◣◤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牧九歌》作者:易人北 文案: 传承千年的家传刺绣绝学被强夺和盗取,真正传人反被诬陷为盗窃者。 牧九歌愤而爆发,决定参加由国视举办的全国民间传统技艺刺绣类挑战赛,来证明自己真正传人的身份。 但按照母族家规,她想出师参加比赛必须先结婚。 九歌情急之下直接抓了对门刚搬来的单身男去领了结婚证,哪想到她的生活中陡然冒出了一堆二货技术宅…… “你真的不是机器人?” “……不是。” “可我觉得你就是。” “好吧,我是。” “……啊啊啊!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你丈夫。” 金牌编辑评价: 传承千年的家传刺绣绝学被强夺和盗取,真正传人反被诬陷为盗窃者。牧九歌愤而爆发,决定参加由国视举办的全国民间传统技艺刺绣类挑战赛,来证明自己真正传人的身份。但按照母族家规,她想出师参加比赛必须先结婚。九歌情急之下直接抓了对门刚搬来的单身男去领了结婚证,哪想到她的生活中陡然冒出了一堆二货技术宅…… 文章剧情精彩合理,文笔流畅,尤其对比赛场景的描写,让人看了有热血沸腾之感。人物设定真实,心理描写细腻生动,容易让人产生带入感。故事悬念也比较强,值得一看。 内容标签:竞技 励志人生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九歌,花无意 ┃ 配角:重宇机械技术宅们,苏艾,韩家,苏家,牧家 ┃ 其它:竞技,刺绣,技术宅,先婚后爱 原文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106311   ☆、初遇   离开疗养院,牧九歌随便找了家拉面馆简单填饱肚子,等从店里出来走到有16路公交车经过的站台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转阴。   搭了顺风车到总站,和同事交班后不久,天上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不大,却绵延不断。   牧九歌是一名公交车司机,该工作她已经做了四年多,从生手到熟手到优秀司机,工作很辛苦、很枯燥,但她愣是从中做出了乐趣。   在她想来,如果生活没什么变化,她大概会一直持续这份工作,直到身体不允许。   可是现在她恐怕需要仔细想想将来了,公交车司机的工作能养活自己,但想同时负担母亲的疗养院生活显然不够。   当初她也是卖了父母的房子才有底气把母亲送进那家疗养院。   卖房子的钱看起来不少,可是以每年七八万的消耗速度来看,也坚持不了多久,这还是没有用更好的药、没有做手术时的基本费用。   她需要更多的钱,但她一不会做生意,二没有什么能特别赚钱的技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刺绣也因为功夫不到家,加上她母亲那边的奇怪家规,暂时也不能当做赚钱的工具。   韩嘉睿倒是跟她说过,愿意负担她母亲的疗养费用,但兴许是因为她可笑的自尊心吧,她并不愿意把自己的责任转嫁到男友身上,也许将来结婚了,两人有了更加深厚的感情和牵绊,韩嘉睿还愿意帮助她,她会很高兴,可现在……   牧九歌甩了甩头,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她已经和韩嘉睿提出分手,既然分了就干脆利落地分个干净,藕断丝连不过伤人再伤己而已。   至于她和韩恬芳的交情……如果能处就处下去,如果不能就再见。   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大,到了晚高峰期时已经变成中雨,公交站台上挤满了人。   这个时间段也是司机最辛苦的时候,不但要在宛如龟速、还动不动就几乎滞留不动的城市道路中注意开车,还要调节乘客的各种问题。   没有售票员以后,本来只负责开车的司机就不得不担负起这个责任,可大多数司机都不愿意和乘客直接面对,高峰期时大家本来就火气大,如果再有点碰碰擦擦,很容易就会吵起来,有时候甚至会演变成全武行。   这不,车子里面都塞不下了,可后面的人还再用力往上挤。   牧九歌只得用车载喇叭不停呼吁车内的人往里走,同时劝告后面的人不要再上车。   可是愿意听劝的人并不多,这种时候司机只能一边喊着“关门了”,一边按下关门键。   因为人太多,就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故意逃票,这已经成为常识性问题,为此公交车司机们每到这时候都会用心盯着上车的人有没有投币或刷卡。   如果遇到没有投币或刷卡的人,很多司机都会采取不开车的方式,不等逃票的人把车票补上,他们就停在原地不动。   乘客们虽然对此有怨言,但基本都理解,会一起去责怪那个没有付车钱的人,直到那个人受不了付钱为止。   牧九歌也不会立刻开车,但她不是等逃票的补齐车钱,而是在等乘客站稳。   这是她的开车习惯,虽然她知道抢时间可以让她多拉几趟乘客、多赚一点钱,但安全第一这个意识已经深植入她的脑海,所以她宁愿不抢这一两分钟,而是等上车的乘客全部坐稳、站稳以后,她才会发动车辆。   她的车上有很多老乘客,这些乘客坐惯她开的车子后,甚至会特意等她的车来再上车。   安然度过高峰期,牧九歌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又再次出车,天色越来越晚,雨也下得越来越大。   到了最后一班车时,值班经理特意跟几名司机打了招呼:“雨大,路上都小心些。”   16路公交车线路非常长,从位于城东的五区到位于城西的三区,几乎横穿了大半个钟山市,不堵车单趟无来回就得开一个半小时。   晚十点过后,热闹的城市逐渐变得安宁,路上行人和车辆也变少,但站台上等末班车的乘客却不见少,到了市中心时车里的人数甚至跟高峰期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与高峰期不一样的是,过了市中心几个站点后,车里的乘客就只见下不见上。   慢慢的,车里就几乎没有站着的乘客了。   “小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名有座位不坐,趴在发动机上首栏杆上的乘客关心地问她。   牧九歌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正好是红灯。   说话的人她认识,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的隔壁单元,瓦工老张。   老张算是老手艺人,以前搞石雕,后来建筑行业火了,他就给人做瓦工,一做就是近二十年,在本市建筑行当里有相当好的口碑,除了冬天不易动工的那段时间,一年其他日子几乎都在本市各楼群或建筑工地跑来跑去,他接大工程,也接家庭装修的小活计,为此经常坐她的车子。   老张人很热心,在小区里也很有人缘,哪家需要瓦工直接喊他一声,他晚上回来就会过去给人帮忙弄好,收钱也都是意思意思。   牧九歌刚搬到那个拆迁安置小区时,因为卫生间漏水还请他帮过忙,两人也就此认识。   红灯变绿,牧九歌踩换离合器发动车辆,等车子稳步前进后,她才眼望前方笑着回了句:“没什么,和现男友掰了。”   “哈!”老张笑,“那肯定是那小子不好,我见过他,就是那个开奥迪的公子哥是吧?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能安得下心的,掰了也好,你还能找个更好的。”   牧九歌也笑。   “要不叔给你介绍一个?那人叔认识,可老实一个人,手艺也好,就是文化不高,但人长得还算精神,个头也配你,家里拆迁分了两套房子,不用再另外买房了。如果你觉得行,叔安排你们见个面?”老张特热心地道。   牧九歌只笑不接话,老张看外面雨大,也没再继续逗她说话,只说:“等你哪天休息,叔跟你好好聊聊,我认识的那人真的很不错。”   “好,谢谢张叔。”牧九歌回应了一句。   在大型拆迁安置小区银河花园一期、三期的车站分别停了一次后,车里就彻底空了。   牧九歌看时间已经快接近十一点,路上基本已经看不见行人,车里又没有乘客,而且眼看就要进总站,绷了一个多小时的神经难免就稍稍放松了一些。   大雨哗哗地下着,前窗雨刷不停刷动,可是视线还是受到了一定阻碍。   也许是因为疲劳,也许是因为心累,牧九歌感觉视线有点模糊,忍不住抬手揉了下。   就在这时!   车前方的马路上忽然出现一名行人,那名行人正打着一把黑伞在过斑马线。   而这条斑马线是附近唯一没有装红绿灯的。   牧九歌大惊,立刻踩下刹车,轻拽方向盘。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那名一手打伞、一手提着行李袋的行人抬起头,转脸看向公交车的方向。   虽然她的反应已经很快,虽然那名行人也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但牧九歌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车头很可能碰擦到了那名行人。   牧九歌立刻停下车辆,迅速下车去查看那名行人。   “你没事吧?对不起,雨太大了,我一时没有注意到你。抱歉,这位先生,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你有没有哪里被擦伤?”牧九歌看到那名行人站在车头前,立刻一叠声地询问道。   大雨浇下,没有打伞的牧九歌很快就被大雨浇了个透湿。   那名行人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问道:“银河花园怎么走?”   “呃……你要去一期二期,还是三期四期?”牧九歌抹了把脸问。   “一期。”   “一期离这里有点远,大约一站路多一点。这个时间你已经打不到车……算了,你上来吧,我送你过去。”牧九歌挥挥手,快速跑回驾驶位,爬上车关门,打开乘客门让那名行人上车。   那名行人收起伞,上车后跟牧九歌道谢:“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我没事。”   牧九歌抬起胳膊擦了下脸,松口气笑道:“没事就好,也怪我注意力不集中,偏偏这么大雨,你又打了把黑伞,万幸没真的碰到你!刚才差点吓死我。”   牧九歌说着从发动机前方的小桶里拽出一条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和头发。   那名行人站在栏杆边上,多看了牧九歌一眼,“你很好。”   “啥?”牧九歌没听清楚。   “谢谢你肯送我过去。”行人改口。   “没啥,别说我刚才差点撞到你,就是没撞到你,这么大雨,如果你招手拦车,我也会送你过去。不过你主动招手的话,需要付2元车费,现在我请你上来,你就不用付车费啦。”牧九歌开玩笑道,随即侧头看了眼她刚才差点撞到的人。   这是一名身高超过平均水平的年轻男子,目测约有185公分左右。   男子头发削得很短,显得很精神,脸型长得有点像外国人,眼睛凹进眼眶,鼻梁很高,下嘴唇较厚,眼眸颜色因为车内灯光较暗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头发颜色也许是深棕色。   这样的脸型和发色,你说他是外国人也可以,说他是中国人也行。   也许是混血儿吧?牧九歌心想。   男子打扮比较休闲,提着行李袋像是出来游玩的游客。   牧九歌放下毛巾,跟男子随意搭话道:“你到一期哪里?小区一期很大,南门和东门都开着,你说去哪栋楼,我可以把你送到最近的那个大门。”   “一期十九栋。”   “哈?”牧九歌再次侧脸看向男子,“你要去十九栋?”   “嗯。”   “真巧,我也住在那栋楼。”   “哦。”   牧九歌感觉到男子似无意继续对话,便没再多问,发动车辆掉头把年轻男子直接送到了一期南大门外。   “你从这里进去,顺着路右边往前走,看到一个小广场后直接穿过去,然后你会看到一条比较宽的路,顺着那条路的右边走到头,围墙左边第一栋楼就是十九栋。明白了吗?”   男子点头,拎起放在座位上的行李袋,拿起雨伞道谢:“谢谢指点,再见。”   “……再见。”   牧九歌目送男子下车,关上车门,长长吁了口气。      ☆、遗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牧九歌一大早起来,到小区水果铺买了些水果拎去看望她爷爷奶奶。   牧家老两口住在市中心一套当初建来给学校老师住的老小区中。   牧奶奶是退休老教师,以前还在小区开辅导班,现在年纪大了就在家养养花、种种阳台蔬菜之类。   牧老爷子没有正经工作,当年和牧奶奶离离合合,生出许多事端,临近六十败光了钱财后又灰溜溜跑回来找牧奶奶,牧奶奶心软收留了他,结果两人就这样凑合到了今天。   “九歌,你来就来了,每次还都带东西来,你又不是客人,日子也不容易,我们又不差这口吃的,你说你买这些东西来干嘛?”牧奶奶一看到九歌手上提的大包小包就忍不住轻声埋怨孙女。   牧九歌换了拖鞋,笑着搂住她奶奶的肩膀,把牧奶奶半推入客厅,“奶奶,这是我的心意,我买不起贵的,买点水果还买不起吗?”   “就是,那是你孙女儿的孝心,你就别啰嗦了,九歌啊,有没有买烟来呀?”牧老爷子叼着香烟从他的卧室里出来,过来就接过牧九歌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就翻开了。   “咋没烟哪?”牧老爷子有点不满,嘟哝了两句,“就知道你奶奶,一点都不惦记我。”   牧九歌无奈地笑,“爷爷,医生不知说了多少次让您一定要戒烟,您倒好,不戒还抽得更凶。”   牧奶奶没好气地道:“别理那老东西!他是想把我先用二手烟害死。”   “喂,我就抽点烟,你干嘛老说我?我都躲在我房间里抽了,还不行吗?”牧老爷子嘀咕着,提着一串提子去厨房洗。洗完了,用个塑料箩端出来问:“丫头中午想吃啥?爷爷给你买去,我昨儿手气好,赢了三百!”   “爷爷,不用了,我中午回去吃。”   “你客气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吃牛肉,我去买点牛肉回来做茶香红烧牛肉给你吃,你别走啊。”牧老爷子说着就回房拿了钱包换鞋出去了。   牧九歌喊着他也不理。   牧奶奶拉了拉她,“你别管他,他借口出去买牛肉其实买烟,九歌,你坐,我们聊聊。”   牧九歌只好坐回沙发上。   “你妈身体还好吧?我也好长时间没去看她了。”牧奶奶抓着孙女的手问。   “挺好的,医生说她在逐渐恢复。”牧九歌笑。   “那就好那就好,我每次去看你妈,看她人好好的却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心里就难过。唉,你说你妈那么好一个女人,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好不容易和那混账离了婚,好不容易把你熬大了,眼看就要享福了,却又得了这种病!”牧奶奶大概由苏艾想到自己,一时悲从心来。   “奶奶。”牧九歌摩挲牧奶奶的背,“您别难过,妈知道她让您伤心了,肯定也要难过。”   “你妈当年苦啊,也是我,掐着那点恩情,非要让你妈嫁给你爸,我明明知道那混帐跟他老子一模一样,还硬是把你妈往火坑里推,我以为你爸那么喜欢你妈,和你妈结婚后肯定能安下心来过日子,哪想到……!是我对不起你妈啊,是我害了她一辈子啊!”牧奶奶说着说着就哭了。   牧九歌皱眉,她奶奶今天怎么一见面就跟她说这些事?“奶奶,是不是那人最近给你打电话了?他找你什么事?”   牧奶奶抹眼泪,摇头不想说。   “奶奶!您别瞒着我,他找您麻烦跟找我麻烦有什么区别?您瞒着才是……”牧九歌不忍心说下去,她奶奶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太软,哪怕人家再对不起她,转头说两句好话,她也能继续和那人处下去。   牧九歌起身抽了面纸给她奶奶擦眼泪。   牧奶奶哭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了,拍拍九歌的手背,含着泪音道:“你爸那个畜生,他上周打电话给我,问我……”   牧奶奶气得不肯往下说。   牧九歌抓住她奶奶的手,半是安慰、半是劝解地道:“奶奶,您别气,也别难过。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如果那人找您,您就立刻告诉我,我来对付他,他上周给您打电话,您上周就应该跟我说。我知道您瞒着我是不想让我心烦,但与其留到日后更心烦,还不如在有苗头的时候就把心烦的根源掐断,您说是不是?还是您又心软了?想要原谅您儿子?”   “我是想原谅他,可他每次做的事、说的话让我想原谅他都难!你爷爷也混帐,但好歹他还有点良心,你爸他……把你爷爷所有缺点都遗传了,唯独把良心给扔了。也是我作孽,生出这种东西来!”牧奶奶急喘了两下,跟九歌道:“你等我会儿,我拿个东西来。”   牧奶奶进卧室拿了一个大牛皮信封出来,交给牧九歌,“这个给你,你收好。”   “奶奶,这是什么?”牧九歌好奇,随手打开信封。   “我和你爷爷的遗嘱,已经经过公证。”牧奶奶一句话让牧九歌的手停下。   “奶奶?”   牧奶奶抬手轻轻摸了摸孙女儿的脸,温柔地笑,“奶奶没用,你小时候奶奶不但不能保护你,还要靠你这小丫头给奶奶讨公道、保护奶奶,奶奶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只有名下这栋房子,还有点存款和首饰,等奶奶走了,你就把房子卖了,给你妈好好治病,也当我偿还你妈。”   “奶奶!”   “嘘,嘘,乖,如果不是你爸打电话过来,我还想不起来这事,我以为我死了这些东西肯定都会留给你,你爸肯定也不好意思来跟你要这些,没想到他还真的能厚下脸皮。他不是问我有没有立遗嘱吗?他问我的时候没立,问完了,当天我和你爷爷就去找律师立了这个遗嘱。他下次再打电话来,我就这么跟他说,气死他!”   牧九歌心情复杂,她没想到她那个爸打电话给奶奶竟然是问遗嘱的事,这人得多没良心才能问出这种事?   如果她爸为了别的事情来骚扰奶奶,她还能打电话过去骂骂他,或者想出别的办法来对付他。但为了奶奶的一点老底子……   不管如何那人总是奶奶的亲生儿子,也没有和奶奶脱离关系,在法律上,那人确实有第一继承权。   想到那人以后铁定会来闹腾的嘴脸,牧九歌真的很想跟她奶奶说,不就一栋老房子吗,给那人算了,省得他以后来闹个没完。   牧奶奶很了解孙女儿,看她不开口,摸了摸她的长发,道:“你啊,是不是想要干脆把奶奶的遗产都给他?”   牧九歌笑了下,坦白道:“我嫌以后闹起来难看,这事跟普通事情不一样,因为我是利益涉及方,又是晚辈,就算事实于我有利,真闹起来也丢脸,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苦不到钱买房。”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牧奶奶摇头,“你这孩子倔,什么都靠自己,也不喜欢跟人纠缠,你爸如果真的跟你闹,你可能连争都不会争,不是你不能争,而是你不屑争。但是你甘心吗?就算你甘心,奶奶也不甘心。”   牧九歌当然不甘心,那人一点孝道都没有尽到,还给家里人带来那么多痛苦,凭什么他还有脸来要奶奶将来的遗产?   但是房产和存款都是奶奶的,奶奶想把自己的东西给谁都是她的自由,她确实曾想过奶奶有可能把东西都留给她,但如果不留给她,她也无所谓。   牧奶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咧嘴笑了下,“你爷爷那天也发火了,说他逮不着那畜生,逮着了就打死他给你除条祸根。”   “爷爷这脾气,多少年了也没降下点。”九歌噗嗤笑了。   “你爷爷这个人……我知道当初他回来我接受他,你和你妈还有其他人都不理解,我这人也许耳根软,但并不是傻子,你爷爷他毛病多多,但心眼不坏,平时家里烧饭做菜都是他,体力活他也肯干,我病了不舒服了,他也知道照顾我。我当时也快六十了,人说老来伴老来伴,与其两人都凄凄凉凉地过日子,还不如凑合到一起互相还有个照应……”牧奶奶看表情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牧九歌也不打断她,老人都喜欢回忆往事、絮叨往事,做晚辈的哪怕已经听过无数遍,也继续听着就是。   牧奶奶说了牧爷爷很多事,有怨怼,也有甜蜜,最后她总结道:“你爷爷啊,眼花心大、天生不安分,看别人赚大钱、做大官,他就眼红,觉得自己也行。可是他也许缺了些运气吧,努力大半生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当他创业时间长了点,最后失败告终而已。”   “唷,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牧老爷子开门,扯着嗓门就喊了一声,“我说老太婆,你天天把过去那点事翻来覆去拿出来唠叨我还不够,九丫头牺牲休息时间来看咱们,你还跟她说这些,你也不怕九丫头烦你!”   牧奶奶堵他,“我孙女儿才不会烦我,她看你才烦。”   牧九歌大笑,“爷爷,您冤枉奶奶了,她不是在说您,是在夸您呢!”   牧九歌笑着上前接过老爷子买的菜蔬,然后跟他解释了下奶奶为什么会提到他。   牧老爷子一听是儿子的事,立刻就变了脸,骂道:“那个畜生!如果不是你奶奶当初挡着,我早就打死他了!他还好意思跟我们要钱要房子,那天接电话的不是我,要是我,骂不死他!你奶奶那天给他气得要吐血,那畜生……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牧爷爷骂儿子骂了半天,看九歌开始洗菜,他连忙住口,跑进厨房指导九歌怎么处理牛肉。   牧奶奶趁孙女不注意,把牛皮信封和牧爷爷刚从银行取回来的五万块钱塞进了她的背包中。   丫头倔,不肯告诉他们银行账号,每次塞钱都给退回来,这次有理由了,就说她心软,与其把钱留着让不孝子一点点磨去,还不如拿给她去给她妈看病。   九歌在爷爷奶奶家吃了顿愉快又美味的午餐,饭后陪两老散了会儿步,见他们午睡了才离开。   回到家,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牧九歌突然听到对面开门的声音。   咦?对过有住户搬进来了?   牧九歌回头,吃惊叫道:“是你?”   提着垃圾袋的高大男子抬头,见是昨晚的公交车司机,便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呵呵,邻居,你好,我叫牧九歌,就住你对面,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您贵姓?”牧九歌转过身来跟新邻居打招呼。   “免贵姓花,花无意。”男子淡淡道。   “花无意……那您一定认识花无缺和小鱼儿啰?”      ☆、韩妹子的试探   花无意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不认识。”   牧九歌囧,一下就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咳,那是小说绝代双骄中的两位男主角,您的名字很出色,那个……吃过中饭了没?”   花无意一顿,抬头看她,“你要请我?”   “……”我这是日常问候啊,大爷!牧九歌看到男子偏浅棕色的眼珠和头发,已经认定对方九成是刚归国、没常识的混血儿。   花无意拎着垃圾袋像在等候牧九歌回答。   牧九歌超窘地干笑,“是啊,你刚搬来,我作为邻居一定要请你吃饭的嘛,你想吃什么?”   花无意抬腕看了下手表,表情认真地道:“中午不行,我还没有收拾好,另外约了人谈点事情,晚上可以吗?除了莴笋,我吃什么都行。”   “……好,那就晚上六点,我去敲你的门。”牧九歌想了下,索性道:“还是五点半吧,趁天亮,我带你到附近走走,认认路,路上你看到顺眼的饭店,我们就进去吃晚饭。”   “好,谢谢。”花无意迈开脚步,又收回,看着牧九歌的眼睛没有表情地夸奖道:“你是个好邻居。”说完,下楼扔垃圾了。   牧九歌,“……”   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把积累的待洗衣物和床上用品等全部扔进洗衣机清洗,洗洗擦擦中时间到了两点,韩恬芳过来学刺绣了。   都是熟人,牧九歌也没跟她多客套,把人让进她特意腾出来的绣房,让她挑个新画样刺双面绣,接着就详细解说了下如何藏线头的技巧。   韩恬芳一边听一边问,就像个最好学的学生,其中有不少涉及到双面异色异形绣的问题,牧九歌听了也没觉得怎么奇怪,只当她另外又找了师父学习,便把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一个小时后,牧九歌过去看了下韩恬芳正在绣的双面绣,赞叹道:“你很有天赋,刺绣这东西虽然只要细心和耐心,按照图样慢慢绣总会绣出个模样来,但有天赋和没有天赋还是有区别。”   “是吗?”韩恬芳捏针抬头轻笑,“我也觉得我在刺绣方面很有天赋。”   牧九歌摸摸她的头,韩恬芳忍住没有避开,可惜她今天新作的发型了。   牧九歌只摸了一下就放下手,韩恬芳的头发上有定型水,也不适合她多摸。   “说真的,如果不是你说你才学刺绣没两年,就凭你这手娴熟的技巧和落针丝毫不犹豫的动作来看,更像是做了十几年的老绣工。我给你一张新绣图,你看几眼就知道怎么分配颜色、在哪里用什么针法,都不用我怎么提醒,你这样子已经完全可以出师。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有很好的绘画基础?”   韩恬芳心中微惊,她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忘记藏拙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已经没有藏拙的必要,当下眼底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傲意,小小自夸了下,接着便貌似十分随意地问道:“九歌姐,照你这么说,我都可以出师了,为什么你还说自己学的不到家?”   “因为我老妈严格嘛,她没说我出师,我哪敢说自己出师。”牧九歌笑,坐回绷子前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下手,等手干了才开始挑选合适图样的绣线。   韩恬芳明知道对方这是为了保护绣线不染脏,但还是感到了几分不愉快,就有点故意的面带同情地道:“可是你妈妈已经得了阿兹海默症,都已经忘记你了,那她还怎么让你出师?”   牧九歌手下一顿,抬头看向韩恬芳,“你怎么知道她已经忘了我?”   韩恬芳心中一跳,立刻诧异地挑眉,“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我跟你说过她生病了,但没有跟你说过她得了什么病。”牧九歌疑惑道。   母亲的详细病情她连韩嘉睿都没告诉,只说她现在身体不好住在某疗养院。不是她不想告诉对方,而是韩嘉睿并没有细问,只一副大款的样儿说他可以帮助找更好的疗养院并承担相关费用,她不想花对方的钱,更有点反感他口气中那种优越感,也就懒得说明了。   “也许是我听你邻居说的?”韩恬芳眨眼。   “这附近的居民更不可能知道我妈/的病情,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   牧九歌不是碎嘴的人,也不喜欢和别人聊自己的家事,而且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母亲得了阿兹海默病。苏艾现在得了该病住进疗养院治疗的事目前只有极个别关系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   韩恬芳虽然因为韩嘉睿的缘故和她关系不差,但离无话不说还是有些距离。   韩恬芳耸肩,撒娇道:“九歌姐,你干嘛这么在意这个问题?我真的不记得是谁跟我说的了,也许是谁提了一下,被我记住了。你知道我记性好嘛。”   牧九歌也不是特别在意这点,她只是单纯好奇韩恬芳怎么会知道这事而已,因为韩恬芳知道,韩嘉睿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从来没有提过。   “九歌姐,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妈妈生病忘记你的事?”韩恬芳一脸好奇地问。   “因为别人提一次,我就会伤心一次啊。”牧九歌笑道,随口把话题扯了开来。   韩恬芳在心中撇嘴,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不过是怕别人找到你,以你母亲得了老年痴呆症而你还没有出师、没有资格的名义,逼你把那些东西交出来吧?   “愿阿姨的身体早日康复。”韩恬芳可爱地合掌祈愿,随即放下双手偏头看向牧九歌,“九歌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的事可多了,你指哪样?”九歌开玩笑。   “比如说你妈妈还有一手刺绣绝技,传女不传男,而你还没有学到这一手绝活,所以不敢说自己出师……”   牧九歌大笑,“你电影小说看多了吧?哈哈!”   “那到底有没有嘛?”   牧九歌笑着低头看绣绷,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韩恬芳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嘴角却带起甜笑道:“九歌姐?告诉人家嘛,人家好奇嘛。好姐姐?牧老师?牧师父?嫂子?”   牧九歌给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抬头道:“你别乱喊,我都说了已经和你哥分手了。我妈她……倒也不是什么绝活不绝活,只是她并不太愿意我学刺绣,也不希望我将来以此为生。”   “为什么?”   “因为对眼睛不好。”牧九歌解释:“现在机绣这么普遍,电脑绣图比人绣得还要精细,我妈总说刺绣这门技艺很快就会像以前打铁、铸剑师一样变成历史遗存,让我只把它当作兴趣来学,而不是吃饭的手艺,她不希望我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精力和时间。”   韩恬芳一脸懵懂的天真,“为什么不能当作吃饭的手艺?现在国家对这些传统技艺都很重视,而且也在努力扶持相关行当,很多地区的人都靠卖刺绣品来生活。有些服装公司和设计师还专门雇请好手艺的绣者专门给定制服装做手工刺绣。”   “你说的毕竟是少数,那些地区也大多属于旅游区。”牧九歌把丝线一摞摞分好,分别挂在架勾上,“人们现在看待刺绣品就跟看艺术品差不多,靠刺绣吃饭如果没有特定环境,卖出去都困难。如果有其他更好的出路,又有几个人真的愿意坐下来学刺绣?”   “那你不觉得就因为大家都这样想,所以能称为刺绣大师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吗?而真正的好的刺绣作品也越来越少。”   牧九歌点头,“你说得没错。就因为这样,有些传说的刺绣技艺就真的都变成了传说。”   “九歌姐,你说的传说中的刺绣技艺指的是哪些技艺?”韩恬芳停下针线竖起了耳朵。她对于牧九歌母子的心态和想法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苏家那边的刺绣传承。   牧九歌想了想,“我以前听我妈说起过一些,失传的刺绣技艺一般分为三类。第一类为针法,比如有一种专门绣在薄如蝉翼的丝绸上的暗纹,这种暗纹绣好后不仅要颜色若隐若现,而且还要求摸上去两边平滑无起伏感,就宛如丝绸上原本就有的花纹。”   “那你会吗?”韩恬芳压抑住激动和兴奋,镇定地问。   “会不会很重要吗?”牧九歌笑着回答:“这种失传绣法对古时候的人来说非常困难,可无论是古时候的织布技术还是现在的机绣都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同样要求。”   韩恬芳轻咬嘴唇,牧九歌太狡猾,跟她学习了这么长时间刺绣,除了一些世人都知道的刺绣技法,她从来不提她母族那边的家传绝学,有时候回答她的问题也是模棱两可。   “机绣是机绣,人是人,这是两码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九歌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掌握了这种绣法,你立刻就可以称为一代刺绣大家。”   “刺绣大家?我?早着呢。”牧九歌看韩恬芳今天是静不下心来刺绣了,而自己也有点心乱,便索性起身去整理针线筐等小物件。   “学刺绣跟学作画一样,不是说你掌握了多少技巧就一定会成为大师。技艺娴熟,会复制以前就有的技术,那不过是绣工,好一点也不过是绣匠,而要成为大师……那需要一生的心力,而我现在还没准备好一辈子都去琢磨这行。”   韩恬芳不明白,带着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妒忌道:“你有这么好的基础,还有传承,为什么还会没有准备好?”   牧九歌转身,微叹,“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刺绣,喜欢到愿意不止把它当作兴趣,还愿意把它当作职业,当作……责任。”   “责任?”   牧九歌点头,“责任。”   韩恬芳心痒难熬,非常想要问她是什么责任,可又怕引她怀疑,只好硬生生憋住。   “九歌姐,你刚才说失传的刺绣技艺分为三类,第一类为针法,那另外两类呢?”   牧九歌笑了笑,回答道:“还有就是刺……”   “叮咚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   牧九歌咽回到口的话,转而跟韩恬芳道:“有人来了,你稍等一下。”   韩恬芳气,但也只好等待。   牧九歌走到大门边问了声:“哪位?”   门外传来微微低沉的男音,“我,花无意。”   牧九歌奇怪,看了下时间才三点多,怎么对方这么早就来了?不过她还是立刻打开大门,也许对方有什么事找她帮忙呢?      ☆、礼物   “你好,有什么事吗?”牧九歌打开大门问。   “你好。”花无意拿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递给她,“送给你。”   “送给我?”牧九歌愣,伸手接过盒子,盒子还挺沉,接到手里相当有分量。   “新邻居,见面礼,你请我吃饭,我送你礼物。”   牧九歌不好意思,“谢谢,还让你特地送我礼物。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花无意一本正经地答:“暂时没有。我五点半来接你。”   “好的。”牧九歌脸上带出笑意,新邻居似乎很有意思。   花无意转身,临了又来了一句:“如果你不喜欢礼物,可以换。”   “还可以换?”牧九歌大笑。   花无意似乎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拿着钱包下楼了。   牧九歌关上门走回绣房还在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韩恬芳抬头问。   牧九歌正在拆看礼物,闻言随口答:“没什么。”   “你手里是什么?快递件?”   “不是,是新邻居送给我的礼物。”   “哦。”韩恬芳不感兴趣了,等牧九歌拿出盒中礼物随意瞟了一眼,“咦?”   牧九歌拆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是一套包装精致的双人用西方餐具,分金银双色,刀、叉、勺传统三件,每套都是母子件,一件大的带件小的。金色的两刀、两叉、两勺要比银色的母子件都稍微大上一小圈。   “这是丹麦王室传统标识。”韩恬芳凑上来看,顺手从九歌手里拿过包装精致的餐具,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盒子挺漂亮,触手冰凉,光线有折射,像是水晶。”   牧九歌有点不安,怪不得这么重,“很贵重吗?”   “你说是你的邻居送的?”韩恬芳问。   “嗯,新搬来的邻居,就住我对面。”   韩恬芳翻来覆去看了下水晶盒,“那应该不是很贵重,大概是旅游景点卖的纪念品。现在纪念品做得都很精致,盒子也不一定就是水晶制作。”   看了一会儿,韩恬芳不再感兴趣,住在这种拆迁安置小区里的住户就算有钱去国外游玩,但也绝对没有财力能够负担得起拍卖会的费用,更何况这东西还是邻居送的。   “九歌姐,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呢,还有两类失传技艺是什么?”   听韩恬芳说礼物不是很贵重,牧九歌心里也就去了负担,但仍旧十分珍惜这件礼物,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哪怕花无意送的只是一枚三块钱的抹布,她也会很高兴。   因为餐具盒和里面的餐具都很漂亮,牧九歌觉得收到厨房里有点可惜,便临时当作装饰品放在了绣房摆完整绣品的架子顶端。   “还有两类,一类是刺绣方式,一类是画样。”牧九歌放好餐具盒,随口说道。   “画样你应该很好理解,就是我们刺绣时会用到的样板。”   韩恬芳奇怪,“要说画样,现在有电脑制图,想要什么画样没有?为什么这也会变成失传的刺绣技艺之一?”   “话是这样,但是一些传统纸样,人们连样子都没有见过又怎么能让电脑画出来?比如各个朝代的龙凤图,每个朝代的龙凤图都会有区别,根据阶级层次不一样,还会再有不同,甚至地区也会影响图样变化。就是博物馆恐怕也没有收集到一套完整的刺绣龙凤图样传承,就算有也不会超过两三个朝代。”九歌说完,有点后悔,她担心韩恬芳会追问她,她家有多少图样。   但韩恬芳竟然没有追问,另问道:“刺绣方式和针法有什么区别?”   牧九歌松了口气,回答:“刺绣方式指的是你用棉线绣,丝线绣,金属丝绣,还是混合线绣,包括绣品的材质是棉、是丝、是麻,还是其他。混织绣算是比较代表的失传刺绣古老技艺之一。”   “混织绣?”   牧九歌解释道:“混织绣是指织布和刺绣同时进行,织布可以根据排线织出不同颜色和花纹的布料,而在织布时同时进行刺绣,除了可以把线头藏得天衣无缝,同时刺绣会有一种原本就生在布料上的感觉,让你找不到一点刺绣的痕迹。”   牧九歌拿出一副刺绣品做样,“你看,任何刺绣品,尤其是在丝质物上刺绣,不管如何精细,你都会在边缘感觉到一些紧绷和微皱,这是因为绣线绞紧了布料的缘故,而纹路边缘也会留下针眼,总之你一看就知道这是刺绣,而不是织出来的花纹。”   “但混织绣就可以解决单纯刺绣的缺点,采用混织绣不但可以具有刺绣的凸凹感,还可以让整块布料看起来就好像全部是织出来的一样完美、整体、过渡自然。”   韩恬芳的眼睛晶亮,“九歌姐,你会混织绣吗?”   “这需要和织布配合,比较耗时、也比较麻烦。混织绣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就因为它太费时、费精力,随着织布工艺越来越成熟,各种织布花色越来越多,再加上后来利用织布的踩踏板转换就可以织出具有凸凹感的提花,慢慢的,混织绣就没人用了。”   “那你到底会不会嘛?”韩恬芳抓住她的手臂摇晃。   牧九歌笑,“就算我会也不能教你,我没出师前,按理说连教人刺绣的资格都没有,不过现在很多刺绣技艺在网上都能搜索到,交点学费也能跟老师学到,所以你来玩,我就跟你讲讲,也没什么忌讳。但这些没有在外面流传的,我真的不能教,否则……”   否则什么牧九歌没说,韩恬芳撅起小嘴,“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师嘛。”   “等我母亲认可,以及结婚以后。”   “结婚?你出不出师跟结不结婚也有关系?”韩恬芳惊讶。   “嗯。”牧九歌点头,“我妈那边的规矩。”   “为什么?好奇怪哦。”   牧九歌知道原因,但她不能说,只能含糊道:“陈俗陋规而已,大概结婚了心就定了吧。”   韩恬芳突然笑,“那九歌姐你赶紧跟我哥结婚吧,我哥肯定不愿意和你分手,昨天我回去旁敲侧击他,他竟然很惊讶,一副你难道不是在跟他耍小脾气的模样。他说这几天没联系你,就是不想惹你生气,想让你一个人冷静冷静。”   牧九歌摇摇头,“我和你哥基本已经不可能了,我觉得他……”   “觉得他不爱你?那不可能!我哥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一个女人,上次爷爷过寿,他还提到你,说下次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是吗,我从没听他提过这件事。”牧九歌眼眸微垂。   韩恬芳撇嘴,“我哥那个人啊,你别看他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好像很花心似的,其实他喜欢的从不说出口,超别扭。作为他妹妹,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和你过一辈子。你要相信他,千万别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牧九歌笑,轻轻推开韩恬芳的手臂,走到绣绷前,一边整理一边道:“我看你今天也安不下心继续绣下去,那今天就到这儿吧。”   “九歌姐?你生气了?”韩恬芳敏感地问。   “没有。只是……恬芳,我和你哥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也不要背着我传话给他,我知道你对我们家的刺绣技艺很感兴趣,如果能教你的,我都会教你,但不能教你的,就算我和你哥真的结婚,不能教还是不能教。”   韩恬芳脸色变得难看,眼中满是被羞辱后的怒火,但在牧九歌转头看她时,她立刻换了一张面孔,哀伤道:“九歌姐,我在你眼中就是那种人吗?我还以为你喜欢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看我,怪不得人家都说小姑子和嫂子难处,原来你还没进门就提防我了,呜呜,我好伤心哦,人家不活啦,回去就跳楼!”   “胡说什么呢!”牧九歌轻拍她,“可能我话说得不好听,我跟你说对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失望,所以提前把话说清楚而已。”   “那你不能换个更委婉一点的说法吗?人家的心都被你伤透了。”韩恬芳捂着胸口哀叫。   “抱歉抱歉,是我不对,我发誓我下次一定会用更委婉的说法……”   “哇!九歌姐你好坏,这么快就想伤害人家第二次。呜呜,既然你那么怕我偷学你的技艺,人家以后就不来了,你和我哥的事,我也再不管了,呜呜!”   牧九歌被韩恬芳假哭得头疼,“我什么时候说你偷学我技艺了?我只是有些东西真的不能教你而已,你看你问其他的,我有什么瞒过你吗?就连双面异色异形绣,我琢磨出来不也跟你说了诀窍?你看现在外面有谁肯公开授徒教这个?”   “好嘛,我就知道九歌姐你对我最好了。”韩恬芳又抱住九歌的胳膊撒娇,“不过作为你刚才伤害我玻璃心的补偿,明晚你和我哥约会吧。”   “恬芳!”牧九歌揉额头。   “九歌姐!拜托嘛,我哥把这个重任交给我时说了,如果我帮他约到你,他就送我一辆车,如果约不到,以后就再也不给我零花钱。九歌姐,你可千万不能断了我的零花钱,否则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摇了,头都给你摇昏了。你回去后让你哥打电话给我吧。”牧九歌想,既然对方想见面,那就跟他把话说清楚。   韩恬芳见顺利完成任务,也不再纠缠她,整理了下衣着和头发,说笑了几句后,很快就告辞离去。   韩恬芳走出牧家大门,脸上的娇憨笑容立刻消失,整张脸都变得阴沉无比。   她从来没有这么被人羞辱过!   牧九歌,你算什么东西?   你教了我几天刺绣就以为真成了我的师父?你教的那些,除了极个别的技巧,我哪个不会?   如果不是苏艾现在忘记一切,只有你具有苏家完整传承,我和我哥怎么会降贵纡尊地接近你这种货色!   敢得罪我,我会让你跟你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穷爹一样,注定一辈子都会是穷命!   韩恬芳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快速发了一个短信给她哥。   收起手机,韩恬芳深吸了几口气,赶走脸上的阴沉气息,重新露出了气质高雅的淑女样,缓步走下楼梯。   到得二楼,楼下有人上来。   韩恬芳皱眉,停住脚步,等待对方让开道路。   花无意抬头,看到是个女孩,侧身示意对方先过。   韩恬芳微微一怔,打量了花无意一眼。这人实在不像是应该住在这里的模样,他的衣着虽然看不出什么牌子,但这人的气质却明显和这里的居民有差别。   花无意看女孩不动,他懒得再等,直接从韩恬芳身边擦身而过。   韩恬芳被他手中拎的大塑料袋擦了下腿,气得转身就喊:“喂!你这人怎么这样?”      ☆、各种误会   花无意回头,像是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怒意,直到韩恬芳喊出“你撞到我了”,他才反应过来。   “你挡路了。”   “什么?”韩恬芳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次不要挡在狭窄的道路或楼梯道上,很危险。”花无意看在对方是女孩的份上多说了一句,随后不等韩恬芳有任何反应就再次迈开步伐,拎着购物袋上楼了。   韩恬芳愣,对方这是在批评她?   这个男人没有看到她是女孩子吗?一般男人看到像她这样漂亮、娇小、气质高雅的女孩不都会谦让和礼让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不但不耐心等待她,撞了她竟然还反过来批评她?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说完就走,就好像完全没有把她看在眼里一样!   果然是住在贫民区的小市民!一点风度和礼貌都没有,枉费了他那张脸!   韩恬芳气得胸口疼,但从小的教育让她无法像个泼妇一样当街大骂,更担心自己吃亏,只能气呼呼地下楼。   五点半准时,牧家门铃响了。   牧九歌开门,她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并带上了钱包。   花无意对她点头,让开位置。   牧九歌带上门,走到花无意身边笑道:“谢谢你的礼物,非常精致,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花无意示意牧九歌走在前面。   走出楼道大门,牧九歌缓下脚步和花无意走了个并排。   “你以前去过丹麦?”   “啊。”   “你……是中国人吗?”   “是。”   “抱歉,我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混血儿,所以多嘴问了一句,你别介意。”   “不介意。”   牧九歌拼命想话题,可又不知道哪个话题比较安全,结果两人并排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一句话。   “咳,你看那边的小区物业大楼,四楼有他们的办公室,以后你交水、电、煤气费都要到四楼交,如果你办理了银行代扣就不用这么麻烦。”   花无意抬头看了眼物业大楼。   “哟,九歌,这是你男朋友啊,长得真帅!老外吗?”   牧九歌一听声音就在心中喊糟,这搭话的老太叫吴珍秀,人不错,就是特别碎嘴,和老伴两个闲来无事天天在小区里张家长李家短,到处传播各家隐私。   如果让吴老太发现点事,基本上要不了一天就能从一期传到三期去。   怕吴老太误会,牧九歌赶紧道:“吴奶奶你好,这是刚搬到我对门的邻居,姓花,他刚搬过来,很多地方不熟悉,我带他走走认认路。”   “哦,新邻居呀。我就说嘛,你怎么这么快就换男朋友了。”吴老太笑眯眯地挡住两人去路,上下打量花无意。   花无意目光转移到老太身上,对老太点点头。   吴老太脸蛋笑成了一朵花,“你姓花啊?长得真像外国人,你看这鼻子生得多好,又高又挺又直,眼睛就像电视上那些老外一样凹在眼眶里,哎哟,这眼睫毛也真长!”   花无意往后退了一步,吴老太靠得太近了。   吴老太完全不介意花无意冷淡的态度,热情地道:“小花啊,你哪里人呀?怎么搬到我们这儿来了?你做什么工作?有女朋友没有?会说中国话不?”   牧九歌忍笑,花无意的姓有点吃亏,这么大一条汉子出门被人叫小花……不知道他有没有习惯?   小花……咳,花无意表情未变,竟然一板一眼地回答吴老太道:“我北方人,老家北京,因为工作需要搬到本市,做工厂零配件设计,没有女朋友,会说中国话。”   牧九歌大笑。   吴老太愣了一下也笑,伸手就打了花无意胳膊一下,“你这孩子真有趣,拿我老太婆逗趣呢?还会说中国话……”   在吴老太的手打到他胳膊上时,花无意手臂肌肉瞬间放松。   就算这样吴老太还是感觉手被震了一下,当即就惊讶地捏了捏花无意的手臂,赞叹道:“小伙子真结实,这肌肉练的!像你做工厂零配件设计,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有奖金吗?工厂大不大?你什么学历?”   牧九歌看吴老太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花无意,只好上前解围道:“吴奶奶,等会儿我们还有点事,我们下次聊。”   “不急嘛,就说两句话的工夫。小花啊,你要是没有女朋友,吴奶奶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吴老太耍赖,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养眼的一个帅哥,这帅哥还不像其他年轻小伙一样烦她,被她抓住手臂也没有故意挣开,真是越看越喜欢。   “谢谢,不用。”花无意开口。   “为什么不用啊?难不成你在追我们九歌?”吴老太噗噗笑。   牧九歌大窘,“吴奶奶,没有的事。”   花无意瞅了眼九歌,忽然对吴老太微微一笑,举起手指竖在唇边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吴老太看看花无意,再看看牧九歌,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   花无意看她。   吴老太掩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我不说我不说,好了好了,你们去忙吧,老太婆我也要回家烧晚饭了。嚯嚯嚯!”   牧九歌莫名其妙,吴老太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回头看吴老太,见她根本就没回家,直接走进一群老头老太中闲磕牙去了。   花无意轻轻拉了她一下,“走吧。”   牧九歌转身,困惑地顺了顺头发。   “抱歉,刚才利用了你。”花无意突然道。   “哈?”牧九歌抬头。   “如果以后你男朋友误会,我会跟他解释。”   “呃,没什么。”牧九歌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概花无意刚才特意做了什么让吴老太误会的举动吧,挥挥手道:“你不用特别向某人解释,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哦。”   牧九歌有点尴尬,为了去除这份尴尬,她连忙开口继续介绍道:   “物业大楼二楼和三楼是一家网吧,一楼有便民诊所,可以开药和挂水。所有商铺都集中在东大门,便利超市、早点铺、饭店、水果铺、快递公司都在那边,菜场也比较靠近东大门,出门左转顺着大路过了桥就是。在菜场对面有一个本地最大超市联购乐,那里电器、衣服、甚至家具都能买到。”   “银行和邮局在哪里?”花无意问。   一听花无意主动开口询问,牧九歌精神一振,道:“离一期最近的都在联购乐一楼,不过银行只有工行,其他银行你要往市里走。邮局就在工行旁边。对了,超市里有其他银行的ATM机,但我不记得都有哪些银行了,你到时候可以仔细看一下。”   “谢谢。”   “不用谢。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花无意想了一下,问:“这附近有图书馆吗?”   牧九歌做了个可惜的表情,“我也想附近有图书馆,可惜没有。你要想去图书馆只能去市中心的市图书馆,但那里离我们这里比较远,坐车最快的方式是乘坐我们16路公交车,到最近的地铁站下车转地铁,等会儿我给你写个详细乘换方式,如果你还不明白,上网查也能查到。”   花无意点头。   两人又没话可说了。   花无意似乎是个不善言语的人,见两人之间陷入沉寂也没有想到要找个话题聊聊。   牧九歌先有点不自在,可看花无意一副闲适的模样,慢慢地她也放松了。   两人就这样顺着路边慢慢走着,花无意有意无意让她走在了里侧,并和她保持了同样的走路速度。   牧九歌感觉到了这份体贴,对花无意微笑了下,“吴奶奶那个人就是嘴碎了点,为人很不错,她就住我们楼下一楼。她孩子很早就没了,也没给她留个孙子,现在就她和她老伴两个相依为命。她很喜欢孩子,看到年轻人就忍不住上去搭话,哪怕人家不睬她,她也能缠着说半天。”   “我没有生她的气。”花无意淡淡道。   “那就好。”牧九歌有点局促。   “她很喜欢给人介绍对象?”花无意竟然再次主动发起话题。   牧九歌心情立时变得轻松,“是啊,据说她还参加了一个红娘队,谣传里面那些老头老太太几乎掌握了本市八成以上单身男女的资料,他们之间还会互换消息,我以前经常接到一些男性突然打来的电话,说是某某老太介绍的。但等我交了一个男友后,那些电话就再也没来过,很神奇吧?”   花无意点头,“很好。”   “很好?”   “我有些……同事也都没结婚,等他们搬来,可以让吴老太介绍女朋友给他们。”花无意认真道。   牧九歌乐,“你们公司是不是在本小区集中租房,把你们这些外地员工都安排过来了?”   “是。”   “他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等房子腾出来。”   “能问你们什么公司吗?”   “机械公司,公司名字叫重宇,小公司,主要设计生产一些国外厂家要求的机械零配件。”   “听起来很高科技。”牧九歌随口赞扬了一句,又问:“你们公司离我们小区远吗?”   “不远,就在小区北边两公里的工业区。”   “那真的很近哎,可以骑自行车去上班。”   随着话题展开,牧九歌的神色也越来越放松,她发现花无意这个人看似冷淡,其实很好相处。   你跟他聊天,不管他会不会回答,他都会认真地听。   你不跟他聊天,他会保持沉默,可又不会让你感觉他厌烦了你。   慢慢的,两人走到了桥上。   “前面就是联购乐超市广场,顺着左边的路一直往前就可以到达你们工业区,顺着右边的路则可以看到本市最大的湿地公园。”牧九歌耸了下肩,“你觉不觉得很有意思?”   “嗯?”花无意看她。   “工业区和湿地公园就只有一条河之隔,湿地公园是前前任市长搞的,前身就是一个烂泥地,后来我们这边开发为大型拆迁安置区,那任市长说为了给大家一个优良的居住环境,就把那个烂泥地搞成了湿地公园,当时居民都很高兴。”   “但安置区建好不久,搬迁过来的居民又反应,这边离市区太远,工作什么都非常不方便。那时公交车也不像现在这么多,于是前任市长上来后就在小区北边又搞了一个工业区,于是小区里一下多了很多外来租客。”   “那你觉得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我不知道。”牧九歌老实说,“环境很重要,但是经济发展也很重要,因为那个工业区,小区一下就活了很多也是事实。以前这边都是老人住,年轻人很少愿意住在这里,现在就不一样了。只是大家又开始担心和议论工业区会不会给附近居住环境带来极大破坏,甚至有不少人联名上书要求搬迁工业区。”   花无意停下脚步。   牧九歌也跟着停下。   “你不用担心,那个工业区对于污染管控得很严,而且安排在那里的工厂和公司也都是轻污染型,不会对环境造成很大破坏。”   “不会造成很大破坏,可是毕竟也有破坏。”牧九歌笑。   花无意指着桥下的河水道:“以后你注意看这条河。”   “嗯?”   “以后这里的河水只会越变越清澈,如果它没有变清澈,那那座工业区就没有再存在下去的价值。”   牧九歌不懂,“工业区在这条河的上游,这条河怎么会越变越清澈?”   花无意透露了一点内/幕,“因为那里搬进来两家比较特殊的公司,一家研究环境,一家专门研究治理污染,而整个工业区的所有公司工厂都是他们的实验对象。”   牧九歌闻言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作为庆祝,本周六我请你去湿地公园玩吧,那里本市居民不要门票,我们去那里的小湖里钓鱼。”   花无意顿了一下,缓缓开口:“好。”   “嘎吱——!”一道紧急刹车声突然响起。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马路。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险险撞上前面一辆黑色越野车。   白色小轿车的车主停车下来走到黑色越野车边上大骂。   越野车车门打开,走下一名足有两米高的大汉。   花无意看到大汉,嘴角抽了抽。   轿车车主仰头看着上身只穿着贴身背心、肌肉高高隆起的大汉,骂声戛然而止。   大汉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轿车车主,“不好意思哈,兄弟,咱们刚才看到一幕奇景不小心看呆了撒,你的车没事吧?”   “……没事。”   “没事咱们就不挡路了撒,你看,这正是下班时间,咱是好狗不能挡路的撒。”   轿车车主呆滞,第一次听到有人自称为好狗。   大汉对轿车车主挥挥手,没有走回越野车,却向桥边人行道走来。   越野车里另有驾驶员,车辆缓缓靠到路边停住。   花无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汉。   大汉嘴巴越咧越大,笑得一口白牙全露了出来。      ☆、小花求婚   “郑野,郑工,公司技工。”花无意跟牧九歌介绍。   大汉硬是把要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笑眯眯地对九歌摆手,“你好,大姐,你认识我们头的撒?”   目测对方绝对比自己年长个两三岁,被称呼为大姐的牧九歌挑挑眉,“你好,我牧九歌,刚和花先生认识不久,他住我对门。”   “哦,原来是住对门的邻居……”郑野上下打量牧九歌,口中啧啧个不停,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   “还有谁?”花无意开口。   “什么?”郑野回神,赶紧回答:“周小影。老大,天地可鉴,先看到您的是他,开车走神的也是他,跟咱没关系撒。”   “那你过来干什么?”花无意声调平和。   郑野却猛地往后蹦了一步,干笑,“过来跟您报告一声,咱们搬过来了撒。”   “嗯。”   “……”就嗯一声?这啥意思?郑野头顶雷达亮起,拼命探测前方动向。   “你还站在这里是想我请你吃饭吗?”   “吃啥?啊啊啊,咱突然想起来车子里还有两箱方便面没吃完,咱这就回去和小影影一起吃面面撒!”大汉一步步后退,突然撒腿就跑。   牧九歌被他跑得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花无意。   花无意竖起两根手指。   这是什么意思?牧九歌不懂。   花无意解释:“二货。”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本公司特产。”   牧九歌大笑,“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会看到更多的……二货?哈哈哈!”   花无意点头。   郑野冲回越野车,钻进车里关上车门激动得跟驾驶员喊:“快快!问问文鸽子,老大住几单元几零几。”   驾驶员周小影拿下超精微日夜调整模式望远镜,评价:“那真是个妞,B罩杯,小了点,不过屁股比一般亚洲女人翘,皮肤尚可,面貌尚可,就是不太会打扮和保养,嘴唇都起皮了,头发也很久没到美发院进行养护修整,外貌总体分勉强可以打75。对了,你没出卖我吧?”   郑野屁股一拱,当没听到最后一句话,反正周小影看不到他的口型就猜不出他说了什么。从车后座扯出一台手提电脑,扔给周小影,“快!再让文鸽子查查那女人是什么的干活。”   周小影拿出计算机忙活开,耳机刚戴上,就对着接通的IP电话问:“给个老大详细地址。”   电脑屏幕的对话框中出现两个字:为嘛?   “他跟一个女人逛街,那女人据说是他住对门的邻居。”   !!!!!!!!!!!一连串的感叹号瞬间布满整个屏幕。   对话框的上方忽然又跳出一个绿色金边的对话框,就见对话框里飞快冒出一串字:地球最新号外!老大和一女人逛街,据说是他对门邻居!   “我/操!文鸽子把消息放到世界频道上了!”周小影大骂,“这不讲义气的!”   郑野摸鼻子,所以咱才让你问他嘛,到时候闹出来可不管咱的事撒。   文鸽子发出公共消息后,世界屏道大约静默了三秒。   三秒过后,绿色金边的对话框疯了,一道又一道消息不断频繁跳出。   “求围观地址!”   “求详细地址!”   “同求!”   “不求同单元,只求同栋楼!”   “现在银河花园一期还有空租房吗?”   “申请人事部搬家,偶要搬到银河花园,不要别墅待遇!”   “……难道就没人好奇那女人年龄和外貌?也许文鸽子在蒙我们,其实老大只是和一个三岁的小丫头或者七十多的老太婆走在一起。”   “那更要围观好不好!”   “就是!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障碍,跨种族还可以搞优生,真爱无边疆!”   “顶着锅盖问,那里还有没有对门邻居是单身女性的?不要老太和小女孩,要十八岁以上四十八岁以下的漂亮、温柔、贤淑或可爱女性。”   “同求!”   “同求!”   周小影嘴角抽搐,后面内容全统一了,都是两字“同求”!   “你看他们饥渴的!”郑野鄙视,顺便抢过耳机,“鸽子,住不到老大边上也没关系,你帮咱换一个对门或楼上下有漂亮女孩的吧,咱不像那帮变态,连四十八的都能吃得下,你给咱找个三十八岁以下的就可,咱请你吃饭撒。”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六点半,牧九歌提议找个地方吃饭,让花无意挑地点。   花无意也没推拒,很干脆地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川味饭店。   吃饭时牧九歌接到韩嘉睿打来的电话,约她明晚在中心大酒店西餐厅面谈。   牧九歌抓着电话半天没说话。   花无意抬头看她,随口问了句:“男朋友?”   “我不知道他还算不算。”牧九歌声音苦涩,身体往椅子上一靠,“他和我说话的口气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没有分手过一样。”   “为什么分手?”   “因为我不能生孩子。”话出口,九歌再度后悔,她现在和花无意算不算交浅言深?两人是对门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让他知道自己那么多私事真的好么?   可是她又迫切地需要找一个人谈谈。   她跟她妈妈说,她妈妈听不懂。跟奶奶说,又怕她担心。跟朋友……她也没什么可以说这种话题的朋友,也不想看到朋友同情的眼光。结果这事就一直压在她心头,压得她这两个月生理也开始不调。   “孩子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花无意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说“没孩子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过日子”之类的话来安慰牧九歌,他很实事求是地道。   “是啊。”牧九歌低头反复捏着手机。   “你去医院看过吗?确定不能生?”花无意提起茶壶,给九歌把茶杯注到八分满。   牧九歌点点头,把手机塞进包里,道谢后抿了口茶水,“医生说我子宫发育不良,就算能怀上孩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不能治疗吗?”   “可以,但是……”牧九歌一咬牙,索性全说了,“我除了子宫发育不良,卵巢也是。医生说我这样的情况,就算进行中西医结合的激素治疗,受孕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你男朋友什么看法?”   “他表面上说不在意,但我觉得他很在意,他……家里比较有钱,有一个妹妹,如果没有孩子,他们家家产谁来继承?让给他妹妹的孩子吗?我觉得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愿意。”牧九歌笑笑。   “他们兄妹关系不好?”   “不是好不好,而是……我能感觉出来,他比较忌讳他妹妹,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让他妹妹知道,也叫我不要跟他妹妹说。”   “他妹妹是什么样的人?”   牧九歌想了下,中肯地道:“一个变化很丰富的女孩,我认识她哥哥后也认识了她,可大半年下来,我觉得我还是没有了解这个女孩。”   “有心机?”   牧九歌笑,“这世上谁没有心机?就算是傻子,他也有他的算计。”   “那你喜欢她吗?”   “还可以吧,她很喜欢跟我撒娇,我也很喜欢有这么一个娇憨、微任性的妹妹。人有心机不是坏事,只要她不会坑我就行。”   “如果你男朋友不愿和你分手,甚至想要和你结婚,你会和他复合吗?”   “不会。”九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答案,“可能我是个胆小鬼吧,我总觉得如果真就这样和对方结婚,我的心理上肯定会觉得对不起对方,那么婚后我很可能会有两种变化,一种是万事都让着对方,一种是天天疑神疑鬼,担心他在外面生个私生子传宗接代之类。”   九歌看花无意又拿起茶壶,不好意思,连忙抢过来给他先满上,然后才给自己倒。   “而我也会害怕他父母和家人的各种抱怨,更害怕将来他会因为没有孩子而难过,进而责怪我。如果他将来因此跟我离婚,我想我肯定会恨死他,因为他先说了不在乎,后面又后悔。如果他还在外面有了孩子,我想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平和地和他分手。所以……我宁愿放弃这份感情也不想日后纠葛不断。”   花无意点点头,“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那你以后打算一直独身?”   牧九歌摸了下脸蛋,笑道:“我不知道,也许将来我会碰到一个同样不能生育的男性,如果我们彼此之间也有好感,那样我应该会结束单身。”   “我对你有好感。”   “噗!”牧九歌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口外,勉强咽下的结果就是被呛得咳个不停。   花无意移了个位子,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到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咳咳!没,没事。”牧九歌脸红成大红布,抓过餐巾纸胡乱擦了擦脸,“你、你吓我一跳。你开玩笑也找个正确的时候,我差点被你呛死。”   “不是玩笑。”花无意正经地道:“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去领结婚证。”   “啥?”   “啪!”   牧九歌手一抖,直接把茶杯给推掉地上了。      ☆、求婚和拒婚的理由   店员听到声音看过来,牧九歌赶紧弯腰去捡杯子,花无意也同时去捡,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牧九歌惊得一甩手。   “小心。”花无意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碰到地上破碎的茶杯。   店员过来看情况,花无意示意结账,并直接掏出三张大票递给对方。   牧九歌见了,手忙脚乱地要拿钱包付钱,被花无意再次按住手背,“包拿好,走吧。”   牧九歌晕了,脸红得已经开始冒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花无意带出了店门。   走出店外,被五月的夜风一吹,已经烧糊涂的大脑稍稍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求婚,而且这么突然和突兀,偏偏对方看起来还很认真的样子。   天可怜见,她以前确实被人表白过,但男友目前就交过一个韩嘉睿,可能她生性比较保守,和韩嘉睿确立关系近三个月,两人还处在牵牵手、亲亲脸颊的范围,就在她准备更进一步之前,比如同意接吻什么的,结果……就查出了子宫发育不良的问题。   然后困扰了一个星期,终于决定和韩嘉睿说出此事,可对方的态度让她非常不安,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又过了两个月,感觉不能再拖下去,她提出和韩分手。   她和韩嘉睿总共认识八个月,八个月前相识,五个半月前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前面小三个月确实感觉到心跳和甜蜜,韩嘉睿也算比较会讨女孩子欢心,经常会叫她一起出来吃饭,偶尔还会送她花呀、纱巾之类的小礼物。   后面两个月可能因为……她自卑吧,总是躲着对方,甜蜜的感觉消失,各种不安和对将来的担忧涌上心头。   总体来说,韩嘉睿类似那种偏偏佳公子,和他走在一起很能满足女孩的虚荣心。而花无意……虽然才认识他不超过24小时,真正接触也才两个多小时,但是这个人莫名给她一种安全感,甚至让她有种哪怕在他面前再丢脸都没事的放松自如感。   牧九歌晃晃脑袋,她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这时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冰的原味奶茶,可以吗?”   感觉到一点点冰凉靠近脸颊,牧九歌抬起头,花无意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给她买了一杯冰奶茶回来。   他是跑过去的吧?最近的奶茶店离这里可有近两百米。   “谢谢。”牧九歌接过冰奶茶直接贴在了脸上,她的脸太烫了。   “你愿意吗?”   “什么?”   “明天跟我去领结婚证。”   “……”牧九歌狠吸了几口冰奶茶,也不管她这模样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失态。   感觉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牧九歌开口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你想问我为什么想要跟你结婚?”   “呃,对。”   “原因有三。一,你不能生育,我也很难有自己的孩子,我们结合不用担心会伤害彼此。二,养我长大的人要死了,死之前希望能看到我结婚。三,我打算结婚,正在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恰巧碰到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有好感,经过相处也觉得你适合我,而你又正好单身。以上。”   牧九歌失笑,举起奶茶杯贴了一下额头,“你不怕将来后悔吗?你都不了解我。”   “刚才两个半小时,已经足够我了解你。”   “哈!就两个半小时,你知道我什么?你知道我有没有不良嗜好?你知道我有没有高额负债?你知道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甚至连我的家庭背景都不了解。”   “那你有不良嗜好吗?抽烟?赌博?吸毒?沉迷游戏?”   “……没有。”   “我也没有。唔,也许有一个,我工作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这点你能接受吗?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并保证每年都有充足的休假日陪伴你。”   牧九歌捂脸呻/吟,老天爷,为什么话题发展得越来越危险了?   “至于高额负债,可以问有多少吗?我看看我的存款够不够帮你还债。如果不够,我可以另外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牧九歌受不了了,大叫一声,把花无意拉到了路人看不见的角落,“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认真?我承担不起啊!”   “你多大了?”花无意的意识显然和牧九歌不在一条路上。   牧九歌瞪他,花无意静静地等她回答。   牧九歌先败了,“二十六。”   “很好。”   “你多大?”   “我觉得年龄并不重要。”   牧九歌一字一顿地问:“请问贵庚?”   花无意的表情有了那么一丝丝迟疑,“我的身份证年龄和我的实际年龄不符,身份证上只有二十三,但其实我已经工作多年,养我长大的人没有告诉我详细的出生年月日,但我猜我应该有……”   “二十三岁,很好,原来你才二十三岁!”牧九歌看着对方那张脸真没看出对方比自己小,这人明明看起来很成熟、很有担当,如果他不自己说,别人一定会以为他的年龄在二十七、八岁之间。   花无意镇定地道:“女大三,抱金砖。”   牧九歌给他气笑,“你干脆找个女大九的,样样都有了!”   “多抱点金砖,可以都买到。”   “我没金砖给你抱。”牧九歌暴躁道:“你!你……!你不是骗子吧?我没钱给你骗的。”   不等花无意有任何反应,牧九歌就一股脑儿地说道:“我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光是租金就吃掉我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我妈是有一套房子,但已经给我卖了,卖的钱给我妈住疗养院了,我妈长期住疗养院,每年最少要交七万多的费用。   我有爷爷奶奶,但爷爷没有工作,完全靠奶奶养,他们年龄大了,以后住院治疗什么肯定要花大钱,我也愿意给他们花,所以我是肯定没有存款的。至于他们手上的老房子你就更别想了,我爷爷奶奶身体健康,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就算有什么,我那个爸还指望卖了它给他那边的儿子买婚房呢。   还有!也许你和苏家那边的人有关,想要从我手上得到一些东西,但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是为那些东西来的,我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就算国家主/席来,我也不会把东西交出去!真把我逼急了,我宁愿毁掉它们,也不会让它们落在苏家人手上。而除了苏家人,那些东西对别人来说也没用,更不值钱。”   牧九歌吐了口气,抿紧嘴唇看向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花无意。   花无意挥手赶走围着牧九歌飞的蚊子,问:“没有了?”   “没了,说完了。”   “我不是骗子,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签定婚前协议,你的财产属于你自己,我的分你一半。”   牧九歌感动,但也越发不相信对方,“很抱歉,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无私的……丈夫。看看那些电影明星,长那么漂亮,她们的老公还那么防她们,婚前协议定得恨不得离婚后什么都不给妻子才好。你不要我的,却要分我一半,而我们认识才一天不到,你让我如何不怀疑你是骗子或别有目的?”   “好吧,那就不分给你。”   “这不是重点!”牧九歌再度暴躁。   花无意淡定地道:“我也觉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和你一起过日子,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不要那么快拒绝我。如果你觉得我太唐突,我可以放慢速度,一个星期的时间够吗?”   牧九歌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扔下两个字:“再见!”   转身,迈步走……又转回来,从包里掏出钱包,抽出三百块钱递给对方,“今晚说了我请你就是我请你,你不要,我就扔水里。”   牧九歌握着空掉的奶茶杯,迈开大步走了。   花无意捏着那三百块钱,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点,把钱放进皮夹里,揣进口袋,慢慢跟了上去。   “看清楚没有?老大和那妞儿说了什么?为什么那妞儿那么激动?”郑野趴在楼顶上,跟周小影抢望远镜。   周小影踹他,“别靠那么近,蚊子都给你招来了!”   “胡说,咱明明用了大庸医特配的防蚊驱虫抗晒美白润肤祛斑保湿霜,根本就不可能有蚊子叮咱撒。”   “你有狐臭,那霜挡不住。”   “周小影!你诬蔑咱!咱哪有狐臭?那是男人味!”   “闭嘴!”周小影一把夺过望远镜,“老大可能发现我们了,奶奶的,角度挡得真好,嘴皮子一点都看不到。”   郑野满面忧愁,举起胳膊嗅了又嗅,“小影,咱真的有狐臭?”   周小影翻了个白眼,一脚把郑野从房顶踹了下去。   花无意慢悠悠地跟在牧九歌身后,目光从她的头发稍一直扫到脚后跟,再从脚后跟扫回去,最后停留在中间某突出位置上。   很圆,很翘,很丰满,很好!   他就搞不清楚,结婚不就是看对眼了就滚到一块儿吗?干嘛还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来磨菇?   还是他们打算骑驴找马?难道他们就不怕最后马没套着,驴子也跑了,最后只能靠自己两条腿走到老吗?   花无意很懒,他决定就要前面那头小毛驴了,以后好好养,骑到老肯定没什么问题。不过那头小毛驴似乎有那么点难搞,也许对方不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   嗯,还有那个前男友……得先把这个障碍物给彻底踹开才行,绝不能让对方有变成现在进行时或将来时的可能。   怎么样才能让这头倔强、独立、不怎么信任他人的小毛驴尽快变成他的呢?   花无意盯着前方的圆翘,很想掏出私家独有印章在上面敲个戳。   牧九歌走在前面只觉得后背温度逐渐升高,就好像有什么高温射线在一遍遍扫她后背。   牧九歌加快脚步,心中突然有了某种危险感——后面那人神经正常不?   她是不是太轻信了?看着对方像好人,就真的认为他是好人。   也许那人并不像他表面那么良善,也许那人是某个流窜的国际犯罪分子……   牧九歌噗噜噜摇头,不可能,别胡思乱想了!   人家公司就在附近,同事你也见到了,怎么可能是犯罪分子?   牧九歌啊牧九歌,你就镇定点吧!不就是被人求婚了嘛,你不答应,对方还能逼你不成?   别乱想了,回家洗澡睡觉,明天还得上早班呢,晚上还得留出精神气应付你的前男友!      ☆、捉奸   走到门口,牧九歌停了一下,转身对走上来的花无意道:“晚安。”   “晚安。”花无意目送九歌开门、关门。   花无意开门进屋不到十秒钟,就见书房里的电脑屏幕在不住闪烁。   拿起桌面上的耳机塞进耳朵里,花无意点击了一下对话按钮,“正好我找你有点事。”   私密对话框冒出一行字:老大,什么事?   “把我的身份证年龄改到三十三。”   对话框:……老大,修改公民身份证犯法。   “请走正规渠道,谢谢。”   对话框:亲,请有点常识,年龄错误十岁以上……难不成您希望我弄个证明让当地户籍警相信你失去了十年记忆,如今才想起来你不是二十三,其实是三十三?还是您老希望我向当地户籍警举例证明你刚出生就能满地跑了?   花无意面无表情地道:“你找我什么事?”   对话框:听说您老和一年轻女性亲密接触了三小时十七分钟。   “晚安。”花无意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对门,牧九歌一个晚上辗转反复,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感觉刚刚才睡着一小会儿,闹钟就响了。   九歌无奈,只能拖着困倦的身体起床。冲了个澡让自己恢复精神,拍拍脸颊,打起全副精神去上班,头班车5:45就要出发。   害怕因为困倦出事,开车时她一直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   还好今天一样平安到下班,九歌对顺路送她回来的同事挥挥手,一下车就哈气连天。   在家小睡了一觉,到傍晚五点起来收拾打扮了下,出门赴约。   赴约前,九歌整理了下常用的帆布包,摸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打开一看是扎得好好的五搭子大票。   “奶奶!你又偷偷给我包里塞钱!”牧九歌一个电话打到她奶奶那里。   “九歌啊,吃过晚饭了没?今天上什么班?”牧奶奶笑眯眯地回。   “奶奶,我在跟您说正经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时候会丢三落四的,您看,您放包里那些钱,我拎来拎去隔了一天才发现,这要是丢了怎么办?”   “不会丢不会丢,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   祖孙两个煲了会儿电话粥,牧九歌见她奶奶怎么都不肯把钱收回去,而她也急需用钱,就没跟她奶奶再客气,谢过后就打算第二天找个时间去疗养院让医生给她妈妈用新药。   不管如何,这笔钱确实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九歌心里对奶奶感激,心情也阳光了许多。   门一打开,对面的门也开了。   “出去?”花无意问。   “啊。”经过昨晚,牧九歌还有点尴尬,转身带上门,走到楼梯口。   花无意让开道路,牧九歌也主动避让,结果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花无意轻轻扶了她一下,“小心。”   “谢谢。”牧九歌脸又开始发烧,为了掩饰这份不自在,她随口问了句:“你也出门?”   “嗯。”   牧九歌下楼,感觉到花无意就跟在她身后,而后背那种火燎火烤的感觉又出现,只好没话找话道:“你同事都搬来了吗?”   “没有,房子还没有全部腾出来。”某人略略收敛了一些放肆的目光。   “那昨天碰到的你那位同事已经安顿好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话一出口,牧九歌就后悔,让你假热情!如果人家真的要你帮忙,我看你怎么办?再拒婚一次?   还好花无意并没有打蛇随棍上,很淡然地道:“他们会自己搞定自己,不需要别人帮忙。”   “那就好。”   花无意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牧九歌越走越觉得后面的人无法忽略。   “咳,你去哪里?”一前一后走了一小会,牧九歌受不了了,故意停下脚步,转头问他。   “见一个人。”   “哦。那个……我赶时间,我先走了。”   “嗯。”花无意忽然转了个方向。   牧九歌立刻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走在一起了。   中心大酒店西餐厅。   牧九歌报了韩嘉睿的名字,服务生看了下预约名单,微笑着带她走向订好的双人餐桌。   韩嘉睿已经提前到达,看到她,远远就抬起了手。   九歌对他笑了笑。   服务生拉开椅子,九歌道谢坐下。   “你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疲倦,工作很累吗?”韩嘉睿示意服务生为他们倒上香槟,并把菜单递给她。   牧九歌把菜单推到一边,“我以为我之前跟你已经说得很清楚。”   韩嘉睿温柔地笑,去握她的手。   九歌缩回自己的手,放到膝盖上。   “怎么了?生我气了?气我这两天没有联系你?”韩嘉睿声音低柔。   “不是。嘉睿,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那么今晚我就再次跟你明确说清楚。”牧九歌特意顿了一下,清晰地道:“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适合,就让我们到此为止吧。”   韩嘉睿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只端起桌上的香槟微微抿了一口。   九歌后背微靠,看着对面的男子也不说话。   韩嘉睿身高有一米八,一身名牌休闲西装,举止得体,五官俊美,加上从小的熏陶,让他周身都有一种贵公子的范儿,你看到他就会觉得这人就应该锦衣玉食、名车豪宅的活着。   “你执意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韩嘉睿问。   “我跟你说过。”九歌平静地道。   “就因为你不能生育?九歌,这是什么时代了,你还这么在乎这个?”韩嘉睿笑,举起香槟示意,“味道不错,你尝尝?”   牧九歌也有点渴了,懒得再要清水,直接拿起香槟喝了一口——她不喜欢香槟和红酒的味道,比起这些,她宁愿喝有甜味的果汁酒,也许她天生平民舌头,喝不来高档货吧。   放下酒杯,牧九歌认真道:“不论什么年代,传宗接代都是最被人在乎的事情之一,尤其是男人。”   韩嘉睿想要说什么,牧九歌抬起手,“不好意思,我是个很实际的人,想的问题也会很实际。就算我们现在相爱,一旦我们结婚,你家人会不在乎你没有孩子吗?你会希望自己的家产被别人的孩子继承吗?等你老了,你不希望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吗?”   “我们可以找代孕……”   “不,你还没明白,我不止子宫发育不良,我的卵巢也一样,换言之,就算找代孕,我也没有成熟的卵子可用。”牧九歌自嘲地笑了下,“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该叫谁妈妈?”   “当然是你。”韩嘉睿皱眉,身体前探,“九歌,如果你担心孩子长大会不亲你,我们可以完全不告诉他这件事。”   “可是我知道。抱歉,我是个实际且自私的人,我无法把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大,如果那个孩子和你我都没有关系,我反而能够接受。或者我认识你之前,就知道你有一个孩子,而我和那个孩子也能处得来的话,我也能接受。但让我明知他是婚后我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我还要假装是他亲生母亲一样疼爱他,我真的做不到。”   韩嘉睿似乎有点惊讶,“九歌,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牧九歌笑,“善良要看对什么事。我只要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你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跟我说:‘很抱歉,她有了我的孩子,我不爱她,但我必须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之类的狗血剧,我就觉得浑身就像爬满了蚂蚁一样。”   韩嘉睿摇头苦笑,“九歌,你太会胡思乱想了,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我是那种没品的男人吗?”   “嗯,不是最好,如果真有那之类的事发生,我一定会把你剁碎了喂狗。”九歌似乎有点醉了,面颊升起两朵晕红。   韩嘉睿噎了一下,随即一脸宠溺地对九歌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这个刚烈脾气也只有我受得了你,普通男人非给你吓跑了不可。”   韩嘉睿转移话题,“九歌,我爷爷想见见你。”   “韩嘉睿,我们不可能了,我不相信你,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是多喜欢我。” 九歌再次抓起香槟润喉。   “我爱你,九歌。”韩嘉睿看着牧九歌的眼睛,极为诚挚地道:“你是第一个我想要与之结婚的女孩,你善良、坚强、自立、自爱,你的性格与我互补,连我妹妹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牧九歌愣了愣,她这两天撞桃花吗?竟然一连两天有人跟她告白说想跟她结婚。   看到牧九歌发愣,韩嘉睿趁热打铁道:“恬芳那丫头说我不够关心你,其实你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比如你母亲的病情……”   “你知道?”牧九歌挑眉。   “嗯。”韩嘉睿点头,“你和我相处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有什么心事,可你不肯把你家里的事详细告诉我,我想给你解忧,就找人稍微了解了下。”   牧九歌脸色微变,“你调查我?”   “不,九歌,你别误会。”韩嘉睿赶紧道:“不是调查,我只是想要做些事讨你欢心、给你个惊喜而已。苏阿姨的病情我跟医生了解过,我可以送她去国外做干细胞培植和移植手术,配合新药,她好转的可能性很高。”   牧九歌沉默了一会儿,道:“怪不得恬芳知道我妈/的事情,你跟她说的吧?”   韩嘉睿点头。   “我没有那么多钱还给你。”   “九歌!你为什么要跟我谈钱?等你我结婚,苏阿姨不也是我母亲?儿子孝顺母亲、给母亲治病本就天经地义。”   九歌头疼,抬手按住了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吗?”韩嘉睿关心地问。   “头有点晕,昨晚没睡好,我不应该喝酒。”九歌抬手,示意不远处的服务生。   服务生过来,九歌跟他要了杯冰水。   “九歌,我觉得你不需要想太多。”韩嘉睿终于还是抓住了九歌的手,九歌的手并不细嫩,拇指、食指和掌腹都有茧子。   韩嘉睿似乎很喜欢九歌的手,反复摩挲她的手心和手指,“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能因为将来有可能的事情就拒绝现在。如果你不希望我找代孕,我可以不要孩子,只要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   九歌有点迷糊,困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抱歉,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又上的早班。”   韩嘉睿看着她泛着水光的双眸,柔柔地笑,“没事,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九歌抓起服务生端来的冰水先贴到脸上,完全忘了她脸上还画了淡妆。   韩嘉睿低笑。   排除其他因素,牧九歌这个女孩对他来说还比较合胃口。   首先她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很好,只从外在条件来说,和她玩玩并不吃亏。   其次她的性格比较偏男性化,很少撒娇、发小脾气之类,虽说这样不太像个女孩子,让他感觉自己的气势有点弱,但于有其他目的的他来说确实省了不少事,至少他不需要花工夫去哄她、讨好她。   第三,这人十分容易满足,只不过送过两次花、一条纱巾,她就高兴得不得了,超级省钱。   第四,她身怀古老传统绝技,而她所会的一些近乎失传的刺绣绝艺和她所得到的一些东西对韩家及韩家的事业有莫大好处。   综上所述,如果牧九歌还有不错的家世背景的话,那就真的是一名非常适合他的妻子人选。   只可惜她不但没有良好的家世背景,还有着作为女人的极大缺陷——不能生孩子,更还有几个难缠的穷亲戚拖累她,否则把她娶回家倒真不是不可以。   “要不要吃些东西?”韩嘉睿的声音越发温柔。   “不用了,我就想回家睡觉。”牧九歌老实地道。   “好,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可以打车。”牧九歌抓着特地买来撑门面用的精致皮包起身。   韩嘉睿也站了起来。   牧九歌有点摇摇晃晃,韩嘉睿轻笑一声,上前扶住她。   牧九歌咕哝道:“我好像有点喝醉了。奇怪,我就喝了一杯香槟,我不喜欢喝酒,但我酒量很好,哪怕喝半瓶51度的白酒也不会醉。”   “你不是说你昨晚没睡好吗?没睡好又喝酒,确实容易醉。”韩嘉睿一手扶着牧九歌,一手掏出钱包,让服务生抽出信用卡结账。   “是吗……”   牧九歌努力睁大眼睛,一把抓住韩嘉睿的领带道:“韩嘉睿,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觉得我们不适合,你明白吗?我很高兴你愿意帮助我,但越是这样,我越不想欠你的情。我们之间不平等,我的心也会跟着不平等,我会觉得欠了你,而一旦我这样想,我就已经完了。我妈当初就是觉得欠了奶奶太多情而不得不嫁给那个混蛋,然后她的人生就被毁了,每当她想离开那个混蛋,就会觉得对不起奶奶……我不想像她那样,你明白吗?”   “九歌,你醉了。”   “我很清醒,真的。韩嘉睿,或者我们可以谈一笔买卖,你妹妹不是对刺绣很感兴趣吗?我可以……”   “九歌,这男人是谁?”一道低沉的男音突然插入二人中间。   韩嘉睿和牧九歌一起抬头。   就见他们的正前方正站着一名高大的冷漠男子,男子面无表情,但任谁都能感觉得出他在生气。   餐厅服务员感觉到不妙气氛,快步向这边走来。   附近的客人也纷纷偷看这边——这架势太像捉奸了有没有?   “你是谁?”韩嘉睿沉下脸色问。   花无意一抬手,也不知按在了韩嘉睿手腕什么地方,韩嘉睿就觉得手腕一阵酸痛,整支手臂和手立刻无力,本被他扶在手中的牧九歌也到了对方臂弯里。   牧九歌晕沉沉地抬头傻看花无意,“你、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未婚夫,你要来见前男友,我当然要来看看。”花无意理所当然地道。   “……”牧九歌心想,我还不如干脆昏死过去呢!   “未婚夫?”韩嘉睿脸色倏变,“九歌,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出来一个未婚夫?”      ☆、摊开   牧九歌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推开花无意,抓起桌上的冰水往脸上一浇。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偷看的客人中有不少掩住了嘴或发出了惊讶的轻叫声。   “九歌?”韩嘉睿立刻关心地看她。   花无意也有些微微怔愣。   “给我来一杯冰块。”牧九歌胡乱抹了抹脸,对站在旁边正要开口说话的服务生道。   服务生有点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快步跑回去舀了一杯冰块过来,还体贴地拿来一叠餐巾纸。   “谢谢。”牧九歌接过餐巾纸擦了擦,又拿了一块冰塞进嘴里,再抓了一块冰擦拭太阳穴。   冰块的刺激让她太阳穴和手指冷得麻木,但也让她的困意消失。   “客人,对不起,请你们尽量不要影响其他客人用餐可以吗?”服务生歉意地道。   牧九歌咬碎冰块道:“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离开。这杯酒我要带走,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需要我付酒杯钱吗?”   服务生嘴张开,恍然大悟地看了眼韩嘉睿。   韩嘉睿做出了他也很疑惑的表情,但心中却已翻起波涛。   “小姐,需要我帮您叫警察吗?”服务生问。   牧九歌摇摇头,打发了服务生,转脸看向两名男子,这时她已经清醒许多。   “出去说话。”牧九歌拿起桌上她喝剩下的香槟酒杯,转身就朝西餐厅外面走。   餐厅外面有个接待区,放了几组沙发供酒店客人休息。   牧九歌一直走到落地窗边,深吸一口气,首先抬头看向花无意,“你跟踪我?”   花无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很好,你还算诚实。”牧九歌冷笑了下,“花先生,我想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你向我求婚是真,可我记得很清楚,我并没有答应你,何来未婚夫一说?你在故意损害我的名誉吗?”   “抱歉。”花无意有点困惑,他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样,在危难关头有人出来相救什么的。而且他昨晚查的资料中也表明在危急关头,单身女孩对挽救她的单身男性产生恋爱之情的可能性高达76%。难道他掐的时机不对?应该等韩嘉睿开始对牧九歌意欲不轨时再出现?   “九歌,这么说这个人并不是你的未婚夫?”韩嘉睿插话道。   听到韩嘉睿提问,牧九歌又转看向他,这次她看的时间有点长。   韩嘉睿微微皱起眉头,牧九歌的目光是什么意思?还有她为什么要把那杯香槟酒带出来?难道她真的已经发现……?   牧九歌忽然笑了一下,“韩嘉瑞,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蠢?还是女人在你眼里都是低智商动物?”   “九歌,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韩嘉睿惊讶道。   “不明白?”牧九歌冷笑,“那我就跟你说清楚。我不是第一次晚上睡不好第二天还要一大早上班,也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饮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体质比较特殊,喝酒从来不醉?”   韩嘉睿脸色微变,摇头,“你只说你会喝酒。”   “那是因为我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在男友面前说自己酒量比他还好。”牧九放下酒杯,从皮包里掏出头绳,把披肩秀发挽了上去。   “你给我下药了是吗?”   韩嘉睿立刻否认,“怎么可能?你也看到了香槟酒是服务生当着我们的面打开,酒也是他倒的。”   “是吗,我不知道你耍了什么花招,但我相信如果我把这杯酒拿去化验,肯定能检查出里面有其他不应该有的成分。”   花无意举手。   牧九歌瞥他,“干嘛?你有什么要说?”   花无意点头,道:“药可以下在酒杯里,不用药粉,用沾了药膏或药液的餐巾纸之类擦一下杯子就可以,还可以用小型喷液器,一样不容易让人察觉。”   “你是谁?你不要乱说!你怎么这么清楚这些害人的步骤,难不成药是你下的?你是不是想陷害我好得到九歌?否则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巧?”韩嘉瑞大怒。   花无意竖起三根手指。   牧九歌呆了一下,三根手指是什么意思?十三点?   结果花无意一本正经地道:“回答你的问题。第一,多看几部美国连续剧SCI或侦探剧,谁都能成为理论上的破案高手。第二,你的被害妄想症太旺盛,建议你看精神科医生。第三,我会来得这么巧,是因为……这个。”   花无意伸手从牧九歌的皮包上摘下一颗几乎透明的超微小钉头。   花无意解释了一下,“我公司产品之一,效果很好,可同时监听和监视。”   韩嘉睿,牧九歌,“……”   花无意转而看向牧九歌,“抱歉,不经过你同意就做了这种事,可以不告我吗?公司会开除我。”   牧九歌嘴角抽了抽,她想发火来着,但看着面前这呆货什么火都冒不出来了,“你如果不说,我根本不会知道。”   花无意摇头,“跟踪狂一样犯法。”   牧九歌也搞不清楚面前这人是真呆还是真精明,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原本积郁在胸头的怒火已经被他这番言语和举止弄得降下不少。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牧九歌指了指他,暂时把心神放到韩嘉睿身上。   花无意老实地点点头,小毛驴好厉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药,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的身体,凭你韩公子的身份,应该不缺女孩子主动献身吧?”   韩嘉睿还在妄图否认,“九歌,你误会了……”   “我只看事实,还是你希望我报警,把酒杯交给警方化验?”   韩嘉睿闭嘴。   “如果今晚你我发生关系,第二天你是不是打算向我求婚?”牧九歌问。   但她并不需要韩嘉睿回答,直接自问自答道:“你明知我不能生育也希望和我结婚,为的是什么?我有什么是你不惜牺牲第一次婚姻也想得到的?”   韩嘉睿脸色渐变。   牧九歌掠了掠滑下来的头发,笑,“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点,苏家。或者更明确地说,是苏家主支传下来的刺绣技艺和一些东西。韩嘉睿,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们家开的集团公司主营项目是什么。”   韩嘉睿没有回答。   牧九歌点点头,“看来是和织染厂或服装有关。我就说我怎么那么好运气,出门游玩一趟就被一名富家公子哥给看上了。你和你妹妹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苏家的刺绣技艺吧?你们认识苏家旁支的人?还是你们家有苏家嫁过去的妇人?”   听到这里,韩嘉睿不得不开口了,他先深深叹了口气,看着牧九歌,尽量目光诚挚地道:“九歌,我想你误会我太多,我是真心喜欢你,嫁给我不好吗?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会全力负担你母亲治疗的所有费用,我会让你幸福,我会……”   “好。”   “什么?”韩嘉睿和从刚才起就保持沉默的花无意同时开口。   牧九歌略讽刺地笑,“我说好。既然你这么想和我结婚,那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不过婚前我希望做一个婚前协议,协议上必须说明我的物质和非物质财产都属于我自己,而你必需负担我母亲治疗的所有费用,婚后我也不会把自己所会的刺绣相关技艺教授给你们,就算我以后经营这方面的生意也和你韩家无关。   另外,将来你一旦有了孩子或其他情人,只要那孩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就离婚,而你必须赔偿我一半家产的青春损失费。以上条件如果你同意,那我们就结婚吧。”   韩嘉睿默默地看了牧九歌好一会儿,就像是不认识了她一样。   牧九歌任他看。   韩嘉睿表情逐渐改变,脸上的温柔消失,属于贵公子的傲气出现,他忽然嗤笑了一声,开口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跟我提这些条件?就因为我爱你?牧九歌,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不能生育,我还愿意跟你结婚,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提防我?我将来肯定需要一个孩子继承家业,你不能生育,还不愿意让我找代孕?没想到你是如此自私且贪婪,竟还妄想分走我韩家一半家产!”   韩嘉睿摇头,“幸亏我没真的和你发生关系,否则被你这样狠毒、自私、贪婪的女人缠上,我韩家说不定就毁在我手里了。至于你说的什么苏家刺绣技艺,你稀罕,我韩家可不稀罕!”   牧九歌也嗤笑,“哦,既然不稀罕,你和你妹巴巴地像只哈巴狗一样讨好我又是为什么?说我贪婪自私,你怎么不说你足够卑鄙无耻?我记得你之前还跟我说过只要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可以不要孩子,怎么现在话都变了?”   顿了顿,牧九歌挑眉笑,“或者我应该像你说的那样更狠毒一点,干脆用这个酒杯来敲诈你,韩公子给人下药总不好听,所以……你愿意花多少钱买这个酒杯?”   “牧九歌!”韩嘉睿看着那个酒杯,恨不得上去夺过来就砸碎它,“你这个贪婪无耻的女人!就凭这么一个酒杯你就想敲诈我?你去报警好了,去告我好了,我倒要看看法官最后到底怎么判断!我还要告你诬陷和敲诈我呢!”   牧九歌讽刺的笑容下掩藏着悲伤,她是真心喜欢过这名翩翩贵公子。   主动提出分手,说白了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自尊,不可否认她其实一直在等待对方主动联系她、安慰她,给她保证和安心感。   之前被他求婚,她已经心软和心动,如果韩嘉睿肯再耐心一点、再磨她一段时间,她半推半就说不定也就同意了,而婚后她也不可能不让他代孕。   可惜他太心急了,也因此暴露了真面目。   “牧九歌,你除了表面有个女人样,你还有哪点像个女人?你看看你自己的穿着打扮,进西餐厅你竟然穿牛仔裤,你以为你这样很潇洒吗?其实看到的人都在笑话你!   还有你那个破包,我妹妹没有跟你说过,你那个包只有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才会用吗?而且还早就过时,你不会是商场打折的时候买的吧?   你不知道你每次拿着那个包出来和我见面,我都觉得丢脸死了,可为了你的面子,我一直忍着没说。”   韩嘉睿自尊受伤,这时只想在言语上找回尊严感,说话是怎么伤人怎么来。   “还有你的职业,开公交车?天哪!你竟然还对你的职业引以为荣,幸亏我没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否则他们还不笑死我?   还有你那可笑的自尊,你以为自己看起来很坚强、很独立、很女汉子是吗?其实在男人眼中,你这样的女人就是个笑话,女人不可爱、不温柔、不小鸟依人叫什么女人?再加上你狠毒、自私又贪婪的性子,你将来……”   “你说够了吗?”牧九歌打断他。   “韩嘉睿,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这是付给你的授课报酬。”牧九歌微笑,抓起酒杯,扔向了不远处铺设了大理石的地面。   “啪!”清脆的碎裂音响起,酒杯的碎片和剩余的香槟酒液洒了满地。   韩嘉睿怔住。   随后,牧九歌抓起那个据说中年女人才会用的过时精致皮包,与韩嘉睿擦肩而过。      ☆、绑架   花无意跟在牧九歌后面,走出酒店后忽然来了句:“你不应该把那杯子砸了。”   牧九歌猛然回头,“我想潇洒一回不行吗?”   “行。”花无意慢腾腾地道:“我就怕你后悔。”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牧九歌冷冷道。   花无意点点头,认可。   牧九歌气,“离我远一点!我对你没兴趣!”   “那个姓韩的不会就这样算了,你要小心。”   “谢谢。再说一遍,离我远一点。”   花无意想了想,退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直接坐上车走了。   牧九歌无语半响,这什么人啊,为什么她的人生中老是碰到这种极品男人?   回去后晚饭也没吃,狠狠睡了一觉。   第二天八点,牧九歌就带着五万元现金去了疗养院。   “护士?”牧九歌叫住经过走廊的护士,指了指她母亲的房间问:“请问你知道住在这里的苏女士现在在什么地方?娱乐室还是花园?”   “请问你是?”小护士年龄不大,看样子才来上班没几天,牧九歌和她彼此都不认识。   “我是苏女士的女儿,我来看她。”   “这样啊,我不太清楚,你去问一下护士长吧,她在娱乐室。”   “好的,谢谢。”牧九歌又赶去了娱乐室。   护士长姓章,正在和一名护士说话。   牧九歌发现和护士长说话的护士正是平日照顾她母亲的刘护。   “章护士长早,刘护早,不好意思,请问我妈妈现在在哪里?我找了一圈没看到她。”牧九歌笑着打招呼道。   “咦?小牧你不知道吗?”章护士长惊讶地转头看她。   “知道什么?”   “你母亲昨晚就被人接走了。”   “你说什么?我母亲被人接走,被谁接走?为什么我不知道?”牧九歌脸色大变。   章护士长也愣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母亲应该是被亲人接走了,你等等,我看一下昨晚的出院记录,我昨晚不在班。小刘,你跟小牧说一下情况。”   刘护连忙跟牧九歌道:“昨晚来了好几个人,说是苏女士的亲戚,是副院长直接带人办的出院手续,我看你没来还多问了一句,他们说你知道,说他们是送苏女士去国外做手术,我本来想联系你,但副院长说不用,说对方已经当着他的面给你打过电话。”   “没有!我根本没有接到相关电话。是哪个副院长办的出院手续?他现在在哪里?”牧九歌急道。   章护士长到了护士台查阅电脑记录,“小牧,查到了!你妈妈昨晚九点半办的出院手续,来接她的人说是她的……母亲。”   “不可能!”牧九歌脱口而出,“我外婆早就去世了。”   章护士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当即打电话给了昨晚办出院的副院长,“王副院长你好,我是章宁,您昨晚是不是亲自为一名叫苏艾的女士办了出院手续?”   “嗯嗯,是这样,苏女士的女儿来了,她看样子并不知情,正着急。您知道昨晚接走苏女士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吗?”   牧九歌焦急地看着章护士长。   护士长一边听王副院长说话,一边拿笔记下重点,“嗯,嗯,我明白了,姓韩是吧?电话是?好的,我都记下来了,我会跟牧小姐解释。”   “接走我母亲的人姓韩?”牧九歌逼到了护士台前。   “是。”护士长抬头,把纸条递给她,“王副院长说来接苏女士的人中有一位是她的母亲,俩人看着就特别像,一看就有血缘关系,所以他也没有怀疑什么。而且对方手续俱全,其中有一份是苏女士户口所在地的居委会开出的监护人资格转让证明,我们这里有扫描件,你要看么?”   牧九歌立刻走到护士台里面,护士长把位置让开,给她看电脑屏幕。   “你看,就是这个,上面说明了由于苏艾女士失去民事行为能力,由她的母亲李女士获得监护权,并负责治疗其疾病等。”   “我母亲的监护人是我,居委会变更监护人为什么没有通知我?”牧九歌不可置信,快速扫过全文。   “这个你就要到你们居委会去问一问了,我们也不清楚。”章护士长抱歉地道,“对了,对方留了电话号码,就是记在纸上的那个,你赶紧打个电话问一下,也许是你们家哪个亲戚……呃,想要帮助你,给你一个惊喜也有可能。”   牧九歌知道护士长是好心才这么说,但她很清楚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拿着纸条,牧九歌走到走廊立刻拨打上面的号码。   电话没有响两声就被人接起。   “你好,韩宅,请问哪位?”一道熟悉的女音传来。   “韩恬芳!”牧九歌咬牙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哦,是你呀,速度挺快的,我们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会发现呢。”   “我妈呢?”   “苏姨很好,我们找了专人照顾她。”   牧九歌一字一顿地道:“你们这种行为叫绑架,我限你们立刻把我母亲送回来,否则我就报警了。”   “呵呵,九歌姐,你太激动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劝你最好不要妄下定语,我奶奶可是有苏姨的监护权,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我可是真正的表姐妹。”   “我外婆早就去世。”   “是吗?苏家人跟你说的?还是苏姨跟你说的?我奶奶可是活得好好的。”   牧九歌冷静了一下,问:“你们到底想怎样?”   韩恬芳娇笑,“九歌姐,你是聪明人,我也不跟你多废话,拿苏家传承来换苏姨,你同意的话,不仅苏姨会完好地还给你,我们韩家还会送你一笔巨款,哪怕苏姨的病看不好,那笔钱也足够她在疗养院里住到老。”   牧九歌压抑下怒火,握紧拳头道:“我妈让我拿她发过毒誓,如果我不能出师,就不能完整继承苏家传承,更没有资格处置它。”   “那你就想办法出师。苏姨身体不好,我们家人也都很忙,虽然我们请了专人照顾她,但如果没人盯着,只怕那些人会对苏姨疏于照顾,而苏姨那个病你也知道,一旦一个没注意……啧啧。”   牧九歌嘴唇已经咬出血,“……你让我想一想。”   “那你最好想快一点。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句,别想通过电话录音留证,我们家的电话都进行过特别设置,而如果你打我们的手机,只要你提到苏姨的事,我们就会直接挂断。”   牧九歌暂别了疗养院,拿护士长特地打印出来的相关资料首先奔去了户口所在地的居委会。   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也很惊讶,“咦?你不知道这件事吗?李女士说你要结婚,但你对象那边不愿意承担苏女士的医药费,而你也觉得你母亲是一个负担,李女士想为你减轻负担,和你协商后,你同意把监护权转让给韩家,也就是你母亲的母亲那边。”   “根本没有这回事。”牧九歌忍怒道:“为什么你们不通知我一声?”   “那天李女士还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是你的委托律师,你律师说你已经把事情全权委托给他,他有你的委托书还有监护权转让书,你看,上面有你的签名和身份证复印件。”   “这些都是假的!我根本不知道。”   说到后来,居委会表明没有联系到她个人是他们工作做得不到位,但李女士夫妇和其子拿来的财产证明和亲缘关系公证等资料也不是假的,他们也只是按章办事。   毕竟谁会想到那么有钱的一户人家特别申请一个贫穷的、失去民事行为能力的病患的监护权是另有其他目的?   大家只会觉得苏艾很幸运,牧九歌很幸运,竟然有有钱人愿意接手苏艾。   牧九歌无奈,又从居委会拿了一叠资料奔去警局报案。   警局在向韩家了解情况后,委婉地告诉牧九歌,说这种情况警察也管不了,只能建议她向法院申请民事诉讼,夺回她母亲的监护权。   但对比财力,牧九歌胜诉的可能性很小,她唯一的优势就是是苏艾的亲生女儿。   而如果她对那名律师手上的委托文件表示怀疑,也需要通过法院告诉,来验证他手上那些文件签名的真假。   负责此事的警察最后还告诉牧九歌一件事,说韩家告诉警方,牧九歌有虐待其母的嫌疑,明明有好药、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却不给自己母亲使用,猜测她是想要慢慢拖死自己母亲,就是因为这点,已经与女儿长期不联系的李女士才会想要把苏艾的监护权要过去。   “李女士表示,她为此还向你付了一笔钱,就连委托律师的费用也是由她负担。她不明白你为什么又要告她,是不是觉得可以从她身上敲更多竹杠?”该民警抱着肩膀,审视地道:“姑娘,你外婆可是向我们抱怨说你这个做女儿的相当贪心且不孝啊。”   牧九歌气得差点吐血。   无奈下,她只得把事情经过详细说给该警察听,包括苏家传承一事,该民警听完表情不明。   “如果真是这么重要的传承,为什么你和你母亲不早点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果你们早申请了,不也就没这些事了?”   “我本来打算出师以后申请,可我妈生病了,我还想着过两年她情况好一些,而我又有合适的结婚对象后……”牧九歌忍住眼泪。   该民警摇摇头,叹口气道:“这样吧,如果韩家再联系你,或者你联系他,到时候通知我一声,我想法跟过去看看。”   “谢谢,麻烦您了。”   晚上,牧九歌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在客厅里呆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起身拿了张板凳走向厨房,踩上板凳推开一块天花板,从靠近大梁的地方摸出了一个带密码锁的铁箱。   把铁箱提到卧室,打开密码锁,铁箱里面出现一个木制的古色古香的小箱子。   摸了摸小箱子,牧九歌心里难过。   这个箱子里装了一部分苏家传承,都是古早一一保留下来的老绣样,其中龙、凤、孔雀三种剪纸纸样最为珍贵,那是苏家祖辈特意收集并一代代积累遗传下来、近两千年的历史精华缩影。   只从那些纸样变化看,你也能看出两千年来中国历史和人文的变迁,如果让研究历史的人看到这些图样,恐怕他们会欢喜到疯掉吧。   所有纸样都被做过防虫防腐处理,其中有几张上了千年历史的纸样更是用防洇纸所做并涂以黄蜡,装纸样的盒子也都是檀香木所制,这几张纸样也最值钱。苏艾说过,哪怕穷到当裤子,也不能把这几张纸样卖了,因为卖它们就相当于卖祖宗。   不过这时候牧九歌已经顾不上祖宗不祖宗了,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苏家列祖列宗,当然是她活着的老妈更重要。   苏家传承到底有哪些,她不说,除了她妈妈谁也不清楚,就是苏家旁支的人也只知道有这些纸样,而不知道苏家流传下来的刺绣绝艺到底有哪些。   以防万一,如果警方抓不住韩家的马脚,她就随便弄个外面没有的刺绣技艺加上这几张纸样去换回母亲。   小木箱也带锁,还是那种比较古老的锁头。   牧九歌反手从床板下面摸到一张胶布撕开,胶布上贴着一把小钥匙。   拿着钥匙,她打开了小木箱。   ……木箱里面空空如也,苏家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纸样传承消失了。      ☆、颠倒黑白   牧九歌请了三天假,次日约韩嘉睿出来见面,同时她也打电话给了那名民警。   韩氏兄妹都来了,还带了两名保镖。   “为什么不是包厢?”韩恬芳问。   “需要包厢费,这时候也没什么客人,这里也很好。”牧九歌道。   韩恬芳看了一圈周围,轻笑,“这里就这里吧。”   三人分别在咖啡屋靠窗的卡座内落座,在韩家兄妹背后的卡座里,那名民警穿了便衣坐在那儿喝茶。   “我家传承下来的千年刺绣纸样都没了,应该就是你们偷的吧?”牧九歌上来就道。   韩嘉睿没说话,韩恬芳笑,“九歌姐,你说什么呢?那些刺绣纸样明明一直在奶奶手上,怎么突然就变成你们家的了?”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你们一家真够无耻的!”牧九歌冷笑,“我妈呢,你们怎么没有带她一起来?”   韩恬芳摇头,“九歌姐,你真是一点都不为苏姨着想,她身体不好,外面空气这么差,没事为什么要带她出来?你如果想她就去我们家看她,就怕你不愿意去。”   牧九歌知道今天想要让韩氏兄妹主动露出马脚已经不可能,索性也不跟他们废话,“你们不是想让我用苏家刺绣技艺交换我母亲吗,你们不把我母亲还回来,我怎么敢教给你们。”   “九歌姐,你今天说的话好奇怪,明明是你主动联系我们要把你从你母亲那里学会的一些刺绣技艺卖给我们,怎么现在变成了交换苏姨?你看,我把钱都带来了,还按照你要求的,带的都是现金。”韩恬芳示意身后的保镖把一个箱子放到桌子上。   箱子打开,里面是垒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叠钞票,粗看大约有个一百万的样子。   韩恬芳叹口气道:“当年奶奶在苏家年少守寡吃了多少苦,她带着纸样改嫁给爷爷,凭着一手刺绣和纺织的绝艺和爷爷一起把韩家经营了起来,可惜奶奶现在年纪大了,又有点健忘,偏偏爹地妈咪又对这些古老技艺没兴趣都没好好学,弄得我现在想学还得花钱找你这个外人买,想想看也真可笑。”   不等牧九歌开口,她又道:“你口口声声说是苏家刺绣绝艺,其实明明是我奶奶教给你妈妈,你妈妈又教会了你,根本和苏家无关。以后我劝你不要在外面乱说,奶奶心好不想跟你计较,毕竟你是她外孙女儿,有个一技傍身也是好的。但是你胡乱说,让别人误解就不好了。”   牧九歌要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才能勉强保持冷静,“既然这样,我不卖了。我妈我要接回来自己孝顺,哪有自己的母亲交给外人监护的道理。你刚才也说你奶奶本身就有点健忘,那她又怎能担负得起监护我母亲的权力和责任?至于你们怎么说都和我妈隔了许多,让我怎么放心你们会全心全意地照顾她?”   韩恬芳避重就轻地道:“九歌姐,前面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价码,怎么你又临时变卦了?你不会是嫌钱少吧?一百万真不少了,我劝你不要这么贪心,女孩子这么贪心将来可不好嫁。”   牧九歌语调平静地回了她四个字:“去你妈/的。”   韩恬芳皱眉,“九歌姐,你怎么骂人?”   韩嘉睿也摇头,一脸惋惜地道:“九歌,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跟你父亲学什么?怪不得奶奶让我们不要跟你多接触,说你品性有问题,我和恬芳还为你说好话,啧。”   “把我妈还给我。”牧九歌只道。   “牧九歌,你这人真的有毛病,口口声声让我们还,可之前你明明还觉得苏姨是负担,不肯继续给她治疗。如果我们真的把苏姨的监护权交到你手上,谁知道你会怎么对苏姨。”   “韩恬芳,你的嘴巴真的很巧,颠倒黑白、张冠李戴、诬陷栽赃,你都做全了。你跟我学刺绣是假,想要掌握我的行踪,打探我把苏家传承放到哪里才是真。我真后悔没有把东西放到银行,不过就算我放到银行,你们大概也有办法窃取吧。”   “牧九歌,颠倒黑白的人是你自己吧!”韩嘉睿冷哼。   “九歌姐,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很喜欢刺绣,也很想学到奶奶忘掉的一些古老技艺,这样吧,如果你对一百万不满意,那你就开个价,我看我能不能接受。”   “恬芳,你怎么能任这个女人敲诈?”韩嘉睿皱眉。   韩恬芳拍了拍他,“哥,别这样说。怎么说九歌姐也和我们有较近的血缘关系,都是亲戚,她家又没什么钱,工作也不好,我们就当帮她一把啰。”   “你啊,就是你最心软!”   牧九歌看着这对唱作俱佳的兄妹,恨不得拿机关枪把他们突突了,再拿粪水给他们洗洗嘴,可惜想象终究是想象,母亲被控的她并不掌握主动权,除非她狠得下心不管母亲,但可能吗?   “你们担心我不能好好照顾母亲就是因为我穷是吧?”   牧九歌忽然笑了,“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已经答应一家公司把我会的刺绣技艺都卖给他们,他们答应给我一千万。有了这些钱,我还怕没钱给我妈看病吗?所以两位亲戚,你们真的不需要为我和我母亲担心太多,如果你们担心我虐待我母亲或不给她治疗,你们可以找第三方来监督我,我不介意的。”   这话一出,韩氏兄妹哑巴了。   可是很快,韩恬芳就反应过来道:“奶奶舍不得苏姨,与其交给第三方监督,不如由我们亲自照顾。如果你坚持,那就打官司好了。”   韩嘉睿看了妹妹一眼,也有所悟地道:“怪不得你违约,原来你又另外找了买主。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卖吧,我们给苏姨好好治疗,迟早她也会想起那些奶奶传授给她的技艺。”   “对,有些理疗方法就很不错,听说穴位刺激和电击都能达到很好的治疗效果,我们可以给苏姨试试。”韩恬芳笑得甜美。   “干细胞移植也是好方法,不过需要先培育干细胞,听说抽取干细胞会比较痛苦?”   “我也不太清楚,我又不是学医的。抽取干细胞有很多种方法,应该有不痛苦的吧。”   牧九歌直直地看着两人,“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什么报应?我们只是在取回本就应该属于我们家的传承技艺而已,而且我们还愿意花钱买,怎么会有报应?”韩恬芳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   “那些技艺你留着也没用,但教给我们,我们家一定可以让这些技艺发扬光大,让中国古老传承的刺绣绝艺重焕光彩,让世界重新认识到中国传统技艺的精髓和美妙,让中国刺绣重新风靡整个世界。”韩嘉睿说着眼中冒出了光彩,就好像他已经看到韩家纺织公司红遍全球一样。   “两百万。”韩恬芳一脸不情愿地提了价码,“你也不要太贪心,两百万足够你生活很好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接回你母亲孝顺,也不是不可以,有了这两百万,我们再找第三方监督,相信你应该会给苏姨一个比较好的生活环境。”   韩嘉睿接口道:“你好好想一想,今天就到此为止,你想好了再给我们打电话。”   韩氏兄妹带着保镖和钱走了。   一直偷听双方谈话的民警老刘坐到了牧九歌对面。   “如果你真的找到一家愿意给你一千万的公司,那就卖吧,然后打官司把你母亲争取过来。”刘民警道。   牧九歌苦笑,“哪来这家公司,而且就算有,我母亲在他们手上……你也听到了,他们说什么电击、针刺、抽取干细胞,他们是在赤/裸/裸地威胁我啊。”   刘民警点头,他也听出来了,只听前面还真的难以分辨谁好谁坏,可是听到后面,他也听出一些味儿来了。   “不过那对兄妹说话点滴不漏,你就算明知他们在威胁你,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们在威胁你。偏偏你母亲和他们奶奶有母女关系,这事不太好办哪。”刘民警实话实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牧九歌开口:“没有办法了,对吗?”   刘民警叹气,“办法不是没有,但都要花时间,而这段时间你母亲都会在他们手上,唉,难办哪!”   牧九歌谢过刘民警,在咖啡馆里坐了很长时间。   最后她给韩恬芳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带两百万现金和苏艾到她家见面。   韩恬芳表示,钱可以带,但苏艾要到她确定学会苏家所有传承技艺后才会让她回来。   晚上韩氏兄妹带着保镖和现金再度光临了牧九歌的小租屋。   牧九歌本想随便找个技艺糊弄过去,可韩恬芳大概从她奶奶口中了解到一些苏家传承绝艺详细,张口就道:“你不要骗我,奶奶虽然没有学到苏家的绝艺,但她也打听到不少。你上次说的暗绣和混织绣就是其中之二,还有一个玲珑绣,你需要把这三个绝艺一起教给我。”   “玲珑绣需要毫毛针,可这种针的制造工艺已经失传,没有这种针,我没有办法教你。”牧九歌冷冰冰地道。   韩恬芳闻言得意一笑,“这针的事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只要把技术教给我就行。”   看来韩家早已有所准备,打苏家主意大概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前没找她们,是因为没找到吗?   牧九歌一边在心中做各种猜想,一边道:“我还需要找个人结婚,并且做出一件绣品让我母亲认可,只有这样才算出师,也只有出师后我才能教你们。”   韩恬芳咯咯一笑,“九歌姐,需要我们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吗?也许对方条件不像我哥这么好,不过家里也算有点闲钱,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不用你为他们家传宗接代,就是年龄比你稍大点,不过男人嘛,年龄大才知道疼人嘛。”   “谢谢,不用。”牧九歌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另外,你们还需要准备制作一些工具,这些工具现在世上都没有,我也只知道大概图样,你们需要找到能工巧匠把它们复制出来。”   “可以,这点没问题。”韩恬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韩嘉睿在旁边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结婚?是和上次那个男的吗?”   牧九歌看都不看他地道:“关你屁事。”   韩嘉睿变色,韩恬芳掩口笑,“九歌姐,你不出师就不能教我们,你什么时候结婚当然关我们的事啦。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牧九歌厌烦地回答:“三天内。三天后你们来接我,我要准备一件绣品拿去给我妈看。如果她认可了,我就开始教你们,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呵呵,九歌姐,先把那些工具的图样拿来,我们才好滚嘛。”   牧九歌只好耐着性子现场画了几场图,并大概说明了一下工具的特点和使用方法。   韩恬芳怕出错,把说明过程全部录制了下来。   事后,韩氏兄妹走了,走时留下了一百万定金,苏艾在他们手上,他们也不怕牧九歌会赖帐,乐得装大方一些。   韩氏兄妹一离开,牧九歌不得不再次给公交公司打电话,要把假期延长。   公司很担心她,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牧九歌说没什么,只是她母亲的病情加重,院方需要她陪护一段时间。   公司觉得她话中有诸多隐瞒,但也没有多问,小小抱怨几句后,准了她的长假。   牧九歌挂上电话抱住了头。   她不喜欢哭,哪怕伤心愤怒到死,她也不愿意让眼泪流下。   她现在没有能力报复那些人,不代表她以后没有能力,而哭泣只会让她变得软弱。   傍晚六点半,重新梳装打扮一番后的牧九歌敲响了对面的大门。      ☆、九歌求婚   开门的不是花无意而是一名极为瘦弱的男孩,男孩看到牧九歌表情古怪,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牧九歌退后一步,问:“花先生在家吗?我是他邻居,有点事找他。”   “你找他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男孩道。   “请问你是?”   “我是他儿子。”   “……”牧九歌震惊。   “骗你的。你也不看看他多大,我多大。”   牧九歌无语。   “其实我是他男朋友。”   牧九歌消化了一会儿,“……你是说花先生不但是同性恋,还恋/童?”   “我二十一了。”   “骗人。”   “真的,我得了一种长不大的病。”   “哦,侏儒症是吧?”   这次无语的换成男孩,“……你看我哪点像侏儒?”   “花无意不在家?”牧九歌直接问。   男孩在心里重新给她打了个分数,对她招招手,“你进来吧。”   “谢谢,我还是等花先生回来再来好了。”牧九歌又退后了一步。   “别走啊。”男孩竟然直接伸手拉她。   牧九歌想闪没闪开,男孩的动作挺快。   男孩抓住她的手,忽然脸红了一下,“其实我真的二十一了。”   牧九歌,“……”   男孩咽了口口水,脸红红地道:“我、我还没有女朋友,你要考虑一下我吗?”   牧九歌看着面前这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有点哭笑不得,“你不是说你是花无意的男朋友吗?”   “没关系,如果你愿意考虑我,我可以甩掉他。”男孩干脆地道。   牧九歌笑了,心情突然变好了许多,“谢谢,可是我真的没有恋/童倾向。”   男孩撇嘴,“你进来,我给你看我的身份证。”男孩拉着牧九歌就往门里拖。   牧九歌不想进去,可男孩力气相当大,竟然一拽就把她给拽进去了。   大门关上。   男孩拿了一双拖鞋放到牧九歌面前。   九歌想想,既来之则安之,她现在已经糟得不能再糟,还怕什么呢?便换了拖鞋。   男孩在九歌脱鞋时盯着她的脚看了好一会儿,突兀地道:“你的脚比手好看。”   牧九歌有种想要换了鞋子再出去的冲动。   男孩一直没有放开她,等她换好鞋子,直接把她拉到了客厅。   牧九歌把他当小孩看,也没在意他一直拉着她的手。   冷静了下,牧九歌开始打量这套房子,有时候从房子的清洁程度和布置选色上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嗜好,就算她心里有了打算,但还是希望能多了解一下那个人。   这套房和她的那套布局相同,都是两室一厅的中套房,客厅和厨房都不大,两个房间朝南。   不过花无意这套房的装修和布置明显比她那套好得多,不大的房子看起来特别整洁,装修都还很新,布置比较刚硬,颜色和选材一看就像是单身的男性住所。   至少那人不是一个邋遢鬼,牧九歌在心中想。   家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装饰,更不像有女人的影子,东西放得也很整齐,人应该比较有条理吧。   “你坐,你想喝什么?”男孩问。   牧九歌微笑,“谢谢,白开水就可以。”   “烧水麻烦,矿泉水要吗?”   “好。”   男孩总算肯放开她的手,跑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牧九歌没动矿泉水。   男孩拿了自己的证件递给她。   牧九歌看着揣到自己鼻子下的证件,只好接过。   只见证件上印着:周小影,男,1993年8月18日出生,黎族。   再看照片,竟然真的和面前的男孩长得很像,甚至看起来还要更幼稚一些。   牧九歌惊讶,“你真的成年了?”   周小影点头,“跟你说了么,你不信。”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得了侏儒症。”   “我比较得老天厚爱,只是长得比普通人慢一点,不会长成小孩身体大人脸。所以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你和花无意是一家公司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   “听着就像一个厂家出品。”   男孩坐到牧九歌身边。   牧九歌考虑到他已经二十一岁,往旁边让了一点。   男孩又挤过去。   “周小影同学!”牧九歌伸出手掌抵住男孩的脸,“你靠得太近了。”   周小影有点伤心,“你不喜欢我?也是,所有女人都不会拿我当男朋友。”   牧九歌笑,她能感觉出来周小影并不是真的伤心,这小子有点贼滑。   “不是所有女人,你可以找比你小的女孩,我本身就比你大五岁,你还有成长迟缓症,我可不想将来变成老太婆的时候,自己老公看起来像是我儿子甚至孙子。”牧九歌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这如果是个成年男人她一定摸不下去,可谁叫对方看着就像一个小孩呢?   在知道自己将来很可能没有孩子后,牧九歌现在看到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会产生一种无法自抑的喜爱感。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周小影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   牧九歌收回手掌,没回答。   “你脸上虽然有笑,但你的眼睛里写满了焦虑、忧伤,还有愤怒。是今天到你家的那群人给你带去的吗?”   牧九歌猛地抬头,怀疑地看向男孩,“你怎么知道?”   周小影耸肩,“我看到了。”   “……花无意大概还有多久回来?”牧九歌不想跟一个陌生的男孩再深谈下去。   “应该快出来了吧。”周小影看向某处。   “出来?”牧九歌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个位置……好像是浴室的位置?   牧九歌刚觉不妙,就听“咯嗒”一声,浴室门打开了。   花无意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周小影和牧九歌的目光一齐落到他身上。   花无意感觉到视线,很随意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嘴巴微张的牧九歌。   牧九歌呆滞,她好像是有记忆以来,平生第一次看到一名成年男子的真实版裸/体!还是刚刚出浴,身上还带着水滴和些微热气,皮肤红润,一看就很可口……打住!   呃,花无意身材挺好的,竟然有很明显的腹肌,大腿也相当结实有韧感,臀部肌肉紧实挺翘,那里、那里……打住!   周小影歪头捧脸,津津有味地看牧九歌反应,顺便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一丝/不挂宛如某大卫的花无意抓起毛巾一把砸到周小影脸上,无比淡定地对牧九歌点了点头:“你来了。”   “啊……啊啊啊!”牧九歌跳了起来,脸蛋迅速烫得可以烙鸡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我以为你不在家,我……”   “没关系,你想看随时可以来看。”   周小影抓下毛巾,跳下沙发,屁颠颠地跑到花无意身边,双手高高捧起毛巾,“老大,遮羞布。”   花无意抓起遮羞布盖在周小影脸上,郑野是明着坏,这小子就是蔫着坏。   “你、你……”牧九歌脸蛋憋得通红,手一指卧室,“谁想看你光屁股!你给我去把衣服穿上!我有事跟你说。”   “好,稍等。”花无意刚要转身。   “咱回来啦,你们是不是都饿坏……了撒……”大门打开,提着一大堆卤菜和外卖盒的郑野呆站在门口,“呃,能问一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吗?”   三分钟后,郑野买回来的卤菜和外卖全部上了桌。   花无意换了一套家居服出来,拿了四副碗筷摆到桌上。   周小影殷勤地给大家倒饮料,然后挤开郑野硬是坐到了牧九歌身边。   牧九歌看着这幕和乐融融的单身汉晚餐前奏曲,哑然。   花无意拿了一盒饭,分了一半给她,“先吃饭,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我不用了,我等会儿再过来吧,你们慢慢吃。”牧九歌尴尬,她应该更迟一点过来。   “别不好意思嘛,都已经来了,就坐下一起吃撒,给个面子撒。”郑野活泼万分地道。   周小影拿出手机给牧九歌看,“你留下吃饭,我给你看老大的裸/体照,有很多。”   “……谢谢。”牧九歌嘴角抽搐地推开手机。   “那你要看我的吗?还是你更喜欢郑野那样的?我们公司其他人的我也有,你喜欢哪个种类?”周小影十分积极地推荐。   “吃饭,等会儿你负责洗碗。”花无意隔着牧九歌推开周小影的脑袋。   “好。”牧九歌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花无意随口一句话竟然让她的尴尬和不自在一下消失了大半。   桌上的菜很杂,酸甜、麻辣、鲜辣、咸鲜各种都有,蔬菜少,肉菜多,牧九歌不挑食,也没什么忌讳和过敏物,就近夹了几块菜就饭。   周小影特好客地给她夹菜。   牧九歌看着碗里的鸡屁股、红烧肥肉和鱼眼珠子,夹起红烧肥肉吃了,东坡肉肥而不腻还是很好吃的。   花无意伸筷子从她碗里把鸡屁股和鱼眼珠子夹了出来,自己吃了。   牧九歌看他自然的动作和神态,没说话,只默默吃饭。   周小影看九歌碗空了立刻又给她夹菜,这次换成了切好的卤猪蹄和烧鱼佐料蒜头。   牧九歌放下筷子,抓起卤猪蹄啃。   花无意也直接用手拿了一个卤猪蹄开始啃。   一个碎猪蹄啃完,牧九歌碗里又多了一个鸡脑袋。   牧九歌夹起鸡脑袋问:“谁喜欢吃这个?我不太喜欢吃脑袋。”   郑野立刻举手,牧九歌把鸡脑袋放到了他伸过来的碗里。   “我想吃铁板牛柳。”牧九歌跟坐在旁边的花无意道。   花无意放下筷子,给她把远处的牛柳移到她面前。   “谢谢。”牧九歌夹了一块牛柳,发现她的碗空了,周小影不再殷勤地给她夹菜,转而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都扔到了郑野碗里。   郑野一边嘟囔,一边把周小影扔给他的菜都吃了。   “大姐,干一杯撒?”郑野举起了酒杯。   牧九歌摇摇头,“今天我没心情喝酒,下次吧。”   “咋了啦?大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郑野憨憨地问。   牧九歌放下筷子,想了一下,跟花无意道:“你明天有时间吗?”   “嗯,有。”   “我们上午去公证处签一个婚前协议,下午去领证,你看可以吗?”   “可以。饭够吗?”   “够了。”牧九歌在心中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郑野张大嘴巴,怀疑地掏了掏耳朵。   周小影眨眨眼睛,问:“婚前协议什么内容?”   “很简单。”牧九歌回答:“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父母亲人等也各自负责赡养,另一方不需要尽义务;个人债务也由个人负担;如离婚,任一方不得分走另一方的任何财产。其他如果花先生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可以提出。”   “听起来很公平,但这种协议对女方可不太有利。”周小影看着牧九歌的眼睛道。   “我求的婚,当然不能让花先生吃亏。”牧九歌笑笑。   花无意对这个协议内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牧九歌看他,“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周小影同学是你男朋友吗?”   “噗!”郑野一口酒水喷出老远。   周小影抓着的鸡腿掉在了桌子上。   花无意抬头,淡淡地看了眼周小影,道:“他二,你也跟着他一起二?”      ☆、领证   世界屏道冒出了特别加粗加金的六个大字:号外!老大婚了!   嗯?下面冒出一连串问号。   是不是打错字了?昏打成婚?有人冷静地问。   可惜没有人回答,对方发出那条消息后就遁了,不知是不是躲在屏幕后面看大家的反应偷笑。   喂,谁住银河花园,发个确实消息。   刚才那条信息谁发的?哪个王八蛋隐身发世界消息?   假消息吧,老大怎么可能结婚?   就是啊,老衲给他算过命,他前半生作孽太多,这辈子就是孤寡终生的命!婚了也得离!   对啊,就算结婚也不会这么快吧?   不是说他前几天刚和一个女人逛街吗?   闪婚不幸福啊!!!   据说还是姐弟恋。   文鸽子总结:完了!闪婚+姐弟恋=必死恋情!婚后吵架兼偷腥妥妥的。   于是下面的内容开始偏题,一起去讨论闪婚和姐弟恋的合理和不合理性去了,似乎谁也没有把刚才的消息当真。   “一群蠢货。”周小影不屑地嗤笑一声,抬起脚丫子合上电脑,拽着沙发上一只胖熊起身回卧室了。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真不爽啊。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牧九歌提前等在花无意门前,也没敲门,一直等到他出来。   “早。”   “早。”   “你如果后悔可以现在说。”牧九歌兜头就道。   “……走吧。”花无意领先下楼。   两人一路沉默,牧九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加上心里各种纠葛,整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茫然和恐惧,坐在出租车里一直看着窗外风景,但窗外到底有什么她也没真的看进眼里。就连去哪里都是花无意跟司机说的,她都没有留意。   花无意则本身就是话不多的人,看牧九歌不说话,没有必要,他更不会主动开口。   一直到下车来到公证处门前,牧九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奇怪我前面刚拒绝你,怎么转脸又向你主动求婚?”   “那你愿意说吗?”   “……结婚是我出师的必要条件之一。”牧九歌把自己母族那边的古怪家传规矩简单说了一遍。   韩家绑架她母亲的事,她没说,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没理由让外人再为她心烦,花无意肯不问缘由地跟她结婚就已经大大帮助了她。   何况就算告诉花无意,他又能做什么?找一群技术宅去抢人?还是贿赂或威胁法官把母亲的监护权判给她?   更进一步,就算花无意愿意和她一起赡养她母亲,且肯负担她的治疗费用,打官司也需要时间,而她母亲在韩家根本等不起。   “很好的规矩,这样可以最大可能地避免家传技艺因为没有后人而失传。”花无意一语点出苏家为何立下这样一个出师条件的原因。   “也许吧。”牧九歌告诉自己不要后悔,能这么快找到这么一个表面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已经很幸运了,更幸运的是他还有意和自己结婚。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花无意什么都不问她,是不是根本不关心她,他和她结婚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其实他并不是有多喜欢她,也许跟她一样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之类……   拍拍自己的脸,牧九歌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协议婚姻,她既然没有为此投入感情,那么凭什么要求对方投入感情?   这样一想,所有不安和惶恐立刻全部消失,牧九歌冷静了,在走进公证处大门之前,她笑着对花无意道:“如果我们个性不合,一年后我们就可以离婚,你只需要忍耐一年。”   花无意忽然站住,抬起手指对牧九歌摇了摇。   什么意思?牧九歌不解。   花无意慢慢地开口道:“要结就一辈子,要么就不结。”   牧九歌失笑,“我是为你着想,也许婚后你对我的感觉消失,甚至看到我就厌烦……”   “你不是为我着想,是为你自己。”花无意打断她。   牧九歌勉强笑道:“我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吧?普通夫妻个性不合也可以随时离婚,我们只是有个一年的时限,之后离不离就看我们是否真的处得来。”   “养我长大的人曾跟我说过一件事。”花无意平静地道:“他说他一直到老都没有结婚就是认为自己一直都有选择,当和一个女人稍微有一点矛盾,他就想着肯定会有更好的女人出现,于是分手。之后他就这样一直在寻找着更好、更适合他的女人,一直找到他快要死了还是没有找到。最可悲的是他开始怀恋过去那些女人,尤其是第一个。”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也得承认很多夫妻都是因为婚后发现生活习惯和价值观等不一样而发生争吵,我的老同学中就有为了牙膏用什么牌子离婚的,还有为了举办婚礼谁掏多少钱、谁收礼而离婚的,还有我们小区里面为了买车、为了工作、为了和异性多少一句话之类就离婚的也大有人在,更不用说有婚外情的人。他们也不是没有恩爱过,他们……”   “我会负责所有婚礼费用,家里事你说了算,and,我不会有婚外情。”花无意看着牧九歌认真地道:“如果我和你结婚了,我不会再去多看另一个人,我会时刻告诉自己,我是有妻子的人。”   牧九歌喃喃道:“人生诱惑很多,现在不代表将来……”   “感觉诱惑多的人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把自己妻子或丈夫当作了备选项,而不是唯一的必选项。根据统筹学和概率学,以后我确实有很大可能会看到遇到比你更美、更好、甚至更适合我的人,你也一样。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加深我们彼此的感情,坚定拒绝所有诱惑,只看彼此。”   “可是感情的事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如果我们个性不合……”   花无意淡淡道:“那只是放纵自己的借口。牧九歌,如果你和我结婚了,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要想好。”   说完这句话,花无意直接走进了大楼大厅。   牧九歌站在台阶上发呆,过了一会儿,她一拍自己脑门,怎么又变成她在纠结了?   “狡猾的家伙!”   牧九歌跑进大厅,一把抓住花无意的手臂,“刚才我们那样算不算个性不合、观念不同?”   “观念不同?”花无意挑眉。   “……好吧,观念基本一样。”牧九歌跺脚,难得女孩子气地道:“我明明是在为你考虑,怎么说到后来都是我的不是了?你太狡猾了!”   “你身份证件都带齐了么?”花无意转开话题。   “嗯,都带……喂!我在和你吵架,不准转移话题。”   “吵架?”   “不准再复述我的话!”   “乖,不闹。”花无意摸摸牧九歌的脑袋,牵起她的手走向电梯,他刚才已经问过导台,知道要到哪里办理相关事宜。   牧九歌呆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傻愣愣地被花无意牵进了电梯中。   到得三楼,花无意抬头找了下标识,拉着牧九歌走到办事窗口,对办事人员礼貌地道:“你好,我们来领结婚证。”   牧九歌从呆滞中醒来,“等等!这不是公证处吗?”   花无意和窗口办事人员一起奇怪地看她,花无意道:“这是民政局。”   “怎么先跑民政局来了?我们应该先去公证处。”牧九歌急道,反拉着花无意走到一边。   “没必要。”   “什么?”   “那个婚前协议多此一举。”   “不,有必要。”   “乖,别闹。”花无意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重新走回窗口。   牧九歌完全失语加失魂状态地被花无意从包里翻出身份证件,又被他拉去拍照。   “看镜头,笑一个。”花无意伸手指抬起她的嘴角,自己也咧嘴微笑。很好,他发现了对付花夫人的必杀技能。   牧九歌下意识抬头,微笑。   “咔嚓!”   这个婚结的!!!   牧九歌拿着结婚证一走出办事大厅,就开始捶墙。   她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把证给领了!   “老婆,我们去蜜月旅行吧。”花无意拍拍她的肩膀,貌似十分期待地道。   牧九歌回头,凶狠地吐出一个字:“滚!”   “乖,不闹。”   “你再来这套我杀了你信不信——!”   牧九歌甩开花无意,自己单独打了辆车奔回家。   花无意看着消失的车影,困惑:必杀技能不管用了吗?看来他需要再开发一个了,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先打一个电话。   “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你妻子遇到困难,你觉得是帮她解决好,还是让她自己先试着解决好?”   “我知道你没有妻子,请假想。”   “……谢谢意见。”花无意不管对方喷出的一连串问题,强行挂上了电话,顺便暂时把对方拉入黑名单。   花无意到家后发现大门上贴了一张A4纸。   纸上用粗记号笔写了一句话:我要闭关三天,没事别找我,有事发短信。By牧九歌   下面是手机号码。   于是中午十二点,在家开始埋头刺绣的牧九歌收到一条短信:过来吃中饭。   牧九歌没理会,结果大门被砸得哐哐响。   牧九歌气得大喊一声,放下针线,只得去开门。   “我在忙呢。不是让你没事别找我吗!”   “吃饭,大事。”   “……”牧九歌在对方坚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只得拿了钥匙到对过吃饭。   吃过了,牧九歌坚持洗完所有锅碗瓢盆才回去。   花无意没阻止她,只跟她一起收拾。   晚上六点半,九歌再次收到一条短信:过来吃晚饭。   这次牧九歌没敢不理会,老老实实地放下绣品,洗手、拿钥匙、开门。   之后两天,牧九歌就在花无意一天三条短信中度过。   韩家兄妹离开的第四日,韩家应约前来接人。   牧九歌没跟花无意说,直接拿了东西跟他们走了。   坐在车上,她给花无意发了一条短信:有事离家七日,不用担心。   花无意很快给她回了一条短信:每天记得报平安。遇到实在摆不平的事,找我。另,猜测你可能要去打怪,我在你身上装了我公司最新型跟踪监视产品……不要告我。   牧九歌看着短信哭笑不得,但不可否认她突然就不害怕了,现在的她足以冷静且镇定地去应付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   之后牧九歌被带到韩氏旗下的一家刺绣和织布工坊,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周。   一周后,牧九歌带着苏艾回家了。      ☆、吐真剂之疑   牧九歌正在网上查当地疗养院的消息,一条本市微博新闻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的微博关注基本都与新闻、刺绣、石雕等古老技艺有关,有时候有新技术出来,她也会在家里试着揣摩看能不能找到诀窍,像双面异形异色绣就是她自己根据网上图案,一遍遍比对、刺试、拆解,做了不下上百次的试验才终于找到窍门。   牧九歌把微博显示框点击变大,仔细看那条讯息。   钟山新闻快讯:【中国古老技艺,千年传承,再现辉煌】【拥有千年历史的古老刺绣纸样,成套保存完好,震惊历史界】本地纺织企业家韩伟韶的夫人李杏家传千年刺绣绝艺,因绝艺不慎泄露,李夫人无奈下只得打破祖传规矩,急向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并让其孙女当场展示早已失传的古老刺绣绝学……   省略号后面是详细新闻的链接。   牧九歌也点进去看了。   看到后面,新闻上还提到一件事,说李杏的孙女儿韩恬芳因为刺绣技艺超群,被9频道邀请参加他们联合全国146家电视台举办的全国大型民间传统技艺竞赛,为此他们特地开了刺绣类挑战赛,而李氏千年刺绣绝艺传人韩恬芳则被众多刺绣名家推荐为最终擂主。   新闻最后有一组韩恬芳现场刺绣的照片,照片中韩恬芳穿着仿汉唐的女子宫装,梳着古老的未婚女子发髻,宛如画中人一般敛眉垂眸刺绣中。   “她在绣暗绣。”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屏幕。   “妈。”牧九歌回身。   “暗绣又叫隐绣,你什么时候可以在蝉翼上绣出一对看得见、摸不着的蝉翼,什么时候暗绣技才算出师。”苏艾摸了摸牧九歌的头发。   牧九歌惊喜:“妈,你想起来了?”   苏艾皱皱好看的眉头,疑惑地看着牧九歌,“你是谁?”   “妈,我是你女儿九歌。”九歌掩住失望,笑着道。   苏艾没有看她,弯身看着电脑屏幕,阅读上面的文字——她还能记得汉字。   “李杏……李杏……”苏艾按住太阳穴。   “老妈?”牧九歌担心地起身。   “嗯?”苏艾的目光一从电脑上挪开,立刻忘了刚才看到的内容,冲着牧九歌很文雅地笑了一下:“你好,我想上洗手间,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你好,妈妈,你刚才已经上过洗手间了。”   “没有啊。我想去。”苏艾脸微微红了一下。   牧九歌温柔地笑,“好,那我们再去一趟。”   从洗手间出来,牧九歌给苏艾倒了杯水,又把时间表挪到她面前,给她拿了一本书。   苏艾道谢,拿起书本阅读。   牧九歌犹豫了一下,给之前那家疗养院的常驻医师打了电话。   打电话之前她还有点担心被挂,因为发生了苏艾被韩家人接走的事后,她向该疗养院上层及监督组织进行了措辞很严厉的投诉。   “张医生您好,我是牧九歌,您还记得我吗?我有点事想要请教您……谢谢!是这样的,我母亲现在一天会想上很多次洗手间,而且每次都像是有需要,请问这种情况会不会是某种病症?”   “……好的,我会带她到医院做B超检查,好的,我了解了,非常感谢您。啊!张医生您请稍等,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请教您……,请问您知道本市或附近有没有更好的、适合我母亲的疗养院?”   张医生很遗憾地告诉她,本市及附近没有比他们更好的疗养院了。   另外张医生特地又告诉她一件事,说之前由于王副院长对于苏艾的事情有点疏忽职守,办理出院手续不够仔细,没有走正规出院手续渠道,以权谋私严重影响到疗养院声誉,经院方上层研究决定,王副院长被调离了该疗养院。   “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你母亲再送回来,出了之前的事情,我院对于同类事情审查必定会更加严格,这点我想其他疗养院不一定能比我们做得更好,而且你母亲对我们这里的环境也较为熟悉了,护士们也都很喜欢她,总比让她重新适应新环境要好一些,你说是不是?另外,我想……当然这是我们私下说说,你把你母亲送回来,院方很可能会减免你们一部分住宿费用……”   张医生的话实实在在打动了牧九歌。   她本来准备告那家疗养院,可现在对方主动提出愿意在住宿费上进行补偿,比起耗时长又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的告诉,还不如现实点选择这种私下和解,毕竟附近也确实找不到比他们条件更好的疗养院。   告知张医生她会仔细考虑,牧九歌挂上了电话。   “滴答”,一条短信进来。   牧九歌打开一看,笑。   花无意:可以请岳母大人和你一起赏脸吃顿晚饭吗?   牧九歌抬头看向母亲,以一种极为平常的语气道:“妈,有个帅哥请你吃饭,去吗?”   苏艾问:“谁?我认识吗?”   花无意对于和岳母的第一次见面搞得还比较正式,特意订了一家很有口碑的饭店的包厢。   吃饭时,牧九歌把花无意介绍给了母亲。   苏艾听说是女婿,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忘了继续询问这件事。   花无意在饭桌上对于苏艾的病情没有多问,看牧九歌一直在照顾苏艾都顾不上自己吃,便也学着注意观察苏艾的用餐和用水情况,在她有需要时及时伸一把手。   苏艾用筷子已经有点困难,但她偏偏是那种比较有家教、很有大家闺秀气质的那种女性,为了不丢脸,她一开始都不愿意动筷。   还好牧九歌早早就让服务生拿来了勺子和叉子,并都挑些比较好食用的菜挪到她面前。   牧九歌给了花无意一个歉意的眼神。   花无意没看她,他正在努力夹菜,可用筷子夹了几次都没夹起来,还撒到了桌上。牧九歌看得一脸疑惑。   花无意对苏艾略带歉意地道:“抱歉,我不太习惯用筷子。”   苏艾微笑,“没关系,你可以让服务生送刀叉过来。”   “不用,我要学会用它。”花无意继续努力认真地“学”用筷子夹菜。   看到花无意比她还要笨拙的模样,苏艾自在了很多,有时不小心把饭菜吃到碗外面,也只是自嘲一笑,没有了之前那种在陌生人面前羞愧到无地自容似的窘迫。   牧九歌眼含感激地看了花无意一眼,转而对苏艾开玩笑道:“老妈,你和小花一起向我拜师吧,我教你们用筷子。”   “李杏!”苏艾突然轻叫了一声。   “妈?”   “当!”   “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苏艾勺子脱手,喃喃自语。   “老妈?”   “李杏!李杏!”苏艾眼中忽然流下泪水。   “妈!”牧九歌惊得一把推开椅子,起身抱住苏艾的肩膀,“老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花无意也起身,走到苏艾面前,忽然伸手轻轻抬起她的脸。   “你干什么?”牧九歌莫名其妙。   “你看苏姨的眼睛,她在做梦。”   “什么?怎么可能?”牧九歌凑上去看,发现苏艾的眼珠果然在不规律地转来转去。   “我妈还睁着眼睛,她怎么可能睁着眼睛睡着?刚才她还在和你说话。”牧九歌焦急,“我能叫醒她吗?她这样有没有什么危险?”   花无意在心中默算苏艾眼珠转动的频率,很快道:“不要叫她,这是浅眠,她很快就会醒。”   果然没一会儿,苏艾就“醒”了,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睁着眼睛做了一个梦,在摸到脸上的泪水时,表情十分讶异。   牧九歌蹲在地上,抬头问她:“妈,你刚才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哭了?”   “我哭了?”苏艾偏头想,“我不知道,我……”   苏艾忽然捂住心脏,“我这里好……难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很难过。”   “没事的,老妈你别想了。”牧九歌起身,挤出一个笑容反过来安慰苏艾,又给她擦了擦眼泪。   “去吧。”苏艾点头。   “嗯?妈你说什么?”牧九歌手一顿,没怎么听清。   “她叫你‘去吧’。”花无意听得很清楚。   “去吧?去哪里?”牧九歌一头雾水,但也没怎么在意,她还记得刘护说过她妈经常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一顿饭吃得不算多愉快,但好歹没出多少岔子,花无意把她们送回家也没多留,很快就回去了。   之后几天,牧九歌带苏艾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又到那家疗养院和院方谈判,最后院方答应减免苏艾两年除医药手术费用之外的护理住宿费。   苏艾重新回到疗养院,牧九歌也拿到了苏艾的体检结果。   张医生看着苏艾的体检报告,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张医生?为什么我妈海马体附近的瘤会增生这么快?”牧九歌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张医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着体检报告翻来覆去地看。   半晌后,张医生沉重地道:“我需要给你母亲做一个特别测试。”   “什么特别测试?”   “我怀疑……你母亲在离开本院后的这段时间内,有人给她服用过一些不太妥当的药物。”   牧九歌唰地站起,“什么?!”   “你先别急,我还需要做一些检测。我暂时无法判断你母亲曾被用过什么药,但你母亲这种情况,自然增生和病变至此的可能性很小。”   牧九歌紧紧握住双手,眼中满是怒火,“张医生,您能不能大概推断出我母亲有可能被用了什么药?什么药会导致她病情变糟?”   “很多。”张医生随口报出一串药名。   “等等,我记一下。”牧九歌拿了纸笔,她有一个猜测,虽然这个猜测很荒谬,但也不是不可能。   离开疗养院,牧九歌飞奔回家,一回家就上网搜索那些药名,一直搜到一种叫做异戊巴比妥钠的药物,她停下了。   张医生在报出一连串药名后,重点提到几种药,其中就有这味异戊巴比妥钠。张医生说他开给苏艾服用的常用药中,有一种和异戊巴比妥钠药性冲突,并且该药使用不妥当会致使脑病患者大脑病变加深加速。   在看完该药的药理药性和某项特点,牧九歌原地静坐十分钟后,给韩恬芳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   “我说谁呢,九歌姐,你是不是觉得钱不够又想来敲诈一点?好吧,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多的没有,千儿八百总是有的,你给个帐号,我明天打给你。”韩恬芳旁边似乎还有别人,她也不知道和谁说了什么,电话中透过来的语气十分无奈和鄙视。   “韩恬芳!”牧九歌一直等到对方话落,才对着手机大吼道:“你们要有多残忍、多卑鄙,才会给脑病患者使用吐真剂!你们还是人吗?李杏不是说我妈是她亲生女儿吗?她就这样对待亲生女儿?用药迫使她说真话?你们想要刺绣技艺来找我呀,给我妈用药算什么!她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她是大脑生病已经想不起来了!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对面的韩恬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发出笑声,“九歌姐,你不能因为你妈妈是我奶奶的女儿,就以此为理由三番五次找我们家要钱。苏姨身体不好,奶奶把她接过来照顾,你偏又硬要把人要回去,不就是想利用苏姨多跟奶奶讹点钱吗?不过九歌姐,做人要知足,奶奶已经给你两百万了,你还想要多少?还有,听说你在外面跟人家乱说,说你才是李家刺绣的真正传人?还搞出了什么苏家传承?唉,九歌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你真得感激奶奶没有报警。”   “你没有否认。”牧九歌冷冷一笑,刚才的激动和怒意就像假象,这时的她看起来冷静无比,   韩恬芳话说得那么难听,都似没有刺激到她丝毫。   韩恬芳在电话对面似乎也为牧九歌的突然冷静而惊讶,“九歌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姑娘,别跟我玩花样了。”牧九歌平静地道:“韩恬芳,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但今天我想我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什么事?”韩恬芳那边安静下来,大概走到了一边说话。   牧九歌把头发顺道耳后,道:“这事就是……其实我并不怎么在意苏家传承,甚至很讨厌刺绣,所以我才选择去做一名与之不相干的公交车司机。当初如果你们肯诚恳地找上门,老老实实地表示你们愿意花钱买苏家传承,我在出师后有九成可能会卖给你们,两百万勉强算是我能接受的价码。”   “是吗?既然如此……”   牧九歌打断韩恬芳道:“可是你们偏要玩些弯弯绕,你和你哥骗我的事也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怎么吃亏。但你们真的不该绑架我妈,更不该不顾我妈/的病情对我妈下药,如今还这么急着给我泼黑水。”   韩恬芳的声音变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牧九歌轻笑,“我想说……韩恬芳,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你们既然种下了因,就等着收果吧。”      ☆、围观前奏曲   奶奶和她和整个韩家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苏家传承,为此等了一代又一代,好不容易等到苏家主支落败才在如今看到效果,结果唯一传人的牧九歌竟然对他们如此重视、如此渴望的传承如此不屑一顾?   韩恬芳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牧九歌说得都是真的,那不是气话。跟牧九歌接触了半年时间,至少对方说的是不是心里话,她自问还是能感觉出来,可就是这样,她才更加愤怒。   还有,牧九歌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苏家传承不止那些?可是根据奶奶打探所知,苏家绝艺确实就是牧九歌教给她的那三样以及那一盒纸样。   那就是牧九歌教给她的刺绣技法有问题?可是她都一一试验过,确实都能绣出预计的效果。   那么到底是什么?牧九歌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语气可以那样笃定,就好像笃定他们将来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不说韩恬芳那边如何被反过来气得吐血以及各种怀疑和揣测不安。   且说九歌挂上电话后就开始查询9屏道联合其他地方电视台一起举办的全国大型刺绣类技艺竞赛的相关详细内容。   想要报复这些人渣,到处哭求、到处举证屁用没有,对付这些人渣的最好方法就是在他们攀登到最高峰的时候,让他们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前,从高处狠狠摔落下来,还是脸先着地。   苏家传承千年,经历多少战争、多少自然以及人为的灾难还能持续到今天,他们怎么可能愚蠢到今天还没有总结出一套对付敌人和保护自己的方法?   千万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尤其是工匠们的智慧。   在阅读完参赛所有相关事宜后,牧九歌下载了报名表,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先打了个电话给负责16路的车队队长,向他大概说明了一下自己想要继续延长假期的事。   队长曹宁冈跟她闲聊了几句,就直接让她去公交总公司找人事部,并建议她如果请假时间太长,最好办理留职停薪。   于是早上九点,牧九歌来到了公交总公司。   “你要去参加刺绣类挑战赛?”人事部经理王震愣住,声音稍微大了点,引起了办公室不少人注意。   旁边的人事部主任蔡云怀疑地确认道:“就是那个由国视9频台联合全国146家电视台举办的中国民间传统技艺竞赛?”   牧九歌点头。   “哇!”办公室里听到的人一起不信似的感叹。   “你们说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每周周五黄金时间在9频道必定播出,收视率傲视所有同时间段电视剧、电视节目的超有名竞赛?”另一名工作人员道。   “那是我每周只要有时间就必看的节目!”人事主任蔡云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小牧,你真要参加那个节目?你会刺绣?”   “会一点。”牧九歌笑着点头。   “参加那个比赛,那你后面的工作怎么办?那个好像有好几轮比赛……”经理王震比较现实地道。   蔡云和那名工作人员比较清楚该节目,那工作人员抢着道:“对,时间很长,先从市赛开始,然后参加省赛,第三轮是全国赛,第四轮是总赛,最后还有一轮世界绝顶高手挑战赛!获胜者可以获得一千万元奖金!”   蔡云补充:“如果刺绣类竞赛的流程和前面那些竞赛一样的话,根据以前的比赛规则,市赛倒简单,只要报名参加本市比赛,先寄作品海选,选出四名以上十二名以下的参赛者,然后在本地电视台现场竞技,现场选出唯一一名优胜者参加之后的省赛。”   “那不是要好长时间,你打算请多久假?”王震问。   牧九歌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她有条不紊地道:“我需要请一段时间长假,虽然不知道我能在比赛中走到哪一步,不过既然参加,我就希望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平时也需要多做一些练习、揣摩绣法等,所以如果可以,希望公司能同意给我办理一年期的留职停薪。”   “一年?”王震皱眉,看向蔡云。   蔡云也有点头疼,“小牧,你是一位好司机,可公司这边的职位也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请这么长时间假,16路车队那边肯定还要再找一个人补上你的缺,如果一年后你回来,那边车队人满了,你愿意去其他车队吗?到时候缺人车队的路线可不一定会经过你现在住的小区。”   王震也道:“而且如果……咳,如果你在第一轮比赛就被刷下来,你请那么长时间假不就浪费了?”   “那可以先请一个月吗?”   牧九歌搞定公司假期,到外面的打印店把下载的报名表打印了出来,接着她便买了一堆食物回家闭门绣花去了。   由于刺绣类挑战赛是第一次搞,而每次各种类技能新开竞赛的第一轮报名时间都很长,有整整一个月,现在还有二十四天,她有充足时间去完成初次海选要求的三幅作品。   三幅作品,一幅为指定图案,一幅为主题图案,还有一幅则可以自由发挥。   所有海选作品将在报名时间结束后的第一个周六、周日在市展览馆不记名展出,供市民自由观赏和评选。   到时所有进入展览馆的市民都会获得十张贴纸,看到喜欢的作品就可以把贴纸贴到该作品下方的贴纸栏中,两天展览结束后,周日晚,由本市电视台邀请评委会和公证员现场统计每幅作品下的贴纸数,选出贴纸数量最多的五十幅作品。   最后市赛评委会再从五十幅作品中选出十二幅作品,邀请这些作品的制作人于周三晚上参加本市电视台举办的现场竞技。   这是一间广阔、洁净、十分超现代化的车间……也许更像研究超精微机械的高端实验室。   车间里合理分布出众多独立的工作区域,工作区域中摆放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工作台,似乎这里的每一名员工都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台,而车间上空则有连接各工作台的传输装置,这些传输装置都装了可以做极精细工作的机械臂。   大部分工作台前都有人,他们的工作有的独立,有的需要协作,需要协作的工作人员会把自己负责的零配件之类做好后通过机械臂由传输装置传到另一名协作人员那里。   整个车间噪音极低,吸噪设备把车间里产生的所有噪音处理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负责清洁的小型机器人则在车间里勤快地满地滑来滑去,不容许车间里有一丝脏污出现。   这里的工作人员态度都似很闲适,有人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工作,有人在电脑上做着模型图,顺便开个聊天窗口和别人聊聊天,有人在思考或者说发呆,还有人……在玩游戏。   “老大,你真的和对门的牧姑娘结婚了?”正坐在地上玩游戏的周小影分心问道。   穿着一身工装,戴着防护镜,正在工作台上做精细焊接的花无意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那你们做/爱了吗?”   “吱——!”旁边偷听两人说话的某人把手上的一个配件给毁了。   花无意停下工作,摘下防护镜,对对面工作台那名工作人员道:“七百美金。戴维,记得下班前交给郑野。”   戴维举手,“我可以修复,损伤不是很厉害。”   “本公司产品生产宗旨是什么?”   “……完美。好吧,七百美金就七百美金,下次我要告诉销售部,以后凡是本大爷手工制作的零配件一律涨价15%。”戴维耸肩,把手上的损坏零配件扔进了废品篮中,等会儿这些废品都会被统一回收再利用。   “不过,头,你真的真的真的结婚了?和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谣传是真的?”戴维一脸不可置信。   “嗯。”   “Oh,My god!”戴维一按工作台跳了过来,“什么样的女人?到底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吸引住你?大爷我一定要去膜拜一下,否则绝对死不瞑目!”   “哗啦!”花无意的工作台前出现了一群人。而这群人刚才还在工作的工作、聊天的聊天、玩游戏的玩游戏。   “求会面!”   “求聚餐!”   “求串门!”   “求握手!”   花无意,“……握手免了,聚餐可以。但她现在比较忙,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头,别这样,好歹让咱们见一面嘛!”   “就是!”   “不会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说句实在话,我不太相信老大的审美观,从他每次都把郑野钦点为公司之花这点来看。”   “噗!头,你不会真的娶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吧?”   花无意卷袖子。   “唰——!”工作台前空了,所有人都躲到了周小影身后且按武力值高低列成了一条直队。   周小影嘟嘴,“喂喂喂,你们不能每次有什么事都让我排在第一个,真当老大不会揍我吗?他揍我的时候你们没看到而已。话说你们要不要到银河花园一期参观?可以组团哦。”   戴维在周小影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地道:“孩子,驻守银河花园的Boss太强大,大爷们会团灭。你这个残忍的孩子就这么想看我们死上一次又一次吗?你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因为长不大而心理变态吗?”   “他早就变态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戴维身后伸出一颗脑袋。   “够了。”花无意卷好袖子,看着这群活宝,敲了敲工作台,“想组团参观?好,我给你们这个机会。这周六……”   “这周六怎样?真的能看到花夫人?”戴维身后如千手观音的手一般探出十数颗脑袋。   花无意嘴角抽了抽,道:“这周六周日,公司组织夏游,地点市展览馆,所有人必须参加。”   “切——!”一片嘘声。   花无意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不参加的人这个月奖金全无,今年的绩效考核分数减半。”   “……暴/政!”   “剥削家!”   “我们抗议!我们要向工会投诉!”   “你们会在那里看到我妻子的作品,也许运气好也有很大可能看到她本人。”花无意说完这句话,用行动表示休息时间到此结束,戴上了防护镜开始工作。   重宇机械公司疯了!   世界屏道闪得都要从电脑屏幕里跳出来。   不到半个小时,重宇机械公司内部就由文鸽子起头搞出了一个“老大老婆猜猜猜”活动,该活动主旨就是在市展览馆中找出有可能是老大老婆的人选,并把该女子的照片和作品拍成照片传回来。   “对了,话说你们谁知道这周六周日市展览馆展出什么?”有人终于发出了这个问句。      ☆、参赛资格   中国传统技艺挑战赛节目组,钟山市组委办公室。   “这次报名的人真多,还有两天报名才结束,可就目前为止的报名人数都比上次搞石雕比赛的人多多了,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玩刺绣吗?”一名工作人员整理完报名资料,咕哝了一句。   “刺绣比较容易上手,现在正在吹复古风,前几年十字绣不就风靡了整个亚洲?”另一名工作人员搭话道。   “几乎都是女孩子报名,陈组长,这挑战赛搞到最后不会变成选美大赛吧?”有人开玩笑。   陈组长摊手,“大概这也是这次挑战赛的一个噱头,听说最后的擂主就是一个大美女。不过谁知道最后老百姓会选出什么结果来,这种传统手艺,老人和少数民族参赛者一般会更得观众心。”   “小陈。”办公室门被推开,一名中年人探进头对陈组长招了招手。   “张台!”陈组长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本次大赛组委会的李秘。”张台长向陈组长介绍道。   “李秘您好。”陈组长脸上堆满笑容,伸手与李秘相握。   “您好您好,陈组长是吧?钟山市每次评选出的选手的质量都很高,都亏你们把关严格。”   “不敢当不敢当,选手们都是老百姓自己选出来的,我们不过是请专家们在此基础上更精益求精而已。本节目能在全国范围爆红并影响巨大,都是你们组委会策划得好。”   三人互相恭维寒暄一番后,李秘说出了这次的来意,“我这次过来是因为收到一项投诉,事关参赛者剽窃他人祖传技艺,组委会对此很重视,担心报名者中会有不恰当的人被选出来,所以特地让我过来说明此事。”   说明也就是监督,张台长和陈组长都是明白人,闻言就懂了。   “有没有名字?”陈组长问。   “有。”李秘点头,“如果你们的报名资料中有一名叫做牧九歌的女子,那么请取消她的参赛资格。纺织企业家韩伟韶你们都知道吧?他的夫人李氏亲自到我们组委会说明情况,牧九歌据说是她的外孙女儿,不过品行不太好,之前千方百计从她孙女儿韩恬芳那里骗学到一些李家刺绣传承秘技,还以病重的母亲为要挟,从李夫人手上敲诈了两百万元的巨款。”   “呵!好厉害的女孩。”陈组长惊叹。   张台长也摇头,“现在的女孩子呀,不修品行,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还一心想出名上电视当明星,唉!”   “是啊。”李秘附和,叹了口气,接着道:“李夫人对此很生气,但老人心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让她的外孙女儿不好做人,所以希望我们能私下处理此事。”   两人一起看向陈组长,陈组长立刻道:“我去问问,看有没有对方的报名资料。”   “如果有,希望能在今天内解决这件事。”李秘道。   “OK,我会加班亲自处理此事。”陈组长承诺。   牧九歌提着两个装满菜蔬的大购物袋站在隔壁大门前徘徊。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花无意提供晚餐,而她除了洗碗和收拾外就再也没有做过其他事情,哪怕是伙食费也没交一分。   来之前她想得好好的,敲门,把菜提进去,跟花无意说以后她可以负责买菜,如果他更喜欢做菜的话,反过来也可以,总之伙食费她要付一半。   可是人到门前,她又不好意思了。   说起来,除了那次求婚,她好像还没有主动敲响过花无意家的门。   “你不嫌重吗?为什么不放到地上?”一道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从楼梯那里传来。   牧九歌转头,花无意背着一个牛仔包回来了。   “刚下班?”   “嗯。你呢?今天不忙了?”花无意扶着栏杆,几步跨上台阶。   “我已经把报名表和作品都送去了电视台,我怕丢,没找快递,自己送去的。回来时随便买了些菜。”   “你买了很多。” 花无意顺手至极地伸手接过她手中一个购物袋。   “还好。”牧九歌笑道:“我才发现你说话的腔调有点奇怪,说不出是哪里人,有点港台人说国语的调调,不过又有些不一样。”   “很难听?”花无意又去提另一个袋子。   牧九歌执意自己也提一个,没给他,“不,相反,很好听,感觉很性/感。”   “我可以在床上说给你听。”   牧九歌手一松,花无意接过差点落地的这个购物袋,和左手的一起放到自家大门前,伸出大拇指按了下门锁孔眼上方。   门开了。   “……指纹锁?这么高级?”面红耳赤还要假装镇定的牧九歌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做/爱的事情。”   “……你一定要在大门口跟我商量这种事吗?”牧九歌咬牙。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混蛋是在调戏她还是在调戏她?   “请进。”花无意弯腰把两个购物袋都拎进屋,放下购物袋,随手把背着的牛仔包扔到沙发上。   牧九歌原地踌躇两秒钟,进门换鞋!   花无意转身关门,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把正在换鞋的牧九歌拘束在他的怀抱里。   大门关上,花无意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而牧九歌就站在他与墙壁之间。   “能闪一下吗?”牧九歌伸出食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膛。   花无意像是没听到,“我在系统中输入了你的指纹,以后你想过来,直接用左右手任一拇指按一下大门门锁上方那个感应器就可以。”   牧九歌奇怪,“你怎么有我的指纹?”   花无意慢吞吞地道:“取指纹很容易。”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走在犯罪边沿?”   “请别误会,我是最遵纪守法不过的善良市民,只是……”   “只是?”牧九歌抬头看他。   花无意看着她的嘴唇,用更慢的语速道:“只是作为技术人员偶尔会手痒。”   牧九歌莫名脸红了,好吧,从刚才起,她脸上的红晕就没有消失。   花无意缓缓低头,牧九歌双手握紧,没动。   两人的脸越靠越近……   “叮铃铃——!”复古的电话铃声响起,牧九歌一把推开他,从随身的帆布包中快速掏出手机。   “喂?你好哪位?”   花无意退后一步,默默地转身,默默地拎起地上的两个大购物袋,默默地走向厨房。   牧九歌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对方好像一只委屈的大狗?呃,还是超级不爽中的疑犯罪分子?   “什么?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抱歉我走神没听清楚。”牧九歌的心神全部回到电话上。   五分钟后,在厨房放好所有东西的花无意出来,见九歌还站在门口,不由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牧九歌嘴唇勉强向两边拉了一下,“刚才那个刺绣挑战赛的组委会打电话过来,说我不能参加他们的节目,因为……我没有资格。”   花无意眉头微皱,走到门口,抓起牧九歌的手,半强硬地把她握紧的手指一一掰开。   “就算你没有留指甲也不要这样,伤手。”   牧九歌突然很想哭,可是她忍住了,但眼圈却无法控制地变红。   “我以为我一定能够报复回去,一定能够给那些人渣狠狠一个耳光,一定可以洗清他们泼到我头上的污水,为此我甚至不顾苏家不准把那几样绝活暴露的祖传规矩……只要上了电视,什么秘技都不会再是秘密。”   九歌的声音里带了鼻音,“可是……我是不是还是太幼稚?想得太简单?韩家人说我是剽窃者,他们就信了,为什么?因为对方是大公司大集团老板的夫人?因为对方德高望重?因为我的社会地位没有他们高?”   “告诉我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花无意低沉地道。   牧九歌转头看向地板。   花无意伸手磨过她的脸,迫使她看自己。   牧九歌觉得狂丢脸,她以为自己够聪明,以为自己始终走在那些人渣前面一步,以为自己想要扳倒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哪知……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现在没有心情说话,她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花无意两手抬起,忽然把她的脸蛋一夹。   九歌,“……”   “这样好看多了。晚上想吃什么?”   牧九歌心情怪异。这人是在尝试让她心情变好吗?   也许手段很幼稚,但是……   九歌压抑了一下心情,她就不应该把自己的悲伤和愤怒分享给别人,花无意是跟她结婚了,可是人家凭什么娶了你就要听你倒苦水?你给他什么好处了?   于是在花无意放下手后,她抹了下眼睛,挤出笑脸道:“今天晚上我来做菜吧,我做糖醋鱼还不错。”   花无意拉住她。   牧九歌回头。   “偶尔软弱并不丢脸,向自己的伴侣求助更不丢脸。当你努力尝试后,或者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时,你要学会说——帮帮我。有些对你来说很困难的事情,对别人来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   “谢谢,我以后会……”   “你会修电脑吗?”   “什么?”   花无意又问了一遍。   “简单的会,但难的……”牧九歌摇头。   “我会,电脑维修部的人也会。如果你家里的水管、电线、煤气管道出问题了,你怎么办?”   牧九歌弄懂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事和那些事都不一样……”   “一样,所有类似事情都一样。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找可以解决的人,这跟面子无关,你越快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人,就可以越快、越有效地避免灾难和问题进一步扩大。”   牧九歌举手投降,“你厉害,我说不过你,既然你不怕听得心烦,那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男人!”   嘛意思?花无意不解地看她。   牧九歌干笑两声,道:“男人们都不愿意听女人唠叨,可是当女人不唠叨、不跟他们说内心话的时候,他们又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了。花先生,我觉得你有很严重的这方面毛病。”   “……帽子好大。”   “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大男人主义?”牧九歌推开他,走进厨房。   花无意跟上,站在九歌身后,轻轻扯了扯她几根散开的头发,“花夫人,你也有很严重的大女子主义倾向。”   “哈!后悔了吗,亲爱的?一年离婚的提议还在有效期哦。你把鱼放哪儿了?”   “在第一层微冻柜,亲爱的,我们花家没有离婚的男人。”   “哦?你不是说你是被领养的吗?”牧九歌从冰箱里拿出鱼。   花无意从篮子里拿出葱、蒜头之类烧鱼的必要佐料,“这规矩从我这一代开始。另外,亲爱的花夫人,有件事必须向你说明,我不是被领养,是被抚养。”   牧九歌没听懂,“这有区别?”   “有。”花无意认真点头,“领养,我是他儿子。被抚养,我不是他儿子。除了鱼,我们再做个生菜沙拉?郑野牌自制牛肉味沙拉酱,可以打五分。”   “满分五分?”   “嗯。他是我们公司最贤惠的男人,将来无论是嫁是娶,对方都赚定了,所以每次公司评选公司之花,我都会选他。”   “哈哈!男人也能参选?”牧九歌脸上出现了真正的笑容。   “我们公司只有男人。”   “……那你们还搞评选公司之花?”   “男人不能当花朵吗?”花无意很不可理解地道,随即问:“你不觉得男人和花朵很像?”   “哪里像?”牧九歌一个劲笑。   花无意顿了一下,很一本正经地吐出七个字:“都生/殖器官外露。”   “……我/靠!”   “花夫人,你说脏话了。”   牧九歌真心想喷出更多脏话,“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根本……请问你隐藏属性是流氓吗?”   “不是。”花无意把拍好的蒜头和辣椒等佐料扔进油锅,“我只是在说实话,这……流氓?”   幸亏他没把自己想要在她屁股上盖戳的话也告诉她,否则……也许他真的会刚结婚就遇到离婚危机?   “有些话不适合跟女孩子说。”九歌已经搞不懂这人是真不明白还是真性情。   鱼下锅,厨房里立刻冒出诱人的煎鱼香气。   “哦。跟你说也不行?”花无意看起来像是真的很困惑。   “……请问你以前真的生活在有女人的世界吗?你上学期间周围没有女同学?你长这么大就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   “我没有上过学,也没有交过女朋友。”   “哈?”牧九歌张大嘴巴。   花无意伸手合上她的嘴,“不一定非要上学才能学到知识,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在婚前交过女朋友。”   几个菜做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下来,九歌发现她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也不像刚接到电话时那么愤怒和无措了。   看着和她一起在厨房忙碌的男人,牧九歌开始好奇,这人到底是在怎样的生长环境中长大?为什么他感觉与一般男性有点不一样?   她能感觉出来,这人也在学着怎么和她相处,但态度并不是像她这么小心翼翼,而是有种男人的直接和大大咧咧感,还有点怪异的懵懂。   也许她可以试着把这人当朋友看?如果他真的不介意自己向他倾倒心情垃圾的话。   带着一种尝试的心理,吃饭时,九歌终于把她和韩家这段时间的纠葛前后全都说了出来。   花无意听完,没发表任何意见,且即没说自己有办法,也没说自己没办法,只让九歌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等他消息。   九歌心想,还有两天报名就结束了,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坐着干等花无意的消息?   如果花无意最后还是没办法帮她恢复报名资格,怎么办?   所以她得现在就开始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苏家那些人。   可是那些人就算有效果也是双刃剑,只怕最后前门没有赶走狼,后门还引来了虎。   九歌盘膝坐在床上忽然笑了一下。   说到底,她还是不习惯去完全信任和依靠某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重宇机械的秘密   次日,一夜没有睡好的九歌去疗养院看望母亲。   正在和苏艾说一些过去的趣事,手机响了。   接起来一看,和昨天打给她的号码一样。   九歌疑惑,为什么又给她来电话?难道打击她一次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还是花无意真的做了什么?可是会有这么快吗?   电话铃还在坚持不懈地响。   管它呢,先听听看对方说些什么吧。   九歌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确实是节目组组委会打来的,不过这次他们的说法变了,给她打电话的人语气中充满歉意,不停地跟她说抱歉,说他们没有查清事情真相就听信了一面之词等等等。   对方电话一落,九歌立即就给花无意打去了电话。   “恭喜。”花无意在电话中道。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前倨后恭……态度差这么多?”牧九歌不可置信地问。她无法想象这个差点把她打倒的难题竟能如此快速地被解决掉。   “没做什么。”花无意的语气就像他说的话,很平淡,似真心不觉得自己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我只是请本公司公关部负责人给本市某位领导打了个电话,向他大概说明了你的事情,对方很爱民,也非常有正义感,他同意在真相未明之前给你一个光明正大挑战韩家的机会。用他的话来说,真金不怕火炼,如果你才是真的绝艺传人,那么就不可能会输给才学没多久的剽窃者。   之后,那位领导就给负责相关工作的领导去了个电话,然后那位负责相关工作的领导又给本市电视台台长去了个电话,最后……你重新获得了参赛资格。你看,其实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不过几个电话而已。”   牧九歌捂住眼睛,花无意说得轻巧,可是不是谁的电话都能打到某位市领导那里,也不是谁都能让那位领导相信她的清白。   “你不是说你们公司只是一个小公司,主要设计生产一些国外厂家要求的机械零配件吗?怎么会认识我市某位领导?”   “唔,确实是这样没错。”花无意在电话中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公司正在转型,目前也开始接国内一些订单,因为我公司生产的零配件等涉及到很多高精端仪器和机械,周周转转也就认识了一些……大人物。”   “谢谢!”牧九歌重重道。   “不用谢。”花无意突然快速道:“有代价。”   “……什么代价?”牧九歌觉得脸蛋有点发烧。   花无意犹豫了一下,在九歌的再次催问下,终于说道:“他们会去围观你。”   “什么?!”牧九歌脸上热度迅速下降,又迅速升起,她刚才都想了些什么!   “他们要求你周六周日必须到展览馆,不能不去。” 花无意说完可能觉得这样有点强硬,立刻又带了那么一点安慰意味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他们提示,他们能不能找到你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所以你真的不用很担心。”   牧九歌满脸黑线,“谢谢,我已经开始担心了。”   牧九歌挂上电话,在母亲膝头跪下,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妈妈,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去参加这种比赛。如果苏家列祖列宗有意见,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我……有一个打算,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我想试试看。”   苏艾带着点好奇的眼神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这个自我介绍说是她女儿的孩子,可她却完全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但她心里并不讨厌这个女孩,相反还觉得她很亲近。   “妈妈,如果你能给我意见就好了,我需要来自你的认可,那能给予我力量。”牧九歌笑,把脸埋在了苏艾的手中。   苏艾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这个女孩。   任谁参加这种大型比赛都不可能保持平常心,除非他有情绪缺乏症。   牧九歌是个正常的普通女孩,她的心理素质也算不错,可是在作品即将被展出的前两天中,她还是有点激动和坐立不安。   她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但是这种由老百姓自己选择出喜爱的参赛作品的比赛,却隐含了很多不确定因素。   如果有参赛者认识很多亲朋好友和同事、同学等等,告诉他们自己的参赛作品是什么样,让他们一起把贴纸贴给他,那么认识人比较少的参赛者肯定比较吃亏。   另外,展品被放在展览馆内,晚上并不撤走,也很有可能会有宵小之辈晚上过来把作品偷走或毁坏。   还有作品被展出的位置,选材是否会吸引人眼等,都会成为影响成绩的要素。   至于评委有没有猫腻,有没有内定名额等,九歌暂时还考虑不了,她只能先等待周六周日的展出结果。   牧九歌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她也考虑过要不要把自己参赛绣品的照片发给认识的人,请他们到展馆给她增加人气和票数,但想来想去,她还是想看看自己的绣品到底能得到多少人真正的喜爱。   这不是她对自己的绣品过于自信,更不是自负,而是一种想要得到真正认可的心情,以及一些自尊心作祟——就因为韩家够卑鄙,所以她才更想堂堂正正地打败对方!   花无意这两天比较忙,给她打电话说这两天晚上都不会回来了,会在公司加班,约好周六早上在市展览馆见面。   牧九歌没有跟他多聊,只让他注意身体并记得按时吃饭后就挂上了电话。   重宇机械公司。   数名身穿军装的军人出现在车间里。   一名肩章为上校的帅气中年军人对收起手机的花无意笑,“女朋友?”   “我妻子。”花无意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操作电脑,让模型图在沙盘上显示出来。   “您已经结婚了?”   “嗯,刚结。”   上校笑,“抱歉啊,刚新婚就让您加班。”   花无意摇摇头,“不用抱歉,等价交换而已,梁中将帮我,我帮你们。”   上校看样子很好奇花无意和他们梁中将做了怎样的等价交换,但看对方没有说明的意思,他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打算。   这次能跟重宇机械搭上线,梁中将已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更何况人家的首席武器设计师亲自出马帮他们设计新型机枪。   用他们梁中将的话来说,这家公司屌得很,任你是世界老几他都不买账,想跟你合作就跟你合作,想不理你就不理你。   为啥?就因为人家手上有技术!   这年头技术和高科技是老大,别看人家公司不大,但人家走的是高精路线,只做最好的,只设计最先进的,永远都走在世界科技最前端,主打武器、环保和宇航开发。   据他们秘密收集到的信息,号称自家科技超过他国几十年的老美宇航局都是这家公司的裙下之臣,据说他们有很多武器、仪器和程序都是由这家公司设计并制造。   其他德、英、日、法、俄等国家也都和他们有生意往来,许多世界知名公司都是重宇机械的客户。   这次重宇机械跑到中国发展,国内得到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公司名字不小心雷同了而已,直到特工确定这家重宇机械中国分公司真的是那家重宇机械,他们才万分讶异和震惊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管重宇是否真的想开拓中国市场,虽然他们没有在中国境内招聘任何一名员工,但国家对于这家公司还是非常重视,也极为期待和他们展开合作。   上校本人也问过梁中将,既然这家公司技术如此先进,为什么没有人吞并他们,以一个国家的力量想要吸纳这家公司的员工应该是件不算很难的事情。   梁中将当时的回答是嘿嘿一笑,他说这事有人干过,还不止一个国家干过,商业间谍、特工什么都派过,可是人家最后屁事没有,有事的反而是找他们麻烦的国家或公司或个人。   上校是带着好奇心来到了这家公司,他再也没想到这么神秘的一家公司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他们本市的一个轻工业区里挂牌营业中。   而进入这家公司车间后,他所看到的一切让他有了种不虚此行之感,怪不得人家可以牛呢,光看人家的设备就能看出人家确实有牛的底气。   “您爱人是中国人?”上校假装不经意地问。   “嗯。”   “那肯定是一个大美人。”上校笑眯眯,他这算不算得到了一手重要消息?重宇机械首席武器设计师的老婆是中国人喂!这个条件对他们太有利了有没有?   花无意抬头。   上校以为对方嫌他吵,连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结果花无意却给了他一个充满善意的赞同眼神,“没错,我爱人很出色。她这周周末两天会有展品在市展览馆展出,你们想要去看吗?”   “听起来很不错,您爱人是画家?这周末我一定会抽出时间去观赏。”上校回以微笑。   “不,是刺绣展览。您听过那个中国传统技艺挑战赛么?我爱人就参加了这次的刺绣类别挑战赛。”   “是吗?那真的很了不起。”上校客气地恭维。   “你们军区打算这周末给军人们放假吗?”   “什么?”   “或者你们打算组织一次参观活动?”   “……这个涉及集体行为,我需要和上面进行商讨。”上校嘴角抽搐,这位首席武器设计师是在给他老婆拉票吧?这样赤/裸/裸地拉票行为真的好吗?   “我可以给你们免单,如果贵军区愿意支持发扬光大中国传统技艺,比如组织一万名以上的军人去市展览馆参观学习陶冶情操的话。”   帅气的中年上校扯了下嘴角,非常肯定地道:“那不可能,您还是不要免单了。”   “真可惜。”花无意也没有太强求,耸了下肩,把模型图拆分成数个立体面展示给上校看。   上校咳嗽一声,“不过……我个人会尽量请一些朋友在周末到展览馆参观学习和陶冶情操。”   “谢谢。”花无意诚恳地道。   帅气中年上校在取得了所有参数和电脑模型图后,盘算着要去邀请哪些有分量的朋友,边带着人满意离开。   等这边人一走,周小影就踩着滑轮车滑了过来,“老大,偶好奇!”   “嗯?”花无意伸了个懒腰,今晚他可以回家睡觉了。   “你到底邀请了多少人周末到市展览馆参观观摩牧姑娘的大作?”   “除了你们和刚才的那位上校,我没有邀请其他人。你知道我刚到中国,还没有认识多少人。”花无意突然顿了一下,“不过我请和尚打电话试着邀请了一些客户,和尚还没跟我说他都邀请了谁,也没说有多少人会受邀前来。”   与此同时钟山市国/安分局。   某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   “现在可以确定到底有多少大使馆官员申请明后天到达本市?”有人面色沉重地问。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抱头大骂,“这些大使馆官员怎么都一窝蜂要跑到钟山市来?这里有什么这么吸引他们?而且还这么突然!保护工作要怎么办?”   “说是来本市展览馆观赏中国传统古老技艺——刺绣。”   “就为这?”   “就为这。”   “就为了观赏刺绣展览,二十一个国家大使馆领事同时向我们申请来钟山市?你们相信吗?反正我不信!”   “不能让他们都来,否则肯定会乱套。”   “那肯定。”   “只能同意两个大使馆,周六周日各安排一个。”   “那同意哪国的?”   “……按申请时间先后。就这么回复他们!”   重宇机械公关部。   公关部负责人兼职员的和尚还在翘着腿非常尽职地给有良好关系的客户打电话。   “周六下午两点?好的,非常欢迎……呵呵,支持祖国传统文化嘛。”   “……你们研究所打算组团过来?来五十人?欢迎欢迎,让我们一起支持本地传统企业文化发展。”   “……不不不,周董您误会了,不是我公司在钟山市展览馆举办宴会,是我们这边展览馆要搞一个关于刺绣的展览,我问问您有没有兴趣而已。呵呵,朋友嘛,有好东西当然想要分享一下啰。”   “John,听说你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过来钟山市吧,明后天你能在这里的展览馆看到很多中国美女!都会刺绣哦!顺便过来给我们公司支持的参赛选手投一票。”   “……别把你们公司那些色狼都带来!你管我们公司为什么要支持那位选手!我们支持中国传统技艺发扬光大不行吗?行,最多你们只能来二十个。”   “章董您好您好,……是的,是这样。……贵公司想和我们一起赞助我们支持的那位参赛者?这个我需要和上面商量一下……呵呵,好说好说,大家一起发财。”   花无意推开门的时候脸都黑了。   那死活要当公关部老大的光头佬竟然翻着电脑上的公司联系簿挨个打电话!   “打了多少?”   “中国境内的还没打完呢,等会儿打国外的,老衲让他们专机飞过来!”和尚表示很忙,挥手让花无意别烦他。   花无意,“……”他今晚还是别回去了,他突然有点不敢去见牧九歌。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牧九歌周五晚上早早就睡了,她要养足精神去应对明天——盘古大神在上,希望一切顺利!      ☆、相见难   钟山市传统技艺挑战赛组委会忙疯了!   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刺绣初级海选赛会引来外国领事馆的官员要求参观?   虽然人家说了以私人名义,不用戒严、不用清场,只作为普通游客观赏和投票,但是你能真的就把对方当作普通人不闻不问吗?   不用说,首先周六周日展馆的安保措施就要连上几个台阶。当然这个主要有本市相关领导和警方操心,他们只要把志愿者和工作者的背景筛选再筛选,万保其中绝对没有身体乃至精神不健康者混入会场就行。   但就只是这个工作就给他们增加了近乎两倍的工作量。   除此之外,为了不在国际友人面前丢面子,所有展览配置框架、展台设计等等都要再往上跳两个档次!   接待工作也不能含糊其事,原本随便找的大妈大伯全部撤下,换上青春靓丽活泼阳光的俊男美女,且全部统一着装。   为此好几家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的传媒演艺公司为了抢接待员和志愿者名额差点打破头——那天肯定有众多有分量的电视台来跟踪采访,就冲着国视曝光率,他们哪怕倒贴也愿意来啊。   另外还有翻译,虽然现场有大屏幕对刺绣进行解说,但只配套了中文讲解和中英文字幕,可问题是周六来的是德国领事及其家人一行,周日则是俄国领事和副领事及部分该大使馆官员。   组委会本来想说这次时间实在太匆忙,翻译就算了,但宣传办和外交部直接来电问:你想造成国际恶劣影响吗?   于是组委会哭着连夜到处找高翻,连找了好几位,一夜之间把整个长达两个小时的录影介绍全部另外制出了德语和俄语字幕。   而政府这边,上边已经明确表明此次领事活动不需要本地官员陪同参观,本地官员们原也不打算来。   可是偏偏某位大领导据说在这之前接到了私人邀请,打算以普通游客身份前去参观,而听到消息的一些官员就想投其所好,也打算去展览馆逛逛,这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可因为突然有外国领事前来,这事就麻烦化了。   都是以私人名义前往——如果让上边误会政府官员和外国领事趁此机会私下见面那就乐子大了,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名义。   某位大领导心想自己这时候突然又取消行程或改变时间反而容易让人误解,还不如……   于是私人行为变成了官方行为,一切都堂而皇之地摆到了台面上,各电视台摄像机也必将一路跟随。   回去邀请了几个有分量友人的上校也及时得到了这个消息,这让他顿时哭笑不得。   你说他是学习某位领导也来个正式化好,还是干脆取消参观计划?   不过这也让他不得不再次感叹了一下重宇公司的分量,为此他特地打电话咨询了一下梁中将的意见。   “你说是那位首席武器设计师亲自邀请你?”   “是。”   “你们研发部门的担子似乎越来越重了。”   “是啊。”上校苦笑。   “我们的导弹射程……”   “我会错开时间过去参观,以私人名义。”   “嗯嗯。新机枪怎么样?”   “设计上没看出任何问题,不过详细还是要等样品出来,再根据样品的试验数据进行调整,对方承诺会一直调整到我们满意为止。”   “很好!”   周六早上,张台长一大早就来到了市展览馆,看着门口的布置和已经准备就绪的接待员、志愿者等,大大赞扬了一声。   “小陈啊,这次辛苦你们了,时间这么紧急,你们能做到这样,实在不容易。”张台拍了拍陈组长的肩膀。   一个晚上没睡的陈组长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干笑,“还好台里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其他部门也愿意配合和帮助我们,感谢大家!”   “德国领事一家什么时候到?”张台问旁边的助理。   “十点左右。”   “市领导们?”   “九点。”   张台点点头,又问:“参赛者都到了吗?”   “差不多都到了。”这次回答的是陈组长。   “去跟他们说一下规则,避免有人借口自己没看发给他们的注意事项。”   陈组长点头离开。   张台长则一个个过去慰问那些连夜工作的工作人员。   展览馆三楼,一间大型会议室里,参赛者们已经陆续到齐,牧九歌就坐在第一排,她来得很早。   参赛者有将近两百人,其中年轻人大多数都在低头玩手机,中年人和老年人则互相找伴说话,现场女性数量明显大大高于男性数量,仅有的几名男性被其他参赛者看得都不好意思抬头。   牧九歌也在摆弄手机,她正在和花无意互发短信。   陈组长推门进入,直接走到最前面的讲台前。   “大家早上好!”   牧九歌抬头,收起手机坐正身体。   几句简单介绍和客套后,陈组长快速把话切入正题,“下面是初次海选的比赛规则,大家还请听好,虽然大家可能对此已经非常了解,但事关重大,我还是需要多嘴一遍,一旦有参赛者违反比赛规则,无论其作品质量如何都会被当场取消比赛资格。如有疑问请在我的讲解结束后现场提出。”   陈组长环看会议室一圈,见无异议,便接着说道:   “首先,你们可以和普通游客一样进入会场,并和游客一样有一组十张贴纸。你们可以把贴纸贴给自己的作品,但前提是每一幅作品下只能贴一张帖纸。每组贴纸的中心图案数字都不一样,比如我现在手上拿的这组十张贴纸的中心图案数字为10,那么你的三幅作品下面一共最多只有三个有10字图案的贴纸,多余的相同数字贴纸都会被视为无效。这点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会议现场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大多数人都只是点点头。   “很好。规则二,不允许在自己的作品前长时间逗留或向游客进行作品解说,更不允许表明自己的参赛者身份,或邀请来客给自己作品投票。会场中有360度无死角监视摄像,也有大量志愿者在巡视,一旦我们的现场工作人员或监视员发现某人有上述行为出现,确认属实后将会被当场取消参赛资格。这点大家清楚了吗?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清楚了。”这次大家回答的声音大了许多。   “第三,鉴于前面几次比赛的经验,从这次开始,所有进入会场的游客都将必须用身份证或驾驶证或户口本换取贴纸,这点我们之前就在电视、报纸、网络上重复公布过,这是为了避免有人重复领取贴纸支持相熟的参赛者。”   陈组长顿了一下,继续道:“虽然我们这样做不一定能完全杜绝作弊现象,但至少可以减少一部分。在这里还请诸位参赛者自重,不要请亲朋好友借用他人身份证件重复领取贴纸,一旦被发现,虽然不会被取消参赛资格,但会被扣去一半投票数。”   陈组长的解说和答疑持续了二十分钟。   之后,所有参赛者排队上前用身份证刷取贴纸。   牧九歌看了一下她领到的十张贴纸,中心数字图案是212。   早上八点整,市展览馆开放了。   “滴答。”短信提示音响起。   花无意:展览馆一楼大厅左侧门左侧前进十五米有一长凳,凳上有包子和豆浆,吃。   紧张得没有吃早饭就来了会馆的牧九歌抓着手机笑,这时到展览馆的游客还不多,很多人都聚集在门口看大屏幕上的比赛规则介绍。有些客人甚至不知道今天有这样一个活动,但都对此表示了一定兴趣,反正不要门票。   牧九歌作为参赛人员已经先进入了展览大厅,她抬头找了一下,确定了方向后,朝花无意说的那张长凳走去。   展览大厅已经三三两两有了些游客,牧九歌看到了那张长凳,也许因为客人刚进来的缘故,目前还没有人特地坐到那里去。   长凳背上有一家著名饮料公司的广告,而凳子正中央就摆放着花无意提供的早餐。   牧九歌笑着弯腰拿起那袋早点,顺势坐到长凳上开始吃这份还热乎乎的爱心早餐。   展览馆里的布置很古色古香,显然组委会很花了一番心思。   而随处可见的各种广告则说明了组委会资金充足的来源。   展厅最里侧的墙壁上有一幅巨大的显示屏,那上面正在播出关于刺绣的介绍。   牧九歌看了会儿字幕,发现中文上方的字幕并不是英文。   奇怪!九歌不解,但也没多在意。   随着九歌手中早点减少,馆中客人也逐渐增多。   “滴答。”   牧九歌掏出手机。   花无意:被数人监视中,暂时无法靠近你。   牧九歌笑噗。   “滴答。”   花无意:正在寻找你的作品。   牧九歌回复:需要我给你提示吗?   花无意:我需要自己完成这项任务,可以得到心有灵犀技能奖励。   牧九歌回复:傻样!   过了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花无意:……你刚才是在跟我调情吗?   牧九歌忍住笑,想了想,回复道:半个小时内找到我的绣品,另外再奖励一个……   花无意划拉着屏幕往下看,他老婆点了一堆省略号。一直拉到最后,看到了五个字——狗不理包子。   摸了摸下巴,花无意回:有点不可爱。   牧九歌看到回复大笑。   旁边经过她的人忍不住好奇看她。   牧九歌连忙收敛了下,开始去看其他人的参赛作品。   戴维抱着胳膊眯眼看着不远处的花无意,略低头道:“这家伙九成在跟他老婆通信,大家注意现场有没有年龄25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在使用手机。”   不一会儿,有人在公共频道中回复:“好多美女!”   “而且还好多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美女在用手机。”公共频道中一片抱怨声。   “老大之前消失了十分钟,谁注意到他那段时间去干什么了?”   “没!”   “连你这个猎人都盯不住他,何况我们。”   和尚戴着一个单边眼罩凑过头来,“我觉得你们应该盯大野和小影,他们两个是除了老大外唯二见过花姑娘的。”   戴维摇头,“没用,那俩家伙巴不得看我们笑话,才不会提示我们。话说……你戴个眼罩干吗?”   和尚把眼罩掀起一点,“看到了没?辛辛苦苦工作的下场!”   戴维鄙视地吐出两字:“活该!”   公共频道中有人插嘴:“和尚的确活该,我要是老大我也揍他,而且一定把他两个眼睛揍到颜色对称为止。”   “喂喂喂,你们真的确定想要得罪老衲我?草履虫先生,你不想让那家生化公司把价钱再提高20%了?”   公共屏道静默了两秒钟,和尚还没有开始得意,就听到一片“切”声。   “换人!严重要求把和尚换掉!我一直都觉得我比较适合公关部的工作。”   “喂!死虫子!你明明说你最讨厌和人打交道……”   “Shut up!”戴维忍不住低声暴吼:“你们都给本大爷闭嘴!这是找花姑娘……不对,花夫人……操,被和尚传染了……的频道,想吵架、想聊天的都给大爷我滚出去!”   “安静!有发现!”猎人惊喜地低叫。   “什么发现?快说!”众人一片激动催促声。   “刚刚老大和一个女人对了下眼。”   “谁?在哪里?”   “猎人报方向,速度!”戴维低喊。   “注意注意!大厅屏幕前方三十五米,第二排展品架正中间,正大门前方十点方向。戴维你跟踪观察!”   戴维立刻闪身前进,躲到了一个最方便观察花无意的拐角处,“看到一号嫌疑人,波浪长发,藕色纱织连衣裙,银色高跟露趾凉鞋,容貌……八十分。”   牧九歌看到了花无意,但她立刻挪开了目光,因为大量身穿制服的警察在此时突然涌入了展厅。   牧九歌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   再向外看,似乎还看到了电视采访车,这么快就有记者来报道了吗?不是要等到周日晚上才会……等等!除了地方电视台,她好像还看到了国视1台、7台和9台的采访车,这是怎么回事?   再过五分钟,展览厅正门暂时被禁止出入,所有游客都只能走两边的边门。   一些看起来像是馆方和电视台的头头脑脑出现在正门口。   牧九歌也看到了陈组长。   不少人也都在往外看,很多人都在问工作人员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工作人员一律微笑摇头,表示不清楚。   牧九歌抬腕看了下时间,8:45分,对于大多数喜欢在周末睡个懒觉的人来说还是很早的时间。   “钉子,你去接近那个花姑娘,看她是不是真的花夫人。”戴维躲在柱子后面兴奋道。   “收到!”   一名瘦高的年轻人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自以为自己表现很自然地向第二排展架晃悠过去。   戴维扒着柱子,不住低声报道最新情况,“老大动了,他和一号花姑娘擦肩而过,他没看一号花姑娘,但花姑娘在看他,哦!多虐啊!”戴维咬手指。   花无意与两名游客交错着从两名警察身边走过,“你们看柱子那里。”   “什么?”一名警察警觉地抬头。刚才谁在跟他说话。   花无意已经和那两名游客分开,走入人群中。   两名警察目光相对,今天可是有不少便衣和特工到场,也许刚才就是……   两人当下一起往最近的一根柱子那里瞟了一眼。   只一眼,他们就注意到了行为鬼祟的戴维。   一名警察低声对对讲机说了什么,等他说完,两名警察互相一点头,慢慢向戴维靠拢过去。      ☆、作品在哪里   “哟,警察叔叔你们好,今天天气真热,你们工作辛苦了,请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一名金发碧眼外貌存粹西欧人的老外嘴里蹦出一连串你听不懂的语言,这很正常,问题是……他们无法交流怎么办?   戴维笑眯眯地用西班牙语和走到他面前的警察打招呼。   警察嘴巴张了一下,其中一人用流利的英文询问戴维的国籍和姓名,并请他拿出身份证件。   戴维一脸茫然,用西班牙语道:“ 抱歉,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英文。”   警察苦闷了,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牧九歌找到了自己的作品。   真的是找,她几乎走遍了整个展览大厅,才在这个角落找到。   这里她曾经走过一次,但完全没有留意到里面还有展品。   因为这里正好有半堵墙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而另外半边缺口却树立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在广告牌和半堵墙之间只有大概一人不到的空隙可以走进去。   别人的作品都集中在没什么视线死角的大厅里,只有她的被塞到了这里,的确,这还是在一楼展厅范围,可是谁会想到独独有某位参赛者的作品“排不下了”,被排到了这么隐秘的角落?   如果说这没有人做手脚,打死她都不相信。   也许为了表示公平或者是用作掩饰的借口,这个角落里展出的作品除了她的还有另外一名参赛者的。   不过那名参赛者的作品一看就是拿来凑数的。   牧九歌走到缺口那里看外面的游客,她希望自己能引起其他游客的注意,让他们走到这里面来。   可是她在那里站了还不到两分钟,就有戴着牌子的志愿者过来跟她说:“这里面是你的参赛作品吗?你在等你的朋友吗?请注意你的行为,这次是警告。”   牧九歌愣住,“我什么都没做,就站在这儿也不行?”   “当然不行,或者你要告诉我你不是里面作品的作者?可是你的牌子上已经标明了,你们大概不知道所有参赛者身上挂的牌子和我们工作人员有点不一样,上面有你们作品的号码,不过作品号码显示不明确,一般游客都不会注意到。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里面作品的作者。”这名男志愿者说话语气有点得意洋洋,似乎很喜欢这种监督参赛者的权力感。   牧九歌只能吞气走开。   那名男志愿者还在她身后道:“别试图把工作牌拿下来,我已经记住你了!”   牧九歌换了一个地方,这次她在那里站了很久都没有人过来警告她。   她看着一名又一名游客从那个缺口走过,却没有一个人留意到里面的作品,心里又急又怒。   九点到了,大厅正门口好一阵热闹,很多游客都抬头踮脚看向正大门。   不一会儿,几名市领导在馆长、台长等人的陪同下走入了展览大厅。而在他们身后和两侧都有记者和摄像机一路跟行。   有位领导开玩笑,说他们这些地方领导也算是借了德国领事一家的光,如今也能上上国视了。   大家听完一起哈哈笑。   领导们是否真的对刺绣有兴趣或者想要发扬光大中国传统技艺没人想知道,领导们大多自己也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通过这件事告诉某些人,我应邀前来了,你看,我多么重视你的邀请。   姿态摆足,留下足够的照片和影视片段,他们就可以离开。后面有德国领事一家前来,他们也不适合久留。   然后大厅里就出现了一个奇异现象,凡是领导们观看过或者表扬过的作品,他们一走,那些作品旁边立刻会呼啦啦涌上一群人,各个争相往里面看,而志愿者们也会面带微笑的对作品进行简单解说。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肯定不能把展厅中所有作品全部看完,领导们看似随性而至,其实却受着导游的影响。   “考虑到展览空间和便于横向评分,这次的作品都有限定大小,最大不能超过100cm*120cm,最小不能小于35cm*30cm。”专门负责这两天领导和外宾导游的解说员解说道。   “参赛者每人提交三幅参赛作品,第一幅绣品必须按照指定图案,考的就是类似度,类似度越高得分也就越高。”   一位领导笑,“这也相当考验参观者的眼力啊。”   “是的。”解说员连忙应承,“诸位领导请看,在第一幅作品边上,我们都放有指定图案的彩色印刷图,这将便于参观者把作品和图样进行比较,有点像挑错游戏。”   “嗯嗯。”被解说员这么一解说,参观者们也看出味道了,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参赛者作品质量残差不齐,有的第一幅作品和样品图案及颜色都非常相似,有的则一看就有明显差别。   “请诸位再看第二幅,这副我们指定了主题,因为是夏季,就以夏季为题,让参赛者自由发挥。诸位可以看到现场很多参赛者都在这一幅选择了以荷花为题材,荷花是绣品中较常见的一种花卉图案,寓意较好,也比较讨喜。”   “第三幅则完全由参赛者自由发挥,比如这位参赛者她绣的是一匹马,这个绣工可相当了不得,诸位可以看到这匹马的神态、姿势、体型、颜色分布等活灵活现,完全没有普通绣工的死板和僵硬。这位参赛者也是我们组委会比较看好的参赛者之一。   而这边这位则是绣了一幅水上人家风景图,虽然绣图所用针法不多,甚至稍显幼稚,但选色和转接部位却十分自然。”   最大的那位领导似乎对那幅绣马图非常喜欢,站在那里欣赏了好一会儿且赞不绝口。   不远处的原作者侧耳听到那些赞扬,高兴得不住吸气。   而其他作者则四散在四周,用妒忌或羡慕的目光看着被摄像机长时间摄入的那三幅作品。   戴维还在和警察们鸡同鸭讲,和尚摸摸下巴喃喃自语道:“我们请人来是给老大老婆捧场的,怎么变成给别人捧场了?哪里不对……”   花无意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本来在他想来,只要九歌的作品能被展出,就一定可以吸引到绝大多数人的目光,甚至根本不需要特地告诉别人那就是重宇公司支持的参赛者的作品。   可是……   果然哪里都有暗房操作和阴湿的计算吗?   他已经快把大厅走了一圈,但仍旧没有看到九歌的作品——好吧,其实他早就趁九歌不在家进过她家里看过她的参赛绣品。   所谓心有灵犀可不是你想要就能有,为了家庭和睦,偶尔还是需要一定人工操作的。   花无意走到戴着巨大墨镜的瘦高男身边,一把拽过他的领口,低声道:“都给我注意了,全部分散开寻找一幅长120cm,宽50cm,图案为母亲低头怀抱婴儿哺乳的作品。”   瘦高男钉子举起手,讪笑,“老大,你不觉得我们的姿势很容易让别人误会吗?你看你都把我未来女朋友给吓跑了。”   “算了吧,是人家女孩看你那猥琐样就不敢让你接近吧,你还偏偏死活缠着人说话。”公共频道里一阵嘲笑声。   钉子撇嘴,他自认还是很英俊、很潇洒的,公司公认最帅的是草履虫,而他私下认定他绝对能排到第二。   “老大,怎么了?”有人问。   “我妻子被人阴了。”花无意淡淡道。   “……”公共频道没声音了,就连钉子也一挑眉,推开了花无意,他不再去看展厅中的花姑娘们,而是改为认认真真地看起作品,一幅一幅找了过去。   公共频道所有交流全部停止,戴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用西班牙语骂了一连串极为难听的脏话,忽然就转身往里走。   “喂!”警察喊他。   戴维回头,重重地道:“我要观赏作品,你们要一起来吗?”当然还是西班牙语。   警察们听不懂,可是又不能随意把对方请出展厅,只好一边向上面报告,一边苦逼无比地跟在戴维身后亦步亦趋不敢离开。   而看到这一幕的人还以为戴维是某位较有身份的外国游客——没见两名警察跟在他后面保护他?   重宇中国分公司的员工全来了,十几个人一起找,任是再隐秘的地方也很快就被找到。   “老大,正大门两点钟方向,里侧,有一个巨大的新车广告牌,你看到了吗?”猎人第一个发现了目标。   花无意迅速向那边靠拢,重宇其他人也陆续走向那边。   猎人,一名身高178cm,目光锐利如鹰,充满男人味的男子。   花无意看到了猎人,也看到了那个不到一人宽的入口。   猎人偏头示意了下,率先走入那个缺口中,花无意跟进。   牧九歌看到了花无意,也看到他走入了那个角落。   脚步一动又收住,有人在针对她,如果她走过去,恐怕她和花无意原本不认识也会被诬陷成认识,现在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她要远离自己的作品。   看了看其他在偷偷做着各种暗示,有人就站在自己作品前也没人管的参赛者们,牧九歌挑了挑嘴角。   角落里。   “是这幅吗?”猎人低声问。   花无意看着面前的作品,点头。   “这个鬼地方如果不特意找,可不好找。”猎人道。   花无意没说话,只把手中贴纸仔细地贴到了作品下的贴纸栏,猎人同样。   外面忽然传来噪杂声,两人一起回头看向缺口处。   钉子和和尚也赶到了,可是他们两人过来的时候却碰到了一名推着清洁车的清洁工。   该清洁工在他们就要进入那个缺口时,拦住他们道:“抱歉,这里面要打扫,你们先到其他地方看吧。”且说着就从清洁车中拿出清扫告示牌放到了那个缺口处。   “里面很干净,为什么要打扫?”猎人走出来问。   清洁工斜了他一眼,“你觉得干净就行啦?这是我们的工作,脏了就要打扫,我们这也是为了游客负责。”   “那能让我们先看吗?”和尚笑嘻嘻地问。   “那你能等我打扫完吗?”清洁工翻白眼。   和尚,“你打扫要多长时间?”   清洁工耸肩,“五分钟吧。”   “好,我们等你。”和尚对走过来的重宇员工们一使眼色,大家都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从缺口旁走过。      ☆、忍无可忍   牧九歌一直在关注着那个角落,见有清洁工在外面放了“清洁中”的三角架,一下握紧了拳头。   欺人太甚!   五分钟后,和尚催促里面的清洁工,清洁工嘴里咕哝着不情不愿地从里面走出来。   和尚和钉子走进去,把贴纸贴到牧九歌的作品下面。   戴维带着两名警察也走了过来,重宇员工们看到戴维,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跟着一起走向这边。   而戴维一行人也引起了其他游客注意,逐渐有人留意到那个角落。   戴维走进这处隐秘的角落,开始认真观赏他们老大老婆的作品,第一眼,他脸上就露出了明显欣赏的表情。   警察们本来在看戴维,可是当他们的目光从那幅哺乳绣图上扫过时,却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那绣图就像一幅油画,甚至看起来比油画更生动,母亲和婴儿那细致入微的表情,那不同的水润肤色几乎看不出绣品的痕迹。   一名警察上前,似乎想要伸手摸一摸那绣图,看到底是不是刺绣。   另一名警察赶紧拉住了他。   那警察脸红缩手,忍不住说了句:“这绣得真好!”   “可惜这位置太糟糕了,怎么这几幅作品被单独放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所有展品都在外面。”另一名警察道。   戴维从这个展览角落里走出,一边走一边赞不绝口地大声道:“Wonderful!Perfect!好!好!好!”   两名跟着他的警察看他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个英文单词和中文,无奈地互看一眼。   戴维的行为和言语无疑引起了更多经过的游客的注意,现在除了重宇公司的员工,也有游客特意走进那个角落。   而几乎每一个走入那个角落的游客都有种眼界大开之感,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把贴纸贴给了九歌作品,但也占到了十之七八。   解说员带着市领导们走到了附近,戴维忽然回头和警察手舞足蹈地大声说着什么,那声音大得几乎盖住了讲解员的声音,市领导们不爽的目光纷纷向他投去。   如果戴维是中国人,他现在大概早已经被请出展览馆,可他西欧人的外貌和非英语国家的语言让警察想请他出去都要多费许多口舌,就这,人家还一幅听不懂、不明白的表情。   其中最大的那位领导眼睛忽然一亮,似乎看到了某位熟人。   和尚对着那边遥遥点头微笑。   那位大约五十不到的文气大叔对身旁一名工作人员低声说了什么,那人点点头。   领导们的游览路线开始不知不觉地改变,讲解员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再控制大家的前进方向,有点疑惑,微微有些慌乱地看了眼陈组长。   她的讲解路线都是被安排好的,如果临时更换,遇到她不知道的内容,她该怎么讲解?   陈组长对于组里负责安排讲解内容和路线的事并不太清楚,这有专门懂行的人负责,他只负责对拿上来的方案签字。见讲解员用求助的目光看他,便暗中对她摇摇头,要她不要慌,遇到没有安排的随意说说就行。   而知道此事的人在此时也有点慌了。   就她所知,牧九歌本是一个无耻的剽窃者,本应该失去参赛资格,可却因为年轻漂亮有本钱,竟让某位官员出面关照,帮她重新取回了参赛资格。   对于这种女人,同为女人的她自然无比鄙视。哪怕对方的作品让她惊叹,她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别人帮她绣的,或者她做了其他什么手脚,总之,不管牧九歌的作品有多好,她都看不顺眼。   于是,在有人找到她,希望她能主持公道,不要让剽窃者的作品进入人眼时,她答应了。为此对方还付给了她相当丰厚的一笔活动费用。   她认为她不是贪钱,想要做事肯定需要钱,对付这种上面有人关照的无耻女人,没有足够的活动资金怎么行?所以这笔钱她拿得心安理得,在安排相关事宜时也带着支持公正的正义心理。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帮助牧九歌恢复参赛资格的领导是哪位领导,也没有人告诉她今天会来参观的领导中有没有支持牧九歌的那位。   如今看到那些领导带着各家电视台的摄像机和大批普通游客开始向那个摆放了牧九歌作品的角落慢慢接近,她慌了,急了,当即下达了新的命令,开始进行第二步计划。   领导们还没有靠近这个角落,就在游客不断出入的当儿,也不知从哪里突然跑出来两个小孩,俩小孩嬉闹着一头扎进缺口中,其中一名看了几幅绣图后,忽然举起双手中的冰淇淋和可乐就往牧九歌的作品上抹和倒。   花无意和猎人速度飞快,在小孩的手要碰到绣品之前一把抓住了他。   小孩松手,花无意和猎人分别稳稳接住冰淇淋和可乐,没让它们落地。   “吧嗒!”另一个小孩手里的冰淇淋和可乐落地了。   花无意和猎人当即就想到:这也太巧了吧?   “你们家大人呢?”猎人温和地问俩小孩。   后面掉了冰淇淋和可乐的小孩张大嘴,突然放声干嚎:“妈妈——!爸爸——!救命啊——!”接着就转身跑了出去。   前面的小孩呆呆地看着花无意和猎人,似乎有点被吓到。   猎人耸肩,指了指缺口,“你朋友似乎不太义气,丢下你自己跑了。”   小孩擦擦鼻子,扭扭脚,忽然问:“叔叔,能把冰淇淋和可乐还我吗?”   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你能干什么?   猎人笑,花无意也默默地伸出手,小孩抓起冰淇淋和可乐也跑了。   和尚站在缺口处乐,“这俩小孩都是人才,将来一定有出息。”   钉子戳他,“一环接一环,这是有人存心不想让花夫人的作品被人看到啊。”   “利用小孩子……啧,蠢货!”和尚摇头,“他们大概以为小孩子的行为就算被摄像头拍到也不会引起怀疑,最后顶多是父母被拉来教育完事。想法是好的,可惜……他们应该更早一点动手,而不是等花夫人的作品被我们找到的时候。”   “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吧?毕竟摄像头看着呢,而且今天有这么多大人物前来,事先把花夫人的作品弄脏,反而更容易引起大人物们的注意。如果不是戴维带着警察进来,让他们以为有大人物注意到花夫人的作品了,他们大概也不会现在就动手。而且他们也不会想到有人特意来保护花夫人的作品。”钉子分析。   俩小孩的爸爸妈妈就在不远处,在小孩叫出第一声的时候,他们连找都没找声音方向,就往这边飞跑了过来,显然早有准备,而且这对父母身后还跟了好几名老人。   比小孩父母更快的是那名清洁工,他又推着清洁车奔过来了。   和尚敲了敲衣领,“第三环和第四环阴谋接踵而来,我敢打赌,有人想要让领导们避开这里。”   “废话。”钉子斜他。   清洁工一看到和尚就道:“你们还在啊?什么作品要看这么长时间?”   随即又恐吓道:“你们不会是参赛者朋友吧?那你们要小心一点,可别被抓住把柄,否则那个参赛者一定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和尚无语,这人是不是以为他们不知道详细规则?   这次和尚主动让开道路,该清洁工进去就嚷嚷:“麻烦都出来一下,小心脚下踩到打滑。”   观赏作品的游客纷纷退出。   小孩父母奔来了,一来做母亲的就冲上去用指甲去抓钉子的脸,一边破口大骂:“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这么个大人竟然欺负一个小孩子!”   钉子惊讶万分地往后一仰,抓住了那女人的手,“搞什么?是不是我看起来最好欺负啊?”   小孩他爸也冲上来要打钉子,钉子无语,扣住那女人的手一甩,把女人甩开的同时也撞开了扑过来的男人。   “爸爸!妈妈!”小孩尖声哭叫。   警察们被惊动,游客纷纷看向此处。   领导们也注意到了这里的纷乱,向这边靠近的行程被打断,有助理样的人物拦住了他们,似乎在跟他们说不适宜过来这边之类。   四、五个老人带着俩小孩跑到缺口处。   俩小孩其中一个冲着女人就跑过去,大哭道:“妈妈!”   那女人也在哀嚎,“打人啦!杀人啦!警察快来啊!”   其中一名老人对另一个孩子一个劲嚷嚷:“宝贝,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看爷爷不扒了他的皮!”   小孩往缺口里面指了指。   五名老人呼啦一下围住了缺口。   和尚和钉子两人并排,把缺口挡了个严严实实,谁也无法进去。   外面闹成了一团,和尚越笑越慈祥,钉子则负责动手。   牧九歌再也无法忍耐,她不能只这么看着花无意和他的同事为她努力、为她解决问题,参赛的人是她,她必须也要做些什么。   九歌决定厚着脸皮去找相关负责人。通过好几名工作人员,她才找到一名姓薛的主任。   “您好,薛主任。”   九歌向对方大致说了下自己参赛作品的位置和到此发生的一些情况,最后道:“我看了下整个展厅,除了那里,应该还有不少地方可以摆放我和那位参赛者的作品,我知道要给您的工作增加一点麻烦了,但是……请看在每位参赛者都不易的份上,能不能把我们的参赛作品从那个角落里移出来?”   薛主任用高高在上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牧九歌。   “你就是那个请某官员帮忙才恢复了参赛资格的剽窃者啊。你是怎么勾搭上那位官员的?陪他上床了吗?你长得好象是还不错,倒也有卖的条件。”   牧九歌脸色一变,“薛主任,在您不知道实情到底为何之前,还请口下留德。”   薛主任撇了撇嘴,“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你这样的人参加比赛,不过他们都不可能走到最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试图作弊和想玩花招、想靠后台的最后都会摔得很难看。组委会能让你继续参加比赛,你就应该心怀感激了,还敢跑到我这里来要一个好的展出位置?你以为你是谁?主/席女儿吗?就算是主/席女儿也得按照规矩办事!”   牧九歌忍怒道:“我没有要求一个好的展出位置,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尽量公平。把我的作品放在那里,有谁能看到?那你们还不如直接不要展出。”   “你以为我们想展出你的作品?”薛主任脸上满是不屑和嘲笑,还有一点愤世嫉俗的愤慨,“如果不是上头逼着我们,如果不是……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我早就把你的报名表摔到你脸上了!现在你怎么还有脸跑来找我?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   牧九歌忍怒忍到身体发抖,她握紧拳头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怒极而笑道:“那叫逼你?让你保证和维护比赛的公平叫逼你?你既然讲规则,那又为什么独独对我的作品进行特别对待?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只是因为上头逼你让你保证比赛的公平?你敢说你没有收到韩家的钱?”   薛主任一听韩家,脸色突变,当场冷下脸,手一指大门:“滚出去,马上!否则我立刻叫人取消你的比赛资格!”   “您权力可真大,说取消参赛者的比赛资格就取消,说雪藏参赛者作品就雪藏,说在比赛中做手脚就做手脚,就这样你还敢说你在维护比赛的公正性?呵,真他妈的可笑!”   “滚出去!”薛主任尖叫。   牧九歌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转身过去把会议室门锁上,还特地又移了一把椅子抵住门把手。   薛主任疑惑且警惕地看她。   忍无可忍,不必再忍!   九歌转回来,迅速走到被当作临时办公桌的长会议桌边,抓起桌上的书本杂志等物就往薛主任脸上丢,就连桌上的笔筒都给她丢了出去。   “你干什么!你怎么敢!”薛主任大吃一惊,尖叫着拼命躲闪。   “我怎么不敢?”牧九歌笑,一把抓住电话机扯下,往薛主任的脑袋旁一砸。   “啊啊啊——!”薛主任从转椅上摔倒,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角落,一个劲地摸手机,口中还在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九歌推着转椅把薛主任死死卡到了墙边,在她脚边有一把从笔筒里掉出来的美工刀,她似无意地一踢,美工刀被踢到了薛主任手边。   薛主任拼命挣扎。   可天天坐办公室、一堆中年妇女病的薛主任的体能怎么能比得上相当于半个体力劳动者的牧九歌?   九歌按住椅子,回头看了下长会议桌,见上面有个马克杯,且离她不远,伸手就能拿到,就伸手过去拿起了它。见里面水还满着,当下满意一笑,手一翻,把里面的温水浇了薛主任满头满脸。   “救命啊!来人啊!”薛主任哭了,甩着头发疯狂喊叫。   “你叫啊,叫得越大声越好,我们干脆把事情闹大,外面不正好有一群市领导在吗?我们就让他们评评理好了,反正我也不可能更进一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忍着?”   “我会告你!我一定会告你!你等着坐牢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薛主任哭着大喊。   “恶毒?到底谁恶毒?让我坐牢?我怎么你了?是抓着你的头发揍你了,还是一刀捅了你?你看你就被我浇了一杯水而已。倒是你,信不信在我坐牢之前你会先完蛋?”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薛主任?怎么了?是不是你在喊救命?”   薛主任一听声音,立刻叫得更大声。   牧九歌任她叫,冷着脸抓住转椅又用劲推撞了一下。   薛主任立刻发出更刺耳的哭喊尖叫。   外面响起了撞门声。   九歌听见外面的撞门声,用和脸上表情完全不同的激愤声音,大声对着薛主任喊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这样做完全违反了比赛的公正、公平性,韩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对付我?你身为组委会一员却收受别人的贿赂来对付其他参赛者,你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继续去做这份工作?”   九歌突然抓起桌子上的一个塑料板夹,当着薛主任的面一掰两断。   薛主任吓得浑身一抖。   九歌扔掉板夹,又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我要投诉你,我要去找你们领导,我要去找所有相关的人给我评理,我还要找报纸公开这件事,不要以为小老百姓就好欺负!”   薛主任很想大喊你有种就去找啊,可她不敢,她怕九歌会对她动手。   九歌又伏下身体,对薛主任低声道:“现在,我要你给我写一张保证书,保证一定会维护比赛的公平,再也不会对我玩花招、搞阴谋,否则今天我和你就在这里耗定了,听见没有?”   九歌说完,似乎笃定薛主任不敢再反抗一样,松开按住椅子的手,回头到桌上去找纸笔。   薛主任捂着脸哭泣,眼中满满的都是恨意,她轻轻推了一下转椅,腿一动,碰到了就在她身边的美工刀。   薛主任迅速一把抓起那把美工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九歌在桌上找到了白纸,又弯腰低头去地上寻找掉落的签字笔。   薛主任看着背对自己的牧九歌,握着美工刀的手越握越紧。   九歌捡起签字笔,转身面对薛主任,也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美工刀,可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极度挑衅地道:“你想怎么样?杀了我?你敢吗?你一个小小的组委会主任就想一手遮天?想得美!我不但会照旧参加比赛,只要比赛公平,我还一定会获取这次大赛的头名,不信,你就等着看好了!好了,现在把刀给我,你给我写保证书。”   九歌伸手,薛主任握紧美工刀威胁她,“你给我滚远点!”   九歌推开碍事的转椅,伸着手逼近一步,“把刀给我!”   “不!你给我走开!走开——!”薛主任挥舞着美工刀不让九歌靠近。   九歌躲闪,还想抓住她的手。   薛主任怎肯放弃这把在她看来可以保护和维护她尊严的武器。   两人互相夺取美工刀的过程中……   “砰!”大门被撞开。   外面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冲进屋里,就见会议室靠墙那边的地上坐着两个女人。   面朝他们的薛主任瞳孔放大,嘴巴不停开合。   “薛主任!”保安冲了过来,一把分开两人。   “唔呃……!”牧九歌痛苦地呻/吟一声,捂着肚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冲过来的保安和工作人员看看指缝里溢出鲜血的牧九歌,再看看手握美工刀浑身颤抖的薛主任,一时都哑巴了。   “不是……我不是有意……是她先动手……”薛主任流着眼泪不住喃喃自语。   没有人听懂她在说什么,所有人都被现场情况惊呆,不知是谁终于反应了过来,尖着嗓子直叫:“快叫救护车!快——!”      ☆、宝珠出尘   而这时花无意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清洁工一进来抬头又看到花无意和猎人,当下就要请他们出去。   可花无意不管清洁工怎么说,理都不理,就站在九歌的作品边看他打扫。   大约有摄像头监视,那清洁工也没敢多做其他什么事,就拿着拖把在那不到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来来回回地拖动。   很快就能清理干净的东西,那清洁工硬是在那里磨蹭,最后竟然还要拧开漂白剂的盖子想要往地上泼洒,花无意一把抓住他的手。   “喂!你干什么?”清洁工叫。   “这里有展品,你竟然在这里泼漂白剂?”花无意面色寒冷。   “我在除污!”   “用不着。”   “你凭什么说我用不着?是你打扫还是我打扫?”清洁工叫:“你们是什么人?有意见找我领导去!跟我一个清洁工狠算什么?你们有钱人就了不起啦!”   “小曹!这里面又是怎么回事?”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有数名警察和志愿者。   外面的纷乱已经消失,大领导亲自开口,让人把外面闹事的俩小孩家人两家、还有和尚和钉子两人一起请到楼上某会议室去解决问题。   两家人还不想离开,可大领导开口,警察和工作人员的效率怎么敢低,当即就跟那两家人道:马上调看录像,如果他们故意闹事就要承担法律责任。   两家人见几架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他们,有老人还想倚老卖老再闹一闹,被小孩的父亲拉住,小孩其实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只要看录像就知道,现在他们可以胡搅蛮缠,等事情真相大白,如果被全部拍进电视里再播出来,他们就丑大了。   为了那点钱,可不值得把两家名声都败坏掉。   于是两家人没敢再折腾,骂骂咧咧地跟着警察,和和尚钉子一起上楼去查看录像了。   不说楼上那两家人如何跟和尚钉子两人闹腾,且说展厅角落这边。   叫小曹的清洁工看到来人,立刻大喊:“刘副主任,你看看这些人一点都不讲理,且一点素质都没有,竟然不让我打扫卫生,还死活不肯离开这里!”   刘副主任带着不满的目光和警察一起看向花无意两人。   猎人嗤笑一声道:“这人真是你们雇请的员工?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他要往参赛作品上倒漂白剂。幸亏这位先生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结果你们一进来,他就开始贼喊捉贼。”   “胡说八道!”清洁工立刻反驳,“我没有要往作品上倒漂白剂,明明是地上有脏污……”   一名警察惊讶,“这里还有展品,我还以为都在外面。”   刘副主任推了下眼镜,解释道:“外面放不下了,正好这里有地方……”   “是吗?”该警察没说什么,就他所见,展厅明明还有很多视野很开阔的展览空间。   “这里的作品很不错啊,我就算不懂刺绣也能看得出来,这里的作品真的很优秀!尤其是这三幅,天,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特生动有没有?”另一名警察完全被他旁边的三幅作品吸引,面带感叹和惊讶地不住赞叹。   其他警察也注意到了那三幅作品,几人目中闪过惊艳。   “这里确实用不到漂白剂,地上也很干净,这人……叫小曹是吧?你跟我们出来一下。”有名年纪较大的警察对小曹招手道。   小曹惊慌地看向刘副主任。   刘副主任皱眉,开口:“说小曹破坏展品,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监视,如果他动手必然会被发现,他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干这种事。”   小曹低下头,他确实不打算用漂白剂泼作品,他得到的吩咐是只要把一瓶漂白剂全部倒进那个空间里就行,漂白剂味道刺鼻,那里又不怎么通风,不管谁进来要不了两秒钟就得捂着鼻子出去。   刘副主任见几名警察像是没有听他说话,都在看那三幅作品,甚至还小声讨论开了,当下就微带怒意地提高了声音说道:“现在领导们都在,等下德国领事一家也会前来,我想事情也不适宜进一步闹大,就刚才一小会儿,这里就闹出这么多事,影响极坏,这样吧,我建议暂时把这里封起来,小曹也不准再做清洁工作,等领导和领事一家走了以后,再请诸位仔细调查此事,你们觉得如何?”   那年纪大的警察觉得这个提议也挺合理,就同意道:“那行,等会儿找个人去看一下录像就什么都明白了。小曹就暂时先请到3号会议室坐一坐。”   刘副主任达到目的,脸上露出满意微笑,转头对两名志愿者道:“你们去找个东西来把这边缺口堵上,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打开。”   志愿者点头,转身跑出去了。   “把这里封起来,里面的作品怎么办?全部移出去?”一直站在角落没有开口的花无意问道。   刘副主任眉毛一挑,目光转向这名看起来像是混血儿的英挺男人,“太麻烦了,现在展览位子也不够,临时添加也要等到下午再说。”   花无意点点头,像是表示明白了。   事情解决,众人退出。   猎人看着前面那些人,突然笑了一下。   你们真是太不了解我们老大了,他在我们公司可是有着“最不理智者”之称号,而且此人最喜欢走直路,还好他一直都想当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轰隆!”   突然的巨物倒塌声吓得展厅一片寂静后又是一片惊叫。   警察们或拔出枪支或手按在枪套上。   市领导们被助理、保安等人纷纷围住。   些微的灰尘扬起,花无意看着豁然开朗的视界,双手抄兜慢悠悠地走到了牧九歌的三幅作品前。   看到上面似乎落了些灰尘,男人当即就从随身的单肩牛皮仿军包里掏出一支电脑用超小型吸尘器,开到最小档,对着三幅展品一一仔细且小心地扫了一遍。   人们渐渐围拢过来,警察冲在最前面。   “发生了什么事情?!”展馆中很多人都在尖叫。   “不用担心,是广告牌倒了……我天,这么大的广告牌怎么倒下来的?”有人不可置信。   警察们围过来查看,好几人面面相觑。   “这广告架子是铁焊的吧?怎么好好的就倒了下来?”   负责今天展览厅安全的警察们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是越不想出事就越有事,领事一家幸亏还没来,否则不就丢脸丢到国外去了?看看咱们的施工质量!   馆长、台长、组长等各种长都在不停咽口水,身上更是冒出一身冷汗,幸亏那里人不多,幸亏领导们和领事一家没有被砸伤到,否则这责任一追究起来……啧!   “赶紧派人把那个广告牌先移开,找人把那里打扫干净,这像什么话?”展览馆负责现场布置的刘副主任急出了一头汗。这事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问责呢,也幸亏没伤到人,可在这么多市领导面前出现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他绝对难辞其咎。   戴维忽然大叫一声,冲着那个角落就狂奔了过去。   他的行为惹得警察和摄像机一起对准了他,大半游客都在看他的举动。   很多人都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跟着戴维的两名警察互相想起什么,其中一人立刻叫道:“里面还有展品!”   一听说里面还有展品,几名“热心”游客立刻跑过去帮忙。   不一会儿,就见戴维和一名游客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副展架走了出来。   市领导的目光、游客的眼睛、摄像机的镜头全部对准了这一幕。   “这……是油画?照片?”有人惊疑地问。   那位大领导也好奇地问旁边的讲解员,“是不是以前或以后要展出的展品?”   讲解员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看过这幅作品。   随着热心游客陆续抬出其他作品,周围断断续续地响起了惊讶的叫声。   “是绣图!你们看那张就是指定图案的参赛品。”   被抬出来的六幅展品被人巧妙的一字排开。   原本拿来凑数的三幅展品成了另外三幅展品的最好衬托。   “那真是绣品?”不少人想要凑近看。   “绣得好像真的!我还以为是油画或照片。”惊讶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展品周围的人越围越多。   刘副主任等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去把这件事告诉薛主任,让她过来一趟。”刘副主任低声对身边一名工作人员道。   鼻子灵敏的记者们第一个发现蹊跷,无人知道的展出角落、突然倒塌的巨大广告牌,被游人救出的技艺精湛夺人眼球的展品,这些因素加起来只表明了一件事——这后面肯定有故事!   最大的那位市领导微微皱起眉头,他想起刚才好像就在这几幅作品被抬出来的地方看见了重宇公司的公关部部长和尚。   再想起之前和尚跟他打招呼,说是他们公司偶尔结识的一位参赛选手被诬陷为剽窃者,那名参赛选手本想通过参加这次的刺绣类挑战赛来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绝技的拥有者和传人,却被剽窃了她家传承的有钱人直接找节目组把她的比赛资格取消了。   他当时听了这件事,抱着不偏颇任何人的心态给相关管理者打了电话,目的很简单,他认为真金不怕火炼,既然有这么一个挑战赛,真正有技术、有传承、肯苦练苦学的人一定不会输给走捷径的真正剽窃者。   如果真传承者输给了真剽窃者,那么她也没有资格拥有这份传承。   如今看来,节目组虽然恢复了那名叫牧九歌的参赛者的参赛资格,却暗中阳奉阴违,把人家姑娘辛苦绣出来的作品藏到了没人能看见的地方,就连讲解员看样子都不知道有这几幅作品的存在,如果这个巨大的汽车广告牌不倒,那姑娘的作品大概就要蒙尘到底了。   张近仁,本市最高领导,心中冒出了怒火。   他最恨这种阴湿、卑鄙的事情!   重宇公司找他如果是想给那个选手开方便之门,他只会找个借口推托掉。他帮忙,只是觉得应该给人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   重宇公司也有钱,甚至有势,但人家求的也只是一个公平竞争的参赛机会,否则以他们的财力和势力,想要直接打垮那家诬陷那姑娘的人家不说容易之至,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更不要说他们完全有能力把那个姓牧的姑娘捧成天下第一绣匠!   真是好笑!越是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反而会特别珍惜自己的羽毛,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法规,倒是那些手上握了丁点权利和金钱的人反而一个个都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可以一手遮天!   张近任冷笑,如果牧九歌没有因为偶尔的机会认识重宇公司的人,那么今天那姑娘会变成怎样?   也许这世间有很多这样的事,他没有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他连问都不问一声,又算什么父母官?公务员本就该为人民服务,不管他的官职有多大。   他不在乎让人家去猜测那姑娘和他的关系,也不在乎政敌泼黑水。感性一点说,如果那姑娘是他女儿,他能看着不管吗?现实点说,有重宇公司这条线,他以后会怕没有政绩吗?   张近仁跨前一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某个角落忽然又是一阵慌乱,几名警察迅速跟随某人向楼梯那边跑去。   “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张近仁问附近的人。   那人立刻跑过去打听。   嗅觉灵敏的记者也偷偷跑了过去,有人想阻拦他们,但不是每个电视台都关系良好,相反大家巴不得别家电视台或热门节目组出点丑,哪怕对方闹出来的事不能播出、不能报道,了解一下事实也是好的。   而网络新闻记者则巴不得找一些耸人听闻的题材,他们自然更不愿放过机会,至于能不能报道那是另一回事。   与此同时,花无意也接到了电话,来电者是和尚。   “你那边的事处理完了?”花无意一边接电话,一边转头寻找牧九歌。奇怪,九歌去哪儿了?广告牌倒下的时候,他还以为九歌会第一个冲过来。   “我这边简单,录像调出来后,对方就闭嘴走了。有另外一件事,我正好在同层楼,事发不久我就和钉子过来了。”和尚在那边说道。   “到底什么事?”花无意微皱眉。和尚会用这么沉重的语气,可见发生的一定不是小事。   “你先冷静一下,先深呼吸两次。”   “……说。”   “你老婆叫牧九歌对吧?咳,她受伤了,现在……”   “她在那儿?”   “老大,求你先深呼吸……”   “她、在、哪、儿!”      ☆、逼供前奏   “看着这些展品,我要九歌的作品放在这个展览馆最好的位置。”花无意不容否却地丢下一句话,面无表情地冲向楼梯口。   猎人挑眉,发生了什么事?老大……有点不对头啊。   重宇公司的员工们互相偷看,几秒钟后,这些人的脸上、眼中都冒出了不可抑制的兴奋之情,老大要发飙了,他们有的玩了!   陈组长脸色铁青,他刚刚接到了电话,组委会助理打电话给他,说薛主任用刀捅伤了一名对展出地点不满、前来找她调整位置的参赛者,而那名参赛者名字就叫牧九歌。   陈组长和其他节目组委会成员不一样,他和张台长关系好,又是整个节目组的负责人,所以他十分清楚牧九歌的后台是谁。   陈组长舔了一下嘴唇,看着前方的张近仁,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主动告诉他。   可是很快,不需要陈组长主动交待,秘书已经打探到事情大概,报告给了张近仁听。   张近仁脸色不变,但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人已是怒气满胸。   张近仁直接一副玩笑的语气道:“看来是这几幅展品在喊冤哪,它们如此优异,却被藏在那么大一个广告牌后面,怪不得铁焊的广告架都能倒掉。我看这展厅中还有不少空闲位置,如果实在没地方摆,那就摆在展厅那个大屏幕下方好了,那里不正好空着?”   “是是是,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以为展品都在大厅中了,没想到那个地方还藏了几幅。小陈啊,安排人把那几幅作品放到那个大屏幕下方,别让宝珠蒙尘了。”张台长抹汗陪笑,边转头吩咐陈组长。   陈组长一肚子恼火却不敢在这时候多说什么,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着他搞鬼,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要让他知道是谁……哼!   陈组长走出没几步就给张台长发了一个短信,把牧九歌被薛主任刺伤一事告诉了他。   “听说有参赛者觉得组委会不公平跑去找相关负责人,结果却被相关负责人给刺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张近仁突然问张台长。   记者们耳朵一下竖起,摄像机紧紧跟随张台长的表情。   身为电视台台长的张台却突然变得无法适应被这么多摄像机对着的感觉,一时汗流如雨,他听到短信提醒声,却根本没有机会去查看短信。   “有这种事?我、我会让人好好调查一下。”   “我也觉得要好好调查一下,搞这种节目,目的就是为了与民同乐,为了发扬光大中国传统古老技艺,既然如此,整个节目就更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更何况我听说这个节目收视率相当高,连我夫人都很喜欢,这是你们成功的地方,值得赞扬和肯定。”   张台长感激地笑,“谢谢张书记夸奖。”   张近仁口音一顿,“但同样你们各项工作也应该做得更到位,让每一个参赛选手处在一个公平的比赛环境下是最最起码的条件。凡是竞赛类、评选类节目,都应如此,否则……”   张近仁说的话被摄像机忠实记录下来,之后会经过剪辑,再之后只要剪辑的内容让市宣传部许可,地方电视台就可以播出相关内容,而国视会更麻烦一点,国视对此很清楚,所以他们只拍摄却没有播出这段话的打算。   “王记,你们国视1台不是要做一个专题节目吗?我个人建议你们可以对竞技类节目和大型比赛做一些专题报道,什么地方都隐藏着不公,也许我们没有办法做到绝对的公平,但至少也要相对公平。你们说呢?”张近仁微笑,拍了拍王记的肩膀。   王记笑,“张书记的建议总是特别好。”   王记的回话相当滑头,他没做任何承诺,只不轻不重地奉承了张近仁几句。   张近仁也没有非要追求个结果,他要的只是让大家感觉到他很重视此事罢了。   随后,倒下的广告牌被迅速清理出去,游客们仍旧可以正常参观,张近仁在亲眼看到牧九歌的作品被放到大厅显示屏下方后,没对该作品做任何点评,也没有过问牧九歌的伤势,很快就和一干市领导们离开了展览大厅。   楼梯口挤满了人,所有记者等无关人员都被拦在了楼梯口,花无意费了点工夫才挤到最前面。   “你是谁?无关者不能靠近。”有警察拦住他。   正在等待花无意的和尚看到人,正要过来说明。   花无意已经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在警察耳边低声道:“我是伤者的丈夫,我需要知道我妻子情况怎么样。或者你希望我先去拜访一下凶手?”   警察一听,立刻让开了道路,花无意声音够低也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不过他轻松进入禁入区还是引起了一番小骚动。   记者们想方设法架高摄像机,想要看清二楼的情况。   和尚对花无意招手。   九歌已经被移出那间会议室,移到了二楼外面开放式大厅内,不过她处的位置比较巧妙,是一个内凹的空间,无论外面摄像机怎么转圈,都不会拍摄到她。   花无意看到了九歌。   九歌今早梳的马尾辫已经解开,长发披散在肩头,还有些潮湿。   一向坚强的女孩如今却十分无助地躺在一张长会议桌上。   两人目光相对,花无意在九歌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和不安。   花无意侧头看了眼那间会议室,走到九歌身边,握住她的手。   九歌意识很清楚,看到花无意,嘴巴张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九歌身边除了和尚和钉子,还有一名脸色极度苍白的年轻人。   花无意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对他点了点头,道:“伤口长约6cm,凶器是美工刀,刀口比较锋利,不过伤口不深,小心处理后以后应该不会留疤。”   “谢谢。”   年轻人耸肩:“只要你别怪我看到你老婆的肚皮即可。”   花无意凝固住,九歌的肚皮他都没看过!   九歌忍不住笑了一下,刚才这位年轻人第一句话自我介绍说是重宇机械的专职医生,姓衣服的衣,叫生活的生;第二句话就问她,如果她和花无意将来有了孩子,可不可以让他负责接生。   和尚在一边打哈哈,“那个啥,我一看牧姑娘受伤,等救护车还不知什么时候来,就先叫了医生,你知道医生随身携带各种救命工具。”   花无意点了下头,诚恳地道:“谢谢。”   和尚嘿嘿笑,摸了摸光头没说话。   “伤者的丈夫来了?那么可以问话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干练警察快步从案发会议室里走出来。   负责看守的警察跟他指了一下花无意。   和尚低声告诉花无意,他们比警察来得快,见牧九歌伤势不重,就先把她从会议室里转移了出来,而当警察赶到时,医生已经先来了,并开始救治九歌。   警察想要问话,他就告诉警察让他们等伤者的丈夫来。而九歌至今还什么都没说,里面那个凶手嫌疑人则反复念叨说是九歌先动手,她只是自卫。   “你是伤者的丈夫?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伤者了解一下,如果伤者可以开口说话,能不能让她交代一下案情经过?”干练警察似乎是个急性子,张口就快速说道。   花无意转身面对警察,“可以,不过要等我妻子伤势稳定并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   “律师?”干练警察似乎很不习惯这两个字,“请问你是中国人?”   “我是。”   “我觉得不一定非要律师在场吧?毕竟你妻子表面看起来像是受害人。”   花无意陡然加重了语气:“警官先生,如果您已经有先入为主的想法,那么我们就更需要律师在场。我妻子性子直、口拙,比不得别人会装可怜,更何况里面那凶手还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不是演员胜似演员。”   “呵!”干练警察揉了下鼻头,“语言挺犀利的嘛,我刚才还以为你不会说中国话呢。那好吧,我会跟进这件事情,你们想请律师就请好了,不过请快点,最迟下午两点之前,我希望能从这位……牧女士口中了解到案发经过。你们也希望能快点让凶手绳之以法吧?”   “当然。请问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咳,应该快到了。”   救护车到达展馆后门时,德国领事一家也准时到达展览厅前门。   花无意跟着九歌上了救护车,和尚等人则开始兴致勃勃地互相分派任务,至于任务内容都有啥,连花无意都不知道。   救护人员听说受害者伤口已经被医生处理过,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把人抬上了车。   且因为九歌伤势不重,又有她丈夫看护,两名救护员一名负责开车,一名坐在助手席,都没有留在后车厢。   花无意见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这才伸手去掀九歌的上衣。   九歌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我看看伤口。”   “伤口有什么好看的?已经包扎起来了……”   九歌话还没说完,花无意已经态度十分坚定且坚硬地掀开了她的上衣。   伤口上被贴了纱布,花无意直接把纱布揭开看了一下。   九歌无语,翻个白眼也懒得管他。   “疼吗?”花无意低低地问。   “当然疼。”九歌无奈道。   “怎么划的?”   “……”九歌没有回答。   花无意也没逼着她说,起身从救护车里找了新的纱布和消毒液,重新给她的伤口消毒后换上新纱布。   “谢谢。”   花无意坐到九歌身边,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低声道:“今天的游客中有德国领事一家,他们一定会被你的作品震惊,可惜你不能在现场和他们合影留念了。”   “是啊,真可惜。”九歌干巴巴地附和。   花无意看着她,不再说话,车厢里一片沉静。   九歌被他看得逸开了目光,过了一会儿,她又自己转回来,刚才做那些事时全凭一口气,现在这股气泄/了,她……开始害怕和担心了,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和花无意说,而这种对方似乎洞悉一切的沉默则让她更加难受。   “我的比赛资格是不是要被取消了?”她先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来打破这份沉寂。   花无意摇头,“没有人会取消你的参赛资格。另外,你的作品已经被移出那个角落,现在就放在大厅那个显示屏下面,任谁进来都会看到它们。”   “是吗?谢谢!我……”牧九歌心中特纠结,她去找那个薛主任不就是为了争取一个好的展出位置?可她拼死拼活还没有拼出结果来,花无意那边已经轻悄悄地把事情办妥了。   花无意伸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嘴唇,“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会让公司律师帮你处理此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对不起,我……”   “刚才说那句话的是理智的我,而真实的我则非常希望你能原原本本、一五一十、没有一丝遗漏地把事情全部经过都告诉我。”   牧九歌黑线,“……不带这样转折的,花兄。”   “可以说了吗?”花无意无视九歌的表情,问道。   “不说可以吗?”九歌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花无意解释这件事。   “可以,但我会强/奸你。”      ☆、逼供进行时   九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婚内强/奸也是犯法。”   “就跟你跑过去故意挑衅对方一样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是你希望我知道什么?”   牧九歌闭了下眼睛,睁眼望着花无意的手,低声快速说道:“我被气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当时就想不能让对方取消我的参赛资格,我需要掌握住对方一个把柄,当时我也没有特定的计划,变成这样完全就是事赶事。而薛主任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尖锐、很苛刻,但明显色厉内荏,这种女人表面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只要你彻底压制住她的气势,让她感到害怕,她就会彻底软掉,我只是想让她写一张保证书……”   “你很了解这种女性?”   九歌轻轻点头,“我生理上的那个父亲现在的妻子就是这种人,她以前欺负我奶奶和我妈,我……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狗,然后把那个狗仗人势、一看见我就汪汪叫的畜生的脑袋用斧子剁下来,砸到了她身上。从此以后她就特别怕我,看到我都会躲着走。”   花无意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他好像娶了一个了不得的老婆?这就是没了解就结婚的……惊吓or惊喜?   九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担架病床的皮质边缘,勉强笑了一下,道:“吓到了吧?其实我挺可怕的哈?我说过那个离婚的建议还在有效期,你只要忍耐一年……”   有什么微冰凉、柔软的东西在她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   九歌抬起脸,惊讶地看向花无意。   从花无意的眼睛、脸上,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丝与恐怖、害怕、厌恶等负面情绪有关的表情。这个人竟然接受了这样的她?   其实她在说出上面那番话时她就后悔了,她这时才发现,她竟然一点都不愿意花无意讨厌她。   花无意又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   “我现在好想和你做/爱怎么办?”男人认真地道。   “……”九歌咽了口口水,呆呆地回了一句:“我受伤了。”   “那好吧,等你伤好我们再做。”花无意很不满地看了眼伤口,又很不满地看了眼牧九歌。   “你不相信我。”   “嗯?”   “如果你相信我,你就不会自己去冒险做什么事情,而是会先看我怎么做,至少也会在做什么事情前先跟我商量。”   “不是的。”牧九歌急忙否认,她真的不是不信任他,“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你和你同事帮了我那么多,他们甚至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还请你公司公关部的人给上面的领导打电话帮我说情,这些都是人情债,你又不是公司老板,哪能老是随便用公司的资源做私事?”   花无意想做一些解释,可九歌又很快说道:“就算你是公司老板,你也不能公器私用,请同事捧捧场也就算了,哪能把人家也扯到麻烦中来?所以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希望能尽量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九歌犹豫了一下,抬手寻找到花无意的手,握住,看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也说过我有点大女子主义,我只是不想凡事都靠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花无意像是单纯的不明白,“妻子不就该依赖自己的丈夫吗?丈夫不就应该给妻子依赖和保护吗?”   九歌摇头,微笑,“大概是我从小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的缘故吧,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如果我的丈夫是一株树,我希望我是一片沃土,我会永远陪伴他,给他提供养分,供他自由自在地生长,而他的落叶将为我提供养分,他的树根将为我留住水源,他的身体则为我挡住风沙侵袭,我们紧密相连,生命相依,互相都不可缺少。但当他背叛我时,没有他,我也能独自很好地活下去。”   “不做菟丝花?”   “不做菟丝花。”   “好吧,花牧土壤女士,现在你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花园里的那株树了吗?”   牧九歌笑,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出来。   九歌抬手胡乱抹着眼泪,带着哭腔又哭又笑地道:“我不想哭,我一点都不想哭,可是……你是个混蛋,你一定会在将来后悔娶了我这样的女人!”   花无意花了五秒钟想了一下,然后极为肯定地回答她:“不后悔。”顺便抓起床单给她擦眼泪。   牧九歌抓着床单不放,躲在床单后面直到泪水终于不再不受控制地冒出眼眶,她才松开床单,露出没有化妆的脸。   说实话,这时的九歌不是很好看,因为泪水的浸泡,她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鼻头也红红的,脸颊也被她自己大力擦得一片红,加上头发凌乱,看起来实在没办法用“梨花带雨”等词汇来形容她。   花无意突然捏了她脸蛋一下。   牧九歌条件反射地拍开他的手,拍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九歌连忙解释,“我不是……我……”   花无意没说话,抬手,捏。   牧九歌心情平静了,她眼前这个男人就根本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她胡思乱想一大堆,甚至想到对方会不会鄙视她、责怪她、甚而向警察揭露她,至于离婚那是肯定的了。结果呢?结果人家屁反应没有,不,还是有反应的,就是想跟她做/爱!   牧九歌这次拍花无意拍得心安理得、堂而皇之,拍完,按住他两只捣乱的爪子,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最后,九歌补充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吗?因为我不仅想让那个女人害怕,我还想让其他想要算计我的人都害怕,那个薛主任事后肯定会到处哭诉,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一个可怕的、疯狂的女人,只要我的比赛资格不被取消,后面的比赛中如果还有人想要算计我,一定会多想一想得罪我这样连组委会都敢挑衅的疯子值不值得。你看,我一点都不善良,我还很有心计……好吧,是自以为自己聪明的那种蠢女人。”   “还好,以你的智商来说。”花无意中肯地评价道。   九歌,“……”她突然想揍这个男人怎么办?   花无意还在用一种研究的口吻继续点评道:“典型的冲动犯罪,整体行动计划不周详,不可测因素太多,破绽……我会想办法给你抹平,以后如果你对这方面有兴趣,我可以找人教你。”   “教我?教什么?”九歌愣。   “教你怎么做一个规则内的守法良民。”   “嘛意思?”九歌不解。   花无意没有再解释,医院到了。   九歌被送进病房,结果医生看了她的伤口后直接说不用处理了,以后来换药就行。   可花无意以自己妻子的精神受到极大伤害为由,硬是要了一间单人病房。之后他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打给公司律师,让他尽快赶到医院来;第二个打给周小影,让他去找和尚了解事情经过,然后策划一下文明的反抗方式。   那名干练警察在中午就赶到了医院,这件事上面似乎极为重视,大概影响太糟糕,有些记者已经打探到消息,并先一步匿名在网络上报道了。   标题也极为耸人听闻,叫“中国最热节目幕后不公,参赛选手愤而抗议反遭毒手!”   因为有图,且有准确的地点和时间,虽然没有说出涉事者姓名等隐私,但知道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人也大概了解了此事。   同时牧九歌那三幅绣图火了!   这年头几乎人人都有手机,手机功能又各种齐全,当时在展览馆发生的事情,很多都被好事者拍了下来,包括汽车广告牌莫名倒塌,惊现极品绣图的经过等。   有人把牧九歌绣的第一幅刺绣和指定图案进行电脑比对,最后竟然得出相似度高达99.9%的高分。   而第二幅刺绣的蝉,被人用真正的蝉做对比,看过的人都说难以分辨哪只是真,哪只是假。   第三幅母亲怀抱婴儿的哺乳图则彻底奠定了牧九歌在此次刺绣大赛中的地位。   据闻,在这三幅作品被展出的第一天就有不少有钱人当场表示想要收藏这三幅作品。   而当晚国视1台、7台播出的三十秒新闻中,德国领事一家对这三幅绣图赞不绝口的片段,则让钟山市展览馆周日的游客猛地暴增到一个可怕的数字!   凡事有人喜悦就有人忧愁。   在得知牧九歌的三幅作品在第一天展馆还没有关门前就已经达到最高3759票,最低也有3610票的傲人成绩后,有人坐不住了。   韩家一边到处收集证据,试图从薛主任那件案子中扳倒牧九歌,一边在做另一手准备。   “绝对不能让那三幅图的票数再增加,牧九歌的比赛资格暂时无法取消,那么就让她的作品消失!”韩家老夫人李杏拍案道。   “奶奶,不要生气,小心身体。”韩恬芳连忙起身站到李杏身后拍抚她的背。   “嘉瑞,查出来是谁在插手那丫头的事了吗?”韩老爷子皱眉问。   韩嘉瑞忙点头,“查出来了,据说是钟山市的一把手亲自打了电话,而且他还在今天早上亲自到展馆捧场,并利用特权给牧家丫头弄了一个特别好的展出位置。”   “不像话!”韩老爷子骂,“他这样做就不怕有人投诉他?嘉瑞你给我收集证据寄给省里的反贪局,如果查到他和牧家那小骚/货有男女关系最好!要拍到照片知道吗?”   韩嘉瑞点头。   “和我斗?”韩老爷子深吸气,“那张近仁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小小的市里的书记就敢插手我们韩家的事情,我看他是不想要他那顶官帽了!”   “爷爷,我觉得事情还是不要复杂化比较好,传说张近仁做事很得那位的青眼,我们把苗头对准他岂不是舍本逐末?”韩恬芳开口道。   “哦?你有什么想法?”韩伟韶似乎很看重孙女儿的意见。   “我和哥俩人和牧九歌相处了半年,这半年中不说特别了解她,但她的交际范围我们还是很清楚的,如果她认识张近仁,不可能不说出来炫耀,就算她不和我说,也应该会和哥提一提,也好涨一涨自己的地位。”   “你是说……?”   “她就算勾搭上张近仁,也不会很久,既然不久,张近仁对她就算有一定的新鲜感,但肯定不会有多深的感情。如果牧九歌的名声彻底变糟,甚至……”   韩恬芳微笑了一下,顺了顺耳边秀发道:“男人嘛,新鲜感过去了自然也就淡了,如果女方还变得让他丢脸,他只会想要更快甩掉对方。所以,我们完全不必要对付张近仁,只要把苗头对准牧九歌就好,奶奶,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恬芳就是看得明白。”保养得十分到位的李杏摸了摸孙女儿的头,表扬道。   随即,老太对韩老爷子道:“我也觉得不适合把事情闹得太大,九歌那丫头顾忌太多,又没有什么靠山,她就算出卖自己的身体又能巴上什么样的好人?那些人又哪个会对她当真?都是玩玩罢了。”   韩老爷子敲着扶手沉吟。   李杏又道:“咱儿子好不容易才在官场站稳脚,媳妇那边的人脉也不适合多使用,那么强大的人脉就应该用在刀刃上,而不是浪费在牧家那个小丫头身上。嘉瑞啊,你也不小了,该独当一面了,你妹妹要闭关练习刺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务必要让那小丫头翻不了身。如果她不懂得闭嘴,你就教会她闭嘴!如果她手伸得太长,那就剁掉她的手!她那个妈不是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症吗?说不定她就有这个遗传呢?”   “知道了,奶奶。”韩嘉瑞一派贵公子风范地点了点头。   “很好。”李杏和韩老爷子互看一眼,都对这对孙子孙女极为满意。他们认定,将来韩家的事业一定会在这对孙辈的手上更上三层楼!   而作为挡路狗的苏家和苏艾母女两个则是他们必定要除掉的目标。   李杏最后感慨万分地叹息道:“九歌啊九歌,不要怪你外婆心狠,你拿了那两百万如果肯老老实实地过你的小日子,不要去想一些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也不至于要彻底断了你的路。要怪就怪你这丫头太贪心!”      ☆、作品保护战   律师来之前,九歌把手机交给花无意,“里面有一段录音,我本来想当作威胁对方的把柄。”   花无意没有立刻打开听,而是等律师来了后,一起坐下听了一遍。   “你就是那个请某官员帮忙……   你以为我们想展出你的作品……   ……立刻给我滚出去!”   录音到此为止,律师德勒叶特意抬头看了下花无意的表情,尤其是他的眼眸。   花无意脸色阴沉,亮茶色的眼眸已完全转变成了深夜般的漆黑。   听九歌口述,和听现场版的效果绝对截然不同,听到人如此羞辱、诬陷、辱骂自己的妻子,是男人就无法忍受!   “你应该捅她一刀,而不是被对方捅。”花无意道。   九歌苦笑,“就算我气昏了头,我也不想为那种人坐牢,毁掉自己一生。”   “不会,因为你一定是正当防卫。知道什么是正当防卫吗?”   花无意开始认真教他老婆理解如何算正当防卫以及什么是防卫过当。   “喂喂,哪有人教自己妻子这个的?”德勒拍额头,老天,懂法的人钻法律空子才最可恶也最可怕。   德勒是一名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成熟稳重男子,自我介绍是德中混血,精通各国律法,尤为擅长经济和民事案件。   花无意看向德勒,回答道:“因为我的妻子是九歌。”   言下之意他妻子可不是那种只能靠男人保护的小白兔。   德勒听懂,眉头一挑,笑了,这次他终于正眼打量了一番半躺在病床上的女子。   九歌大概在他来之前收拾了一下,梳理整齐的长发扎到了背后,脸上干干净净,五官和一般东方女子略不同,很有立体感,但同样也给人一种比较强硬、不温柔的印象。   老实说,德勒完全没想到花无意会和这样一名女性结婚。   他以为以无意的个性、经历和处事观念等,就算娶妻也会娶一个温柔和婉听话的小女人,而不是这种一看就有点大姐头气质的女人。   不过……他能感觉出来,花无意似乎相当喜欢并欣赏这个妻子,而且还颇有点得意?   “后面是不是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德勒把目光停到九歌脸上,问。   九歌看了花无意一眼,花无意点头。于是九歌放心把所有经过又仔细说了一遍。   德勒没有做任何记录,听完又问:“听说在事情发生后,警察来之前,和尚和钉子先进入了案发现场?”   九歌点头。   “他们进去的时候是否已经知道你是无意的妻子?”   “外面那些人听薛主任嚷嚷,大概知道我是谁。和先生他们大概也听到了,所以他们一进来就低声问我是不是叫牧九歌,丈夫是不是花无意。”   德勒点点头,看向花无意,“那应该问题不大,如何有问题,和尚和钉子一定会事先交代我们。接下来我们要在警方面前咬定态度,表示一定要提出告诉、严惩凶手。这个录音很好,但不能提交给警方,这是双刃剑,只需表明我们有铁的证据就行,而只要那位薛主任请的律师不是傻子,他一定会建议他的委托人和我们私下和解。”   牧九歌踌躇道:“可是确实是我先动手……”   德勒转而看向九歌问道:“那你有动手打她吗?有威胁要打她或杀她吗?”   “没有。”九歌摇头。   “那就行,争吵和动刀子性质完全不同,这些专业事情你可以都交给我,你只要专心准备比赛就好。”   “谢谢。”牧九歌诚恳地道。   德勒又问她:“现在我需要知道你的要求,你是希望让那个薛主任坐牢,还是希望对方赔钱?或者想要通过此事达到某个目的?”   “我只要公正,只要组委会不要在后面的赛程中给我下绊子就行。”九歌哪会真让对方坐牢,更不会要对方的钱,毕竟她确实有激怒和挑衅对方之嫌。   “很可笑对吧?我求的是一个比较干净、公平的比赛环境,最后却要靠这样的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   “想要收获粮食,你得使用粪便;想要抓住恶人,你得学会开枪;想要新生命诞生,母亲得受撕裂之罪;任何破而后立的事情,在破的时候都不会平静无波没有痛苦,更不会干净。”花无意不是很温柔地道。   他不喜欢听九歌这样自责,他的妻子应该更骄傲、更自在地活着,而不是在各种纠结中寻找心理的平衡点。   当然,作为丈夫的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更骄傲、更自在、更快乐、更幸福地生活,问题更大!   警察有律师应付,九歌基本不要烦心。   花无意哪里也没去,就坐在病房里陪着她,一开始九歌还不好意思,让他回去休息不用管她,被他捏了两次脸蛋后,就再也不跟他客气了,你想留就留呗。   花无意中午出去买饭顺便还买了一本书,和九歌用完中餐后,就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看书。   九歌假装午睡,其实则侧着头从眼缝里偷偷看他。   “你想要我陪你一起睡一会儿吗?”花无意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道:“你可以直接邀请我,不用这样隐蔽地用目光暗示。”   九歌把脸埋进枕头里,对花无意竖起了一根中指。   花无意微微勾起唇角。   一夜无话,除了牧九歌看花无意一直坐在那儿太辛苦,晚上把病床分了一半给他,结果被搂着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还被花无意用一种异常奇怪的目光看了半晌以外。   “你看。”花无意低头。   “看什么?”九歌跟着往下看。   “硬了。”   九歌,“……”   花无意加重语气,“硬了大半夜。”   “什么东西硬了大半夜?老大你这样持久牧姐会很辛苦的啦!”周小影哈哈笑着,推开病房门,捧着一大束花,和郑野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听说某某牌子的润滑剂效果特别好,你们可以试一试撒。”郑野貌似真诚地道。   周小影斜他,“你用过?”   “咱用它保养过公司的跑步机,每个用过的人都说脚感比以前更好撒。老大你要不要?公司仓库里还有大半箱,就是上次买来抽奖结果被猎人无情弃奖的那一箱撒,和尚想要咱都没给他撒。”   花无意考虑了一下,“那你问一下猎人,如果他真的不要了,就给我吧。”   牧九哥简直想把这三个男人全部丢出病房。   “九歌,你不喜欢百合吗?”   周小影想要爬到床上坐着,被花无意拎着脖子扔到了他刚才坐的椅子上。他自己则顺势坐到了九歌脚边。   九歌看到那些花就想到花无意那个关于花和男性的言论,忍不住嘴角直抽抽,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正眼去欣赏那些美丽的花朵?   郑野一边摆早餐一边噗噗笑,“老大肯定和牧姐说过他那个关于花和男人的言论了撒。牧姐,你喜欢大花还是小花?”   牧九歌一脸黑线,“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大的,你们那是……”   “哦哦哦!”病房里响起了雄叫声。   “她懂我们说什么!她竟然直接说出来了!”   “花夫人,矜持!矜持撒!”   “坏了,难不成老大那里很小,否则九歌为什么要这样说?”   花无意开窗,抓起周小影直接塞到了窗子外面。   周小影从窗子外面爬进来,“老大,你不能因为我说出了事实就想杀我灭口,这样吧,你从这个月开始给我绩效考核全部打300分,我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郑野摸下巴,“奇怪,咱上厕所时看过老大那里撒,不小啊……咱懂了!”   郑野一拍巴掌,“牧姐说的是真话撒!她嫌老大那里……呵呵呵,润滑油很重要哈?咱今晚就给你们送来撒。”   “你们都够了!”牧九歌跟这两只已经算是比较熟悉,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周小影是来报告的,据说昨晚市展览馆相当热闹。   “老大你通知我慢了一步。”周小影埋怨道:“在这之前,文鸽子就已经搞了一个花夫人作品保护战之特工篇,害得我都没得玩。”   “特工?”九歌惊呆,重宇机械到底是什么的干活?   周小影解释道:“我们担心你的作品晚上有人来搞破坏或干脆偷走,和尚就稍微透了一点话出去。”   “什么话?”   “今天俄国领事馆的正、副领事和一些领事馆官员都会来展览馆参观,而偏偏昨天铁焊的广告架莫名倒塌,最后被检查出是被激光刃之类的东西所破坏,这让负责警戒的人相当担心。”周小影抢过唯一的一张椅子坐下。   郑野无奈,只得站着吃,九歌连忙让他坐到床边上。   郑野很高兴,一屁股就坐在了九歌和花无意的中间。   花无意斜睨他。   周小影妒忌地看了眼郑野,继续道:“和尚放出消息,说有人打算对俄国领事下手,而且要特别弄出意外的样子,为的是破坏中俄两国的关系。这个消息一出去,那些负责警戒的特工们就紧张啦,现在的世界局势……你懂的!”   九歌表示懂。   “为了加强安全措施,特工们和便衣警察不但彻底检查了市展览馆各项设施,昨晚更是彻夜看守。而俄国领事会来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些想要害你的人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于是昨晚展览馆真的来了一帮小贼……”周小影耸肩,没有往下说,因为根本不必要再说。   九歌默默为那些小贼们点上了一根蜡烛。   “奇怪,不过一个小小的初级海选展览,为什么接连两天都有外国领事前来参观?”   九歌想不通,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花无意请和尚帮的忙,但转念一想,重宇机械再了不起,能认识几位市领导、省领导就已经很了不得,若说该公司一个小小的公关部负责人就能请得动德、俄两国领事前来捧场,那也未免太想当然。   “也许他们有什么打算吧,这些政治人物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花无意淡淡道,隔着郑野给九歌夹了一个生煎包。   九歌道谢,想想也是,就此把这个疑问放下。   郑野伸出碟子表示他也想要一个,被花无意放了一根油条。   周小影向九歌伸碟子,九歌看他那张小孩脸,便也给他夹了一个生煎包。   周小影抓着生煎包向对面两个大男人炫耀,结果被无视。   郑野嚼着油条嘻嘻哈哈地形容昨晚小贼被抓的经过,说那几个小贼被几十挺冲锋枪包围时,当时就大叫着飞快抱头趴在了地上,有一个还吓哭了,直嚷嚷他们跑错地方了,其实他们想去的是刺绣展厅。   “哇哈哈!”郑野一边说一边笑得东倒西歪,“咱这里有现场录影,等会儿放给你看撒。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牧姐你认识一个叫牧有为的人吗?”      ☆、暧昧   “怎么?”九歌一听这个名字就停下了吃饭。   郑野抓了抓头道:“昨晚九点多你家门口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敲门找你撒。老大在走廊里装了隐蔽探头,咱在监视器中看到了,就让小影上楼去问他是谁撒。”   周小影接口:“他说他是你的父亲,找你有事,又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说我只是你的邻居,他就走了。我看了他的身份证,发现他叫牧有为。”   九歌心里有事一时疏忽了周小影是怎么看到牧有位身份证的,只自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   “你没跟他说过?”周小影问。   九歌摇头,因为怕那人无耻纠缠、仗着父亲的身份为难她——以前那人就为了老房子来闹过,她和母亲搬了现在的新住址后从没有告诉那个人,爷爷奶奶那边也不可能告诉他。   “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很糟糕撒?他找你是好事还是坏事?”郑野好奇。   “很糟糕。”九歌彻底放下了筷子,“我们不是仇人却胜似仇人。”   花无意问:“你能大致推测出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九歌皱眉,“可能是关于奶奶那套房子,不过他到底从哪里知道我的住址的?”   “也许是你工作的公司?”周小影猜。   “同事几乎没人知道我的详细住址,我也没邀请过人到我家玩过,而且我跟公司人事部明确打过招呼,没有我的同意,不能把我的住址等信息泄露给别人,公司也同意的。”   九歌忽然笑了一下,“我的亲戚缘好像挺差的,除了爷爷奶奶和我老妈,其他亲戚要么不走动,要么就是有纠纷。亲生父亲把我当仇人,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外婆也是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上辈子欠他们的吗?”   “你要欠也是欠我。”花无意在郑野的再次雄叫中看了眼周小影。   周小影意会,兴奋得两眼直冒光,老大这是允许他去调查牧九歌的所有生平了吧?是吧是吧?   “你去查查看牧有为和韩家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花无意道。   周小影泄气,原来是查这事。   “你怀疑是韩家把我的地址告诉了他?那为什么不把我的联系方式也告诉他?”被花无意的直接再次打倒的九歌趁机把话题拉远。   周小影撇嘴,“那就看韩家想怎么利用你父亲了。”   牧有为突然出现给九歌心里带去了一点阴影,但在不知道对方目的之前,她想防备也无从防备起,只能等待。   当天展览顺利结束。   晚上八点,钟山电视台现场直播,先由志愿者现场统计出所有参赛作品的贴纸数,再由电脑扫码复核一遍,最后由公证员公证数据无出入后,主持人再公布出贴纸数量最多的五十幅作品。   参赛者可以到场也可以不到,牧九歌因伤未到,在病房与花无意一起看了直播。   主持人现场报幕,大屏幕上方则配合地出现所报作品的名称和创作者。   数据由后往前,先出现的是第五十名。   九歌想说自己不紧张,但还是紧张地握紧了床单。   花无意在床边走了两步,抬头看了看屋顶,后一脸镇定和自然地坐到了九歌身边。   九歌假装自然地让开了一点地方,花无意把两条腿都放上床,靠在床背上,胳膊抬起,停顿了一秒钟,慢慢地放到了九歌的肩膀上。   九歌被另一种紧张冲击,看着电视啥也没看进去。她现在就觉得花无意手挽着她肩膀的那一块肌肤特别热,其实花无意手掌热度并不高,还有点微凉。   一幅又一幅的作品票数被公布,很快就到了前三位。   主持人为了提供悬念,特意在此时顿住,说了些俏皮话,插入了广告。   九歌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去一下洗手间。”   “哦。”   九歌迅速下床,跑进洗手间。   看着不大的镜子,九歌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再摸摸肩头那里,也好热好热。   我这是怎么了?九歌低头抄了把冷水想让脸上热度降低,但没有立刻起到效果。   两分钟后,花无意在外面喊她:“开始了。”   九歌赶紧解决完生理问题,洗手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坐回床上,花无意已经一副老夫老妻的模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九歌一咬牙,我去!都结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走到床边,上床,坐好,两手交放在小腹前,两腿伸直交叉叠起,目光放到电视屏幕上。   感觉到九歌肩膀肌肉僵硬,花无意随手捏了捏,“别紧张,你肯定当选。”   九歌在心里嚎叫:我紧张的就不是作品的事!   花无意的手掌慢慢下滑,直接碰触到了九歌裸/露的上臂。   九歌一惊,赶紧假装镇定。   男人似乎也为自己碰到的触感惊了一下,手一下抬起,过了一会儿,又慢慢放了上去,这次他似乎在确定以及感受那份和摸自己完全不同的触感一般,轻轻用大拇指摩挲着。   九歌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努力让自己不去感受那块肌肤的感觉。   可是……明明是很亲昵的摸法,为什么她会觉得好色/情?   房间空气都在一瞬间变暧昧了好么?   花无意侧头看九歌。   九歌紧紧盯着电视,哪怕她什么也没看进心里,哪怕主持人已经报出她的名字,哪怕票数最高的三幅作品都是她的。   花无意看了会儿九歌的侧脸,略苦恼地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两腿之间。   男人伸出手指按了一下,低声命令道:“趴下!”   “什么?”九歌转头看他。   花无意曲起两条腿,淡淡地道:“没什么,人体自然生理现象。”   九歌疑惑?嘛意思?然后她懂了……   九歌简直不知道自己的神智是怎么回到电视上的,也许是因为旁边男人太过自然的态度?   她的最高票数几乎超过第四幅三倍,最低票数也接近第四幅两倍。   主持人没有对作品作任何点评,因为这不是他的工作,这个工作等一下将交给市赛评委会的专家们。   专家们将对五十幅作品进行专业上的点评和打分,最后评选出十二幅最佳作品。   而被选出来的选手将会受邀参加本周三晚上本市电视台举办的现场竞技。   现在,电视上主持人正在介绍评委会成员。   九歌从七岁开始就学刺绣,但对这些刺绣大家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苏艾也从来不跟她说这些事情,她因为自己兴趣不大也不想去了解。   听着主持人的介绍,这六名评委似乎不是刺绣名人,就是和纺织业、服装业有关的头头脑脑,其中最有分量的是两人,一位是著名的服装设计人琳达陈,一位是本市刺绣联合会会长梁非凡。   “刺绣联合会会长?这是什么职务?干什么的?”九歌总算找到了打破暧昧气氛的话题。   花无意对刺绣更是一窍不通,摊手道:“也许是类似工会、商会的组织?”   电视上主持人也在就此请教梁非凡。   看起来五十出头、一派文人气息的梁非凡笑道:“我们联合会旨在发扬光大刺绣类技艺传承,在国内乃至国际上增加刺绣的艺术分量。参加我会的人都是一些刺绣名家或刺绣高手,平时我们联合会会经常举办一些刺绣展览和拍卖会,也会定期举行刺绣的学习班或交流班,简单说就是像作协、画协一类的组织。”   原来如此,九歌终于懂了。   评委们对参赛作品采取的是淘汰和保留的双重制度,也就是一位评委同时选出自己想要淘汰和保留的作品各两幅,然后说出理由,直到选出十二幅作品。   一听是这种评选制度,九歌一下坐直了身体。   花无意也微微皱了下眉,“采取这种评选方式……如果评委中有较多被韩家收买的人,情况将会对你不利。”   六位评委,其中三位都不约而同选择保留了牧九歌的作品《蝉》和《母亲》,一位出演过刺绣相关电影的演员尹天丽则把保留权一幅给了《母亲》,一副则给了另一位作者桂腾龙的《奔马》。   九歌放松了,就算后面两位评委都选择淘汰她的作品,她也已经有了进入下一轮的资格。   电视上,琳达陈忽然盖上了自己的评选结果,耸肩道:“选出十二幅作品又能怎样?不过是牧九歌的衬托而已,看她现在的得票数和评委点评,就知道她肯定会在周三的现场挑战赛中胜出,如果这些作品真的是她绣的话。”   尹天丽立刻一脸惊讶地问:“琳达,听你的口气,好像在怀疑这些作品不是由牧九歌亲手刺绣?”   主持人看向节目制作人,这种情况要怎么办?琳达陈怎么会突然说出那种话,她在上这种直播节目前难道就没有人教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吗?   制作人没看主持人,也没有叫停。   主持人只得强颜欢笑在琳达陈开口前抢过控制权,出口打圆场道:“所以周三的现场制作才非常有必要,是珍珠还是鱼眼,一切在周三晚上的节目中都可以揭晓!”   琳达陈嘴角一勾,懒洋洋地道:“是啊,如果她敢来参加现场竞赛的话。我可是听说这叫牧九歌的选手人品相当有问题,老沈,听说你们节目组之前本来要取消她的参赛资格,可是后来却莫名其妙又恢复了她的参赛资格?”   “这个……我不太清楚,琳达,请亮出你的评选结果并说出理由,谢谢!”主持人老沈一边在心里对琳达破口大骂,一边挤出笑容道。   “我选桂腾龙的《奔马》和周昌的《水上人家》,淘汰牧九歌的《蝉》和《母亲》。理由……我觉得选手的人品也很重要。”琳达转而望向梁非凡,懒懒地笑,“梁会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梁非凡打哈哈,“我们看重作品的技术和所含意念,但作者的人品确实也很重要,不过在一切没有定论前,现在就说人家人品有问题也未免太武断。琳达小姐,你说是不是?”   “您说得没错,是我听说了一些事太义愤了。”琳达还是那种懒洋洋的态度道:“那我们就看看周三晚上到底怎样吧。”   节目总算回到常轨,主持人老沈大喘气,虽然琳达这样说会让周三的收视率升高,但同样也毁了她自己的评委之路,当然人家是服装设计师,也不在乎在娱乐圈混得如何,而且现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毒嘴评委也很受观众欢迎,制作人即然没有制止她说话,说不定她这番话就是被授意的。   而琳达的话对参赛选手牧九歌来说,表面看起来似乎很不利,但如果牧九歌能在周三晚上证明自己的技艺能力,能让评委和观众倾倒,那么这种反弹效果也一定会很惊人。   老沈猜不透制作人的想法,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为了收视率还是为了捧或者打压选手牧九歌,想了一会儿他也就不想了。   他年纪大了,混到今天才总算巴住了这个超红节目的市赛主持人位子,虽然曝光率没有后面的全国赛来得多,但也不至于完全默默无闻,他已经很满足了,不想有任何变动。   节目结束,牧九歌出线已是铁板钉钉。   花无意看着电视忽然道:“明早出院后你就搬来和我住。”   “哈?”九歌大惊,“这么快?不是……我是说,我们现在这样不很好吗?而且我们就住门对门,不一定非要住在一起吧?而且你那里也就两个房间,我看其中一间好象给你做成了书房,我搬过去后肯定也需要一间绣房,你那边岂不是住不开?”   “你没有明白吗?”花无意问。   “明白什么?”九歌反问。   “如果你周三无法参加那场现场竞技赛,你就会变成琳达口中人品有问题、参赛作品也是作弊的人。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周三晚上你跨进会场刺绣前为止的这段时间,你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      ☆、同居第一天   作为普通人的牧九歌,比起三天内她有可能遇到危险,第二天开始要和花无意同居三天这个事实更让她有种迫在眉睫的真实感。   比赛、不明的危险、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这些事情交杂在一起,让她一个晚上都无法真正进入睡眠状态,又怕打扰到一边的花无意,连翻身都不怎么好意思,只能侧躺着胡思乱想到天明。   花无意躺在她边上一直很安静,今晚他没有再像昨晚那样搂着她睡,而是很老实的和她保持了一个巴掌宽的距离。   而这张病床并不大,为了让伤患的九歌睡得更舒服,花无意半个身体都悬在床外,可就这样,他依然睡得很沉静。   早上起来,一夜未睡又保持了同一个姿势到半边身体僵硬的九歌精神极差,花无意倒是一副睡得很好的样子。   郑野开车来接他们,跟花无意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九歌识趣地避开。   郑野去办理出院手续,花无意带九歌在医院里绕行,最后并没有从正门出去。   “有记者。”花无意解释。   “呃……”牧九歌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记者蹲守的一天。   “等会儿你想和我一起住主卧室,还是想睡书房?”男人礼貌地问。   “只住两三天,书房就行了,实在不行,我睡沙发也可以。”九歌赶紧道。   花无意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到越野车边,拉开车门。   九歌看不明白对方那一眼包含了什么意思,但又不觉得花无意像是生气,本想再解释几句,又怕多说多错,最后干脆闭紧了嘴巴。   郑野上车觉得空气有点怪异,满脸看好戏表情地对坐在副驾驶位的花无意挤了挤眼睛。   “开车。”   郑野咧嘴,“好哒撒,老大。”   回到银河花园,九歌开门进屋,郑野站在门外又对花无意挤了挤眼睛。   花无意面无表情。   “我、我的东西呢?”九歌站在空荡荡的衣橱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迅速从卧室里跑出去打开绣房门,绣房里更干净,连根绣线都没有给她留下。   客厅、卫生间、阳台,所有房间都转了一遍,这套房子干净得就像是她还没有搬进来之前一样。   是的,除了她自己的东西,这套房所有原本就有的家具、电器等设施都还在,就只有属于她个人的东西全部消失了!   “这是谁干的?”九歌握紧双拳,就算是韩家继续在找什么,也没必要把她私人的东西全部搬走吧?竟然连卫生间里用了一半的卷纸也给下走了……那里面能有什么秘密?   还有垃圾,垃圾也没有了,这小偷不但跟搬家一样偷东西,还帮助打扫?   “咳。”花无意走进客厅轻轻咳嗽一声,平静地道:“你跟我来。”   九歌默默转头,用眼睛问: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东西在哪?   对过的门打开,客厅还是老样子,整齐、干净、看起来新崭崭,似乎随时都可以当作样品房拿出去展览一样。   九歌不是没好奇过,一个有工作的单身男人怎么会有时间、有精力把自己家维持得这么干净,这种洁净程度已经有点接近洁癖症范围。   花无意引领九歌走到书房前,按住门把手,转动,推开。   房门打开,九歌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回头看了看客厅,没错,这是花无意家。   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看到她的绣房?和她周六早上离家前一模一样的绣房。   所有东西都在,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都和原来丝毫不差,就连丝线垂下的长度和架子上摆放绣品的角度都完全一样,就好像有什么奇异的力量把她的绣房给整个搬到了这里似的。   “牧姐,还满意撒?”郑野凑过来,两米高的肌肉大汉愣是笑得像个蠢萌的傻子。   “花无意让你干的?”九歌深吸一口气问道。   “哦哦哦,请别误会。”郑野连忙摆手,“老大哪能干出这么有情调的事撒。昨晚咱和小影他们一起看那个直播节目,小影说你再住在家里会不安全,老大肯定会让你搬过来跟他一起住撒。既然如此,大家一商量,心想那就干脆先帮你搬过来,省得你们回来还要找搬家公司撒。”   九歌转头深深地看郑野。   郑野一脸等待表扬的雀跃。   “大家?除了你和小影,还有谁?”九歌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问。   郑野忙道:“都是公司里的同事,咱们不少人都搬到这栋楼来住了,都是好人哦,等你今天安顿下来,咱们晚上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撒。”   “有多少人?”九歌拼命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花无意的同事,她不能发火,她要为花无意着想,不能让他在公司难做。   郑野掰手指数,“小影,猎人,和尚,钉子,医生,戴维,草履虫,还有老太和咱,一共九个人撒。”   “他们昨晚都来帮我搬家了?”九歌在帮字上加重语气。   郑野就像没有看出九歌的忍耐一样,愉快地点头。   花无意在两人说话时打开卧室门看了眼,嘴角抽了抽,默默地重新带上门,默默地从两人身边走过,走向厨房。   “所以你们都看到了我的私人物品?”此时任谁都能看出九歌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高兴。   郑野一惊,连忙举手,“牧姐你千万别误会撒,咱们可不是偷窥狂撒!咱们只是指挥了机器人帮助搬家,你的东西咱们都没有偷看撒!真的撒,咱可以发誓撒!”   大概太紧张了,郑野几乎一句就要带个撒字。   “机器人?”九歌的怒火降下了一点。   郑野狂点头。   “现在有这么高智能的机器人?还能帮助搬家?”九歌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已经有点相信。也是,除了按照程序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人类怎么可能把她的绣房搬迁得宛如复制一般?   “有的有的,咱公司荣誉产品撒,都是那群家伙太懒了,平时不肯打扫卫生,也不肯维持办公室的清洁环境,大家没办法,只好放下手头活计,合伙开发了一批保姆机器人出来,主功能属性就是万能小帮手和老妈子撒。”   郑野说到这里忽然踢了踢沙发边一个金属的圆形垃圾桶,“幺幺,出来和你的女主人打招呼。”   圆形垃圾桶忽然原地转动一圈,桶盖升起,露出了一圈蓝光,“您好,我是幺幺,您的指纹、声纹系统已经被录入我的指令系统,您将拥有二等权限,如有吩咐,请直接下达命令。”   牧九歌看着这个只能在科幻节目中才能看到的超现代圆桶机器人,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怪不得这个家这么干净,怪不得……好吧,她早就该从历史课程中学到一件事——懒人创造世界!   花无意从厨房伸出头,问:“有咖啡,要加牛奶和糖吗?”   牧九歌用控诉的目光看他:你怎么可以这么淡然?   花无意偏头,“不想喝咖啡?那么牛奶怎么样?”   九歌无语,“今天周一,你们不用上班吗?”   “把你安顿好就去。”花无意顿了顿,“你要和我一起去公司吗?”   “谢谢,不用了。”她可不想被一群疯狂又奇怪的技术宅给包围,有那个被人围观的时间,她还不如在家好好想一想周三晚上要绣什么。   九歌又转而看向郑野,“请问我的其他行李在哪里?”   郑野一看九歌不再冷着脸,只当危机已经消除,搓搓手满脸笑容地指引道:“你原来放在哪里,就还在哪里撒,至于老大的东西就在你的东西旁边撒。不过卧室有点小小的变化,那是大家送给你和老大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撒!”   九歌发现自己有点没有勇气去观赏卧室的布置,花无意刚才好像推门看了一下?   看九歌看着卧室大门犹豫,郑野忙屁颠颠地上前帮忙,推开卧室门,一脸献宝地道:“牧姐,你看看,喜不喜欢?”   牧九歌看了一眼,立刻呻/吟着捂住了眼睛。   这是什么反应?郑野抓头。   花无意两手拿着两个花纹对称的大大的马克杯出来,走到九歌身边,把右手的奶茶杯递给她,自己则拿着咖啡杯看着卧室里面,淡定地道:“换一种角度去看,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你说呢?”   九歌放下捂眼睛的手,接过奶茶杯,一脸无力地抬头看了看花无意,又转头看了看卧室。   老人常说嫁人不止嫁给一个人,而是嫁给整整一个家庭,所以嫁人前不止要看那人如何,还要看那人的家庭如何,男方娶女也一样如此,所以有着极品父母或兄弟姐妹的男女总是在本地找不到好人家儿女婚嫁就是这个原因。   有一个那样的父亲,还有生病需要大量金钱维持的母亲,牧九歌从没有对自己的婚姻抱有很大的期望过。   人都不是傻子,爱情也不能当饭吃,真正了解彼此的底细后,哪个男人会愿意和她结婚?   所以她哪怕认识了有钱的富家公子哥韩嘉瑞,从心里也不觉得这段关系会维持下去,为此她从不敢真正亲近韩嘉瑞,而当韩嘉瑞对她露出稍微一点不对头时,她立刻就退缩了。   说到底,无非是自卑造成的不自信而已,哪怕她表面看起来似乎乐观、热情、自信地生活在这个世间。   如果不是因为出师必须结婚的那个荒谬母族规定,牧九歌在没有彻底确定自己可以完全独力承担母亲的医疗赡养费之前,她恐怕会一直保持单身,更何况她还被查出无法生育。   如果不是花无意在知道她不能生孩子的情况下也主动向她求了婚,如果不是她抱着假结婚一年后离婚的念头,她不敢也不会在后来反来过跑去向花无意求婚。   “你不嫌弃我,我也不会嫌弃你,至少他们也不过就是不靠谱了一点。”想想自己那个糟心极品的爹,九歌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拉着嘴角拍了拍花无意的肩膀,勇敢地踏前一步,走进了卧室。   粉红色的圆型大床上铺着俗气至极的大红喜被,鸳鸯抱枕靠在满是粉红心型图案的床背上,大大的金色喜字放在龙凤呈祥的喜被上。   造型宛如一颗胖花生的左边床头柜上摆满了一瓶又一瓶润滑剂,右边是一盒又一盒的避孕套。   低矮的电视柜上放了一个箱子,上面用非常醒目的大字写着四个字:情趣/用品。   如果你认为以上还算勉强正常的话,那么满屋子贴在墙壁和墙顶上的镜子想来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   九歌忽视了床尾摆放的几乎透明的丝质女性睡衣,也没去看摆放在屋角单人沙发上的黑色多尾皮鞭,她走进卧室寻找衣橱。   “在这里。”郑野抢上前,亲切地帮她拉开一面镜子。   九歌看了下衣橱里面,很好,这里很正常,花无意的衣服靠左边摆,她的都在右边。   这个衣橱相当大,有点步入式感觉。   九歌找到自己的旅行袋,从抽屉里拿了些换洗衣服装进包里,关上衣橱门,走出卧室道:“我想这几天我还是住宾馆吧。在那个房间里待上三天,我怕不用韩家动手,我会先进精神病院。”   “啊?”郑野大汉的眉毛耷拉了下来,“牧姐,你不喜欢里面的布置吗?大家查了好多资料才把里面弄成那样,据说那样的布置很能提高夫妻间的情趣撒,咱还说将来也要把新房布置成那样的撒。”   九歌认真道:“请容我为你将来的妻子默哀。麻烦让路,我去洗手间拿个人用品。”   郑野一脸不安地对手指,“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布置吗?牧姐你确定不是不好意思?啊啊啊,咱错了!牧姐,求你不要走!你走了,老大会杀了咱的啦!”   郑野扑上去想要抱住九歌大腿。   花无意出现在两人之间,一把按住他的大脸,“给你半小时,把卧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否则我会告诉小影你想搬去和他一起住。”   “不要啊,老大,你不能这么残忍,小影有梦游症的撒,他会半夜拿菜刀砍了咱的啊啊啊!”郑野改抱住花无意大腿哀嚎。   “叮咚叮咚。”清脆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牧九歌抬头,这门铃声好像她家的门铃声,花无意也用了同样的门铃?   花无意推开郑野,拿起遥控器,对着超大超薄、像是整个贴在墙上的电视按了一下。   电视里出现六楼楼梯间的监视画面。牧九歌所租的606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   花无意不知道操作了什么,监视画面拉近,男人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三人面前。      ☆、抓贼   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身穿蓝色短袖衬衫,带着一个工作牌,拎着一个箱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板夹。   “叮咚叮咚。”男人又按了下门铃,接着拍门,“您好,煤气公司检查煤气的,请问有人在家吗?”   “认识?”花无意问九歌。   九歌摇头,“不认识,我煤气费都是代扣,没去过物业,更没见过煤气公司的人。”   “这么巧?”郑野摸下巴。   “要么我出去一下吧,也许真是……”   “等等!”花无意一把拉住她,“你们看,他在掏钥匙。”   “钥匙?”九歌看向屏幕。   屏幕中,那名年轻人等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人应门,又把耳朵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大概确定屋里确实没人,他放下了工具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插进门洞,轻轻一旋,再一拉,门开了。   九歌面色难看,自纸样被窃后她就怀疑自己家的门锁被人配了钥匙,她还想着要换门锁,偏偏之后一连串事情让她没时间去忙这件事,如今竟然再次被人利用。   “韩家兄妹和你相处半年,有太多机会拿到你的钥匙模。”花无意捏了捏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郑野好奇,“你们猜这小子进去想干啥?”   “他刚才不是说自己是煤气公司的吗?”花无意目光寒冷。   九歌反应过来,立刻掏出手机,“我马上报警。”   花无意忽然按住她,“现在报警没用,对方动作肯定比民警来得快。”   “那怎么办?”牧九歌皱眉,难道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对方离开。   自称煤气公司的年轻人进入九歌家里后忽然愣了一下,有什么不对,这里怎么好像没人住似的?   不过有没有人住并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做好雇主要求的事就行。   年轻人走进厨房,打开柜门找到了煤气管道。   就在年轻人忙着捣鼓管道时,他突然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干!不会这么不巧吧?   年轻人暗骂,立刻抬头四处寻找藏身的地方。   可这套房子太小,厨房里几乎一览无遗,他现在窜出去也肯定会碰到进来的人,无奈,他只能暂且留在厨房里不动。   郑野的声音响起,“牧姐,你看还有什么东西留下了撒。”   牧九歌道:“好,我们再各个房间看一圈,我记得厨房里还有一个锅好象没拿,先去那里看看吧。”   年轻人闻声立刻从厨房里窜了出来。   “啊啊啊!有贼撒!”一道震耳欲聋的壮汉大叫声响起。   年轻人掏出刀子就向看起来最弱的九歌冲去。   可是……“砰!”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座大山。   刀光闪烁,郑野再次雄叫,推金山、倒玉柱,直接抓住年轻人的双手,硬生生用身体把年轻人压倒在地上。   年轻人被压得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郑野看他还有力气挣扎,当下抬起上半身,再重重砸下。   “噗!”年轻人再也无法承认这份重量,愣被砸晕了。   花无意看到此处,这才掏出手机找到社区民警的电话,点了一下,把电话拿给九歌。   九歌接过,电话很快就通了,九歌连忙道:“您好,我是银河花园一期十九栋606住户,我和朋友回来,看到一个陌生男人闯进我家,他还拿了刀……我朋友已经抓住他了,请你们赶紧过来,谢谢!”   等到报警电话打完,九歌还很没有真实感,这就把贼给抓住了?   郑野从地上爬起,用脚丫子拨弄了一下年轻人的脸,端详了一下,摇摇头,“没见过,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杀手撒,真没用,被老子一撞就散了。”   “杀手?”九歌面色惨白。   社区民警接到报案后来得挺快,还带了三名协警。   年轻人被抓住,狡辩说自己只是闯空门的小贼。   牧九歌闻言立刻把厨房里连接灶台、被破坏过的煤气软管指给民警看。   民警进来时已经闻到煤气味,一看煤气管被破坏,当即变色,这还了得,这可是谋杀案!   于是,案件升级,年轻人被押走,牧九歌等人被详细询问案发经过。   九歌说自己刚结婚,对象就住在对门,在她住院的两天内,丈夫的同事已经帮忙把东西都搬过去了,今天早上她出院,她丈夫和丈夫同事就陪她一起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没想到却正好碰到这个闯空门的贼。   “如果不是我同事好心在周六周日帮我妻子搬家,今天也赶来帮忙,也许我妻子和我现在已经遇害。”花无意搂住脸色十分不好的九歌。   民警询问:“你们认识那个青年吗?”   花无意和牧九歌一起摇头。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仇家?觉得谁会这样害你们?”   九歌惨然一笑,“还有谁,除了韩家人,还会有谁想要害我?”   民警离开后,三人回到隔壁。   站在门口的郑野忽然对花无意挑了挑眉,偏了下头。   花无意拍拍九歌,走到门口。   “楼下刚才上来一个小鬼,看有警察就又下去了撒。不过警察走了,他又上来了,喏,就是他,目光还挺凶撒。”   目光挺凶的小鬼年约十八、九岁,正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时候。   男孩年龄不大,眉头已有隐约皱痕,衣着老气,大热天还穿着一双球鞋,那面目和眼神中满是凶暴戾气,像是一个脾气极为不好,随时随地都能跟人发火的人。   “喂,你们认识牧九歌吗?她是不是住在这里?她人呢?”男孩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你妈妈没教你讲话要讲礼貌撒?”郑野憨笑。   “关你屁事!”男孩对郑野两米高的身高似完全没看在眼里,转身就去砸九歌家的大门。   监视屏幕还没关,九歌也看到了男孩,把刚端起的马克杯又放回茶几上,她走到了门口。   “认识?”花无意拉住她问。   九歌点头,“这个认识。是那人后来生的儿子,叫牧聚鑫。”   “那小子不像好人,牧姐,你最好不要出去撒。”郑野挡住大门道。   九歌摇头,“没事,我去见见他,问他来找我什么事,那小子没事不会过来。”   花无意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仍旧松开了手。   九歌从郑野旁边出来,牧聚鑫回头看了一眼。   “我跑错门了?”男孩走过来问。   九歌穿鞋走出来道:“没有。你怎么过来了?”   牧聚鑫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一脸不讨人喜欢地嘲笑道:“你脸色真难看,得病了吗?”   “是啊,住了两天医院。”九歌闻到对方身上传来一股汗臭味,皱眉道:“你跑过来的?”   “嗯,没钱坐车。老子是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牧聚鑫挑眉,挑衅地回。   九歌似乎对他这副说话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动怒,只很家常地问:“早饭吃了没?”   “没。”   “走吧,我请你去吃早饭。”   一脸凶相的牧聚鑫竟然也没拒绝,跟在九歌身后就下楼了。   郑野探出头,一脸问号,用眼神问花无意:咋回事这是?   花无意没回答,看两人下楼也跟了下去。   九歌带着人进了一家牛肉面馆。   三人分别落座。   牧聚鑫不客气地打量了花无意几眼,十分没礼貌地问:“你谁啊?”   “九歌丈夫。”花无意答。   九歌没否认这个事实,问了声花无意想吃什么。   花无意点了大碗红烧牛筋面。   “你结婚了?!”牧聚鑫目光吃惊地看向牧九歌,随即了然地抓了抓头,“也是,你都那么大把年纪了,再不结婚就成剩女了。这人是老外?家里有钱吗?”   “不是,他是中国人,普通技工而已。”九歌又问牧聚鑫,“你吃什么?”   “红烧牛肉面,大碗,再给我加一份牛筋,再来盘牛肉煎饺。”   九歌叫店员,把大家的早餐都点了,她没什么胃口,就叫了一份牛肉粉丝汤。   花无意看了看这对“姐弟”俩的相处,似乎瞧出了那么一点味道,九歌好像并不讨厌这个便宜弟弟,而这个便宜弟弟似乎对九歌也没抱有什么明显恶意。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牧聚鑫问。   “刚结,没摆酒席,就领了证。”   “以后会摆吗?”   “会。”花无意在九歌之前回答道。   九歌噎了一下,只好道:“以后摆酒席叫你,你别跟那边说。”   “知道。”牧聚鑫不耐烦,又道,“我可没份子钱给你。”   “你带嘴来吃就行。”   花无意注意到牧聚鑫在问九歌会不会摆酒席时肌肉明显有点紧张,等九歌说要请他来吃喜酒时,脸上看起来像是不耐烦,但绷紧的肌肉却放松了。   一个别扭的坏脾气小鬼?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九歌看牧聚鑫嘴唇干燥,跟店员要了一瓶运动饮料。   “之前跟老头来的,他不知道我跟着他。”牧聚鑫抓过运动饮料,三口两口就喝完了。   牧九歌又给他要了一瓶,“我要告诉你地址,你又说不要。”   “就是不要,省得老头他们找过来,你怀疑我。”   九歌气得朝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巴掌很轻,牧聚鑫的脑袋都没动一下,他拉拉嘴角表示嘲笑,抓起运动饮料瓶撕掉封盖,拧上盖子,慢慢吸了一口,放下瓶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后面小心点。”      ☆、便宜弟弟   “你知道了什么?还是那人又要闹腾什么?”九歌看他。   “反正你小心点,以后看到老头子躲远一点。”牧聚鑫眉头深皱,一脸老子来给你报信你就该磕头谢恩了,还问个屁的臭屁表情。   “你不是结婚了吗?那就赶紧搬你男人那里去,别住那儿了!”   花无意深以为然,顿时看这个便宜小舅子亲切三分,当然这人万年不动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面条和煎饺上来,牧聚鑫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埋头呼啦啦吃面。   九歌拿了筷子分给花无意,对牧聚鑫随口道:“你知道那人去找过奶奶吗?”   牧聚鑫动作停住,身上戾气陡然加重,过了会儿抬起头,眉头皱得深深地问:“他找奶奶干什么?”   “说是要给你存钱买婚房,钱不够,让奶奶把她名下的那套房子留给他。”   “狗屁!”牧聚鑫用筷子叉起一个煎饺,冷笑,“他才不会为我考虑那么多,大概是哪里又空了赌债没钱还吧!别理他,老子要结婚买房自己不会买?要他操那个穷心?”   九歌点点头,“我猜他也是拿你做借口,不过不管怎样,你让他别再去找奶奶,奶奶年纪大了,气不得。有什么事你让他来找我。”   “你以为被他缠上了是好事?蠢女人,别没事揽事了。”   话不投机三句多,三人谁也不再开口,就默默地吃面。   牧聚鑫吃完,抓了餐巾纸胡乱抹了抹嘴就要走。   “聚鑫!”九歌叫住他。   “干嘛?”   九歌把酝酿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准备上大学还是专业学校?你……有去学校吧?”   “关你屁事!”   牧九歌无视他的恶言,自顾道:“你不能跟那人学也混日子,你真的要为自己将来好好考虑一下,那人就那样了,你妈将来还要靠你养活,你又不是学不进去的笨蛋,哪怕没考上好的大学,上个专业学校也行,出来找份工作,最起码也能养活自己。如果你担心学费,我可以……”   见牧聚鑫脸色瞬变,牧九歌立马改口道:“我可以借给你,你将来加上利息还我就行。”   “我说了,别管我的事!你管好你自己吧,蠢女人,别给人玩死了!”牧聚鑫抓起没喝完的运动饮料,起身一脚踹开凳子,转身就走了。   店中客人和服务员看他们。   花无意掏出钱包付钱,九歌阻止了他,“我来。”   花无意没理她,服务员看了两人一眼,从花无意手上接过票子。   从店中出来,花无意道:“我以为你和你父亲那边关系很差。”   九歌笑了一下,“是很差,不过我和聚鑫……那小子心眼不坏,他爸妈属于那种生了就不管的,聚鑫跟着他们也没少吃苦。牧有为那人跟我妈都过不好,又怎么能跟他妈过好?那边结婚后也是三天两头天天闹,我妈会让着牧有为,聚鑫他妈可不会。那时两家住得不远,我经常看到聚鑫在他们吵架摔桌子砸碗时跑出来,一开始是我妈看他可怜给他吃的。”   说到这里,九歌很无奈地道:“我妈那人天性就软,看不得人受苦受罪,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圣母属性超高。那小子以前还拿东西砸过我妈,我妈给他吃的,他都扔地上,还吐唾沫,都被他妈教坏了。可我妈……每次看到他还是会给塞吃的,偶尔还给他一些零花钱,给他讲讲道理什么的,他妈为此还来我们家大闹过。   我那时特讨厌那小子,偏我妈还跟我说,小孩子无辜,还说他可怜什么的,那小子有次被大小孩揍,我正好看到就过去把人赶跑了,那小子比我小七岁,丁点大就会跟人斗狠,我救了他,他反过来还推了我一下。不过,有次他妈趁我不在家又来闹腾……”   九歌跟花无意解释,“他妈想要我妈那套房子,她一直不服气法院把房子判给我妈,没判给牧有为。明知要不到还经常跑来闹,就是不想让我们家过安生日子。”   “有些人就喜欢宁损己也要不利人。”花无意道。   “是啊。”九歌摇摇头,忽然笑了一下,“结果那小子却提前跑来报信,让我妈快跑,说他妈跟牧有为吵架了,又要来找她晦气。我妈就听他的,跑去了奶奶家,等回来时发现家里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邻居说是江蕙又来闹过,江蕙就是那小子的妈。我知道这件事后就请那小子吃饭,那小子也不跟我客气,点了好多,吃饭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也就这么处下来了。”   “那小子看起来自尊心很强。”花无意若有所思地道。   九歌点头,“没错,脾气坏又自尊心强,我请他吃饭可以,但给钱,他只会砸我脸上,给他买其他东西他也不要。   他爸和他妈都不会过日子,做小生意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牧有为那人又好赌好酒好烟,我好歹还有个疼我的妈,以前跟那人在一起时,不管日子多苦,她也不会亏了我,至少也会让我吃饱穿暖,可他妈唯一排解情绪的方式就是吵架和打麻将,在他小时候还经常打他泄火,所以……哪怕那小子表现得再可恶,我也真的很难恨他,何况他本性真的不坏。”   九歌一路絮絮叨叨,说牧聚鑫他妈为了奶奶的一点存款和老房子,曾把小孩送到了奶奶家门口,让奶奶养。   可奶奶觉得欠了她们母女,又十分厌恶和恐惧江蕙,就没有接受这个孙子,只在他来的时候给他吃的喝的,给他买买衣服和学习用品之类,对他也很心疼,但就是没松口说让他留下。   男孩长大了,自尊心越来越高,也看出江蕙的目的,后来就不怎么再肯去奶奶家,江蕙就跑到奶奶家大闹,说她虐待亲孙子,把奶奶气了个半死。   可就闹过那么一次,也不知道牧聚鑫那边做了什么,之后不管是江蕙还是牧有为,都没再上奶奶家的门,正好爷爷也回来了,他们更不敢闹腾,直到牧有为近期打的那个电话。   “他让你小心,看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花无意打开屋门,“这三天如果没有我或者郑野他们陪同,你就尽量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如果有人上对门找你,不管是谁,你也不要露面。周三晚上我会陪你一起去电视台。”   “好。”九歌答应。   九歌回到焕然一新、看起来极为温馨的卧室,愣了半天。   这收拾的速度还真快!那些镜子和那张圆床呢?扔了?   幺幺滚到九歌腿边,蓝色光圈一闪一闪地问:“夫人,满意吗?”   九歌摸他圆滚滚的脑袋,“别叫我夫人,叫我名字吧。”   郑野插嘴,“叫牧姐挺好撒,大姐头也行。”   九歌崩溃,“别!就叫名字!”   九歌昨晚没睡好,进卧室补眠。   花无意带上卧室门让她好好休息,又跟幺幺嘱咐一番,和郑野上班去了。   走下楼,郑野像是随口问道:“老大,你对牧姑娘认真的哦?”   “嗯。”   “那韩家……”   “郑野。”花无意停下脚步。   “嘛事?”郑野忽然抱住胸膛,“老大你不要这样看咱撒,人家感觉冷嗖嗖的。”   “我们是守法公民。”花无意道。   “所以?”   “不懂去问小影。”花无意丢下这六个字,开门,上车。   郑野无语凝噎半秒钟,决定还是去问文鸽子好了,小影就会欺负他!   九歌累极,早上又来了一出对她这个普通人来说稍显刺激的抓贼记,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本来还想睡下去,但幺幺硬是用热毛巾把她给擦醒了。   “九歌,起来,不能睡了,老大说只能让你睡六个小时,否则你晚上就睡不着了。”幺幺的机械臂拎着一条热毛巾围着大床转来转去。   九歌努力睁开眼睛,伸出手臂摸了摸幺幺的手,含糊地道:“幺幺,你的声音很可爱,像个小男孩。”   “谢谢,这是文鸽子给我选的声音。”   九歌有点疑惑,“幺幺,你这种可以和人进行问答的机器人现在很多吗?”   幺幺的蓝色光圈迅速转动,回答道:“事关重宇商业机密,您的权限不足以让我回答这个问题,很抱歉。”   “啊,抱歉,我不是有意刺探,你别介意。”九歌反过来不好意思了,困意也很快消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想着要不要到超市买点菜,结果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塞得满满的。   九歌看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多,便开始动手备晚饭,准备前她犹豫了一下,给花无意发了一个短信,问他晚上会有几个人来吃饭。   花无意很快回信,告诉他,晚上只有他们两人。   九歌回复知道了,开始按照两人的饭量准备晚餐。   重宇机械的车间里,花无意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周小影,从今天开始他要和花夫人一起适应二人生活。   晚上,花无意带了冰淇淋回家,和九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晚饭,饭间也没特意聊什么话题。   饭后,九歌正要动手收拾,幺幺已经把所有的活计都抢着干了。   “那是幺幺的工作,你就别跟它抢了,前面那段时间它已经很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跟我抱怨好几次了。走吧,我们下楼走一走消消食。”   七点左右的小区也还很热闹,很多人都吃过饭出来散步。   九歌找了些话题聊开,说她在公交车上碰到的一些趣事,花无意很认真地听着,偶尔会提一些让九歌崩溃的建议——全是怎么改造公交车的!   走着走着,两人越靠越近,花无意伸出手,九歌望望天,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中。   两人沿着河边慢慢走着……   三个小时后,看两人终于掉头回归小区,钉子打了个哈欠,播报道:“号外号外,没发现威胁,这两只终于肯回家了,我还以为他们打算就这样走到邻市去呢。”   韩家,韩嘉瑞听着下属报告,越听脸色越难看。   “你们说消息刚放到网上,还不到十秒钟就全部消失了?”   “是。”负责此事的男子回道。   “你找的是什么推手公司?为什么效果会这么差?他们一直被网警盯着吗?”   “没有,他们公司做事一直很小心,服务器也都在国外,按理说就算网警查到也不会查封得那么快。而且牧九歌的消息和政治、名人等毫无关系,只不过是揭露一个女人的真面目而已,像这种消息,网警一般都不会管。”   “那你告诉我,它为什么那么快就从网络上消失了?”   那人想了半天,最后带着一丝不肯定道:“也许牧九歌身后有势力相当大的靠山,或者她认识一些网络高手。该推手公司的技术负责人跟我们解释,说如果不是网警动手,那么对方就很有可能在网络中放了一个隐蔽的木马软件,这个软件的作用就是筛选网络中有没有关系牧九歌的词汇,如果有,一旦扫描文件发现文字有不利于牧九歌的地方,该软件就会自动屏蔽或封锁或删除该消息。但是……”   “但是什么?”韩嘉瑞皱眉。   “但是这种软件只是传说中才有,就算它真的提前问世,效率也不可能那么快。我们为了达到最快、最好的效果,找了不止一家推手公司和枪手,让他们在网络遍地开花发布消息,那木马软件再厉害,也不可能感染和随时监视整个网络,如果是真的,这也太荒谬、太科幻了。”   “那么你要怎么解释,消息一放到网络就立刻消失的原因?”   “我不知道。”男人实话实说。   韩嘉瑞看着男人摇了摇头,“再尝试一次,这次找些厉害的家伙,我要在明天早上看到网络上遍布牧九歌的不利消息!”      ☆、各种巧合   晚上,花无意主动抱了一床被子要睡沙发。   九歌看看那张沙发的长短,再看看花无意的身高,心想反正都在医院同床睡两天了,花无意抱着她睡都没对她动手动脚,卧室这张床更大,他们完全可以分两边睡。   于是,花无意再次与九歌同床共枕。   三天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周二一大清早,九歌接到她奶奶打来的电话。   牧奶奶兴奋地说她撞了大运,说他们小区门口有一家旅游公司搞出国十五日游活动抽奖,她本来不相信这些玩意,结果硬被旅游公司的青年说动,就随意抽了一票,没想到就抽中了头等大奖!   牧九歌也有点不相信,这种小区门口办的抽奖能相信吗?   牧奶奶告诉她,现场有公证员还有居委会的人,连派出所都有人来,抽中了大奖的人直接当场订机票、订宾馆,头奖包含了出国十五日游所有费用,不要她掏一分钱。   牧奶奶说她本来想把这个名额转给她,但人家说名额不能转让,只能老夫妻俩一起去。   九歌一听也忙道,她要参加刺绣比赛也没时间去,让她老人家出去好好高兴高兴。   “奶奶,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送您……哦?人家旅游公司上门来接?服务挺周到的嘛。今天下午就走?这么赶?”   牧奶奶在电话中一个劲笑,“人家也说了,都送你这么一个大便宜了,在日程上就不能挑了,毕竟人家旅游公司也要考虑到成本等。”   “也是,不过真的挺……不可思议的。”九歌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词。   牧奶奶直笑,说牧爷爷也高兴得不得了,活了一辈子,两人都连国门都没跨出去过,这下就要进行欧洲七国十五日游了。   挂上电话,九歌还把这事当作稀奇给花无意说了。   花无意正要出门去上班,闻言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奶奶手气好,挡都挡不住。”   九歌笑噗,顺手把人推出了门。   周二上午,九歌接到大赛组委会通知,说周三的比赛项目为看图绣画,图案当场公布,绣法类别不限,要求不管用什么形式只要当场所绣图案和标准图案越接近,分数就越高,另外创意分也很重要。   短短两句话的比赛要求,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泄露。九歌反复看了多遍,慢慢琢磨出了一点意思。   周二下午,律师通知她,薛主任那边果然表示要进行庭外和解,希望九歌这边撤销告诉。   九歌全权委托德勒继续处理此事,就此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她相信德勒一定会为她争取一个比较好的局面,至少也会让薛主任等人以后不敢再随便对她下绊子。   周二晚上,牧有为上门找她,把606室砸得砰砰响,九歌没有出去。   楼下郑野上来,粗着嗓子把牧有为大骂一通,说他骚扰,还卷起袖子要揍他。把牧有为吓走。   周三早上,花无意本来想留在家里陪伴九歌,却临时接到一个电话,是上次那位唐上校打电话来说样品已经制作好,请他过去测试数据。   花无意临走前跟九歌提了一件事:“医生认识一位非常出色的脑科医生,如果你愿意,我们把苏姨送到德国治疗,你看如何?”   九歌现在手上有两百万,勉强也算财大气粗,听到这个提议立刻兴奋道:“真的?会不会很麻烦医生?”   “不麻烦。如果你同意,那我就让和尚以公司名义帮阿姨办出国手续,这样会更快一点。”   “谢谢!太感谢了!所有费用我负担,韩家给了我两百万,正好给我妈治病。两百万够吗?我想让我妈得到最好的治疗、最全面的照顾。”   花无意点头,“足够了,那边的医院和我们公司关系很好,费用可以后付。”   九歌呆,“还可以这样?”   “有我公司担保就可以。”   九歌高兴之余又有丝不安,“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你公司会不会批评你?”   花无意肯定地道:“不会。”   “那就好。”九歌放心了,随即又怀疑地问他:“你不会哄我吧?事实上你却要在公司里求爹爹告奶奶,说不定还要签个超长期霸王合约之类。”   花无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面无表情地道:“……意淫可以,但不要过分。我会赶在你比赛前回来,我没回来前不要自己单独走。”   “知道了,你也是,路上小心。”九歌把花无意送到家门口。   花无意回头,忽然低头在九歌脸上亲吻了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   花无意已经下楼了,九歌才想到要捂脸,脸颊粉红,他们这样好像夫妻在过小日子。   呃,他们是结婚了没错。   上午十点,九歌正在借由上网排除紧张感,手机铃响了。   拿起一看,竟是疗养院的号码!   九歌一惊,立刻接起电话。   “喂?我是牧九歌,我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我妈现在怎么样?”九歌腾地站了起来。   “……人跑了?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通知,我马上过去……嗯,好的,等会儿见,谢谢,麻烦你们了。”   九歌挂上电话,立刻拿上钱包等物就要出门。   “九歌,你要去哪里?”幺幺提着一块抹布飞快滚了过来。   “我去疗养院看我妈,刚才有人在疗养院想把她偷偷带走。”九歌站在玄关匆忙穿鞋子。   “可是老大说了,你不能一个人单独出去。”幺幺堵住大门,不让她开门。   九歌头疼,弯腰对幺幺道:“幺幺,听话,我很担心我妈妈,我必须去看看她才放心。我路上会小心的,等出门我就打车,保证注意自己的安全,过马路也会先看上三遍。”   幺幺蓝光转动,“根据墨菲定律,你现在出门有92%的可能性会出事。”   “那怎么办?我真的很担心我妈妈,幺幺?”   幺幺原地转了三圈,“超出思考能力范围,处理中心过热,建议立即联系老大。”   九歌踌躇,她不知道现在打电话给花无意会不会骚扰到她工作,毕竟去看母亲是她的私事,可是如果她真的出门遇到危险,花无意一定会用他的冷光眼看死她!   所以……还是发条短信吧。   牧九歌:母出事,需去疗养院一趟,幺幺不让,我该怎么办?   不到两秒,花无意电话打进来了。   九歌连忙接起,“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嗯?好,你稍等。”   九歌把电话拿给幺幺,“幺幺,你家老大让你接电话。”   幺幺接过电话,把电话贴到了应该是耳朵的位置,代表眼睛的蓝光圈飞速转动,就好像在下载什么新程序一样。   该过程很快,可能都没有五秒,大概也就说两句话的工夫。   幺幺拿开手机,把手机交还给九歌。   九歌接过手机,看还没挂断,自然放到耳边。   手机中传来花无意的声音:“带上幺幺再出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顿了一下,又补充:“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九歌怕打扰他工作,没敢跟他多说,很快就主动挂断了通话。   幺幺拍拍脑袋,“已接受新的指令,工作内容由家政升级为保镖。”   “保镖?你要跟我一起出去?”九歌抓头,带着幺幺走在路上一定会被围观吧?   幺幺回答:“是的,我将陪同你一起前往疗养院,老大说你也可以找郑野陪你去。”   九歌看着手机,要不要找郑野呢?老这样麻烦人家好像也不太好,可是……“呵!幺幺你在干嘛?”   幺幺正在变形,由又矮又胖的圆筒机器人转变为一只胖墩墩的机械狗。   “呃,幺幺,你还有其他更不引人注目的变形吗?”   幺幺顿了一下,又开始变,这次变成了一支重型机枪。   九歌嘴角抽搐,“这个绝对不行,出门就会被警察叔叔抓住。”   幺幺又变回了垃圾桶的模样,蓝光闪烁道:“我不是间谍型号,只会四种变形,而且总体体积无法变更。”   九歌真心觉得带着这么一个机器人出门有点不靠谱,可是老麻烦花无意公司同事感觉更不好,“这样,你伪装成机械狗,我把你放背包里。”   九歌换掉常用的帆布包,找了一个旅行用的登山包,先把幺幺装进去,然后背上。   试了试重量,感觉能接受,便就这么背出门了。   韩嘉瑞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焦头烂额之感。   就连接手一个快要倒闭的公司让它重新复苏都没有这么困难!   这三天无论找来多厉害的电脑高手,都无法让牧九歌的不利消息在网络上出现超过五秒钟。   想弄出一些事故吓吓她,结果找去的那个所谓事故高手竟被人抓了个正着,还好他们只是通过网络交接生意,就算对方被抓也不会牵涉到他。   找牧有为,让他去“劝劝”他女儿,那贪婪的蠢货竟完全找不到人。   “韩经理。”有人敲门。   韩嘉瑞抬头,发现是他下面负责九歌一事的专人,立刻招手让他进来,“牧九歌那个丈夫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查到一些,对方姓花,叫花无意,在不久前搬入银河花园一期,就住在牧九歌对门,在附近工业区内一家公司工作,公司名字还未查出。”   “就这些?”韩嘉瑞不满。   那人解释道:“时间很短,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   韩嘉瑞抬手制止对方,揉了揉额头。   那人考虑了一下,开口道:“韩经理,对付这种普通老百姓,其实有种更简单也更有效的方法。”   韩嘉瑞抬头,“什么方法?”   那中年人道:“找一些流氓地痞去不断骚扰他们就行,让他们睡也睡不安宁,吃也吃不安生,走在路上都要小心被打,再到他们工作单位去闹腾闹腾,再威胁威胁他们的亲朋好友,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崩溃。”   韩嘉瑞敲桌子,“这个可以以后搞,不过我要立刻能看出效果的。疗养院那边也没得手?”   “没有。那家疗养院的保安都是退伍军人,制度也严格,想带人出来要经过好几道手续和门禁,比较困难。”   “她爷爷奶奶那里呢?”   “很不巧,她爷爷奶奶在周二下午已经跟旅行团出国游玩去了,目前人已经在……”中年人话没说完,因为韩嘉瑞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难道就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她去参加今晚的比赛了吗?”韩嘉瑞咬牙道。   如果说他以前多少还对牧九歌有点兴趣和感情,这份兴趣和感情也在知道对方竟然迅速结婚后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中年人冷静地道:“我已经派人盯着十九栋附近,只要牧九歌一出来,就会有人把她带走,让她错过今晚的比赛时间,至少也会伤了她的手。”   “不仅如此,以防万一,在电视台门口也给我多安排一些人,把牧有为叫上,到时候记者肯定很多,让牧有为在电视台门口大闹一场,趁乱弄伤牧九歌的手。”   “是。”      ☆、幺幺发威   九歌一下楼,就看到对面自行车棚里有人向她走过来,那人似乎特地守在那里一般。   但那人走得并不快,似乎在等着看九歌身后有没有其他人出现。   九歌……拔腿就跑。   楼下没什么人,等她再往前跑一点就安全了。   那人追了上来。   九歌顾不上脸面,放声就喊:“抓流氓啊!”   这种大型拆迁安置小区也许人员复杂,也没有正经保安,但也有个好处,就是人多,尤其是没事就喜欢在楼底下、广场上、小花园里转圈聊天的老头老太太特别多,不像别的中高档小区,除了特定时间段,你下楼都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九歌这一嗓子立刻惊动了不少人,身为公交车司机,小区里不少人都认识九歌。   当下就有人仗着人多大声问:“小牧,怎么了?谁在追你?”   九歌看到那几名老头老太太,慢下脚步,脸带惊恐地道:“我刚才下楼碰到一个人上来就抢我的包,我推了他一下,赶紧跑了,他就在我身后追我。”   一名老太一指与九歌相反的方向,“是不是刚才那个穿牛仔裤的小子?我看他就不像好东西,早上就在这附近游荡,刚在你那一嗓子,已经把他吓跑了。”   九歌回头,果然没有看见那人,当下放心不少,“谢谢各位叔叔阿姨,哎呀,吓死我了。”   “别怕别怕,你有什么事喊一声,这么多人呢。”老太安慰完九歌,又跟旁边的人道:“我看这事得跟民警小王说说,让他们增加来巡逻的次数,前两天我晒在阳台上的两挂香肠也不知给哪个缺德贪嘴的偷了,真是气死我了!”   老头老太太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小区治安问题,九歌再次向他们道谢后向东大门走去,那里属于商业区,人多。   到了东大门门口,九歌也没有走远,就在大门口附近等出租车。   如果在前两年,这里几乎没有出租车愿意过来,可是随着搬迁到这里的人口越来越多,小区前后的马路也全部铺设好以后,来往的出租车就多了,要不了几分钟就能等到一辆。   九歌发现刚才那个车棚男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他没有靠过来,而是在给谁打电话。   一辆房车在九歌面前停下,车门拉开,有人探头出来问:“进城?马上走,一个人五块。”   “谢谢,不用。”九歌向后退了一步。   车里的人一个劲劝诱九歌上车,还想伸手出来拉她,在看到大门口上方的治安摄像头时,又缩回了手。   一辆空出租车来到小区大门口,大约是在这里接客已经习惯,那辆出租车自然放慢了速度。   九歌立刻对它招手。   出租车一打方向,向她靠过来。   车刚一停稳,九歌拉开出租车门就坐进后座,关上车门,立刻对前面的驾驶员道:“师傅,麻烦你送我去安平山疗养院,从环城公路六号出口下去不远就是。”   司机点点头,车辆起步,计价器按下。   九歌呼出一口气,暂时安全了,随即从背上解下背包,抱到腿上。   看车窗都关着,她觉得闷,打开了后面的两扇车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说话,手离开了空调按钮,没按下去。   车行五分钟后,出租车上了环城公路的高速入口,那司机随意说了一句:“上高速了,我需要关窗户,给你开空调。”   “好,谢谢。”九歌心想这个出租车司机倒是挺舍得,也很遵纪守法,一般没到35度以上高温,出租车司机都不太愿意点空调耗油,通常都是开着窗子了事,哪怕上了高速也一样。   司机看九歌同意,便操控按钮升起了所有车窗,并顺手按下空调开关,这次他特意把温度调得很低,以免九歌觉得气闷又开窗。   “汪!”   一声狗叫把司机和乘客俩人都吓了一跳。   九歌的背包动了几下,九歌看了前面一眼,悄悄掀起背包的盖子。   里面幺幺的蓝光圈变成了字幕:检测出麻醉剂,请立刻开窗通风,或注射中和剂。   九歌立刻伸手去开车窗,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她没有办法再操纵后面车窗,应该是司机在前面锁死了。   “师傅,麻烦开个窗透透气好吗?我要吐了。”   九歌没有立刻发难,这辆车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时速一百公里,她在这时候跳车可不是个好选择,而出租车用来保护司机的安全防护栏则让她想对他做些什么都很难……不,也许不难。她有幺幺!   司机又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没理她。刚才那声“汪”,他以为是手机铃声。   牧九歌眼睛慢慢合起又睁开,整个人似乎都在与睡魔作斗争。   司机嘴角挑起,这种加了猛料的空调系统一向都特别有效,可惜还需要一点时间,哪怕他已经打了中和剂,也不敢保证在行车途中一下接受大量这种虎狼药剂后还能保持清醒,所以只能通过空调系统一点点放出。   根据前面的经验,应该再只要半分钟,这个女人就会睡得人事不知,而他剩下的工作就是找个安全地点剁下女人的那双手,然后他就可以拿着那双手去交差了。   “幺幺……”九歌感觉自己要支持不住了,一边掏手机一边喊道:“开窗!”   那司机一惊,目标在叫谁?他立刻看向后视镜。   幺幺从包里跳了出来,一下跳到窗户玻璃那里,脚丫子对着钢化玻璃一划,整块玻璃都给它下了下来。瞬间,因高速行驶而产生的猛烈狂风卷入车内。   “嘎吱——!”司机被看到的东西惊得差点追尾,惊醒之下连忙急点刹车一拉方向盘。   出租车与前面的大卡车险险地擦身而过。   那大卡车司机大概也被吓了一跳,连按两声高亢的喇叭表示抗议。   司机不敢停下车辆,只能继续维持高速行驶。如果目标在这种速度下也敢跳车,他的目的也达成了一半——目标跳车后肯定会受伤,运气好点断个手臂或断条腿,运气不好说不定小命就交代了。   所以司机看到后面的机械狗,不但没有放缓车速,反而加快了车速。   幺幺又跳到另一端,照葫芦画瓢取下了另一扇车窗的玻璃。   两边风对穿,九歌的长发一下吹乱。   九歌顿感清醒不少,可是这还不够,她仍旧感觉到头晕和呕吐之感,想给花无意打电话,可不知前面的司机是否看到了她这个动作,猛地一晃车身,九歌身体一歪手一滑,手机掉到了座位下。   “幺幺……”九歌来不及去捡手机,当即跟幺幺说道:“变成……”后面一个字,她说得很低。   但幺幺仍旧清楚接收到,并立刻按照命令变身。   司机听到后面的PVC护栏发出“咚”的一声,眼睛往后视镜一瞟,瞬间惊呆!   操!这是假的吧?   九歌抱着重型机枪又砸了一下窗户,“停车,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司机……只觉得要么是他瞬间穿越了,要么就是他空调系统里放错了药剂,放的不是麻醉剂而是迷幻剂。   不是说目标只是一个开公交车的女司机,最擅长的技能是刺绣吗?   刺绣……刺你妈头的绣!拿机枪在人身上刺绣吗?谁他妈在坑我呢?   竟然让我这个连中国杀手排行榜前五十位都上不去的小脚色,来对付一个没事把重型机枪背身上玩的女魔头?   我操哟!这他妈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生孩子没屁/眼、走路掉屎坑的坑爹货发布的命令?   你娘的,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把你这王八蛋给揪出来操成十八瓣!   司机在心中把不知名主顾包括该主顾所有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当即对着后视镜扯出一个无比友好的微笑,“美女,这一切都是误会,咱们有话好好说。”   “停车!”九歌再次喝道。   司机,“你那是真枪?真的真枪?不是模型和玩具?”   该司机说着话,突然又猛打方向盘。   九歌身体被惯性甩得一倒。   该司机单手抓方向盘,右手立刻从身后摸出一支喷射枪,抬手从防护栏与车顶之间的缝隙中对准后座的九歌就是一喷。   九歌一个普通女人,又中了一定量麻醉剂,反应哪能快过一个杀手,当下就被强效高浓度麻醉剂喷了一个正着。   九歌昏倒,手中机枪滑到车座位之间。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冷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Shit,老子就不该求稳,早该在你上车时就给你来这么一下。”   出租车继续向前行驶,二十分钟后,该出租车下了高速,驶进一处破旧的厂房区。   出租车在厂房区中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家已经似被完全放弃的厂区大门口。   出租车停下,司机从车里出来,走到大门边打开缠绕的门锁,拉开大门。   车子驶进厂区,在一个厂房门口停下。   司机再次下车,这次他打开厂房门后,就回身去开后车门。   后车门刚一打开,司机的手还没碰到牧九歌,突感手边感觉不对,眼睛一偏,看到了一只银色的肥嘟嘟机械小狗。   那小狗前肢扒在后座椅上,一双电子眼冒着红光,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司机一惊,又失笑,没去抓九歌,反而先去抓机械狗,“你这小玩意看起来正经不错,刚才我看到你划玻璃了,你不止是宠物机械狗?定做的?价钱一定很贵……等等,那把重型机枪呢?”   司机手一顿,再看向小狗的目光就不太对头,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他想缩回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嗷——!”司机甩手惨叫,一只银色机械狗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司机男连忙用左手去摸插在腰肋的手枪。   幺幺松口,放开司机男血糊淋拉的右手,猛地一跃,咬向司机的脖子。   司机拔出手枪,要对幺幺开枪。   幺幺在空中改变方向,扑向司机左手。   左手大概不是司机的惯用手,扣扳机的时间还没有幺幺扑过来的时间快。   “啊啊啊——!”司机的左手也被咬住。   手枪落地。   幺幺对准男人的脖子再次扑出!   作为保镖,它第一要务就是保护九歌的人身安全,刚才在车上,经过计算,得出如果它突袭司机,九歌安全在高速行驶的车上将无法得到百分百保障的结果时,它选择了等待,等待扑击的最好时机。   而现在就是它捍卫主人安全的时候到了!   幺幺给花无意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它内部有卫星定位系统,花老大已经事先设定如果九歌遇到危险,而它又无法处理的情况下,立刻就发出相关信号。   花无意收到信号后立刻赶往事发地点,同时顺便也给警察打了个电话。   他是守法良民,有问题当然要求助警察。   至于会不会泄露幺幺的武力值?   也许和中国政府一起开发警用机械狗会是个好主意?   嗯,就这么定了。   废弃工厂的厂房外,幺幺蹲守在出租车旁,看着昏迷在后车座的牧九歌,静静等待救援来到。   而那个司机……正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目测还有口气。      ☆、破而后立   花无意所在地方较远,赶到时警察和救护车已经先到了。   警察们很头疼,他们到达现场时,就看到车外趴着一个,车内躺着一个,车外的比较惨,车内的叫不醒。   根据报警电话,对方告诉报警中心,说是她妻子联系他遇到了危险,偷偷给他打了电话,因为他妻子的手机有装卫星定位系统,所以他知道妻子在哪里。   那么根据这通电话,他们首先可以判定车内昏迷的女子八成是受害人,至于车外躺着的那个,他们就不确定了。   因为对方的样子也相当凄惨,脖子、手、腰肋等处都有伤口,而伤口看着就像是什么大型动物咬的,但周围却根本没有大型动物的身影,只在出租车里受害者身边的登山包里发现一个圆形金属垃圾桶。   不过在发现男子身旁的手枪后,警察们第一时间把男子看守了起来,在中国发现私用枪支可是大案!   花无意坐着军车到达时,警察看到下来的花无意和一名少校、两名中尉,都有点呆,这是嘛情况?   唐上校听说花无意妻子出事,本来想亲自带人陪同前来,被花无意婉拒,否则现在来的人更多。   花无意先去确定了一下九歌安危,见她没有什么明显外伤,只是中了麻醉剂昏迷不醒,稍稍放了点心,不过麻醉剂中毒也不是小事,有的霸道麻醉剂药性狠,甚至可以直接造成人深度昏迷后死亡。   花无意不敢轻忽,站在救护车边看急救人员对九歌进行急救处理。   给九歌戴上氧气设备保证她的氧气供应后,年轻的急救人员对花无意道:“我们得送她去医院,她中的麻醉剂成分我们不了解,刚才的施救并没有太大效果,需要到医院进行血样化验,再针对具体药性进行中和分解。”   “去军区总医院吧,正好离这里不远。”少校开口道。   花无意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上午11:12分。   救人要紧,警察们虽有一肚子疑问,也只能暂时把两名伤者一起送往医院。   在经过正确施救后,九歌很快清醒过来。   而那名司机也被警方通过指纹和照片确定身份,竟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这时已经近下午一点。   病房内,九歌看花无意一脸平静,甚至没用冷光眼看她,这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我妈……”   “我已经让医生赶去疗养院,他告诉我,苏姨没事。和尚已经开始办理苏姨的出国手续,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苏姨就可以出发。”   “这么快?”九歌安心之余又吃惊。   “我们公司信誉比较好。”花无意实话实说,只是他没说和尚直接到德、英大使馆给牧家老两口和苏姨开了绿灯,否则哪有那么快拿到签证。至于护照则加急办,按规章交足费用,再找找人,两个小时就可以拿到。   “从现在开始,你只要专心比赛的事就好。等下警察来,你不要提幺幺的事,如果他们自己发现也就算了,如果没发现,我们也不要主动提。”   九歌点头,她不是傻子,幺幺那么厉害的机器人肯定涉及到重宇机械的最新商业机密,哪能随便暴露。   牧九歌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肯定是的,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后悔……”   花无意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顺势侧身在病床沿坐下,道:“我在向你求婚的那一天,你已经毫无隐瞒地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之后相处我也知道你遇到了麻烦,娶你的时候我亦十分清楚自己将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所以你不需要问我后不后悔,因为没必要。”   九歌勉强笑,“这是说买之前你就知道要买的是瑕疵品,所以买回来后就算发现很糟糕也没有抱怨的意思,是吗?”   花无意眉头一挑,好像有点生气。   但牧九歌也不敢确定,这人的表情太少,她跟他还不算特别熟悉。   “你的自卑心太重。”花无意不客气地指出道。   “什么?”九歌坐直身体。她是有点小小自卑,但也不至于太重吧?   “在某方面,你和你那个弟弟很像,因为自卑而自尊心特强。”花无意并没有因为九歌是个女孩子就放柔语气,而是单纯述说事实地道。   “因为自卑,你才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宁愿自己去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随便求人,因为你怕别人更看不起你、更嘲笑你。”   “你宁愿带着幺幺出门也不愿意找郑野,无非是郑野是活人,而幺幺只是机器,你可以依赖机器,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机器也不会嘲笑你,而活人则不一样。你怕郑野表面过来帮你,其实心里不情愿,你怕郑野在背后向我或者向其他人议论你怎么不好、怎么厚脸皮、怎么蠢笨无能只会给人添麻烦之类。”   九歌抓紧了床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不客气地剖解她,花无意也许说的是事实,但也未免太直接。   “你这么重视你的母亲,也不仅仅因为她是你的母亲,你在害怕别人说你不孝、说你拿你母亲当包袱,因为你心里确实觉得什么都记不得的苏艾已经不是你母亲,而只是你人生一个负担。”   “住口!花无意,有些话你可以说,有些话就是你也不能随便乱说!”九歌怒了。   花无意没理她,只继续道:“你对你的人生充满愤怒和怨怼,有那样一个父亲,就算苏艾和他离婚了,他也一直阴影不散,甚至连他后来的妻子都要找你麻烦。等你日子好不容易过好了,母亲却又病倒,你就好象在被命运之神故意耍弄一样,灾难总是一重又一重,你心里恨得要死,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开导自己,因为你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你只能自己挺起胸膛面对一切。”   牧九歌的身体因为紧绷而发抖。   “你恨死了韩家人,却又为自己能从韩家手上弄到两百万而得意,可同时又心有不甘。你明明可以早一步卖掉传承,却硬是等到韩家人拿你母亲威胁你的那一天。   你为了争取一个好的展出位置,不惜给了比赛组委会人员伤害你的机会,希望能以此为把柄让你顺利比赛。   你明知韩家人在对付你,根据前面的经验也知道他们足够厚颜无耻,也一定会想到他们会拿牧家老两口和你母亲对付你,可是你除了等待对方出招,什么事先应急措施也没做,因为你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放在受害人的位置。”   九歌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咬得死死的,她再也没有想到花无意会这么说她、这么看她!   花无意的语调则一直很平静,并不因为她的目光和表情而有所改变。   “甚至和我的婚姻也是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你好象很大方很主动地给出了一年离婚有效期的提议,但其实你则在等我看我什么时候受不了你、什么时候因为你的家事而同意你的提议。   那时你会想,看,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时你会笑着和我和平分手,继续享受自己是受害人却兀自坚强的女强人身份,可你午夜梦回时又会不停地自怨自哀。”   “我怎么想那也是我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精神有问题,不需要那一年时间,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婚。”九歌冷笑。   花无意点点头,“你确实需要心理辅导,你的自卑导致了你现在稍微有点扭曲的人格和个性,你不相信任何人,你想自己来操控一切,可是事情往往会脱出你的控制、超出你的能力,你越是觉得无能为力,就越是要挣扎。   最可笑的是,你明明已经发现和感觉出我的能力超越普通技工,我们公司也不是普通公司,可是你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争取不给我和我的同事添加任何麻烦。   为什么呢?究其根本,无非是你怕自己配不上我而已。我说对了吗?”   泪水无声地从牧九歌脸上滑落,嘴唇已经给她自己咬出血,她却毫不自知。   花无意看到了,却没有去动她。   “当初你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技工,孤儿,身世和你一样凄凉,重宇机械也只是一个普通公司,所以你觉得心理上和我是同等的,所以你才能主动向我求婚,因为你觉得就算和我结婚,你也会站在主控位。   可是当我们真正结婚后,随着与我相处时间越多,你逐渐发现了和我的差距,于是你越来越不希望向我提要求,越来越不会主动张口希望我帮你什么,钱财方面你也非要和我算得一清二楚。”   花无意伸手去擦牧九歌嘴角的血迹,牧九歌偏头躲开。   花无意抓住她的下巴,硬是扳过来,“花夫人,看着我,看清楚我是谁,记清楚我是谁。”   九歌下意识冷声反问:“你是谁?”   花无意道:“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依仗,是你的靠山,是你的骄傲。你自卑没有关系,因为我会成为你的自信;你心理出问题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心理完全健康的人。”   看看九歌感动却又不愿立刻软倒在他怀中的倔强、反抗小样,花无意想了想,决定打个巴掌还要给颗枣。   “如果你非要求平衡,好吧,其实我也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据医生说,我缺乏恐惧感、缺乏自卑感、缺乏感性,像机器更像过人,所以我需要你。”   九歌一点都不感动,这人在把她狗血淋头地大批了一通后,来个大转折,就以为她会感动地扑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哭着说要跟他过一辈子吗?   狗屁!   她现在只想狠狠揍这人一顿。   花无意偏头,他老婆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对头?为什么他会感觉对方好像想要拿刀捅他似的?   九歌抬手擦了擦眼泪,突然扑向花无意,“王八蛋!你说够了没有?说爽了没有?说我自卑?说我喜欢扮演受害者?说我心理有问题?你以为你是谁?我肯嫁给你就是你祖上修了八辈子的福分,你早就该烧高香了,你还敢嫌弃我!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花无意被九歌扑倒,一愣之后也忘记保护自己,就那么傻呆呆地挨了九歌拳头好几下。   九歌气疯了,骑在花无意身上,一通乱拳,边打还边骂:“我不求你,不找你同事帮忙,还不是为你这个混蛋着想,怕你在公司难做,怕给你惹麻烦,你倒好,竟然就把这个认定是我自卑的证据。我自卑你个大头鬼!你才自卑,你全家都自卑!你不是看我那个一年离婚提议不爽吗?好!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离婚,我拖也拖死你!你以后敢背叛我试试看,我不把你剁碎了包饺子吃,我跟你姓!”   “不要打脸。”花无意扶着九歌的腰,认真地说。   九歌手下一顿,气得扑上去就咬,“咬死你这个混蛋!气死人了!有你这么教训人的吗,我就真的那么糟糕吗!你就那么看我?”   九歌哭了,哭得难看又愤怒。   肯哭出来就好。   花无意单手慢慢往上爬,摸到九歌的背,用劲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按,另一只手也抱住她,跟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九歌气笑得鼻涕喷出,报复性地反手抱住了身下的花无意,把脸埋进他胸膛间狠狠揉了两下,反正我什么丑样你都看到了,大混蛋,这辈子我就跟你耗到底了。   想想,九歌也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心酸委屈,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警察听说受害人醒了便过来询问事情经过,敲门进病房时,就看到人小夫妻在床上抱成一团,受害人在丈夫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人丈夫一边抱着老婆哄,一边挨着老婆时不时挥出来的拳头,表情那叫一个甘之如饴。   警察抽了抽脸皮,想暂避,可他比较忙,不想再拖延时间,只能站在门口重重咳嗽了两声。      ☆、人靠衣装马靠鞍   牧九歌很不好意思,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平定情绪后向警察交代了事情经过,只说自己上车不久后就感到不对,好像在迷迷糊糊中给自己丈夫打了电话,但之后就昏迷,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警察问她有谁会想要雇佣杀手来害她,她如实说仇人只有韩家,然后把韩家和她之间的怨隙说了一遍。   警察带着疑问离开,九歌还想去疗养院看望一下母亲。   花无意看了下时间,13:45分。   “我建议你明天再去看望苏姨。”花无意整理衣衫道。   “为什么?”九歌扎上头发。   “你们节目播出的时间在晚上八点,集合时间在五点,从现在开始到五点你只有三个小时。”   “去看我妈时间足够了呀。”九歌奇怪。   “对和尚来说不够。”   “哈?”这关和尚什么事?   花无意解释,“和尚早上问我,你今天有没有约造型师和美容师,我说没有,和尚说必须有,他说人靠衣裳,佛靠金装,一个精神焕发、妆容适度的美人会更容易赢得评委和观众好感,你既然已经参加比赛那就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不止技术,还有其他一切隐形因素,把所有都准备好,才不会在将来后悔。我觉得有理。”   “啊,我之前都没有想到那么多,组委会通知我们说现场会有化妆师给我们化妆,服装方面则告诉了我们几个穿着大忌,让自带。绣架、绣布和绣线等则由组委会现场提供,工具也可自带。”九歌在这方面真的没有想到太多,她顶多犯愁了一下今天穿什么比较适合刺绣,且穿出来不会太难看。   “和尚临时为你约了美容师和造型师,服装方面也有专人给你准备,他约的是上午十一点开始,我们已经迟了很多。现在我们必须赶时间……”看到郑野在病房门口对他们探头挥手,花无意道:“郑野来接我们了,走吧。”   九歌也对郑野笑着挥了挥手,随即赶紧一步问花无意:“郑野在你们公司做什么?我们这样老麻烦他会不会不好?”   “不会。”花无意肯定地道,“郑野在公司负责后勤和财务等相关事务,因为有保姆机器人和财务软件,他平时特别闲,闲到公司每个人的私事他都想管一管的地步。”   为了彻底打消九歌的顾忌,花无意当着郑野的面对九歌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些家伙不是在帮你,他们只是在玩,顺便帮你而已。因为你参加这个刺绣比赛,弄得那帮平时闲极无聊的家伙都很兴奋,在公司为你组成了后援团,以后你参赛的所有琐事都将由他们一手包办,和尚是组织策划人,郑野是后勤,小影负责出主意,我负责监督,其他人员机动。”   郑野点头附和,一脸不掺假的兴奋道:“是滴是滴,牧姐你以后什么都不用担心,全部交给咱们就好了撒。”嚯嚯嚯,后面有的玩了!果然跟老大回中国是对的撒!   看九歌还有点受之有愧的微不安,花无意最后道:“当然,和尚作为公关部和销售部相关负责人,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货,如果你没有足够的价值,他也不会在你身上投资。”   “投资?”   “嗯,以后重宇机械将成为你的唯一赞助商,这是和尚帮助你的条件。”   一听有交换条件,九歌心安了,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个没问题,能有人赞助,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牧姐,那咱们得赶快了撒,美容师已经在等着了。”郑野一晃车钥匙,带头就走。   路上,九歌吃了郑野带来的爱心便当,喝水,稍事休息,又给疗养院打了一个电话,确定母亲一切安好。   两点过五分,一行终于到达市中心一家规模不小的美容院。   和尚已经在里面等着,看到九歌红肿的眼睛和发红的脸皮,立刻跳脚,“怎么搞成这样?快快快!小邹,上!”   叫小邹的男美容师上下打量九歌几眼,打了一个响指,“底子不错,条子也正,五官没问题,发质有点差,皮肤没怎么保养,眼睛红肿……嗯,都是小问题!交给我,保证两个小时给你变个超级大美人出来!”   “没有两个小时,她还要做头发和选衣服,你只有一个小时。”和尚推着九歌往里走。   “什么?这么短能做什么事?你没看她眼睛肿成那样?让你们十一点过来,你们给我拖到两点多,就算遇到抢劫案也不可以原谅!下次你们再敢这样试试?”小邹发怒。   “是是是,下次绝对不敢了。”和尚嬉皮笑脸,完全没把小邹的发怒当一回事。   小邹气得一挥手,“来人哪!给我上大刑!”   “是!”两个助理得令冲出,从和尚手里抓过九歌架起就走。   从没到过美容院的九歌这时完全手足无措,看了看花无意,花无意对她点点头,她呼出一口气,索性不管了,任由美容院的人把她拉走。   “两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少,先蒸浴,再上精油按摩,美发和美容同时进行,让造型师给我死过来!”同时也是化妆大师的小邹对和尚下令。   和尚右手捂胸,弯身,“是,陛下。”   花无意看没他的事了,找了张沙发坐下,打开电脑开始继续早上的工作,他得根据新数据建模,然后比对样品和他当初的设计有多少差别值,再根据这些数据和使用人的感受来分析是否需要修改设计,最后进行调整、再生产,等新样品出来后再进行测试和调试。   这样枯燥的反复比对调整工作差不多要进行一个月左右,最终通过多人试用才能正式生产,而他也要到那时才能算结束这份工作,期间说不定还得多次随军进行跟踪测试。   小邹白了埋头工作的花无意一眼,却让助理给花无意上了上好红茶。   和尚一个电话,钉子把造型师和他的助理给绑架来了。   造型师开文一见小邹差点打起来,两人两看两相厌,明显有前仇的样子。   结果蒸浴出来的九歌就受罪了,一边趴在美容椅上让人给她进行浑身按摩放松,一边让人给她做四肢和腋下除毛,除毛完毕就有人在她所有可能会裸/露的部位涂刷各种美容品进行保养,重点脸、脖子和手这三个部位,同时还要接受发型助理给她头发做基本处理。   不过小邹和开文虽然彼此厌恶,但都是专家级大师,在工作上绝对一丝不苟,哪怕要同时合作也不见明面上的龌龊,只专心自己的工作,这让九歌也悄悄松了口气。   和尚过来询问九歌对衣服上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九歌看大家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大工夫,也不由认真了,想了想,道:“为了方便刺绣,袖口一定要窄不能宽,短袖最好,上身的衣服不能太紧,因为弯腰低头伸臂的动作会比较多,但也不能太宽松,避免前襟挂到或堆积到刺绣架上。”   和尚一一记下,先行通知了服装师那边,让他先过滤掉一部分不适合刺绣的衣服。   九歌又告诉和尚组委会对服装方面的几个要求,如不能太暴露,不能印有不恰当标语,不能具有反民族、反国家的图案,不能有太多的反光片等。   三点半,基础处理做完的九歌开始被进行面部细妆和发型设计,同时还有手部化妆——刺绣比赛,可以预料到肯定会有大量的镜头落到她手上。   为了抢时间,三者只能同时进行。   小邹和开文这次不再只口头指点让助理经手,而是亲自出手。   开文是整体造型师,先与九歌和和尚商量后确定了九歌今晚的整体造型,然后再根据造型对妆容和发型进行定向修饰。   发型、妆容、服饰这三者必须要统一,不能有一个出偏差,比如古典造型配上烟熏妆,这不是搞笑吗?   因为要上电视,小邹给九歌画了较浓的妆。   经商讨,大家最后确定九歌要走的路线不是哀婉型,也不是靓丽型,更不是小清醒和美艳型,而是根据她本身的特质确定为坚贞型,也就是在女性的温和中同时体现出女性的坚强和韧性,就如古时候靠绣技撑起整个家族的一家女主。   和尚凑到花无意身边,笑眯眯地问:“老大,看看这种风格喜欢吗?”   花无意抬起头,扫了眼正在化妆和做头发的九歌,目光微微一凝。   妆才画到一半,头发也才出了个样子,可效果已经渐渐显露,他的妻子……   花无意点击了一下存盘,开口道:“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和尚一拍巴掌,“了解!”   老大这是不满一家之主风,而是要走彻底的女王路线啊!嗯,优秀的男人永远不担心另一半的风头盖过自己,做女王的丈夫也是很有情趣滴。   不过这样下面他就更可以放开手来干啦,哇哈哈,亲手一点一滴挖掘出老大老婆的特质,亲手把她一点点推向辉煌,想想就好兴奋!   嗯嗯,一步步来,不能一下太华丽,这样反而会容易引起观众和评委反感,要有计划地一点点亮出九歌的特质,而且九歌也需要打磨,如果一开始推得太高,她本身气质驾驭不足的话,反而不美,要一点点培养,通过比赛来一点点诱发她的自信……   和尚念念叨叨,跑去和郑野商量后面的培养计划去了。   九歌这时还不知道和尚为她私自定下了多高的目标,她感动花无意同事为她的付出和努力,所以不管为了什么,她都要努力在每一次比赛中做到最好,如果说展览馆的展出是一切的起点,那么今晚的直播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新的台阶,她,必须跨上去。   妈妈,我跟刘护说了,让你今晚看本市电视台播出的刺绣比赛,你可一定要看啊,不知道那时你能不能想起电视中的那个我就是你的女儿。   九歌看着镜中一点点改变的自己,眼中浮起惊讶,这真的是她吗?为什么看着像又不像?   没有女孩不爱美,哪怕平时不怎么打扮自己的人。   渐渐的,她也兴奋起来,这样的自己如果穿上合适的衣服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她开始对今晚的比赛期待起来,而不再仅仅是紧张。      ☆、现场   素面朝天只身着平常服饰的九歌出示参赛人员证明后,带着自己的支援团队进入了电视台。   进去前,她在车中看到电视台正大门前聚集了一堆记者,那些记者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   也许有哪位大明星要来?九歌猜测。   郑野看到那些记者,嘿嘿一笑,啥也没说。   他签运比较好,抽中今晚的贴身保镖兼保姆,花无意和其他人都没有随同,他们将在场外做支援。   化妆师小邹和造型师开文都跟来了,之前只是试妆,化妆、发型、服饰在确定效果后就全部卸掉,等会儿在化妆间会给九歌做最后定妆并穿上演出服。   离钟山市电视台十五公里远的一个老居民小区的小巷内。   牧聚鑫慢慢走上前,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酒气冲天、醉得人事不知的牧有为,表情怪异地冷笑了一下。   他知道这老混蛋得了指示要去找牧九歌麻烦,他跟着他,本想偷偷打昏他,把他扛回家。   哪想到刚出家门不远,迎面走来一名男子,那人在他察觉前,拿着什么东西对着牧有为的脸迅速喷了一下,牧有为连个声音都没叫出来,就软瘫瘫地倒在了地上。   那人经过他身边时对他笑了笑,还对他低声说了一句话:“放心,只是让他醉上一天一夜而已,你把人带回家吧。”   牧聚鑫没说话,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个人,但他握紧的拳头却微微放松了,老混蛋再混蛋也是他爸,如果有人对牧有为下狠手,他不可能见死不救,虽然他很多次想着老混蛋早死早好。   电视台前的记者越等越焦躁。   不是说这里会有关于参赛选手的不利新闻发生吗?   为什么关键人物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难道是有人在集体耍他们?他们接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正在向属下发火的韩嘉瑞接到他妹的电话,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韩恬芳在电话中道:“哥,那女人已经进入电视台了,你那边的安排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在教训我?”韩嘉瑞面目阴沉。   韩恬芳一顿,笑,“哥,别误会,我只是询问情况。”   “我另有安排,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韩嘉瑞说着就要挂电话。   韩恬芳轻轻道:“什么安排?如果是想通过化妆师等人下手,我可是听说了我们那位贫穷无依靠的表姐可是自带了化妆师、造型师,还有一个保镖呢。”   “怎么可能?她哪来那么多钱……那两百万!”韩嘉瑞捏紧手机,嘲笑道:“韩恬芳,你说我们这是不是搬起转头砸了自己的脚?”   韩恬芳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问一般地道:“那两百万能让她撑多久?”   “足够久了!恬芳,想要不在最后的挑战赛中输得难看,你就好好练习你的刺绣吧。”韩嘉瑞切断了通话。   参加这轮比赛的参赛者一共只有三人,牧九歌,桂腾龙和周昌,这不是往届本市各类比赛参赛选手最少的一次,但绝对是最引人瞩目的一次。   因为展览会意外的超出规格许多的参观者,让这期比赛一开始就拔得很高。   很多人在比赛前就十分看好牧九歌,毕竟她前期展出的三幅作品确实给人与众不同之感。   但因为评委的某些猜测,也让人怀疑牧九歌是否真是那三幅作品的作者,而这些人还不少。   不得不说,在所有参赛选手中,牧九歌并不讨喜,因为她太强势——这是所有评委和大多数关注这次比赛的观众对她的内心真实感受。   强势的理由在于,牧九歌一出来就闹出了许多是非,比赛途中还和组委会中一名工作人员起了龌龊,甚至闹到见血不得不叫警察的地步。   后来网上各家新闻更是大肆报道组委会内部如何黑幕,参赛者如何为了一个公平的参赛环境愤而搏斗之类的小道消息,这让大家又把目光投聚到牧九歌身上。   而参赛期间各种人物的关注又让牧九歌的三幅作品被推到一个超越了所有市赛者的高度。   综上所述,明明可以扮做弱者的牧九歌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强势者。   人都会同情弱者。   可是牧九歌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并没有成功获得一个弱者的角色,她既没有出来哭诉自己受到的不公,也没有公开斥责评委对她的不利言论。   反倒是当初和她产生矛盾的工作人员薛主任到处向人哭诉这个叫牧九歌的参赛者有多么阴险狠毒可怕以及多么盛气凌人,隐约中她还透露出牧九歌有着极为强硬的后台。   薛主任又在话里话外说她会被电视台辞退,不是因为错在她身上,而是电视台领导因为牧九歌身后的靠山而不得不辞退她,就跟一开始牧九歌的参赛资格被取消,后来又被莫名恢复一样。   薛主任不足六岁的幼女也在电视上抱着自己的妈妈哇哇大哭,说自己的妈妈不是凶手,说牧九歌是坏人,阴谋陷害她妈妈。   谎言说得多了便成了真话,更何况牧九歌的作品以压倒性的票数得到下一轮比赛的参赛权?   很多人都有仇富心理,这个仇富不光是看有钱人不顺眼,其中强权、名人、过于优势者等也都在这个不顺眼之列。   所以今晚的直播节目,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牧九歌的笑话这点也就毫不奇怪了。   他们在等着看这个女人又能闹腾出什么事——虽然人家除了在展览会头天和工作人员产生纠纷以外,后面就一直很安静。   他们也在等着其他两名参赛选手的逆袭——这也是观众最喜欢的情节,当一个弱者突然翻身,本来笃定可以夺得胜利的强者被从下面掀翻,那表情就可以让观众们回味好一阵子。   当然如果牧九歌直接不出现,那就更好了,话题性可以更多,可以让人猜测那三幅作品的真正制作人是谁,也可以继续推演牧九歌身后的爱恨情仇。   为此,牧九歌自带化妆师、造型师和保镖一事不但让其他两名参赛者侧目,也让电视台和组委会的众多工作人员对她加深了反感。   你以为你是谁?   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不过一个刺绣的,来参加市赛竟然还自带工作团队,是不相信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还是你已经习惯摆谱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在经过短短一个小时关于节目的加强培训后,牧九歌与两名参赛选手一起坐进了大化妆间。   九歌是个敏感的人,她已经感觉出周围的空气相当不友好,不过她还是保持了表面的礼貌。   不知道是不是存了别苗头的心思,组委会派来给另外两名参赛者化妆的化妆师卯足了劲,还给了另外两名参赛者很多舞台上的注意事项,也就是小窍门。   不要小看这些小窍门,比如让你如何躲避刺眼的灯光,如何在摄像机前呈现你最好的面部角度,如何技巧地隐藏你的身体缺陷,看向观众和评委时目光重点应该放在哪里、扫视范围有多大、脸部抬起高低等,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地方都很可能会完全改变评委或观众对你的印象。   小邹和开文也不是弱者,作为业界专家级大师,他们对这种舞台经验同样丰富,同样跟九歌交代了一些必要事项。   九歌一一记下。   小邹按住她的肩膀,看着镜中的她道:“你要相信自己,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大家,告诉自己,你是最优秀的,去吧!”   八点差十分,前台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三名参赛者也全部各就各位。   九歌坐在电子屏风后面,默默地调整呼吸。   这时她的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想,就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   八点整,外面响起了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瞬间激活全场!   花无意和重宇机械一干人全部挤在他家的客厅里看超大屏幕,幺幺托着一个托盘,滚来滚去给大家送吃的喝的,偶尔瞄一眼电视。   电视上,男主持人正在讲述比赛规则。   “大家请看,这是这次比赛的标准图,由著名画家杜长庚老师所创的洛神图。该幅画中洛神体态柔婉,容颜清晰出尘,周围江水淡而明显,洛神凌江水之上,画中无风却能感觉到江风微微拂过洛神之身,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佳作。”   男主持人在把这副洛神图和作者一起大大吹捧了一遍后,转折道:“这次的刺绣直播,就是让三位参赛者在所有评委和观众面前,现场在布上、用绣线绣出这副洛神图,时间为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后比赛结束,由评委对三位参赛者的作品进行现场打分。请注意的是,作品形态、颜色、特征等越与原画靠近,则得分越高。”   另一位女主持人插话:“老李,据我所知刺绣很花时间,而这幅洛神图并不简单,只我这个门外汉看也知道用短短的一个半小时时间绝对没有办法绣完整幅图,那么是不是说最后作品的完成度也将成为评分条件之一。”   “这并不是绝对。”老李回答,“抢速度的人很可能无法顾及到细节,而注重细节的人则绣不了多少,不管哪种,我相信评委们都会给予公正的评价。”   “那么年纪大的人在比速度上不是很吃亏?”女主持人问。   “可同样他们的经验也比年轻人富足,熟练度也比年轻人更高。女性选手比男选手普遍心细,而男选手则经常有不走寻常路之人,大家都各有各的优势。”老李技巧地回答。   “那么今天的参赛选手倒真的是分布均匀,不但有男有女,而且还有老有少。”女主持人故意吊大家胃口,没有趁势请出三位参赛选手,反而开始介绍起评委。   评委全部介绍完毕,又给大家看已经准备好的三张绣台,绣台上绣架已经准备好,绣布大小与标准画一样,所有相关颜色的丝线也全部备齐,并整齐地摆放在绣箩里。其他如针、剪刀、镊子等小物件也全部整齐放到一边。   “……让大家久等!”老李终于把话题扯到了选手身上。   “其实我们的三位选手早已来到现场,他们就在这张绣架之后,那么就让我们请出我们的三位选手,第一位,年仅二十二岁,钟山市艺术大学美术学院的高材生,周昌——!”   周昌的屏风瞬间消失,屏风后的男子呈现在大家眼前。   观众席发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度不亚于看到明星出场,很多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拼命挥舞着各种标语和照片,发出热情的喊声支持周昌。   “看来我们的周昌小帅哥还真是受欢迎。”女主持人笑。   “是啊,在刺绣又被叫做女红的情况下,一名年轻男性,还是身高178公分,擅长绘画的大帅哥来参赛,并且绣出的作品也十分具有灵气,想要没有支持者都很难。周昌,你说是不是?”男主持人走到周昌身边,把话筒递到他嘴边。   周昌确实长得还可以,虽然离大帅哥还有点距离,但气质弥补了他容貌上的些微不足,让他看起来很有雅痞风范。   一个喜欢刺绣的男人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一个比较文静、甚至有点娘娘腔的男性,但周昌的外貌与文静和娘娘腔差之甚远,他说的话也一下子就掀翻了观众的固有印象。   周昌带点痞味地微笑道:“烧菜做饭、做衣服等在传统观念中也都是女性做的事情,包括弹琴、唱歌、舞蹈等,可是我们可以看到,往往被称为厨师、设计师、某某大师的人却很多都是男性。”   “……就这样?后面没有了?”男主持人等了一会儿,拿过话筒一脸无语地问。   周昌摊手,“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你是想说,你学习了刺绣,将来完全可以称为一代刺绣大师,是吗?”男主持人尖锐地道。   周昌笑而不语。   男主持人掐着时间,很快就放过了周昌,“虽然周昌开始刺绣不久,但因为本次比赛没有纸样,只能让参赛者用眼睛对照标准图进行刺绣,这就让具有深厚绘画基础的周昌有了很大的优势。相比较周昌在刺绣方面的经验不足,我们的第二位参赛选手却完全与之相反,她就是年已五十六岁的老艺人桂腾龙,桂老师傅!下面有请桂师傅!”   遮挡住桂师傅的电子屏风降下,头发不知是特意染成银白色还是天生如此的刺绣老师傅桂腾龙出现在众人面前。   桂师傅像是位脾气很好的老太太,看到大家就微微笑了下,这让很多人立刻对她有了相当的好感。   女主持人声音欢快地对桂师傅说道:“哇!桂老师,您的名字好霸气,在没有看到您真人之前,我还以为一定是一名男性,而且肯定是一名相当有气势的男性。”   桂师傅笑眯眯地道:“男人叫这个名字,霸气。女人叫这个名字,就霸气侧漏了。”   全场一愣,随即善意大笑。   女主持人也是笑得咯咯的,“看来桂师傅对今天的比赛相当有信心啊,我们也极为期待看到您老霸气侧漏的一面哟。”   桂师傅笑着对镜头比了个V的手势。   观众席掌上四起,同时响起一片欢腾的嚎叫声,这老太太确实很可爱。   男主持人在这时突然询问桂师傅,“桂师傅,不知道您对另一位参赛选手牧九歌怎么看?”   桂师傅愣了愣,“什么怎么看?”   观众们都笑。   男主持人笑着解释道:“用您刺绣近四十年的老师傅眼光去看,您觉得这位选手的刺绣作品如何?”   桂师傅笑了,毫不犹豫地道:“很好。她这个年龄能静下心就很难得,还能绣出如此好的作品,更难得。”   “那么,您觉得您的作品和牧九歌的作品比较下来,谁更胜一筹?”   女主持人看了男主持人一眼,这话问得合适吗?   桂师傅眉眼动了动,但并没有生气,仍旧笑眯眯地道:“这个我相信观众们已经给出答案,而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刺绣也是文比,只要技术相差不大,只要能静下心来刺绣,作品各花入各眼,你觉得好的,别人不一定觉得好,你觉得不好的,别人说不定很喜欢,所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老李?”   老李大笑,“桂师傅您说得太好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举办这个节目就是为了弘扬和更好地发展我国传统技艺,避免让这些珍贵的古老传承因为后人的轻忽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刺绣也是同样如此。我们希望所有的参赛者都如桂老师傅一样,比起争胜心,更应该静下心去学习、去体会这门古老传承的重要和韵味,下面有请第三位参赛者,牧九歌!”   屏风后的牧九歌抬起头。   正在看电视的花无意和和尚等人却微微皱起了眉,那老李说话没按好心,在说出那么一通话后突然请出牧九歌,很容易给人牧九歌就是一个好胜的女人的先入为主错觉,这对牧九歌的形象很不利。      ☆、宣战   屏风消失,老李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失语。   屏风后是位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女子。   臆想中,一个会因为一点委屈跑去找组委会工作人员大吵大闹,甚至能惹得薛主任对她挥刀相向的女人,就算是个美人,也一定是个容貌犀利、气质尖锐,说不定还有点刻薄的女人。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仗着一点后台就敢对工作人员颐指气使的刻薄者,哪怕有才能也让他厌烦。   可是现在……   这样一名女子真的是薛主任口中,是他和其他工作人员臆想中那种刻薄、恶毒、阴险、有心计、仗着后台就认不清自己是谁的“蠢女人”吗?   不止老李失声,就连评委和现场观众们也齐齐愣了一愣。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他们突然走错了场,不,应该是绣台上那位走错了地方。   摄像人员在一愣之后,迅速给了绣台上牧九歌一个由远及近的特写镜头,而且时间相当长。   台上的牧九歌打扮并不华丽,造型也并不复杂。   编成辫子的长发顺着头边盘起,就像一个圆形发箍,微古典的发型完美凸显了她的脸型,也把她过于英气逼人的气质修饰成包容和大度。   恰到好处的妆容再度削减了她的刚硬,却把她隐藏在刚硬后的温柔隐隐泄出,但同时也没忘记体现出她的英气。   窄袖、收身、白色高领绣有暗纹的丝质古风长衫包裹住挺拔的身体,胸前极为精致的双排扣一直扣到顶端。   垂感极强的长长衣摆宛如渲染一般渐变成月白色,分成两片自然地垂在腿边,长裤也和上衣长衫为同样质地,裤脚一直盖到脚面。   脚上隐约可见一双月白色厚底暗纹绣花布鞋。   而饰品只有头发上点缀着几点为了固定发型、带有珍珠尾翼的发卡,和一对较为收敛脸型的坠珠蓝宝石耳环,就再无其他。   “老大,眼光不错。”戴维诚心赞誉。   和尚洋洋得意,好像自己老婆被赞美了一般,周小影看不顺眼,拿起子戳他。   花无意看着屏幕中的九歌,没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欣赏和……些微自傲?   “她平时不化妆也能这么好看?”草履虫用探究的目光扫视着屏幕中人。   医生端着杯子走过来,“皮肤也不错,很滑。”   众人惊看医生,医生一脸镇定地坐下……坐到了地上。吓死爹了,花无意的表情就好像他强/奸了他老婆一样。   众人绕过表情令人惊悚的花无意,纷纷无耻地去询问医生花夫人的手感如何。   花无意坐在沙发正中央,第一次感觉到了啥叫郁闷。   牧九歌两腿并紧微侧,双手交叠放于腿上,身体面向所有人,头部和上半身微弯,随抬起,目视众人微微一笑。   看,演戏对她来说也并不难。紧张感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多,大概是平时开公交车接触人都是一车一车的缘故?   九歌在心里笑,脸上的笑也就更加真实七分。   这如春风拂过的一笑,让现场和电视机前的所有人都一个错觉,绣台上那名女子并不仅仅是一名参赛选手,她根本就是坐在自家后花园,正要捏针刺绣度过一个安静下午的某皇室公主,而他们则不小心打扰了这位公主,不过这位被人打扰了的公主看到来客,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们露出了得体、包容的微笑。   老李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来话长,其实从九歌露面到现在也不过就过去十几秒钟,可是就是这短短的十几秒,牧九歌甚至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扭转了大部分人对她的印象,至少也已动摇。   她是本身如此,还是被包装成这样?老李看不透。   如果只是包装,凭他出入娱乐界十几年的时间,什么样的明星他也能一眼看出对方的本质。有些刚出道的艺人身上甚至会留下明显的包装痕迹,让你看着就觉得这不是他她本人。   可是这位……却浑然天成,就好像她天生就应该是那样。   台下小邹和开文得意地笑,他们的眼睛多毒辣,牧九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身上隐含有那些特质,他们可能比花无意还清楚。   凭他们的技巧,他们可以按照客户要求把对方塑造成那样,可如果对方本身就蕴含了那种特质,且能演绎出来,那么塑造就成了挖掘和托显。   也许九歌从小就要撑起一个家的缘故,也许她从小就不得不扮演一个强者的原因,这让她本身就具有了和尚想要体现的那种大家庭一家年轻女主的气势。   而大家闺秀出身的苏艾对女儿的良好熏陶和教导,让九歌哪怕变“野”了,也还有那份根子里的大家气质。   这两点,再加上九歌本身还不错的容貌和身材底子,想要达到小邹和开文所设计的形象目标并不是一件难事,相反九歌还驾驭得相当自然。   “听说您是一位……公交车司机?”老李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牧九歌用了敬称,连这个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他也像是问得很不好意思,就好像怕唐突了对方一般。   牧九歌点头,爽朗地笑道:“是的,我是一名公交车司机,也许现在电视前很多观众已经认出我,我开的是16路,平时可以接触到很多乘客,我喜欢这份工作。”   老李莞尔,看来这是位比较有个性的女士,“做司机很辛苦,尤其是公交车司机,您还能喜欢这份工作,不容易啊。那么刺绣只是您的爱好?”   “不,刺绣不是我的爱好。”九歌平静地看向老李,又看了所有评委和现场观众一眼,诚实地道:“我并不是很喜欢刺绣。”   九歌的回答明显让众人惊讶,评委中琳达陈当即就要说些什么,却被老李抢先。   “您不喜欢刺绣,又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次比赛?我相信对于这点,台下的观众们肯定也十分好奇。”   观众们不但好奇还兴奋,爆点终于来了。他们都有隐隐的感觉,牧九歌等下说出的话一定会相当惊人!老天保佑,希望不会被掐断插广告。   节目制作人皱了皱眉,但在听到最新的收视率后,一挥手,让老李照常发挥。   九歌没有让大家失望,她道:“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个答案。”   在场观众身体自然前探,看电视的人则屏住了呼吸。   九歌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开口道:“我来这里,来参加这个节目,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李家、韩家刺绣传承,李杏孙女韩恬芳所会的几项刺绣绝艺都是从我这里学走,这些绝艺来自苏家,它们原本是苏家传承。”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李刷地看向节目制作人。   节目制作人在犹豫,陈组长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沉声道:“继续播,出事我负责。”   节目制作人没有回身,直接对老李点头。   老李激动得浑身发颤,这可是现场直播,牧九歌刚才点的可是本省著名企业大户韩伟韶的老妻和他孙女的大名!   九歌也在继续,“李杏及韩恬芳等韩家人为了弄到我手上的苏家刺绣传承,不惜大费周章从疗养院‘请’走我患有阿兹海默症的母亲苏艾,以此要挟我把苏家传承教授给韩恬芳,为此我不得不答应对方要求,接受对方两百万元现金和还回我母亲监护权的交换条件。”   “哥!你在看电视吗?赶紧打电话给电视台抗议,要求节目停播!立刻!”韩恬芳不冷静地在电话中吼道。她就知道以牧九歌那个死性子肯定会在直播节目中说出一切,所以她才和奶奶想尽办法不让对方出线!   可是现在……   “你没打吗?”韩嘉瑞问。   “我打不通,所有电话都打不通!韩嘉瑞——!”韩恬芳已经在尖叫。   韩嘉瑞阴沉的目光从牧九歌身上收回,放下手机,给钟山电视台打电话。   而这时,台上台下观众早已疯狂成一片。   微博、短信等各种联系方式在迅速传播九歌的现场控诉。   本来没有多少人看的市赛,其收视率一下直追最近一个当红爱情剧。   “两百万元……”老李耸肩,“也算大手笔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韩家不一开始就用钱来买?他们家底子应该还比较厚实吧?”   观众们笑。   九歌也笑,“我也很奇怪,大概越有钱的人越舍不得花钱吧,他们大概觉得我和我母亲孤儿寡母的很好骗。好吧,这是玩笑,其实我母亲那边对此有相当严厉的家规,传承绝艺只能苏家主枝继承,不得传给外人。而李杏深知此点,毕竟她曾经嫁到过苏家……”   “哗——!”全场大哗。   九歌接着道:“李杏在苏家生下我母亲后,因为爷爷离世,她发现没有机会获得苏家传承,又不想年轻守寡,就丢下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离开了苏家,之后应该是嫁给了韩伟韶。可没想到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苏家刺绣绝艺,时隔多年,苏家落败,她硬是找到我和我母亲,开始对我们各种阴谋算计。”   本省大企业家韩伟韶的夫人李杏竟然不但嫁过人,还是弃女改嫁!   九歌爆出的一个又一个内/幕快把大家都震昏了,但也让观众更加兴奋,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就等着电视上的九歌爆出更多八卦。   节目内容惊动了某些人,一个个电话迅速打向电视台,可是无一例外电话都不通!   得到消息的张台也担心地跑来节目现场,举牌子给制作人要求他赶紧暂停节目插入广告。   节目制作人看到更大的张台要求他停播,当下也没有二话地就要求技术人员立刻插播广告。   九歌不知道节目会在什么时候被叫停,所以她稍稍加快了语速,“其实韩家就应该拿钱跟我买。因为我母亲的病情,我急需大笔金钱为她治疗,对于我来说,任何苏家家规和传承都没有我母亲来得重要,如果韩家和李杏等人愿意堂堂正正地拿着钱来和我商量,我九成会把传承卖给他们。可是……”   技术人员急得头上冒汗,对着制作人小声喊:“信号截不断。”   “什么?”制作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电视信号没有办法中断,广告根本插不进去!”技术人员都要哭了,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制作人立刻亲自冲到了技术人员那里,陈组长也深感奇怪地看向他们,张台不住跺脚,信号怎么可能掐不断?   九歌看没人来阻止她,乐得往下说:“可是他们不止利用手中的权利和金钱钻了法律漏洞,硬从我手上夺去我母亲的监护权,借此从疗养院带走我母亲,最后我和他们达成交易后,他们竟然反过来给我头上泼污水,说我才是盗窃者,甚至再次利用手中权力和金钱阻止我参加这个比赛以正名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他们止步于和我交换后,以后他们怎么发展苏家传承,我并不会多管,我只希望能和我母亲过平安快乐宁静的生活,不要有太多波折。可惜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不但拿苏家传承当作自家传承去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想要一棒子打死我这个真正的传人和知情者。”   制作人对老李做手势,让他制止九歌再往下说。   老李回他一个无奈的眼神,都说到这里了,再制止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人家说完。   制作人气得呲牙,陈组长上前拍了拍他,“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就让节目继续到底吧。”   在电视台混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是呆子,外部电话打不进来,直播信号掐不断,这要说没有人做鬼,那真是鬼都不信!   而且可以做到以上两点的鬼肯定还不是一般两般的小鬼。   琳达陈终于夺到了一个话筒,她之前就想说话,可是被她旁边的两名评委拉住,话筒还给移开了。   “这些都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直播节目,你说这些已经构成了诽谤和诬陷罪!牧九歌,这里是刺绣比赛现场,不是法庭,也不是访谈类节目,你在这里说这些是为了争取同情分吗?”琳达陈一改之前的懒洋洋作风,抓着话筒颇为激动地喊道。   “证据?我来到这里就是证据。”九歌直视琳达和众位评委,“我不需要同情分,我会用自己的刺绣技艺来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   说到这里,九歌忽然看向大镜头,神色平静地道:“李杏,韩恬芳,你们敢不敢不再用那些阴谋诡计阻碍我参加比赛?你们敢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比一场?韩恬芳,我知道你现在技术还不成熟,但到最后的挑战赛为止,你还有两个月的熟悉时间,加油练习吧,别把心神都用在别处了。”   老李忽然大声鼓掌,高声道:“说得好!到底谁才是刺绣绝艺的真正传人?到底谁更技高一筹?口说无凭,唯有手下见真章!让所有阴谋诡计远离比赛,公平、公正、公开是我们节目组的追求。要想知道选手牧九歌是否真的身怀绝艺,请看本次比赛的现场直播就知道!从现在开始,十秒过后,本次比赛将进入正式计时,请三位选手做好准备,十、九……”   台下观众一起跟着喊:“八、七、六……”      ☆、雕绣   一个半小时的刺绣时间,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如果只是绣一朵花,没问题,怎么也能绣出一个样子来,可是那是一幅完整的洛神图,谁都知道这种大型刺绣都非常费时间,尤其是越精细的图案越需要人手和时间去慢慢完成。   可是对于市赛而言,他们没有大量时间去准备,不像后面的省赛乃至全国赛,让参赛选手统一住进某处宿舍,然后全程统一跟拍。   而节目时间有限,他们只能采取这种方法,前面石雕、漆画等也是采取的同样比赛方式。   最后一个“一”字喊完,之前被撤下的标准图出现在选手面前,比赛正式开始。   因为刺绣需要安静的环境,为了避免打扰到三位选手,三个透明的玻璃罩子从天而降,把他们罩在了玻璃房中。   从现在开始,三位选手可以看到外面,但听不到外面的说话声。而外面的人则可以清楚看到里面选手在做什么,并且可以随意评论不怕影响到他们。   三人都先仔细端看竖在面前的标准图,具有深厚画功底子的周昌率先拿起水溶笔开始在绣布上进行图形描绘打底。   桂腾龙似乎也胸有成竹,她没有先画底子,而是对比着标准图,开始先选自己要刺绣部分对应颜色的丝线。   刺绣要怎么绣?一开始的准备无非三种。   第一,用画样,也就是剪纸贴附在绣布正面上。然后刺绣者就可以根据画样的颜色来选择对应绣线,下面只要顺着画样的轮廓刺绣即可。   第二,也是准备一幅画样,可以用较为透明的绣布蒙上,然后照着下面的画样刺绣。这种一般用于绣比较精细的图案。古早的双面绣就有上下两层绣布,中间夹画样,来绣出双面效果,后来双面绣技法改进,现代已经可以在一张绣布上绣出双面效果。   第三,在绣布上勾勒出所绣图案的轮廓,古人惯使眉笔或毛笔,现在则一般使用水溶笔来勾图,需要注意的是下笔不能太重,越淡越好,这样比较便于清洗掉痕迹。   因为第三种勾线法需要绣者具有一定绘画功底,古早采取的人并不多。   现今的十字绣为什么会较受初学者欢迎,就因为其布格子便于勾线,商家一般也会先在绣布上画出轮廓,且绣法单一简单,只要照着格子和勾好的轮廓一点点填埋,少有叠加,绣者只需要认真和仔细就能绣出想要的图案。   说到底,十字绣能流行起来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它比起其他派别的刺绣要容易上手许多。   而能够进入市赛的选手,各有各的绝活,自然不会没有画样放在画布上下就不知道该怎么绣。桂腾龙虽然还没有动手画底样,但人家不慌不忙的样子,显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九歌在两位选手都已经动手后仍旧在看标准图,她看得十分仔细,没有人知道她也有很好的绘画功底,苏艾在她两岁开始就教她涂鸦,四岁就送她去上绘画班,虽然后来因为家里资金周转不开,她上了一年就没再去了,但苏艾本身绘画功底也不错,在家也会教她,只是所教方法都是教她如何用针线“画”好刺绣底样。   想要画好刺绣底样,最重要的是打轮廓。   苏艾病前常说,画样贴在绣布上照搬照套,绣得再好也是绣匠。但是当你把绣针当作画笔,把丝线当作颜料,不需要参考样子也能进行“绘画”后,那就不一样了。   苏家传承和所有刺绣传承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培养的从来不是绣工、绣匠,不是仅仅的锦上添花,不是一幅绣样绣上多少年,而是就像培养画者一样,让传承者必须脱离画样,当传承者能够看什么就绣出什么,能够想绣什么就绣什么,这才达到出师的最基本条件。   韩恬芳从她这里学去的只是复制的方法,她永远不知道苏家传承的精髓,就算知道,她现在开始学也迟了。   九歌拿起了剪刀,这把剪刀不同于剪绣线的剪刀,剪绣线的剪刀一般最前端的刀尖会微翘,这样可以避免在挑剪线头时损伤其他绣好的线条。   九歌手上现在拿的这把剪子就是普通用来剪布的大剪子。   她先用剪子在绣布上开了一个洞,然后就大刀阔斧地一路剪了过去。   摄像机忠实地把这一幕呈现在电视观众的面前。   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惊讶叫声。   现场观看的观众们直接开始交头接耳。   “她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她傻了吗?还是她在抗议?”   “会不会她根本不会刺绣,所以……”   “拜托!她都发出那种宣言了,这时候不显示自己的刺绣绝技,那不等着人来刷她?”   老李和另一名女主持人一看这情形,立刻跳了出来,太好了,又有话题了!   而一直闲着无事的评委们也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老李首先请教评委梁非凡,“梁会长,大家都很好奇选手牧九歌的举动,您作为刺绣协会的会长,怎么理解牧九歌的这番动作?”   梁会长的表情像是正在思考,听到老李问话,他脑中闪过一个可能,但生性谨慎的他并不打算立刻说出这个答案,所以他只是笑着身体微往前靠,接近桌上话筒道:“这位选手相当聪明。”   “哦?你从哪里看出来……”女主持人问。   梁会长微笑,反问:“我们这场比赛考的是什么?”   女主持人立刻回答:“完整、精细和类似度。”   梁会长点头,“而我们都知道一个半小时想要完整绣出这幅洛神图根本不可能。那么选手们就只能采取两种方法,一种是挑选图案的一部分,专心绣好那一部分;一种则是尽量绣出轮廓。”   演员尹天丽若有所思,接过梁会长的话头,问:“如果是这样,那么看选手们的举动,选手周昌是不是就是想要尽可能的绣出洛神图的轮廓,而桂老师傅则是想要挑选一个部位进行精绣?”   梁会长笑而不语,“到底如何,我们往下看就知道。”   老李笑,调侃梁会长道:“梁会长,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觉得选手牧九歌现在正在做什么?”   梁会长身为一会之长又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套住,他笑道:“我是有一个猜测,不过我相信其他评委也看了出来,老刘,你也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被点名的老刘,本地一家半国营纺织厂的老厂长,见梁会长把皮球踢给他,不由伸手指点了点他,“你自己看出来不说,非要我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   梁会长忙道:“不谢不谢,小事一桩。”   观众们大笑。   老刘摇头,给梁会长气笑。   老李趁热打铁,立刻走到老刘身边调侃道:“刘厂长,梁会长怕说错,您总不怕了吧?”   梁会长假装用文件夹捂脸,观众们乐个不停。   刘厂长心里其实并不想点评牧九歌,其他两位选手他怎么点评都可以,但牧九歌对他来说却是个烫手山芋。   这位选手一出场就矛头直指本省纺织业龙头的韩家,而同样身在纺织业的他,如果赞扬牧九歌,那么别人很可能认为他是在打击报复同行。可如果他批评牧九歌也不好,到时候韩家阴谋霸占人家传承的事真的被查明属实,那他不就成了坏人一伙?   所以他能理解梁会长为什么踢皮球,但这个皮球他也不愿意接啊!   老李偏偏像看不出他的不情愿,又催促了他一遍。   老刘见推却不过,只好道:“大家仔细看,这位选手并不是在乱剪。”   镜头拉到牧九歌身上。   几句话功夫,九歌手底下的绣布已经被剪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因为绣布紧绷在绣架上,观众们很容易就能看清那个被剪出的轮廓。   “啊!”有现场观众发出明了的叫声。   老刘配合道:“看来已经有观众看出来了,选手牧九歌正在剪的正是洛神图的轮廓。”   老李惊讶,“她不用画轮廓线,就这么直接下剪子剪,她就不怕剪错?”   老刘摊手,“俗话说技高人胆大,看来她是不怕。”   琳达陈忽然极为不屑地来了句:“哗众取宠。”   演员尹天丽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打算,闻言笑道:“哗众取宠也要有哗众取宠的手段,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哗众取宠,否则取宠不成就成了献丑。牧九歌敢这样做,也许人家真的不止有两把刷子。”   眼看琳达一拍桌子就要对上尹天丽,女主持人立刻抢过话题,追问老刘道:“刘厂长,牧九歌现在所做的事情在刺绣上有没有什么说法?”   老刘慢腾腾地回:“我觉得这点让梁会长回答更好,他比我专业。”   大家一起看向梁会长。   梁会长这次没有再推拒,坐直身体道:“在刺绣上有一种绣法叫做雕绣,又叫镂空绣。镂空绣顾名思义,就是在绣布上剪掉一部分绣布,用绣线锁边,形成镂空的图案。我看牧九歌的举动应该是想用这种绣法,不过……”   “不过什么?”老李立刻接上。   梁会长顿了一下,“不过镂空绣也不是那么好绣的,而且越是大型的图案越难做镂空绣,因为很容易让图案走形。这幅洛神图实话说并不适合做镂空绣,因为它重点是一个完整的人物,而且我们这是刺绣比赛,光是能剪出这幅图的轮廓还不够,还要能用绣线把整个轮廓勾勒以及连接起来,否则做镂空绣的意义也就没有了,如果只是求形状,那还不如直接在布上勾底图。”   老李截住话头,面向所有观众道:“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我们可以看到周昌已经把大致的底图勾勒好,现在正在选绣线。这样的勾线速度不得不说得得益于周昌纯熟的绘画功底。而我们的桂老师傅则正在绣布上勾底图,唔,桂师傅似乎正如评委们推测一般,并不打算绣整图。我们再看牧九歌……”   观众们也大多都在盯着牧九歌看。   九歌现在已经放下剪刀,拿起了绣针,而让人更为惊讶的是,她不但直接省略了打底样的过程,甚至直接跳过了选绣线这一步骤,在旁人看来,她似乎极为随意地抽/出一根绣线就穿上了绣针。   窃窃私语声再度响起,评委们也在互看。   梁会长抱臂紧紧盯着九歌的一举一动。   老刘和另一名姓王的评委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三名选手,一边侧头低语,似在互相交换些意见。   尹天丽和另一名年纪较大据说擅长苏绣的刺绣万老师说着话,而琳达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只是偶尔扫向牧九歌的目光满是不屑。   摄像人员似乎对牧九歌也很有好感,给了她大量镜头。不要小看现场摄像人员,尤其是直播摄像者,他们采取的镜头往往会直接决定观众对参赛选手的印象,至于镜头多少、时间长短则更是重要。   虽然节目组肯定要求摄像人员必须公平,事后也会对直播的摄像内容进行审核,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在规则内,摄像人员还是有一点小小自由的。   韩家大约是没有想到小小摄像员的重要性,连收买的意思都没有。   而听过台内种种传闻,对牧九歌原本印象很差的摄像员们在亲眼看到牧九歌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反差感。   人都是通过眼睛来看人,尤其是男人。   如果牧九歌是个容貌一般或丑陋,整体气质也像传闻一样刻薄寡恩、恶毒阴险的女人,那么不用谁吩咐,摄像员们大概都不愿意把镜头多停留在这种人身上,就算有镜头,也会来个超清极近的,不把你脸上、身上所有斑斑点点、坑坑洼洼、肥肉脂肪等缺陷都找出来,人就不算技术到家。   可现在牧九歌给人的印象不但不是那种传闻中的坏女人,相反她的外形和气质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和敬服,再听到她堂堂正正地宣战,看到人家那种自信和落落大方,原本对她有坏印象的人,忍不住就开始反思,甚至觉得很是对不起牧九歌。   有了一点补偿心理,再加上人都爱美人的特性,摄像机会追着牧九歌不断给出漂亮镜头也就不奇怪了,偏偏牧九歌因为五官比较立体,小邹和开文又是专家级化妆造型大师,两番相加,愣是让牧九歌变得极为上镜。   九歌也许对别的事没有什么把握,但刺绣……那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自信,让她的神情极为自然。   技术上的纯熟,让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合适得体的妆容、发型和衣着打扮,让她捏针附身刺绣的一举一动都像一幅幅精美的仕女图。   总体来说,电视上的牧九歌给人以挥洒自如且动作无一不美之感,只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而九歌特意被小邹和开文点出、她自己也注意表现的不同于常人的大家气质,几乎让每位看到她的人都困惑: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去开公交车?   这种违和感也更加深了大家对牧九歌的印象,让不少观众都兴起了想要仔细了解这个人的想法。   而好奇,永远是爱上一个人的最佳引诱。   和尚凑到花无意身边,“老大,差不多了,我看可以放出消息了。”   “嗯。”花无意正在最后审核文鸽子和小影写的几篇稿子。   薛主任和她女儿,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他们什么都不好做,总不能威胁人家不让人家到处哭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反击。   不过九歌不愿意再在薛主任身上做文章,他们也不屑继续为难一个武力值和威胁值都不高的平常妇人,所以他们要做的反击不是针对薛主任的言论,而是换种方式让大家彻底了解牧九歌这个人。   而怎么样塑造牧九歌的形象,重宇机械众人作为技术工种对于这份新工作还有点生疏,但万事比不过感兴趣,在大家集思广益下,九歌形象塑造计划一二三已经相继出炉。   现在配合九歌在市赛中放出的言论,他们终于可以进行第一步行动——造势。      ☆、技惊四座   刺绣比赛和歌舞体育类比赛不一样,因为动作较为单一也没有什么变化,很难让人一个半小时从头看到尾,为此节目组也想了一些办法,除了评委每阶段会做一些评论,在节目途中插入刺绣解说,还有比较古色古香的传统歌舞。   而这次因为节目开头少有的高/潮迭起,途中还出现技术故障导致直播信号不能断,广告插不进去,差点打乱了节目组原有安排,还好正式进入比赛后一切都变得正常。   节目组以为收视率也会因此降低,可没想到的是进入正常比赛阶段后,收视率不降反升。   技术人员正在向陈组长汇报最新数据和节目相关消息,脸上兴奋之情难抑,说话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慢点说,网上怎么了?”陈组长只好打断他问。   该技术人员喘口气,尽量放慢语速道:“有人把节目做成好几个视频传到了网上,现在微博、微新闻等把这些视频和消息转疯了,全是关于选手牧九歌公开挑战韩家的消息。还有人怀疑牧九歌的技术,让人看我们这期直播,看她到底是不是有这个本事。另外还有一些猜测牧九歌身世的帖子,配上她刺绣时的绝美截图,啧,这位,要火了!”   网上突然爆发的大量消息将来也不知道对牧九歌是好是坏,但至少现在对于节目的收视率有了绝好的影响。   总体两个小时的直播节目,本来一共安排了四段广告时间,每段广告时间只有三分钟,可是因为节目的火爆和一路攀升的收视率,在节目营销组的忽悠和本地某些厂商的强烈要求加塞下,广告时间后三段全部延长为五分钟。   比赛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三位选手的目的和进度也逐渐分明。   周昌正在沿着轮廓线用平针迅速勾出整幅画的人物轮廓,为了抢时间,他并没有在颜色渐变的地方更换绣线,而是用一根黄色绣线从头绣到尾,他大概是打算先把整体轮廓绣出,掉过头来在轮廓线上补针时再更换其他更适合的颜色。   而桂腾龙的刺绣则比较稳打稳扎,基本与普通刺绣步骤相同,只不过她先选了丝线,再对她要绣的部分进行勾底。   她选择了较为困难的人物脸部进行精绣。   因为人物脸部颜色和神情不好控制,绣得不好很容易让人物脸型和表情走形,所以刺绣者一般都不喜欢绣人物像,越精细越不喜欢。桂腾龙敢选择在脸部下手,显然也是十分相信自己的技术。   桂腾龙勾好头部及五官轮廓线,先选择深褐色绣线绣头发轮廓,因为头发有光泽反射的浓淡和首饰点缀,只是一个发型她就换了数种颜色的绣线。   为了更好突出层次感,桂腾龙使用了乱针绣法。   九歌也在绣轮廓,不过她比周昌更大胆也更精细,先使用包梗锈针法对剪开的轮廓锁边,她没用单色线从头绣到尾,而是在颜色渐变的地方立刻转换为另一种颜色的绣线。   别看九歌用的针法较为复杂,可是她的手速却极快,加上她省略了挑选绣线的过程,几乎每次换线都是直接从线框中抽起一根就换,像是没有挑拣一样,可是通过近镜头却又能明显看出她挑出的丝线颜色和标准画的颜色基本类似,至少轮廓选线现在并没有看出太大差别。   这样一来,她的整体速度就基本没有落后周昌多少。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下针如飞,我想恐怕只有从小就学习刺绣才能有这样的手速。”梁会长忽然感叹道。   “而且她的眼力也很可怕,她没有事先挑选好丝线,却每次更换时都能一眼选出适合颜色的绣线,这份眼力……上了年纪的人绝对没法跟她比。”刘厂长也感慨道。   “不止是眼力,还是熟练。你有没有发现工作人员在准备绣线时其实已经把绣线按照色谱对各种颜色及浓淡进行了排列?”   “你是说?”刘厂长看向梁会长。   “牧九歌大约对各种绣线的色差及色种已经完全熟知于心,而且平日可能经常这样按照颜色/色谱来摆放绣线,所以当她一看到同样的色谱时,她已经不必要去费心挑选相对应颜色的绣线,因为工作人员已经帮她摆好,她只要到那个位置去取相对应颜色的绣线即可。”   刘厂长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倒真是还是要靠熟练,就算工作人员摆放绣线的色谱和她平时摆放的一样,如果不是看过千边万边,熟悉到一眼就可以在众多类似颜色的绣线中挑选出对应标准图的绣线也不是件易事。”   经过评委这么一解说,本来看在观众眼中很普通的一幕立刻就变得不普通起来。   尤其当他们发现虽然桂腾龙已经事先挑选了需要的绣线,可是每到换绣线时,她还是需要把类似颜色绣线拿来跟标准画稍作一番对比,然后才敢确定下面要用的颜色绣线时,牧九歌取线换线时的毫不犹豫也就更加显目。   “你觉不觉得她这番动作就好像她看完标准图开始动手时,就已经把整幅标准图在她脑中全部换成了相对应的颜色绣线?”有观众问旁边的人。   “这属于特殊技能了吧?过目不忘?”被问的观众紧紧盯着大屏幕上被放大的九歌动作不放,表情有点痴醉。   屏幕中,九歌分别给两根绣花针穿上不同颜色的线,然后……   “我/操!”痴醉的观众突然跳了起来。   “天哪——!”   “那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吗?”   观众席一片混乱,很多人纷纷站起,大量的惊讶叫声响起。   评委们这时也和观众差不多,梁会长大叫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跑到了评委席前面,刘厂长一下双手按桌站了起来!   尹天丽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琳达陈懒洋洋的姿态一下消失,整个人都像被电到了一般,陡然站起。   其他两名评委直接发出了惊叫声。   主持人老李的表情简直恨不得对牧九歌跪舔,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   “我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观众们!观众们!记住你们现在看的是现场直播!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直播节目!换言之,你们现在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真实的!不是后期制作,不是电脑加工,这是真实!这是真正的古老绝艺!”   老李一拳高举,眼泪突然流出。   不止现场疯了,这时只要坐在电视机前看这个节目的人都要疯了。   花无意盯着屏幕,整个人都像不好了。   和尚一声“我的亲娘哎”,当场就原地蹦起三尺高。   周小影扑到了屏幕前,满眼贪婪和崇拜地看着牧九歌,“好厉害,好威武,我将来也要娶这样的老婆!”   草履虫等人拼命眨眼睛,“这是真的吧?不是老大让谁在节目中搞了什么吧?”   “太牛逼了!”戴维激动得咬住了沙发抱枕,“呜呜呜,我要跟大嫂拜师学刺绣!”   现场的混乱也影响到了比赛选手。   周昌和桂腾龙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外面的骚乱仍旧看得见,眼见评委和观众们都跑出了原本的位置,保安都跑到场中开始维持秩序,不让人靠近绣台。不明情况下,他们一起抬头看向观众,然后又看向周围——大家都在看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发生了?   可惜三位选手之间有屏风遮挡,谁也看不见谁。   老李一边擦眼泪,一边打手势让周昌和桂腾隆继续刺绣,表示外面很安全,没事。   九歌像是没有受到外界丝毫影响。   此时的她已经把全部心神都放到了刺绣上,不容许有一丝错乱。   老李也在外面大喊:“不要影响到选手,请大家保持冷静!”   现场观众们虽然回到原位置但也不肯坐下,大家一起站立着,目光在大屏幕和绣台之间换来换去,忙得目不暇接。   评委们不肯在坐在原位,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到选手,都跑到了九歌绣台前。最后还是老李喊上保安硬是把微癫狂的梁会长和想要扑到玻璃罩上的琳达陈给拖了回去。   再说绣台上的九歌。   九歌之前已经把轮廓全部锁边完成,如果只看这个锁好的轮廓,已经能看出洛神图的外形。   可是仅仅这样对九歌显然还不足够,她开始绣洛神五官。   如果九歌只是用绣线在应该是洛神脸部的空白处织绣出洛神的五官,这还不至于让观众和评委惊讶成那样,前面说过,她在动手之前,穿了两根线,用了两根针。   看到这一幕的人初还以为她只是提前做准备,当看到她左右手分别捏起一根针时也没有想太多。   可是!   就在下一刻,九歌左右手同时动了!   右手织洛神五官,左手绣飘带。   两只手完全不同的动作,完全不同的针法,就好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高手绣匠在绣布上同时工作。   也许你见过两手可以同时分写不同书法的人,也见过两手可以同时画出不同图案的人,可是你见过一心二用、两手可以同时做出完全不一样刺绣的人吗?   在研究一心二用方面,很多人都知道越是精细的动作和图案,想要做到一心二用就越难。   有些所谓的一心二用甚至是经过长时间的大量练习同两幅字、同几个图案才能做到。   可是刺绣?还是现场出题的现场刺绣?   不少人都喊出:这才是真正的一心二用!   一直在关注比赛经过的韩家人一起惊呆在豪华的影视客厅里。   电视屏幕越大越清晰,屏幕中左右手分别同时开工的牧九歌也就越发让人无法忽视。   “奶奶,你在苏家时见过这样的绝活吗?”韩恬芳的目光火热到可以融化电视屏幕,而她望向屏幕中九歌的目光也妒忌忿恨到可以杀人。   她多么渴望现在在电视中展现这个绝技的人是她!她多么渴望她也能学会这种一心两用的绝活!   牧九歌,你果然隐瞒了我许多!该死!该死!   李杏脸色难看至极,含糊道:“我当初嫁进苏家只有短短一年时间,66年底,已经开始有乱的预兆,67年时苏家因为成分不好,再加上……咳,之后,偌大的家族走的走、死的死、逃的逃,一下全败了、散了,那时别说刺绣,就是平时动剪刀也少。奶奶当时在苏家受了好多罪,如果不是你爷爷……”   李杏握住了韩老爷子的手。   韩伟韶拍拍老伴,眼睛却望着电视中的牧九歌。   李杏看着韩伟韶的眼睛,脸色渐渐从难看变成阴沉。      ☆、市赛冠军   比赛虽然还没有结束,但胜者几乎已无疑问。   梁会长恢复理智后评论:“如果牧九歌只是速度快,那并不代表她的刺绣技艺就高超。同样如果她只是向大家展示她可以左右手同时开工,也不能作为她刺绣技艺的肯定。可是牧选手不仅向我们展示了她的自身绝技,同时也用事实向我们展现了她在刺绣方面的深厚功底。”   老李立刻询问:“还请梁会长指点,您在刺绣技艺层面看好选手牧九歌的原因。”   梁会长点点头,“首先我们回顾一下这次比赛的要点。”   老李重复:“完整、精细、类似度。”   “没错,那我们就先从完整度来看三幅作品。选手周昌的作品可以看出他已经绣出了洛神图的大致轮廓,而桂老师傅则已经把洛神的发型和发饰绣出了70%,这两者很难说谁的完整度更高,可是我们再看牧九歌之作品,她一开始就大胆利用镂空绣的原理剪出了必要的洛神主要轮廓,同时留下连接用的布条,然后用极为快速和熟练的手法对轮廓进行锁边,锁边完成后,她又以其独特的一心两用本领,左右手同时开工,却用不用的针法对洛神图不同部位进行织绣。”   梁会长一顿,“在这里我必须特别说明一点的是,牧选手就算不左右手同时开工,以她的手速,所绣出的洛神图完整度也是最高的,这点我相信其他评委也能看出来。”   刘厂长和其他评委一起点头,琳达陈没有反应,但也没有反驳。   “梁会长介绍了完整度,那么下面就由我来为大家解说精细度。”刘厂长笑眯眯地接过话茬。   梁会长笑了笑,手一抬,示意您请。   刘厂长解说道:“周昌选手求快不求精,这可能跟他接触刺绣时间不长也有关系,与之相比,桂师傅的作品就精细得多,甚至可以说精细度不在一个层次。”   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   刘厂长接着对桂师傅使用的乱针绣法做了一番介绍,重点说明乱针绣法多用于风景、人物和动物图,之后话题一转转到牧九歌身上。   “我不能不为之佩服,在这样的手速下,而且还是一心两用的情况下,选手牧九歌下针竟没有一针错乱。是的!你们没有听错!牧九歌从比赛一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哪只手,无论绣的是哪个部位,她都没有一针绣错重绣的地方。如果不信,大家可以看回放镜头。”   屏幕上出现回放镜头,这次重点回放了三位选手错绣、重绣和补绣的地方。   周昌用剪子和镊子等挑出线头重绣最多。桂师傅比较精细,但偶尔也需要挑开重绣。牧九歌有补绣的地方,但确实没有一处见她错针重绣。   观众再次哗然!   刘厂长表现无限佩服道:“我真的很想知道牧选手是如何在两手刺绣不同部位,且只长了两只眼睛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快速且正确的秘诀。不过我想这大概就要涉及到牧选手一开始所说的苏家传承上了吧。看到牧选手的表现,我不得不相信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一些古老而神秘的传承,可以把人类在某个特长方面培养到极致。”   最后评论类似度,老李找了那位教苏绣的万老师。   万老师摊手,“这还用我评论吗?大家都有眼睛,三幅作品就在那儿,哪个和标准图最类似已经不用谁来说明了吧?”   万老师在说这句话时,比赛时间将将就要结束。   镜头重新拉到三幅作品上,老李一看时间,立刻开始大声倒计时。   几乎在玻璃罩内的三位选手听到“时间到”这三个字的同时,玻璃罩就全部升起,早已有准备的工作人员上前分别抬起三幅作品做悬挂准备。   周昌、桂腾龙和牧九歌一起抬头望向被同时挂起的三幅作品。   周昌在看到最右边的一幅作品时,立刻摇了摇头,一脸敬佩地苦笑了下。   桂师傅望向牧九歌,对她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口型:要得。   牧九歌落落大方地点头回礼。   被悬挂起的三幅作品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幅只用绣线绣出了大致的形状,轮廓类似度虽然与原画相比很高,但是这毕竟是刺绣比赛,利用自己绘画功底画出了整个轮廓的周昌首先就被淘汰。   而在评委们或委婉或不太客气地评论中,也指出周昌作品的诸多缺陷,比如下针不均匀,针脚为赶速度而稍显粗糙,线头在忙乱中藏得不够细致,布面下针部位有隆起等。   桂师傅的作品,评委们倒是一致好评,都赞她绣得细致,虽然她只绣出了洛神的发型和发饰,但如果和周昌比较,桂师傅的作品明显技高不止一筹。   可是无论是周昌还是桂师傅的作品,在最右边的第三幅作品前都不禁黯然失色。   那几乎就是一幅完整的洛神图。   这个完整不是说所有细节都按照原图完美绣出,而是你一看到这幅图就知道这是那幅洛神图的绣图。   牧九歌利用镂空绣的原理,挖空了洛神图中大量需要细绣的部分,只留下几个要点,比如整体轮廓、飘带、水纹、长袖和发饰等。   然后她把这些留下的要点全部锁边,再用雕绣手法把这些要点连接起来。   梁会长拍了拍话筒,引起大家注意。   “最后有一点我想特别点评一下,虽然我们这次比赛考的是完整、精细和类似度,而牧九歌选手也用最大的可能达到了所有条件,但是如果大家仔细看她的作品,可以发现这位选手不止达到了比赛的三个要求,同时她还有一点超越。”   大家一起静静地听着梁会长的解释。   梁会长用一种既欣慰也可惜的目光看着牧九歌,道:“创意。镂空绣不稀奇,可稀奇的是牧选手能在比赛开始的几分钟内看到原图就定出了这个刺绣方案,而且她可怕的眼力和良好的绘画功底,让她能够下剪就成型。我想,牧选手的剪纸一定剪得很好,毕竟刺绣和剪纸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往往剪纸好的人,刺绣也不会差。   一个半小时,在刺绣上来说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可是就是在这么短段的一个半小时内,牧九歌选手硬是给了我们一场极致的视觉盛宴!也让所有今天看到这个节目的人知道刺绣这个古老技艺并没有彻底没落,相反它一直都在民间默默流传,甚至还有些我们从没有发现发觉的绝技还淹没在人群中。   我非常感谢这个节目,如果不是这个节目,也不可能挖掘出牧九歌这样的选手,因为她可是亲口说了自己并不喜欢刺绣,自然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在刺绣上有人竟然可以做到一心两用,左右手同时使用……”   洗完澡出来的九歌看到花无意还在看刚才节目的录制,不由笑道:“其实刚才梁会长应该再重点感谢一个人,说明如果不是韩家弄走我家传承还要朝我头上泼污水,我就算喜欢刺绣也不会去参加这个节目。”   花无意侧头看她,关掉了电视。   九歌走进卧室,花无意跟了进去。   九歌一直走到阳台。   初夏晚风吹拂过身体,带走些微水汽,凉凉爽爽的很是舒服,   九歌仰头看着只能看见几颗星星的夜空,觉得前面的比赛就好像一场梦,繁华和喧闹过后,卸下那妆容和衣着,她还是她,没有任何变化。   比赛过后,郑野把她护着送回了家,到家时,家中只有花无意一人,本来听郑野说重宇机械的许多员工都在那儿看直播,她还担心回去后要怎么应酬他们,还好到家时所有人都走了。   郑野本来还想多留一会儿,被花无意命令幺幺把他给硬推出去了。   “你怎么做到的?”   “嗯?”九歌回头。   花无意走到她身边,也靠到阳台边。   花无意侧头,用研究的眼神看着她,问:“一心两用简单,可是你的眼睛……你要怎么分配视角?我注意观察了,你当时眼珠移动的速度和你的手速保持了同速。”   九歌吓了一跳,随即笑道:“你观察还真仔细,确实,想要掌握我这个技巧,首先练得就是眼力。至于怎么练,我可不能告诉你。”   “这才是真正的苏家传承,对吗?”   九歌犹豫了一下,直视花无意道:“是。”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   “……”九歌这次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花无意答案。   花无意抬手摸了摸她湿润的头发,“小时候练习这些很辛苦吧,所以你才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刺绣。”   九歌喷笑一下,抓住阳台边沿,“是啊,我妈你别看她很温柔,可是在教我刺绣上可严格了,一旦达不到她的要求,那就是罚。其实她也挺矛盾的,一边觉得我这样辛苦心疼我,不想让我继续学,一边又因为我的天赋非常适合学习苏家传承,而希望我能比她掌握更多、学得更好。”   花无意抓起九歌的右手,趁着一点月光仔细看。   九歌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想要缩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下一秒,九歌惊呆。   花无意抓起她的食指含进了嘴里。      ☆、一夜的认识   舌尖在茧子上一滑而过,一股酥酥麻麻痒到想要用手去抓的奇怪感觉从手指尖一路窜到脚底跟。   九歌脸蛋被热气蒸腾地通红通红,而另一只手则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感觉这种发展有点不对劲,九歌伸手就去推花无意的脸,被花无意抓住她另一只手。   不过,对方总算肯放过她的手指了,只是嘴巴放过,手仍旧抓着她。   花无意没有看九歌的脸,他还在看九歌的手。   九歌的手经过精心打磨雕琢后,粉粉润润的,虽然外形略欠,但也能赞一声十指如玉葱,现在洗尽铅华恢复原貌,却仍可以看到不少发黄发硬的茧子痕迹。   刺绣看起来简单轻松,那是你偶尔玩耍一下消磨时间时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如果你从小到大,每天要花六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去不停地用两根手指捏着针在布间行走,只钢针与手指之间的摩擦生热就能让刺绣者感到不适,更不用说肌肉和手指的酸痛磨损。   “等会儿把你的手指给我量一个尺寸,再让我扫描一下。”   “哈?”   花无意捏了捏九歌,抬头看她的眼睛。   九歌又是一惊,花无意的眼中好像跳着两朵小火花,亮亮的,火热火热,与他脸上冷静的表情完全不同。   这人要干啥?   花无意深吸一口气,似乎决定了什么一样,表情严肃地把她朝自己拉近一步,快速揽住她的腰,低头。   九歌,“……”   两人嘴巴贴上了。   九歌发誓,在他们两人嘴唇相接的刹那,花无意的身体绝对颤抖了一下。   随即,就好像小狗仔一样,男人试探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她嘴唇一下。   痒痒的,九歌有点想笑,如果不是她腿已经有点发软,她一定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要比抱住她的男人强得多。   花无意又舔了她一下,还轻轻吸了吸她的唇瓣。   九歌眼角余光注意到远处的灯火,忍住羞涩轻轻推了推花无意,“别在外面,会有人看到。”   “那我们进屋里。”花无意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难耐,看着九歌的目光就好像发/情期好不容易找到伴侣的刚成年野兽,跳跃,懵懂,激动,还有深深的渴望。   九歌被他看得忍不住目光落到侧边地上,“我、我头发还没干。”   “进去我帮你吹干。”花无意又抱紧了她一点。   九歌感觉到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花无意忽然用劲把她一按,就好像要把人嵌进自己身体一样,低头张嘴像是要咬住九歌的脖颈,最后又拼命忍耐了下来,只在九歌耳边压抑地重重喘息一声,又迅速放开她。   九歌心脏狂跳地抬头看他。   男人轻轻推了她一下,以一种性/感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忍耐道:“进去,听话。”   九歌双腿发软,她觉得这时她应该和花无意分开才是最理智的行为。   可是花无意就跟在她后面,进屋后就关上了阳台门并打开了空调。   九歌在这时候还能走神想到,花无意家也不大,可用的却是中央空调,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九歌下意识想往更安全的客厅走,被花无意半强迫地拉到卧室里的无脚沙发上坐下。   “乖乖的,不要跑,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男人蹲到九歌面前,认真道。   九歌滴汗,“我不跑,花无意,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我给你弄得好紧张。”   “我也很紧张,我在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在今晚和你合卺。”   “合卺?”九歌咋没听懂。   “圆房。”花无意解释完,很渴望地追问了句:“你愿意吗?”   这要我怎么回答?!   九歌想抱头。她确实早有心理准备,和人家结婚了,那肯定会发生这种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但是她也真的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从头到尾,她和这个已经变成她丈夫的男人也就认识了一个月不到!   花无意摸了摸她□的膝头。   九歌腿一下并紧,后缩。   花无意也不介意,低头亲了亲她圆圆的突出的膝盖骨。   九歌身体轻轻发颤,她有种预感,今晚也许花无意不会再放过她。   后来,花无意忘了给她找吹风机吹干/她的头发,她也顾不得了。   九歌只记得那人把她困在沙发上,对她做了很多极度羞耻的事情,她哭泣着哀求他,求他不要那样做,可是那人却没有听她的。   九歌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用野兽这个词来形容男人,因为真的很像,有些男人天生身体里就隐藏了可怕的兽性,哪怕他平时表现得再怎么冷静自持,一旦失去理智,那简直就比野兽还野兽!   九歌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被男人抱到了床上,也许带着尚留的一丝怜惜,也许知道她内心中还有些不愿,男人最终并没有做到最后,可是也只是就差了那一步而已。   九歌还发现平日都很好说话的花无意,在床上却有着极为可怕的控制欲,哪怕他自己也是纸上谈兵,可是他却能不管不顾一个劲在她身上练兵,而且不允许她有任何逃避行为。   第二天,累极的九歌还沉睡在周公的后花园内。   一只带着茧子的粗糙大手摸上了她柔软的胸膛,那只粗糙的大手在她胸口流连不去,偶尔还会捏一捏她更加敏感的小豆豆。   九歌意识还沉浸在昨晚的荒唐中,感觉到那份异样,下意识地就开口呻/吟求饶,“疼,不要再摸了……”   哪想到她这一开口,原本还带着点温情的抚摸立刻变了味道。   九歌给揉得受不了了,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你在干什么?”刚醒来的九歌还有点呆呼呼的。   “摸你。”花无意低头亲她。   九歌看看男人,再看看那只伸到被子里的……   花无意的手就这么放在她怀里死活不肯拿出来,哪怕看到她醒来,他也能厚脸皮地当作没看到。   一大早把老婆摸醒的感觉真好,可惜……   九歌被他折腾一晚上已经给他折腾怕了,脑子一清醒,抓着那只贼手就给扔了出去。   “你给我差不多点!走开!大混蛋!”九歌抱住被子脸通红地吼,被子下面她什么也没穿。   “早。”花无意看九歌的神情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但九歌现在根本不想看他,也没注意到。   “几点了?”九歌假装镇定地转头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看时间,九歌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天!都十一点了!我还说上午去看我妈。”   “不急,下午也一样。”花无意想要往床上爬,九歌直接裹起被子跑下床。   九歌看着镜中的自己差点撞墙。   就这么一个蓬头垢面、满身都是口水味的怪女人,那家伙竟然也能色得下去?还是自己折腾出来的所以不嫌弃?   而且那混蛋昨晚就那么抱着她睡了,也没说让她去浴室冲洗一下,弄得她身上粘粘糊糊得难受万分,最终九歌在浴室里待了将近大半个小时才把自己弄清爽。   花无意拾起浴室门口的夏被,笑了一下。   还这么有精神,他就不担心了。不过这也得归功于他昨晚真的很小心,基本上都没怎么敢用劲,也没怎么敢乱来的缘故。   就是他家小毛驴太害羞了些,他不过就摸了几把、亲了几下,她就不行不行的了。   盯着浴室,男人脑中浮现了昨晚九歌在沙发中、在床上、在他臂弯中各种哭泣讨饶的小模样,他最最喜欢九歌明明羞得不得了还非要装出一副她很镇定很不在乎的坚强样,然后再迅速瓦解在他手中的逆差感。   如果给九歌穿上极为庄重华贵的衣裳,却不给她穿小内内,或者让她前面看起来特别特别女王,背后却光溜溜的,包括她挺翘的屁屁都露给他看……   疯狂脑补的技术宅苦恼地低头,以前被紧紧关闭的闸门打开了,从昨晚到现在,他似乎随时都处于蓬勃状态。   花无意抱着夏被站在浴室门口,认真地对着自己的某部位说:“你别急,会给你发挥威力的时候,但你还需要安静等一段时间。要听话,知道么?”   九歌裹着浴巾偷偷从浴室里探出头,发现地上的夏被没了,门口却多了一个凳子,凳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衣裤,从内到外!   九歌狠狠瞪着放在最上层的小内内和下面的文胸,只要一想到这都是那人替她拿过来的,她就想躲在浴室里永远不出来。   “洗好了?”花无意突然伸头。   “啊!”九歌被他吓了一跳,“砰”地关上浴室门。   两人都愣了一下,花无意勾了勾嘴角,九歌在浴室里扑哧一声笑出来。   等九歌穿戴整齐从浴室里出来,她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她敢跟花无意正常说话了。   “柠檬水。”花无意拿着九歌专用的马克杯递给她。   九歌也真渴了,接过来就咕嘟咕嘟灌下了肚。   花无意接过空杯子,拎起茶几上的玻璃水壶给九歌又倒了一杯。   酸酸凉凉带着一点甜味的柠檬水特别好喝,尤其对于干渴过度的人来说。   幺幺拖着一只带拖把的拖把桶,念叨着“君王不早朝呀老大不上班”,从九歌面前滑过……停下,倒退回来,“大嫂早!”   九歌,“……”你以前不是叫我九歌的吗?   幺幺的蓝光圈转啊转,“大嫂,要看实况录像吗?如果您允许,以后每晚我可以帮助你们录制下来,小影说这样可以增加你们的生活情趣。”   花无意走过来,给幺幺改变了一个方向,把它往浴室一推,“去打扫。”   幺幺愉快地答应着,拖着拖把桶进了浴室。   九歌脸已经红得不像样,“昨晚……我们俩,小影怎么知道……咳!”   “他早上来过,我把他赶去上班了。”花无意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好红。”   “吧嗒”一个响亮的吻在脸蛋上响起。   九歌没有防备被他亲了个正着,正要发火。   “我煮了南瓜粥,炒了两个小菜,中午我们吃清淡点。要看电视么?”花无意拽着她坐下,一脸正经地把遥控递给她。   九歌瞪了他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她平时在家也甚少看电视。   “昨晚那样舒服吗?”   “噗!”九歌被水呛到。   花无意伸手给她拍背。   九歌哭笑不得地拽了张面纸擦了擦脸,“你故意的是不是?”   花无意满脸无辜地看她。   九歌抬手就在他脑门上印了一巴掌。   花无意反而更挨近她,还蹭了蹭她的脸。   “滚远点!热死了。”九歌也懒得再跟这人客气,反正昨晚他们彼此什么丑样都见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都说了,这时候根本没必要再假客气。   “有空调。”花无意举证表示“热死了”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存在。   “我要吃饭!”   “……好吧。到晚上八点还有八个小时多一点,我们吃过饭就去疗养院接苏姨,和尚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医生也说那边医院已经同意接受苏姨,我们把苏姨直接送到飞机场,在那里陪她一起吃个晚饭,送她上飞机,再回来就差不多了。”   九歌听他这样安排奇怪,“晚上八点有什么事吗?”   “有,回来睡觉。”   “……”   九歌把花无意暴打了一顿,在心底。   吃过一顿对九歌来说氛围比较怪异的中饭,九歌发现,她家技术宅先生在昨晚与她有了亲密关系后,就再也不肯像前面那样与她保持距离。   其实经过昨夜,九歌也已预料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会有变化。但变化就变化了,能不能别这么粘粘糊糊的?   有时候花无意就像一个小孩子,没有任何意义的就是想摸她一下、捏她一把,偶尔还很想咬她一口似的。   还好,走出大门外,那人就恢复正常了。   可惜的是花无意正常了,邻居们却不正常了。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会走路的维纳斯或者是活着的远古怪兽?那热情和好奇赤/裸/裸地连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九歌走到路口就感觉不想再继续走下去,天幸花无意不知是不是已经想到这点,让郑野把车就停在路口的路牙边。   一路无话,花无意开车,九歌坐在助手席,于下午一点前赶到了疗养院。   出门前,花无意已经给医生打过电话,他们到没多久,医生也来了。   “九歌。”护士长看到九歌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章护士长您好,有什么事吗?”九歌停下脚步。   “有位老先生一大早就来了,已经等了你好久,我说要给你打电话,他说不用,说你今天一定会来,还好你真的来了,人都等了一个上午了。”      ☆、韩伟韶的提议   “你长得很像你外公。”这是韩伟韶看到九歌后的第一句话。   “您是?”牧九歌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韩,韩伟韶。嘉睿和恬芳是我的孙子孙女。”韩伟韶也看到了九歌身后的花无意。   花无意看在对方年龄的份上对他点了点头。   韩伟韶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回礼,似是不屑,又似是不喜。   花无意表情平淡,似根本不在乎对方如何看他。   九歌脸上笑容立收,警觉道:“不知您老来这里有何贵干?我想您不至于蠢得再绑架我母亲一次吧?”   韩伟韶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没有动怒,“坐下说话吧。我想你对我们家有很多误会。”   “不用了,我还要去看我母亲,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赶时间。”虽然对面是一位老人,但九歌真的很难在曾经绑架她母亲的主谋之一面前还能维持礼貌,尤其对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她的长辈一般。   韩伟韶也没坚持,“那么我长话短说。你在电视上说的那些话很伤你外婆的心,当年她和我本就是一对,甚至已准备商议嫁娶,可是你外公家仗着家业比我家雄厚硬是让阿杏嫁给你外公冲喜。阿杏不愿意,但拗不过她父母,最后只能含泪嫁给你外公。可惜你外公身体实在太差,阿杏嫁过去不到一年他就没了,那时阿杏才刚十九岁。她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家庭,还要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你可以想象她有多么不容易。她当时是想带着你母亲一起走的,可是我们要坐船很长时间,你母亲太小受不了颠簸,只能留下。”   “请问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九歌冷笑,“李杏当年也许是受了不少苦,可是也不代表她和你们家可以无耻抢夺她前夫家的传承吧?而且还是从亲生女儿手上抢夺,还不惜绑架亲生女儿,让自己的孙子孙女威胁要虐待自己重病的亲生女儿,得到传承后还给自己的外孙女儿泼污水,我都想问问李杏,她还有没有人性。或者这些事根本就是你主使的?”   “我不否认阿杏做事确实有一些偏激,可是那也是她心中有恨使然。她对你母亲的感情很矛盾,偏偏你又长得很像你外公,看到你,她就想起当初自己被迫嫁给你外公那段屈辱的日子。”   “既然如此,她光恨我就可以了,何必再来抢夺苏家传承。”九歌打断韩伟韶的话,脸上满是嘲讽,用表情告诉对方不要再为你们的无耻行径找借口了,当了婊/子还想竖牌坊,只会让人嘲笑而已。   韩伟韶敲了敲沙发边的茶几,看着九歌叹口气道:“本来不想和你说,不过我也不想你再误会下去,所以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你一直认为我们在抢夺苏家传承,可是你却不知道我也有继承苏家传承的资格。”   “是吗?”九歌压根不信对方的话。   韩伟韶点头,“其实我原本也姓苏,你外公是我亲堂哥,我父亲和你太姥爷乃是亲兄弟,后来分出去了而已。当时你外公身体那么差,按照苏家规矩,主支那边必然要过继一个血缘最近的孩子继承传承,这个孩子就是我,可是你太姥爷和太姥姥一意孤行,不肯过继,非要让你外公留下一个血脉,结果最后不但导致你外公提前去世,还害了阿杏和你母亲。你若不信,我可以和你检验DNA。”   “所以你觉得自己有资格?”   “我当年改姓韩,不过是为了躲灾避难,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姓改回来。”韩伟韶看九歌表情不对,又道:“你在电视上露脸且提到了苏家传承,可你偏偏姓牧,又是个女孩子,如果你嫁回苏家也就罢了,偏又嫁给了一个外国人。只这几点相加,其他苏家人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们势必会让你过继一个旁支的孩子继承苏家传承。”   九歌笑了一下,抱臂道:“说吧,你想把你们家谁过继给我?”   韩伟韶似没有看出九歌脸上的嘲讽一般,表情不变道:“过继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为了避免其他苏家人找你麻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我让嘉睿和恬芳改姓苏,你改嫁给嘉睿。”   花无意目光一寒。韩伟韶当他的面说出这种话,不仅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对方大概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九歌还没有惊讶和反嘲,韩伟韶忽又问:“我听嘉睿说你不能生孩子?”   九歌忍耐着没有破口大骂,她要看看这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韩伟韶已经从她表情上找到了答案,自顾点了点头道:“那正好,你们血缘太近,将来有了孩子也不一定健康。你和嘉睿结婚后,我不会让你吃亏,如果你同意让嘉睿有个孩子继承苏家传承最好,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你们可以过继恬芳的孩子,这样那个孩子既有苏家血脉,又不会破坏你们夫妻感情。”   九歌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位韩大企业家。   该说不愧是一手撑起偌大家业的大商人吗?   这脸皮厚度,这种为了利益几乎毫无原则的妥协度,怪不得当年能为了逃离家难而改姓,能在情人嫁给堂哥还生了孩子后照样接收对方,这人做事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想着怎样利益最大化?   “你当年愿意娶李杏,是不是以为她学到了苏家传承?”九歌尖锐地问。   这个问题大概已经被自己夫人问过很多遍,韩伟韶听了连表情都没动一下,只口气和蔼地道:“我和你外婆青梅竹马,无论她变成怎样,我都愿意娶她。”   九歌已经懒得和这人说什么,故意抬手看了下时间,冷声道:“韩先生,我对您的提议一点都不感兴趣,我还有事,再见。”   “等等!”韩伟韶喊住两人,快速道:“你们不想听听我的条件吗?”   “不想。”   “你们想我一直找你们麻烦?”   九歌顿住脚步回头。   韩家家大业大,如果他们一直找他们麻烦,对她和她所有亲朋来说确实是一个莫大威胁。   韩伟韶大概也知道九歌没什么好话给他,所以在九歌开口前,他就列出了条件。   “如果你肯改嫁给嘉睿,我可以把你母亲送到国外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你爷爷奶奶那里我可以送他们一套钟山脚下的小别墅,而你,我可以赠送给你韩家集团公司5%的股份,如果你同意让嘉睿有孩子并同意把苏家传承教给那孩子,则另外赠送你10%的股份,如果是过继恬芳的孩子,则是7%,也就是说你最高可以获得韩家15%的股份,这个份额可比恬芳的5%要多出三倍。”   韩伟韶又看向花无意,以一种恩赐的口吻道:“你和九歌虽然已经结婚,不过我想你们也没什么感情,勉强在一起也没意思。如果你同意和九歌离婚,我可以单独赠送你五十万分手费,如果你答应在这个月就和九歌分开,我再加十万。可如果过了这个月,以后每拖后一个星期就减去十万。”   花无意忽然笑了一下,很诚恳地说了句:“谢谢,我们会考虑。”   九歌吃惊,转头看他。   韩伟韶露出了一点笑容。   花无意拉着九歌,对韩伟韶再次点了点头,离开了会客室。   韩伟韶心想两人肯定要私下商量一番,也没有再阻止,就目送两人离开。   等花无意和九歌走出会客室,茶水间里走出一人,正是韩嘉睿。   韩嘉睿问他爷爷,“爷爷,您觉得九歌会同意您的提议吗?”   “九歌是个聪明的女孩,而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知道趋利避害。你也说了,她找人结婚无非是因为苏家那个出师条件,既然如此,她对这个丈夫也不会有多少感情。15%的韩家股份,只要她不是傻子,她就不会不同意。况且就算她不同意,她那个丈夫呢?对了,她那个丈夫的资料,你们收集齐了吗?”   “时间不多,只收集了一部分。”韩嘉睿回忆了一下,跟韩伟韶大致交待了一下花无意的身份底细。   韩伟韶一听花无意只是一个小机械公司的技师,当下心中更有把握。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妻子,和立刻就可以到手的六十万元现金,傻子都知道要选择哪一个。   韩伟韶又拍了拍孙子的手背,安慰他道:“你放心,爷爷知道让你娶牧九歌有点委屈你了,不过,这只是权且之举,等她嫁进来……爷爷不会让你吃亏的。”   韩嘉睿苦笑了下,“爷爷,我倒不是不愿意娶牧九歌,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以咱们家现在权势地位,还需要苏家传承锦上添花吗?甚至让您不惜付出15%的集团股份?”   韩伟韶拍孙子手背的手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明白,不是真正在苏家长大的人,都不会明白真正的苏家传承到底传承了什么。”   “爷爷?”   韩伟韶似是自语一般地道:“你们用两百万交换了那几个技术,我也以为牧九歌只学了那么多,毕竟当年那么乱,苏长青又死得那么早,可是……当我看到牧九歌在电视上的表现,我就知道她学到了苏家真正的传承!那两个固执的老不死一定熬了很久,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了苏艾,苏艾又传给了牧九歌。怪不得九歌会那么干脆就把那几个技术教给你们,也是,比起苏家真正的传承,那几个技术又算什么呢?”   “爷爷,苏家的传承到底是什么?”韩嘉睿好奇到极点。   韩伟韶抬头看向窗外,表情复杂,“一个秘密,苏家传承中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主支真正的传承继承者才知道。”   “爷爷,你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吗?”   韩伟韶苦涩地摇了摇头,“苏家为什么有着这么高超的刺绣手艺却一直声名不显?还有那么多奇怪的继承规矩?就是为了保护和隐藏这个秘密。我只知道这个秘密也是苏家当年破败的真正原因,有一个苏家旁支醉酒后把这事当作稀奇告诉了上面某个人,而那个人为了得到这个秘密的真相,硬是把偌大一个苏家给折腾没了。而那两个固执的老不死竟也宁愿看着苏家人死的死、散的散,也死活不肯说出传承的秘密,唉!”      ☆、预知能力   九歌想跟花无意说话,结果一转头就看到那人正在给谁发短信。   花无意感觉到九歌的目光抬起头,问道:“你想要那15%的股份吗?”   九歌撇嘴,“要不是你说会考虑,我直接扔他句15%算什么,有种把整个公司都给我。”   “那如果韩伟韶同意把韩氏集团的股份都转让给你,你会跟我离婚改嫁给韩嘉睿吗?”好吧,再是大度的男人这时也会有点小心眼,更何况九歌还和那姓韩的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   九歌失笑,“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说会考虑,难不成你对那六十万很感兴趣。”   不知为何,九歌问出这句话时心中其实并不觉得花无意会在乎那六十万,她甚至觉得韩伟韶就算给这人六千万,他也不会动心。   花无意也看出九歌只是在跟他开玩笑,可他不想给妻子一点点误会自己的机会,所以他还是很认真地解释了一下:   “托辞而已。如果我们当场拒绝,他恐怕还会继续纠缠,暗地里说不定也会想出些阴损的办法对付你。先吊住他,等我们‘考虑’完,苏姨已经被我们送到D国治疗,爷爷奶奶我也打算安排他们去D国住上一段时间,正好可以陪陪苏姨,我在那边有房子,你不用担心他们没地方住。如此一来我们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之后不管我们的考虑结果如何,韩家也不可能再在你的亲人身上做文章。”   九歌对花无意拱了拱手,笑道:“大恩不言谢,且容小女子以后相报。”   “用身体?”   “哦……你只要身体?”   “我很贪心。”花无意和九歌走了个并排,顺势握住她的手。   九歌也没有挣开,还回握了一下。恩爱恩爱,她和花无意虽然一开始没有爱,但有了恩,爱想必也不会远了。   她想她恐怕已经喜欢上这个有点奇怪的男人,否则昨晚她也不会……   苏艾的情况还不错,不过病情还是老样子,看到九歌也没认出来。   九歌在给苏艾办理出院手续时,衣生也赶来了。   听说衣生将陪同苏艾一起前往D国,直到把她和牧家老两口一起安排好,九歌放心之余也对他万分感激。   衣生笑笑说他正好也有点事要到D国那边的医院待一段时间,照顾苏艾和老两口也不过顺便而已。   知道衣生说的是客气话,九歌没有再多说,只把这份恩情记下。   牧家老两口还在国外游玩没回来,也不知道花无意从哪里弄来了他们现住宾馆的电话,让九歌跟老两口联系上了。   九歌在电话中交代了苏艾去D国治病一事,同时提出希望老两口也去D国住一段时间。   牧奶奶很担心,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九歌只说她参加了一个刺绣类大型比赛,没有时间照顾母亲,希望老两口能帮忙在D国帮她照看一段时间。   牧奶奶一听是这事,立刻就答应了,还让她好好准备比赛,说她会注意看电视为她加油。牧奶奶此时还不知道她孙女儿已经在电视上露过脸,而且还在国内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   送苏艾去机场的路上,九歌接到一个电话。   看是陌生号码,九歌犹豫了一下才接起,“喂,你好,哪位?”   “经纪公司?谢谢,我用不着。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谢谢,我真的不用,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真的不需要什么经纪人……我也不需要更有名,更不想认识什么大人物……好了,先生,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忙……嗯,再见!”   挂上电话,九歌皱起眉头。   花无意回头看向她。   九歌微抱怨道:“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一上来就一通忽悠,当我是刚成年的小女孩呢。”   “大概是电视台那边泄露出去的,收买一两个工作人员,查阅一下比赛选手的电话号码,很简单的事情,电视台那边被收买的人大概还认为他此举是帮了你。”   九歌头疼,“后面可千万别来这样的电话了,烦人。”   “你可能真的需要一名经纪人。”正在开车的衣生忽然道。   “啊?”九歌看向前座。   “后面这样乱七八糟的事肯定会很多。”衣生既像是对九歌说,又像是在对花无意解释。   “你的电话号码能被一个人知道就能被其他人知道,今天只是经纪公司,过两天说不定就有什么有钱人之类打电话说想跟你认识一下,你越往前走,找你的人就会越多,广告、采访、拜师、挑战、求教等,各种各样的人都会找上你。难道你要一个一个打发他们?”   九歌揉了揉额头。   “另外,以后的赛程你将住入集体宿舍,电视台将对你进行全程跟拍,到时候事情更多,如果所有麻烦全部都由你自己出面处理,肯定会得罪不少人。我个人认为你很需要一位比较圆滑且做事果断并值得信任的人帮助你在其中周旋。”   “我以为只有演员需要经纪人。”九歌低喃。   “你也可以理解为比赛期间的助理或保姆,我想其他选手有条件的人也会准备,不过如果他们不想往艺人发展,一般都会选择自己的亲人或朋友来帮助自己。”   “我来吧。”   “啊?你?”开车的衣生和九歌一起看向花无意。   “嗯。”花无意道:“也许我不是最适合的,但是九歌需要经纪人也不是长期,只不过这半年的事而已。我可以在这半年中尽量少接外单,如果有非我不可的工作也可以在电脑上完成。”   花无意话还没说完就被衣生打断,“你就算了吧,公司根本离不开你,你一下离开半年,那些家伙非得疯野了不可。我看郑野就很合适,他的工作可以让小影帮他兼顾一下,而且他本人肯定也很高兴做这份工作。”   “你们都有正经工作要忙,我看我还是找一位真正的经纪人算了。”九歌插话。   “不要!”一声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车内人俱是一惊,发出这个声音的竟然是一直很安静的苏艾。   衣生开车没有回头,花无意和九歌一起看向后座的苏艾。   “妈?”九歌试探地问苏艾。   苏艾在发出那声尖叫后又恢复了那种安静恬适的大家闺秀模样,看九歌跟她说话,抬头对她微笑了下,“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说不要,不要什么?”九歌轻轻抓住她的手。   “嗯?”苏艾偏了偏头,似乎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妈……”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苏艾第N次问出同样的问题。   “去机场,妈妈,等会儿你将飞往D国,在那边的医院接受治疗,等治疗结束,你就会想起我了。”九歌用额头蹭了蹭苏艾的肩膀。   苏艾抬起手,像是想要推开她,最后却只把手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花无意若有所思地看着苏艾。   衣生的手指也在方向盘上划了一下。   两人相视一眼。   等九歌和苏艾交流完,花无意轻声对九歌道:“九歌,你还记得我和苏姨第一次见面吃饭时,她也这样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她说‘去吧’。当时我们无法理解她那句话的意思,可是根据后面发生的事来看,你猜她当时是不是表示同意你去参加比赛的意思?”   九歌眼睛瞪大,“你也太会猜了吧,这怎么可能?”   花无意兀自分析,“如果她上次说的话是我所想的意思,那么这次她突然尖叫‘不要’,结合我们刚才的话题,你猜她是不是不要你找一个真正的经纪人?”   “这、这……”九歌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因为这太不可思议。   衣生看着前方道路问:“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九歌刚想说没有,脑中却有什么画面突然掠过,一下哑巴了。   她想到了在第一次遇到花无意的那天,她去疗养院看望苏艾,苏艾在她临走时似乎说了一句“开车小心”,她当时以为是普通叮嘱,可根据苏艾的病情来看,她应该根本不记得她在做司机,而且就在当天晚上她就差点撞上花无意。   “这也太荒谬了吧?你们在怀疑我妈有预知能力?”九歌愣了半天后,干笑道。   衣生在前面道:“医学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尤其人类大脑至今还有很多迷题未解,医学上也有很多脑中细胞产生病变后反而会突生出一些特殊能力的例子。比如M国就有一个很著名的灵媒,她就是脑中生出一个肿瘤后突然有了沟通阴阳的能力。还有D国一名运动员也是脑中生了一个良性肿瘤,手术后突然有了从没有过的音乐天赋。”   “我以为那些都是假的。”九歌抓头。   “也有真的。”衣生认真道。   “也许我妈这样只是巧合?”   “也有可能。”衣生没有否决九歌的猜测。   花无意忽然道:“九歌,你且试试跟苏姨说你要到外面的经纪公司找一个经纪人看看。”   九歌看他一眼,花无意对她鼓励地点点头。   九歌心中也有怀疑,便转头看向苏艾,再次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老妈,我下面比赛会很忙,大概需要一名经纪人帮助我,你看我到外面的经纪公司找一名真正的经纪人帮我怎么样?”   苏艾闻言,刚想笑着回复什么,突然间却神色一变,变得极为不安。   “妈?”   苏艾什么话也没说,脸上表情变来变去,过了一会儿,她眨了下眼睛,一脸疑惑地看向九歌,问:“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九歌连忙安慰她,跟她再次介绍自己是她女儿,要带她去国外治病。   安抚好苏艾,九歌看向花无意,摇了摇头。   花无意却像是已有所得,“别找外人了,就郑野吧,他跟着你,我也放心。”   九歌握着苏艾的手,望着前面两个人,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安。   她把母亲就这样交给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陌生的人,真的好吗?   花无意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助她,真的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重宇机械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司,为什么给一些平民办出国手续会这么容易?   花无意公司的同事又为什么会这样帮助她?真的也只是因为她是花无意的妻子?可她就没听说过有哪家公司能像重宇机械一样,竟然能对公司员工家属帮到这种地步。   花无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的只是单纯地需要一名妻子,所以就找上了近水楼台的我?   我希望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   苏艾轻轻挣扎了一下,九歌这才发现她把母亲的手握得太紧,连忙说抱歉,小声安慰她。   九歌看着安静下来的母亲,暗中下了决定。   不管花无意有什么样的目的,她现在也没有精力去对付更多的敌人,不如以静制动,先让花无意帮她对付韩家和其他找上门来的麻烦。   如果花无意对她是真,她自会以真相报。   如果花无意有其他目的,看在他这么帮助自己的份上,只要要求不过分,她能做到的自然会回馈他。   可如果……她只希望最后的结果不会是这个如果。   如今,她相当于变相地把母亲和爷爷奶奶都交到了花无意手上,可是比起韩家,她现在只能选择相信目的不明的花无意,只靠她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我觉得刚才我妈说的‘不要’只是巧合,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至于你说的那个‘去吧’,我也不觉得就是我妈事先同意我去参加比赛的意思,太牵强了。”九歌希望衣生不会把母亲带到D国后对她做一些奇怪的测试,她想把母亲留下或者陪同苏艾一起去D国,可是现在的情况偏偏不允许。   像是知道九歌心中在担心什么一样,衣生在前面笑道:“你放心,这只是我们私下的猜测,我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对苏姨做这方面的测试,这次送苏姨去D国就只是为她治病,其他任何多余的事都不会做。到时候可以让你爷爷奶奶全程陪同治疗,决不会让你母亲有和任何人独处的机会。”   “……谢谢。”九歌被戳破心思也没有太尴尬,她承认她现在确实比以前多疑多了。   花无意回头,忽然对九歌伸出手。   “干吗?”九歌奇怪。   花无意伸出的手不动。   九歌看他的表情猜测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放到他的手掌中。   花无意微用力握住九歌的手,晃了一下,道:“相信我。”      ☆、无题   九歌想要回应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拿起一看,打电话的人是她公交公司的同事。   昨晚手机关机,今天开机后看到不少来电提醒,她也没回。   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人打电话给她,她还以为热度已经过去,哪想到就从这个电话开始,后面她的手机就没断过响。   不断有同学、同事等各类熟人打电话给她,而内容基本都差不多,先是问她昨晚电视上的刺绣选手是不是就是她,然后再表示各种惊讶和佩服,有恭贺、有鼓励,也有只想打听她和韩家八卦的,偶尔还有一两个酸溜溜的。   前两个电话,九歌还能耐着性子应付,到后来,任是圣人也烦了,可很多打电话来的人确实只是很诚挚地想要祝福和鼓励她,偏偏她又不能关机,因为节目组委会随时都可能联系她。   花无意看她头疼,把她电话要了过去,连接自己的手提电脑,给她手机装了一个语音信箱功能,程序装好后,又教她如何设置。   设置方法很简单,基本和座机的自动答录功能差不多。   这下总算解决了九歌的苦恼,她只要事后听取录音看有重要的就回复一下,其他的,统一发个感谢的回复短信就可以。   九歌对自家小花的能干表示肯定。   晚上在机场用过晚餐后,目送苏艾和衣生进入候机厅,九歌想了一下,索性给牧聚鑫打了个电话。   牧聚鑫在电话中向她不阴不阳地道喜,说她成了名人。   九歌没理他那别扭的小孩子心理,只非常干脆和不容否决地道:“我得罪了韩家,他们一定会利用你和你爸妈来对付我,我妈和爷爷奶奶我已经安置好,现在就剩你。   听着,小子,这件事不是你欠我,是我欠你,把你银行帐号给我,我给你打十万块,这次高考成绩下来,你不要填本市学校,填得城市越远越好。成绩没下来之前,你也不要待在本市,带上你妈出门走走。   牧有为……九成不会跟你走,你不如不提,让他留在这里继续作好了。你如果能趁此机会摆脱他就彻底摆脱他,等你将来有能力再给他寄钱让他养老,别让他再去破坏你的生活,我相信你妈也不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   牧聚鑫在电话那头沉默。   九歌只好又道:“我知道你不想用我的钱,可是这事真的是我给你找的麻烦,如果你继续待在本市,韩家找到你们头上,牧有为不会顾念和我的父女之情,你妈更不会在乎,但你呢?你是在一边看着他们和我搅合闹腾,还是阻止他们?就算你妈你能阻止,牧有为呢?   我让你离开,一个是让你不用难做,第二也是怕韩家索性拿你们威胁我。牧有为和你妈我不在乎,可是你……我不可能不在乎,所以就算为了我,也请你离开本市一段时间,你就当帮我。”   牧聚鑫终于开口:“你想清楚了,我不带牧有为走,他留下来肯定会去找你麻烦,他平时就一直跟我嚷嚷要你掏钱给他生活费,说你是他女儿,养他是天经地义,要不是怕爷爷打他,他早就去找你了。这次有人掏钱让他去找你,他连想都没为你想一下,就为了那几个钱,连爷爷都不怕了。”   九歌冷笑,“我想得很清楚。我也知道他脸皮有多厚,确实,按照婚姻法,就算他和我妈离婚,我也有义务赡养他,我也不打算逃避这个责任,但我也不会任他予取予求,如果他真敢闹开,我就跟他上法院把那个赡养义务定清楚。”   “就算闹到法院又怎样?他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他只要做出一副儿女不孝的模样到处哭诉,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他现在五十多,等他过了六十,往你家门口一躺,光是邻居的口水都能淹死你!”牧聚鑫年龄不大,却看得很透彻。   九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能怎样,百善孝为先,只要那个人还是她的父亲,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说实话,她不怕韩家找他麻烦,因为越有钱的人越要脸,可是她怕韩家通过牧有为来对付她,之前牧有为一直没有找到他,而韩家想要苏家的真正传承目前正在等她答复,一旦她明确表示对他们的提议不感兴趣后,恐怕牧有为就不会跟以前一样只来一下就走。   她让聚鑫带他妈离开不要管牧有为,就是她已经料到牧有为肯定不舍得离开,而且就算他肯和聚鑫一起到别的城市,等他把钱花完了,肯定还会跑回来,途中十成也不会向韩家隐藏踪迹,既然这样,聚鑫带他离开也就没有了意义,还不如能摆脱一个是一个。   牧聚鑫再次开口,声音中满是恨意:“……你说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生了不好好养,儿女长大没尽一分心,等儿女长大了,不但不为儿女着想,还能厚着脸皮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一心只想在儿女身上讨便宜。你知道我妈为什么恨他吗,因为那老混蛋恨不得我学都不要上,最好天天出去打工,然后把钱都交给他才好。”   “据我所知,这样奇葩的父亲世上绝对不止他一个。”九歌认真道。   牧聚鑫在电话那边笑出声,随即顿了下,道:“姐,你这次帮我摆脱他,等我站稳脚,我会把他接手过来,不会让他再去找你。干脆这十万块就当作你给他养老的钱,我正好也不用还你了。”   听到牧聚鑫叫她姐,九歌心里一揪,这小子从小到大喊她姐的次数屈指可数,“等你站稳脚再说吧。”   “不用再说。给我五年时间,剩下的责任都归我。我是男的,又比他高壮,等再过几年,他看到我都会害怕,就跟怕爷爷揍他一样。有我管着他,他至少会稍微老实一点,现在他就已经不怎么敢惹我了。”   “五年够个屁!你上个大学就得干掉四年,好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付无赖也有对付无赖的方法,你先顾好自己,以后的事等你有能力以后再说吧。”九歌笑,她这个便宜弟弟有这份心也就够了,如果没感情,她才不会管他将来到底如何,甚至会把赡养牧有为的责任全部推到对方头上,可是……谁叫她看这个便宜弟弟还比较顺眼呢?   牧聚鑫在那边握紧手机,五年,他一定要在五年内成长为一名不需要依靠他人的人。   虽说牧九歌说是为了防止韩家利用他来对付她,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这个姐姐只是以此为借口好送钱给他读书、让他自立罢了。   而他姐能在这种时候出钱让他离开,甚至不介意他留下牧有为……就是亲姐弟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份上,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牧聚鑫也是个干脆的娃,事情一决定,当下就开始收拾,其实他老早就想离开这座城市,只是放不下他老妈,他老妈也许确实不是个好母亲,但至少她不会拖他后腿,偶尔还会为他考虑一二。   可要带着他老妈一起走,手上没钱肯定不行,如今有了他姐借他的十万块,他也算有了资金基础,之后到外地租个房子,让他妈做个小生意,他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不说过得很好,至少养活母子两没什么问题。   九歌在收到牧聚鑫的账号后,回到家就把钱从网上银行给他打了过去。   事情做完,又去了一桩心事的九歌顿时露出明显的疲态。   时间还早,可她既不想看电视也不想上电脑。   她可以想象得出现在网络上肯定有不少关于她的消息,也肯定有很多关于她的评论。同时她也知道如果看了这些消息,她的心情肯定会受影响,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看。   “我去洗澡,今晚想早点睡。”九歌躲开了花无意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那人的意图太明显。   花无意忍住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丈夫,他要学会体贴妻子。   可尝过甜头的男人,在床上和自家夫人躺了一会儿就发现情况不妙,只能跑到客厅睡了一晚。   九歌对此一无所知,她洗澡上床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连花无意什么时候离开的卧室都不知道。   次日,九歌接到节目组委会通知,表明她已经通过市赛,将在下周一开始进入下一环节的省级比赛。   省级比赛将会把各市送来的选手集中在一处,让他们在集体宿舍完成作品的同时进行跟拍。这也是比较受观众欢迎的一个卖点,因为跟拍不止会拍选手制作作品的过程,平时在宿舍中的生活状况也会被拍进去,有那么点窥探选手隐私的味道。   不过选手也可以申请外住,平时可以像上班一样到节目拍摄地点进行刺绣,绣品则放在拍摄地点由节目组统一保管。   花无意建议九歌申请外住,理由是这次的省级比赛地点就放在省会城市的钟山市,具体地点离银河花园并不算很远,开车过去也就小一个小时,他们根本没必要为了节省那一点汽油费而暴露更多隐私给人看。   花无意的观念和九歌不谋而合,她也不想住宿舍,她参加这次比赛只是想证明自己才是苏家传承的真正继承人,并不想以此为噱头来炒作自己,在她想来,比赛结束了,她也就可以回归普通生活了。   到周一还有四天时间,九歌原本想趁这几天空闲好好调整一下,顺便理一理她和花无意的关系,可是韩家显然不想让她悠闲度日,不但每天一个电话追问她考虑得如何,周五晚上,韩伟韶还上了省卫视的黄金档节目:现场人物访谈。   九歌不想看,但花无意跟她说对敌人一定要知己知彼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说完就硬把她拉到了电视前。   电视中,韩伟韶声情并茂说了一个故事,他很狡猾,没有在电视上甘冒大不韪地提出历史敏感问题,而是巧妙地编了一个让人声泪俱下的家族败落故事。   总之,在故事中,他父母带着他从苏家被迫离开,后来受到一位姓韩的恩人的帮助,他父母就让他改姓韩为那位老人送终,以报答那位老人。   “所以您原本姓苏?”主持人问。   “是。”韩伟韶掏出手帕轻轻按了按眼眶。   “那您今天上我们这个节目的根本目的是?”   “我想向大家解释一个误会,我们家人会这么执着于苏家传承,就因为我们本身就是苏家人,而我的外孙女儿牧九歌对此并不知晓。我们也因为她姓牧对她产生种种误会,比如她曾经和我孙女儿恬芳是好朋友,也到家中来玩过,后来我们发现她会苏家传承的刺绣手法,就误解她从恬芳那里偷学了咱们家的传承。”   说到这里,韩伟韶老脸似是红了一下,望着镜头诚恳地道:“这点我需要向九歌道歉,如果九歌这时正在看这个节目,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老头。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老头的错,我当时看苏艾病得那么重,而且我堂兄去世也早,完全没想到九歌竟也学会了苏家传承的一部分。毕竟按照苏家的规矩,九歌姓牧,她母亲就不能把传承交给她,除非她将来改姓,或者让她的孩子姓苏。”   主持人又详细问了一下苏艾是谁,和九歌的关系,以及和韩家的关系。   韩伟韶一一解答,间或还提到他夫人李杏因为女儿苏艾的病情和外孙女儿的误解病倒了,希望九歌能不计前嫌,看在老人家份上去看看她。   “您刚才提到说要回到老家召集苏家五服以内的后代重造祠堂,重立族谱,是不是表示您打算把姓改过来?”主持人似被韩伟韶感动了,眼眶红红的,对韩伟韶说话态度都温柔了三分。   韩伟韶轻叹一声,笑道:“我老了,而且我承了韩老人的恩情,这个姓就不改了。只是我的孙子孙女至少会有一人改回苏姓,以继承苏家主支传承。”   九歌猛地坐直身体,一把抓过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大。   电视中韩伟韶开始就韩氏集团将对老家的建设方面侃侃而谈,比如建学校、修桥铺路、给老家人谋福利等等,并在在表明这是他们作为苏家主支的一点心意。   “他是在告诉其他苏家人,如果不让他继承苏家主支,就没有那些建设和好处,而只要他们肯承认他苏家主支的地位,等族谱修改完,他则会带着其他苏家人一起致富。”花无意理智地分析道。   “狐狸还是老的狡猾,他对你的事轻描淡写,且摆出一副这是他们家里人在闹矛盾的无奈模样,四两拔千斤最大限度降低了你那晚对韩氏集团公司名誉的伤害,最后则把重点全部放在他要让韩嘉睿和韩恬芳改姓和继承主支一事上。”   九歌也不笨,当即冷笑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他姿态倒是做得足,不知道的人看了这个节目肯定会觉得我这个外孙女儿过于咄咄逼人,而且他还借这个节目向其他苏家人传声,最后还让人以为他们才掌握了真正的所有的苏家传承。可是他就不怕我不同意他的提议,在后面的比赛中让他们好看?”   “所以为了不让你在后面的节目中乱说,韩家必将对你有所行动。”花无意看着电视,轻声道:“而且他们对苏家传承也是势在必得。”   九歌深深皱起眉头,她还没有想好具体对付韩家的最佳办法,和对方的优势相比,她欠缺的实在太多太多。   她现在终于开始怀疑,只凭参加一个比赛、只凭比赛结果,真的能洗清韩家对自己的污蔑、能教训到韩家吗?   一只手指戳到她的眉间,顺着她的眉头划过。   “嗯?”九歌抬头看花无意。   花无意表情淡然,“我听说韩氏集团偷税漏税很厉害。”   “啥?”   “公司兼并也有不合法的地方。”   “哦?”   “某些贷款程序有严重问题。”   “啊。”   “还经常向某些政府工作人员行贿。”   “……是吗?”   “而且韩家一开始是靠走私起的家,并且现在有时候还会干上一两票。”   “……这些应该是秘密吧,你怎么知道的?”   “今晚和我做/爱,我告诉你。”   “……爱卿,你可以跪安了。”      ☆、我们是守法良民   参加完那个现场访谈节目后,韩家微有跌落迹象的股票不说立刻回升,但也稳住了下跌的趋势。   韩伟韶摇头,他当初就不同意让公司上市,可是几个股东贪图集团做大后的巨大利润,硬是哭着闹着把公司上市了。   上市后,靠撒出去的一部分散股确实换来了巨额的流动资金,而做生意原本就是钱滚钱的游戏,有了资本做什么也都方便起来。   只是股票好是好,一旦出问题,对公司的打击也是致命的。   “董事长!”韩嘉睿敲门后立刻推开办公室大门。   韩伟韶从办公桌后抬起头,“什么事?”   关上门,韩嘉睿立刻改口:“爷爷,税务局突然来人说要查帐,现在赵副总正在跟他们周旋,他刚才打手势给我让我过来问问您知不知道这件事。”   韩伟韶皱眉,“税务局怎么会突然过来查账?半年前不是刚检过?”   “是啊,刚才赵副总也这样问他们,他们说是上面要求的临时抽检。”韩嘉睿表情并不怎么紧张,公司在应对税务局查账方面准备得很齐全,任是再老道的会计也查不出他们公司帐目有什么问题。   韩伟韶初也没当回事,虽然他们公司从来没有接受过临时抽检,但也听过这种事,财务部也都有相应准备,不至于就乱了手脚,不过很讨厌倒是真的。   “我给粱局打个电话问问,你让赵副总正常接待就是。”   “知道了,爷爷。”韩嘉睿也已进入集团工作,但因为经验不足,目前只在负责财务和业务策划的赵副总裁手下当助理。   韩伟韶给和他关系很好的粱局长打了电话,先是不着边际的寒暄几句,在邀请对方周末去打高尔夫时,一直跟他笑呵呵的梁局长却婉然拒绝了。   “粱局,这次临时抽检是怎么回事?是只有我们一家公司,还是……”韩伟韶终于点出正题。   “你们公司是第一次接受抽检吧?呵呵,放心,只要你们没有偷税漏税,什么事都不会有,小王他们工作还是很认真快速的,应该不会给你们公司的工作带去太大困扰。”   “这样啊,呵呵,因为很突然,把大家吓了一跳,还以为哪里工作做得不到位了。”   韩伟韶和梁局长聊了一会儿,并没有感觉出对方语气中有什么异样。   可是对方拒绝他的高尔夫邀请却终究让他心中留下了一丝阴影,以前这位粱局可从没有拒绝过他的邀约,就算有什么事耽搁也会另外订时间。可刚才他透露出另改时间的意思,对方却打了哈哈,只推说这段时间会很忙。   是特别避开,还是真的有事?韩伟韶不怕别的,就怕这些职位上的人真的要避开他,会被这些人避开的人是什么人?   韩伟韶考虑再三,还是给赵副总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小心应对这次的临时抽检,最后,他还是不放心道:“把那台笔记本交给嘉睿,让他带过来。”   与此同时,工作告一段落的花无意随手点开聊天框,先敲郑野:我老婆在干吗?   郑野:绣花。   花无意:有人欺负她吗?   郑野:您老昨天也这么问了。   花无意:你昨天也吃过饭,今天不用吃了。   郑野:……老大,咱要告诉牧姐,你欺负咱!   花无意:不准在工作时间玩游戏。   正在玩游戏的郑野:咱在公司玩的时候你从来不管……   花无意:你可以回来,和尚十分馋涎你现在的工作,他非常想跟你换一换。   郑野:中指!老大你不要被他骗了撒,他想来肯定是想多认识一些电视台的美女!小心他把你老婆也骗走撒!   花无意直接掐掉这个频道,改敲小影:汇报一下进度。   小影:部分材料已经寄出,正在搜索对方的秘密帐本。   花无意:只要不是负智商,对方做帐的那台电脑一定不会联网。   正在网上寻求突破的小影:……负智商的本人已同时派出现场人员。   花无意:谁?   小影:草履虫。   花无意:告诉草履虫,我们是遵纪守法的良善公民,要依法办事。   小影:了解。   五秒钟后韩氏集团大厦的一名清洁工阿姨接到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老大说了,你要敢给警察抓到,休想俺们给你送牢饭!   清洁工阿姨嘴角扭曲了一下,把短信删了,继续拿起拖把拖地。   而就在她前进的前方就是财务部的办公区域。   赵副总按照韩伟韶吩咐,不动声色地把韩嘉睿叫进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夹着笔记本电脑进去的韩嘉睿夹着相同品牌型号和颜色的笔记本走了出来。   韩嘉睿从清洁工阿姨身边经过走向电梯,清洁工阿姨拖着拖把一步步倒退,也退到了电梯边。   电梯门开了,韩嘉睿走进这架直上顶楼的唯二电梯之一。   清洁工阿姨赶紧用拖把挡了一下电梯门,拉着拖把车也跟了进来。   韩嘉睿心中不悦,却在脸上做出笑容对清洁工阿姨点了点头。   大约四十余岁、风韵犹存的清洁工阿姨也连忙回以巴结友好的微笑,缩着身子往里站了站。   韩嘉睿不想对方碰到自己,便向前走了一步。   看着对方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后背,清洁工阿姨很无趣地撇撇嘴,上前对准那露出的脖颈就是一针。   韩嘉睿昏倒。   清洁工阿姨没接人,只抽/出了他夹着的笔记本。   以他们向税务局提交的那些有限资料和韩家的准备,这次税务抽查对韩氏集团不会有任何撼动,他们也没指望就这么一下就能打垮韩氏,只不过利用税务局吓一吓韩家,让他们把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再藏一遍罢了。   不过就算韩家没有任何举动,也无所谓,顶多麻烦点,把那些头脑的电脑一台台排查就是,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苦力活。   而韩家小子的行动他刚才就盯着了,别以为他拿了一台相同的笔记本就能骗过他的眼睛,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有完全一致的两样东西。   大厦监控室内,两名保安人员没有一名注意到有一架看似无人的电梯正在向顶楼移动,其实就算他们注意到也不会发现什么,只会以为顶楼有人在等待电梯。   过了一会儿,电梯门在顶楼打开。   韩嘉睿睁开眼下意识地揉了揉后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不起,请让一下。”在他身后的清洁工阿姨很小声地催促了一下。   韩嘉睿让开道路,看着那名清洁工阿姨走出电梯。   韩嘉睿低头看笔记本电脑好端端地夹在手臂下,当下就轻笑一声,不再多想,整理了下衣衫也走了出去。   有没有哪家公司从来没有偷税漏税过?有,还不少,但其中绝对没有韩氏集团。   韩伟韶就跟大多数私人老板一样,赚钱可以,但一旦要交税,他就肉疼了,尤其赚得越多税就交得要多,看着大笔金钱就这么白白上交给地方和国家,他怎么舍得?   于是做假帐就成了家常便饭。   何况他还会利用自己货船走私,这份收入才是真正见不得光的。   在韩伟韶看到韩嘉睿顺利带过来的那台笔记本时,他舒了一口气。   赵副总是他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手下,跟了他已经快三十年,在公司里也占着11%的股份,算是除韩氏以外的最大股东,为了让账目清楚明了,会计出身的赵副总一直在负责这方面的事情,而韩伟韶每半年会对真账目核对一次,把韩嘉睿派到赵副总身边做助理,除了学习外,多多少少也有些监视赵副总的意思。   赵副总心里很明白,可是他并不介意,谁叫他掌握了韩氏最大的把柄呢。   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韩伟韶万万没想到自己那口气舒得太早了。   就在他以为这场抽检风波很快就可以过去时,网络上突然铺天盖地出现了大量韩氏集团的负面消息。   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也就算了,可是那些消息通通有图有真相,让人想说是编的都很难。   号外号外!J省纺织业最大企业韩氏集团涉嫌走私,详情请看以下内容!   内容为一组照片,从韩氏货船运货、收获、下货、入仓到交易,一连串的走私行为都被拍摄下来。   照片组下面还有文字介绍,极端详细地介绍了走私的经过,不但把货船的船号都给曝光,连走私的详细日期,走私货物、收货人、销货人的姓名及货物价值等都写得一清二楚。   照片中虽然没有拍到姓韩的人出现,但韩氏集团船运部门一位负责人则是实打实地被拍了进去。   升级号外!韩氏公司为在HK收购土地,现流动资金已周转不灵,为得到流动资金,韩氏集团以莫须有技术项目向多家银行申请贷款并成功获得一亿五千万巨额贷款。   而在这则消息下面的详细内容中则清楚明了的把那个莫须有技术项目给彻底曝光,还把几家贷款银行的名称和额度都写了出来。   特别号外!韩氏集团董事长之子,X市X长,为其家族企业开通便利,让韩氏集团在其工作的市郊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购买了大块土地,并建厂。   特大号外!韩氏集团在X市所建纺织厂因为排废污染过度,对当地环境造成极大破坏,当地村民反抗投诉却投诉无门!   超级号外!韩氏集团在X省地震灾害中说是捐款两千万,实际只捐了二十万!还有1980万去了哪里?是谁在为韩氏造势并打掩护?   “查!给我查!查清楚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在盯着我们家!噗!”韩伟韶气得浑身发颤,一口老血硬生生喷到了液晶屏幕上。   “爷爷!”   “爸!”   “阿韶!”      ☆、不约而同   韩家乱了,韩氏集团公司也乱了。   刚走的税务员们又回来了,这次还带来了警察。   收到了实证并在网上消息公布前就去突袭了韩家秘密仓库的警察们带走了船运部门的负责人,并要求韩氏集团公司其他负责人暂时不能离开本市,以便配合他们的工作。   税务局的人则开始认真比对韩氏集团所有所属公司近五年来每一份财务资料,不用说,这份工作必将耗时很长,而在税务局的人没有撤走之前,韩氏集团员工显然都无法安心工作。   同时,因为税务局和警方如此明显的动作,刚刚稳定下来的韩氏集团股份则又开始无法遏制地下滑。   而韩伟韶的儿子韩家耀据说也开始被上面留意,韩家耀的妻子万茹则三令五申让家中其他成员这段时间一定要尽量低调,同时开始使用娘家力量开始查探到底是谁在背后坑害韩家。   “恬芳,下周六晚上你有事吗?”万茹走进女儿房间问。   “下周六?我和谢雍约好了见面。”正在卸晚妆的韩恬芳转头回答。   “哦?你和谢家公子现在处得怎么样?对方有没有向你求婚?”听女儿提起谢家那位公子哥,万茹立刻来了兴趣。   “妈,哪有那么快,我们才认识没多长时间。”韩恬芳微羞涩地撒娇。   “不短了,你们认识也快一年了,这时候谈论婚嫁正是时候。”   “可是他不跟我求婚,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吧?那我多没面子!而且我们家现在还偏偏闹出这么多不好的事,都让我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韩恬芳心里也有点气,谢雍好是好,无论家世背景还是本身条件都没话说,可是那人身为家中独子,万般宠爱长大,虽没被宠坏,但一身傲气却是怎么都去不了,哪怕在女友面前也不肯作小服低,反倒是她这个女朋友得经常瞧着对方脸色说话,而这对于同样娇宠长大的韩恬芳来说,多少都有点自尊受伤之感。   “你啊,小两口之间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平时跟谢公子相处,不会一直端着身份吧?如果真那样,你可真就糊涂了!”万茹一戳女儿脑门,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谢家那是什么人家?谢雍又是什么人?我们家虽然不错,可跟谢家比,差了可就不是一个档次,我们家现在越是这样,你就越是要巴紧他。   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什么的,等你嫁进谢家,你就成了谢家人,身份立刻就会不一样,不管谢雍以后有几个情人,只要你占着谢家合法媳妇的身份,就没人敢瞧轻你。而且依我看,谢雍那孩子也不像是花心的,如果你真能把他抓牢,别说你后半辈子无忧,以后你外公看到你都要巴结你。”   韩恬芳何尝不想嫁入谢家,可是她和谢雍之间总是差了一点火候,有时候她甚至都挑明了可以留下过夜,对方却像没有明白一样。   看女儿羞恼的表情,万茹摇摇头,“你啊,还是太嫩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复杂的动物,对,你就把他们当动物看,动物要怎么才会和人亲近?不就是那几样,投食、爱/抚、陪玩、温柔相对。你和谢雍相处一年还看不出他的喜好吗?   就算你看不出来,男人谁不喜欢小意温柔的女人?你没事学着多做些小点心之类的送给他,偶尔为他做做饭、洗洗衣服,在他面前绣绣花之类,就算你不喜欢,装样子不会吗?”   “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好啦,你问我下周六有没有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韩恬芳打断她妈问道,她已经听够了这些老掉牙的话。   万茹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道:“下周六晚上曹家开慈善义卖会,给你爷爷寄了帖子,你爷爷身体不好不能去,你爸和我都不适合露面,想来想去,你奶奶带你们俩去最好,不过如果你能把谢雍也带上那就更好了。”   “曹家?做新能源的曹家?传说我国首富还有军方背景的那家?”韩恬芳眼睛亮了,她听过不少曹家的事,却从未和曹家人接触过,他们家虽然也不错,但和曹家还是差了不少,倒是谢雍说不定认识曹家人。   万茹点头笑,“人家有没有军方背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后台很大很硬,应该是有为国服务的成分在内,否则他一个私人家族怎么可能在我国把能源业做得这么大,还把手伸到了国外好几个国家。听说曹家掌门人今年不过才三十六岁,而且至今未婚,丫头,如果你抓不住谢雍,能认识曹家那位也是极好的。而不论是谢雍还是曹家那位,只要你抓住其一,咱家现在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你明白了吗?”   韩恬芳终于明白了她妈来找她的目的,但她并不觉得委屈,相反她觉得这是她的机遇。   想到她这几天躲在家中不敢出去的屈辱,想到牧九歌在电视上的耀武扬威,想到她爷爷屈尊纡贵去找牧九歌谈条件,她就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燃烧。   一个她从来看不起的女人竟然反而爬到了她头上来?   他爷爷那个老糊涂竟然还想要哥哥娶她?就那么一个已经嫁人的破鞋?   甚至爷爷还想给她股份?而且那股份还是她的两倍之多?!   她可以理解她爷爷的想法,但是不代表她能接受。   苏家传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她一开始就不同意爷爷奶奶的做法,非要采取那种慢慢接近、慢慢套话的方式,要她说,一开始就把人直接抓过来,关上个一年半载,稍用些手段,看她说不说?   那样的话也没有那女人跑到电视上向她公然挑战那种羞耻事!   不过,就算那女人刺绣技艺再出色又怎样?   没有家世背景的她,没有雄厚资金撑腰的她,就算有那些技艺,到死最多也不过就是个绣匠!   她能像她这样不但自身家世背景优秀,还能结识更高层次的人家吗?   她能像她一样可以出入皆名门,选夫尽高户吗?   牧九歌,你除了刺绣,还有什么比我强?   你看你嫁人也就嫁了一个小公司的小技术员,如果你不改嫁给我哥,你永远翻不了身,不,你就算嫁给我哥,我也有办法让你还是痛苦一辈子!   “妈,下周六晚上的慈善义拍会我一定会过去,谢雍不肯和我去的话,我就和奶奶还有哥哥一起去。”没错,现在韩家最重要,只要把韩家目前的一些事摆平,等她腾出手来,她再来好好折腾那个女人也不迟!哼!   “好孩子。”万茹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比起儿子,她和孩子的奶奶都更看好女孩的恬芳,嘉睿他还是缺乏一些果断和狠性。   就在韩家一片鸡飞狗跳并努力寻找解决方法时,九歌正在一个秘密拍摄地点和其他城市的优胜者共十二人准备省赛的参赛作品。   因为她选择了外宿,除了每天按时到拍摄地点进行作品制作,倒是少有和其他参赛者接触,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发生,就算有什么不好的事,特别擅长和人打交道的郑野也都出面帮她解决了。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牧九歌倒真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郑野这个大块头的能力,不但表面吓人可以当保镖,这交际手腕和处事能力也绝对是没话说!   九歌多次当面感激郑野帮了她的大忙,还请他吃了几次饭,因为有郑野帮她最大可能地免去了那些交际上的麻烦,她才能把全部心思和时间投到作品上去。   看到这次省赛的比试题目,九歌就没了市赛时的轻松。   因为这次省赛题目就是她也觉得出得相当刁钻,题目内容是根据标准图制作双面绣的A面,而B面则可以随意发挥。   双面绣简单,但这个题目却不简单,因为双面绣的图案并不多,传来传去也就那几样,而把A面规定死,B面却不能使用传统的对应B面图案,想要在短短一个月内研究出新的对应图案,这不仅考选手的手,同时还相当考选手们的脑子。   简单说,双面绣A面的标准图案是几只可爱的黑白色小猫,而大家都知道B面可以绣成熊猫。可是如果你真的这样按照传统图绣了,就算绣得再精致,分数肯定也不高。   所以为了超越别人的作品,你就必须考虑在A面只能绣出黑白色小猫的情况下,B面可以绣出什么新的图案,而一个月时间不多,光是不停尝试就能花去选手大量精力和时间。   不管如何,题目已经发下,选手们只能闭关苦思和苦试。   电视台拍摄时为了保证悬念和不泄密,所有选手都像是古代考生一样分在一个个格子间里进行作品制作。   每晚,选手们离开,这些放有作品的格子间都会被锁上,而这些格子间内都被装上了红外线报警装置,除了选手自己知道开锁密码外,包括导演在内没有一个人可以未经允许进入格子间。   九歌每天由郑野接送已经习惯,转眼间就过去了两个星期。   “明天你不要去拍摄地了,跟我去京城一趟。”下班回来的花无意走进厨房说到。   正在切番茄的九歌回头,随手塞了一片番茄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有什么事吗?”   节目组主张张弛有道,建议选手们可以在周末选择性的放假两天,当然如果你自己不肯放假,人家也不会逼迫你放,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选手休假的。   “一个朋友搞了一个义拍会,打电话来让我过去玩,我本来不想去,可他听和尚说我已经结婚,就非要我带你一起过去一趟不可。”花无意走到九歌身边,张嘴。   九歌乐,给他嘴里也塞了一片番茄,“你那朋友好不好处?”   花无意咽下那片番茄,才道:“如果你觉得他不好处,我们以后就不跟他处。”   “哈哈!哪有这样的,小心人家说你重色轻友。”   “不会,他只会后悔没有好好接待你。”   九歌觉得此马屁十分顺耳,就又奖励了花先生一片番茄。   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九歌觉得就这么拒绝不去,恐怕会给花无意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同意了,“好吧,我还没去过京城呢,正好去玩玩。不过我只能休假两天,会不会比较赶?”   “我们坐飞机去。”花无意系上了幺幺递过来的围裙。      ☆、义卖会之行   从钟山市到京城,坐飞机只要一个半小时,为了能在京城好好转一转,两人商议后买了最早一班时间的飞机票。   花无意大概坐惯了飞机,带着九歌几乎是掐着点赶到飞机场,办好手续后机舱正好放人进入。   九歌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比较稀奇,选了窗口的座位,而花无意更喜欢靠近过道的位置。   “等比赛全程结束,我们渡蜜月吧。”   正在看窗外越来越小的建筑的九歌转头,“你想去哪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花无意递给她一颗口香糖,第一次坐小飞机的人有些一开始会不太舒服,嚼嚼口香糖会好上很多。   九歌倒没觉得什么不舒服,不过还是接过了口香糖放进嘴里,“我记得你说过你想结婚就是因为抚养你长大的那个人要去世了,我以为你会很快带我去见他。”   “他还能坚持一会儿,不急。”   “喂!”   花无意耸肩,从椅子背袋里掏出一份报纸,“吊着他,他可以活得更长一点。”   好吧,这也算一个理由,不过九歌越发对那位抚养花无意长大的人感到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养出花无意这样性格的人来?   “很糟糕的家伙,我觉得你不会喜欢他。”花无意好像看出了她所想。   “哦?你是不是很不喜欢他?”   “我尊敬他。”花无意抖开报纸,一目十行地扫过。   “听你的说法,我可不觉得你有多尊敬他。”九歌实话实说。   “尊敬也分很多种,如果别人要杀他,我肯定会阻止对方,阻止不了也会帮他报仇,可如果有人要揍他,我不会幸灾乐祸,但一定会袖手旁观。”   九歌笑,“好古怪的关系,你这么说,搞得我更想见见那位了。”   “再等等吧,我们现在去见他,他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有名无实。”   九歌心想也是,他们这样类似假结婚似的,就这样跑去见老人确实不太好。   花无意话还没说完,“因为他太滥交,导致他经验丰富到用眼睛和嗅觉就可以十分准确地分辨出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是不是处/女。如果他发现我还没有碰过你,他百分百会用这世间最卑劣的词语来嘲笑我无能。”   “……”九歌无语,怪不得花无意有时候说话会过于直接,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这几天学了很多。”花无意侧脸看了九歌一眼,隐晦地提醒。   九歌好气又好笑地推了他一下,“你还没跟我说你那个朋友是做什么的?”   “二道贩子,什么赚钱卖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的?”   花无意把报纸放到一边,回忆了一下,“七年前,4月13号,我到中东出差,在一个小村庄发现了他。他被人灌了石油,快死了,我那时正好需要一个苦力就顺手救了他。但是他最后不但没有给我帮工,还带了我一些仪器跑了。”   “等等,七年前?那时你才多大?十六岁你就上班出差了?”   花无意面不改色地道:“抚养我的那个人逼我很早就工作。”   九歌皱眉,抬手轻轻摸了摸花无意的后脑勺,权当安慰。   花无意探身,嘴唇在九歌的额头蹭了蹭。   九歌没有推开他,感受着轻触她额头的干燥和温软。   花无意低头,与她额头相触。   九歌的心一点点塌陷。   过了一会儿,空姐过来询问需要什么饮料,九歌不好意思地轻轻推开花无意,要了矿泉水,随即放下椅背板,从背包里掏出草稿本打算继续琢磨B面要绣什么,她有了几个腹稿,但总觉得还不够好。   花无意被推开也不在意,一样要了矿泉水,看九歌不再说话,他也不再开口,重新拿起了报纸。   九歌因为无法静下心来,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构思,但也没有收起草稿本,只侧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那人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看向她,似乎在问她:有什么事吗?   九歌伸手,什么话也没说,只抱住他的胳膊,把自己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花无意嘴角漾出淡淡的微笑,目光转回到报纸上。   曹宅,处在京城郊外某山山腰的一座庄园。   是夜,各种豪车名车顺着山道一路驶向曹家庄园。   韩家为了不丢面子,特地租了一辆长型豪华轿车把他们送到了庄园别墅大门外。   车子刚一停稳,立刻就有身穿得体制服的接待人员过来拉开车门。   韩氏兄妹身穿晚礼服一左一右搀扶着李杏,在侍应生的引导下走向大门。   “您好,请出示请柬。”门内接待员礼貌上前。   韩恬芳带着得体的微笑及适度的高傲感,从随身银色小手提包内抽/出请柬递给接待员。   接待员把请柬放到扫描机下扫描,通过后,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姓名,立刻抬头微笑道:“欢迎韩老妇人一行,请跟随引导员前往您们的座位,希望三位能拍到满意的物品,并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请。”   九歌不住看时间,“坏了,都怪我非要多赶着看一个王府花园,都快八点了,我们不会迟到吧?”   出租车司机笑:“来玩的人都这样,时间少,恨不得一天能多玩几个地方,其实这样最累,要我说既然出来玩就悠着点,选定几个特别的景点慢慢欣赏,也不用赶那么急,回到家人都累瘫了,那都不是出去玩,都成了出去受罪的。”   “是啊,师傅你说的太对了。”九歌已经发现京城这里的司机师傅都特别能侃,你不搭话还好,你一搭话,他能给你从上车一直说到下车,不过这样也很有意思就是。   花无意看向窗外,“到了。”   司机师傅看着别墅前一溜排的豪车,乍舌,“这是啥地方?看外面山道我还以为是农家乐,没想到进来别有天地,这里是不是什么秘密会所?那些客人还穿着晚礼服,好高档次的地方。这别墅真大!”   “就是农家乐而已。”花无意答。   “啧啧,这年头搞农家乐的都不得了了,一般穷人都来不起了。”司机师傅摇着头感叹着,慢慢把车滑到了别墅大门口。   九歌付车费,花无意来之前给了她一张卡,说是以后家用,九歌也没推拒,出门在外两人总不能抢着付钱吧?   司机在他们临下车之前还特地问了一句:“这地方晚上不好打车,你们要不要我来接你们?”   九歌对这里不熟,自然看向花无意。   花无意摇头,“不用了,谢谢。”   出租车不起眼,但在这里、这种时候就变得特别扎眼。   尤其结账时,司机点了车内灯,站在别墅门口的接待员和还在等待进去的客人都看到了里面付钱的场景。   不管客人心里怎么想,接待员已经尽职地走到出租车前,为里面的乘客打开了车门。   九歌一下车就感觉这地方和自己格格不入。   看看自己的牛仔裤和T恤衫,再看看人家一身高规格的晚礼服、特意做的头发、精美耀眼的饰品、完美的妆容……   “你不会是带我来踢场子的吧?”九歌似笑非笑地看向花无意。   花无意略委屈,“对方没跟我说要正装。”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进去?不会被人赶出来吧?”   花无意无所谓道:“赶出来我们就去住宾馆。”说着伸出手臂,九歌无奈,只好挽住。   旁边听到两人对话的接待员忍不住道:“二位客人请放心,今晚的义卖会并没有要求正装。”   “是吗?那为什么那些客人都穿得那么正式,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进去。”九歌干笑。   接待员凑到九歌身边,含糊地小声道:“大概大家都误会了吧。”   “我以为这是常识。”从他们三人身边走过的一名正装男士特意打量了九歌和花无意几眼。   “呃,是吗,呵呵。”九歌继续干笑。   “你们的情侣装很有意思。”正装男士忽然笑道。   “谢谢。”九歌也很满意自己亲手挑的T恤衫,都是黑色T恤,她的正面图案是一个黄色的简笔笑脸^_^,花无意的是一张哭泣脸>_<。   “我姓丰,丰亿。二位怎么称呼?”   九歌有点愣,她先还以为对方在鄙视他们,怎么一转脸就要跟他们交朋友了?   花无意伸手,“花无意,这是我夫人。”   丰亿伸手与花无意相握,“花先生、花夫人,很高兴认识你们。”   九歌一愣之后也主动伸手,丰亿又与她相握。   “等会儿你们和我坐在一起吧,这里的主人还不错,但是今晚来的客人可就参杂不齐了。”丰亿对九歌意有所指地笑道。   九歌有点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听他这句话像是善意,像是要帮他们挡一挡。可是他们彼此不认识吧?   “谢谢,我想这里的主人应该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位置。”九歌慢腾腾道。花无意的朋友既然特地邀请他们来,路上还连打了两个电话确定他们的行程,应该不至于是想看他们两人的笑话。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丰亿忽然问。   “什么?”九歌惊讶。   花无意面无表情地扫了丰亿一眼。   “好吧,实话说,刚才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你的名字,可我总觉得我们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所以才冒昧与二位认识。”丰亿解释道。   “抱歉,我记不得了,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你。”九歌笑。心想这人不会到过钟山市坐过16路公交车,所以才觉得她面熟?   “能请问您贵姓吗?”丰亿似乎完全忽略了九歌挽着的花无意。   “免贵姓牧,放牧的牧。”   几人说话间已经逐渐走进大门。   无巧不巧,韩恬芳正好转头,一下就看到了根本不可能在此地此时出现的人。   “牧九歌?她怎么来这里了!”   韩嘉睿和李杏听到牧九歌的名字一起回头。   牧九歌也在把目光投向大厅时看到了韩家三人。   这还真是……不巧!   李杏看到牧九歌就生理厌恶,尤其见她还挽着一个外国人,更是反感,当下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韩嘉睿表情略复杂。看到九歌,目光扫过她的打扮,他有点不屑也有点同情,可怜的女人,竟然穿成这样就进来了,等会儿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在暗地里嘲笑她。   再看她挽着的花无意,韩嘉睿眼中就完全是不屑了。   韩恬芳看了看九歌脚上的布鞋,再看她那身打扮,心中忍不住翻白眼,这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不过她并没有出言讽刺,这时候在这种地方开口,还是对着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没得还丢自己的面子。   而且她很好奇牧九歌怎么能来到这里,她有请柬吗?还是她丈夫有请柬?或者他们夫妻是跟旁边那位男士来见世面的?   韩恬芳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她亲眼看到那位正装英俊男士拿出一张请柬后,牧九歌也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张请柬。   身材挺拔的接待员看到屏幕上显示出的座位号,看向两人的表情似乎一下就比刚才活泛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刻意,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花先生、花夫人,曹先生已经等待二位多时,您们是希望曹先生过来接您们,还是让引导员先带您们到会客室休息?”   “先去会客室。”花无意道。   “好的。”接待员对等候的引导员招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引导员点头,微笑着走到九歌两人身边,恭敬地道:“二位请跟我来。”   “她怎么会有这里的请柬?”韩嘉睿惊讶万分,忍不住低声问其妹。   韩恬芳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她上过电视……没道理啊,她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就算她被某位看上,也不至于带着自己的丈夫一起来见世面。”   “那外国人就是那丫头的丈夫?”李杏问。   “才不是什么外国人,一个父母不详的混血儿而已。”韩恬芳撇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那丈夫看着就像成不了大事的。她能有请柬,八成是这里的主人请她来表演的吧,毕竟现在会双手绣的人可能就她一个!”李杏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大颗的珍珠项链,昂起头,“好了,别站在这儿了,去座位吧。”   负责接待他们的引导侍者一直没有说话,看李杏示意他带路,这才抬手请他们向大厅深处走去。   花无意也看到了韩家人,不过他反应比九歌小多了,几乎就没反应,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对方也来到这里一样。   丰亿通过请柬验证后,在前面停住脚步回头等九歌,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那两人和其他客人走的方向并不一样。   引导员带着他们走向了二楼。   丰亿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笑容,怪不得敢穿成那样就跑来,原来身份不一样啊。      ☆、绣符   曹飞,国字脸,三十五岁,说不上帅,却极有男人味。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结婚了。”身穿休闲服的曹飞推开休息室门,一进来就笑道。   花无意起身和曹飞拥抱了一下,伸手揽过九歌介绍道:“这是我夫人,牧九歌。九歌,这是曹飞。”   “九歌你好,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曹飞随手放下手中拎的一个小文件箱,对九歌笑道。   九歌回以微笑,“当然不。外子以前承蒙您照顾了。”   曹飞眉头一挑,似乎对九歌的语气有点惊讶,随即笑道:“互相照顾而已。你们坐,这次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曹飞走到吧台前问两人想喝什么。九歌抬了下杯子,表示自己已经有了。   花无意看了下时间,“拍卖会不是八点开始吗?你不出去没关系?”   “还有会儿时间,这时候出去也是应酬。”曹飞倒了两杯茶酒,递给花无意一杯,“你们不会没看我发过去的拍卖品册子吧?”   “看了。”九歌回答,微带歉意地道:“很多东西都很不错,不过我想价钱也不会便宜,到时候现场再看,如果有合适的再说。”   曹飞笑,“你不用给无意省钱,这小子钱多得花不完。”   九歌垂了下眼睑,抬起笑,“我们还年轻,多攒点,这样老来也轻松一些。”   “哈哈,你想得可真长远,不过就算你们现在不工作,无意的存款也足够你挥霍三辈子,哦?无意?”曹飞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带着戏谑的笑容翘起腿看向花无意。   “你对我存款这么感兴趣,是不是早就想嫁给我?”花无意道。   曹飞身子一歪,哈哈大笑道:“是啊,我早就对你郎心暗许,偏偏你大爷的从来不多看我一眼。九歌,你这样出去可能会有点麻烦,我让人带你去换一套晚礼服,打扮一下。”   九歌还没回答,曹飞已经按铃叫了侍者。   九歌皱眉。   花无意觉得曹飞多事,不过转而想到也许九歌也希望换一套更正式的衣服,便侧头看她,低声问:“你想换吗?如果想换就换,没事的。”   侍者敲门进来,曹飞指了指九歌,对侍者道:“带这位女士去挑选一套晚礼服,再请化妆师帮她打扮一下。九歌,需要什么搭配首饰,你直接跟他说,他会为你准备好,去吧。”   侍者示意九歌跟他来。   九歌抬手,淡笑道:“不用了,换来换去太麻烦。如果你早点说需要正装,我们也可以提前准备一下,这么突然,仓促下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衣服,正好我对拍卖会没什么兴趣,跑了一天也累了,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在这里休息等你们好了。”   曹飞挥手让侍者离开,“呵呵,是我考虑不周。其实你不换也没什么,只不过有时候人眼如刀语如箭,我怕你出去一时无法适应。”   “多谢您为我考虑。”九歌有点无奈。这位大概是来帮朋友考察朋友妻来了,那说话语气看似玩笑和好意,却处处绵里藏针。   可是心里明白又能怎样?对方是无意的朋友,如果直说只怕让无意以后难做人。   如果这人旨在破坏她和花无意的关系,那他倒成功了一半。她不知道别的女孩在听到自己看似普通的老公竟然是个超级有钱人后会有什么感受,反正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也许花无意故意隐瞒自己收入和财产多少一事是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可是这种事情被不是当事人的别人捅破,怎么都不是件让人舒服的事。   而且地位和财产上的悬殊都容易造成不幸福的婚姻,她和花无意刚刚才进一步,被这位曹大款这么一说,不得不承认,她刚升起的一点温情立刻就被打了下去。   但是花无意和她怎样也是他们两人关起门来的事,作为朋友就算是好意,为了看人品这么戳贫穷一方的自尊心还是有点过分。   九歌笑了一下,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也感谢你为我们家小花考虑良多,还想着要帮他的妻子也维持面子。之前听你所言,我差点真的以为你对我们家小花是不是真有什么意思,如果这样,下次我可不敢让他来你这里了。”   曹飞呵呵笑,对花无意直接道:“你这个老婆真厉害,不怕以后被管得受不了。”   花无意淡淡地回:“干卿鸟事。”   “哈哈哈!”曹飞仰天大笑。   一口把剩余茶酒喝完,曹飞终于正面面对九歌,正色道:“弟妹,不好意思,刚才都是大哥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你家小花之前一直不近女色和男色,又一心只做科研,让我们这帮朋友看着担心,就生怕他将来不小心着了哪个女人或男人的道。这不,听他不声不响地突然结婚,连婚宴都没办,也没请我们去看新娘子,和尚让我们看你的节目才在电视上看到你,忍不住就多想了一点。”   曹飞起身到吧台拿了一瓶茅台,回到九歌面前,“我自罚三杯,当给弟妹陪罪。”   说完,就着手中玉瓷酒杯连倒连饮三杯。   九歌把杯中牛奶喝完,伸手。   曹飞不解其意,看了下酒瓶,递给她。   九歌从花无意面前拿起酒杯,斟满,开口:“我陪你,我性子急又好强,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看在无意的面上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同样快速连饮三杯。   曹飞一拍大腿,乐了,“够爷们!弟妹,混哪行的?”   “开公交车。”   “开……啥?”   “公交车,我是公交车司机。”九歌笑道。   曹飞显然没想到九歌的职业是干这行的,愣了一会儿道:“那你怎么上电视了?我看你刺绣绣得相当不错,虽然我不太懂。”   “刺绣是家传,开车是职业。”   “哦,我听见你在电视上说的那些,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管找我,虽说你家小花就能解决,不过他刚回国,有些事情他做起来没有我们方便。”曹飞真心道。   “谢谢。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不会客气。”   花无意从始至终都没有怎么多话,有时候在朋友面前一味维护自己的爱人也不是好事,弄得不好,反而会让朋友更反感自己的爱人,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接触,有什么说什么,话说开了,陌生感消失,后面也就好相处了。   九歌也不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千金小姐,每天开着公交车在城市里跑的她也不知听到和遇到过多少更难堪的事情,他相信她也不至于为曹飞几句话就翻脸发火。   而就现在看来,九歌应该相当投曹飞的脾胃,花无意猜大概是九歌连饮三杯的爽快劲正好戳中好酒的曹飞的萌点。   至于曹飞有没有改正在九歌心中的印象,那对他来说就不怎么很重要了。   “说来也巧,这次最后一批送来拍卖的物品中有一样恰好就跟刺绣有关。我本来说你们要是感兴趣就给你们私下留下来,当新婚礼物送给你们,但如果你们不感兴趣,那就卖掉。”曹飞像是想起什么道。   “绣品吗?”九歌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自己在图册上有看到类似的东西。   “那东西有些诡异,说是绣品也没错,只是绣的底料不对。”   “不是用布?那是用皮?金属?石板?”   曹飞眼睛一亮,“弟妹果然是行家,那玩意的底料就是一张皮,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是什么皮。”   “人皮?”   “……你不会是绣过吧?”   听说是人皮,花无意也有了些好奇。   九歌十分感兴趣,她听过类似的绣品,但还没有见过实物,“什么时候的东西?保存得好么?用的是人身上哪块皮?绣的是什么图案?”   “真有人用人皮来做绣花布?”花无意问。   九歌点头,“相传这原是一种刑罚,从纹面而来,先活生生剥下犯人的一块皮,再让犯人的家人在皮上刺绣,不过我一直当作这是传说,没想到真有这东西流传下来。”   夫妻两一起看向曹飞,曹飞拿出来时带的那个小箱子,放到茶几上打开。   “这东西我找人鉴定过,说是已有一千两百年左右的历史,整幅料子都被人泡制过,不过因为时间较长,人皮又不好保存,虽说经过防腐防虫处理,还是有些损伤,目前只能看出大概的图案,绣线掉色也比较严重。”   曹飞一边介绍,一边从箱子中拿出一个密封的玻璃板。   而被夹在玻璃板中间的就是那幅用人皮绣制的绣品。   这玩意虽然夹在玻璃板中,但那颜色和形状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黄黑色的人皮中央绣了富贵牡丹图,绣样十分古意且大气,绣工看起来也十分精细,但配上那张特殊底“布”,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曹飞把玻璃板直接递给九歌。   九歌拿过来详细端看,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且越皱越紧。   花无意看她那样,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问:“怎么了?”   曹飞也好奇。   九歌把玻璃板小心还给曹飞,无比认真地道:“这东西能不留在人手里还是不要留的好,如果毁了可惜就捐给博物馆,以后也尽量不要过人手,也幸亏你把它用玻璃板封起来。”   “怎么?是否有什么说道?”曹飞想要接过玻璃板,九歌示意他把文件箱拿过来,直接放进了箱子里。   九歌放好玻璃板后,解释道:“我想你们都知道刺绣是什么,但你们一定不知道刺绣在古时候利用范围有多广,那不仅仅是绣在衣服上好看,它后来又发展出其他一些功能,其中有一项比较诡异的叫做绣符。”   “绣符?符箓的符?”花无意问。   “嗯。而且相传绣符的威力要比纸符强多了,且大多用来诅咒,十分灵验。”   “这是绣符?”曹飞举一反三。   九歌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家祖上曾对绣符感兴趣研究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发现绣符灵验的真正原因不在于它绣出来的图案,而是它的布料和绣线都被浸过一些特殊药液,这些药液有的能使人皮肤生痘,有的能让人咳嗽不止,总之长期接触过这些绣符的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小命玩完。我家祖上觉得那符图有意思,便传了下来,我学到的传承中就有十三个传统绣符图案。   至于这幅人皮绣品,它绣的虽然是牡丹,但牡丹中又隐藏了一道咒命符,如果不是我学的那十三个图形中有一个与这个一模一样,我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我想如果这皮来自一名犯人,这绣工来自犯人家属,那么这图中藏符想必是那犯人的家人不甘报复所致。而不管这绣符是否真有索命的功能,它如果浸过药液,虽然过了一千多年,也不能保证它就完全安全,能不接触最好。”   曹飞摸了摸下巴道:“怪不得当初帮我做鉴定的那位大师说,除了防腐防虫的药物,他还检查出一些其他奇怪的成分,但因为年代久远,残留的药迹不多,他最后也没查出所以然来,不过让把东西封在玻璃板里不让人直接接触就是他建议的,想必那位虽然没有检查出详细,也觉得有些危险吧。”   “咚咚。”侍者在外面敲门,提醒拍卖会时间就要到了。   曹飞拿起那个小箱子起身,“今天多亏了弟妹,要不是你说,我可能就把这东西拿去拍卖了,既然知道是这么一个不好的玩意,我还是把它退还给原主人吧。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等会儿一起出去,到时候你们看中什么只管拍,三件以下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打脸   曹飞离开,九歌想要和花无意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突然感到了一些烦躁。   “你在介意曹飞的话?”花无意握住她一只手。   九歌抽出手把马尾辫重新扎了一下,猛不丁地问:“你很有钱?”   男人诚实道:“要看跟谁比。”   “你前面告诉我曹飞是二道贩子?如果做二道贩子可以做出这么大一座庄园来,还能在家里搞拍卖会,那得贩啥?白粉?”   花无意正经道:“我不和种植及销售毒品以及贩卖人口之类的人类来往。”   “有原则就好。”九歌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和我签财产协议之类的文件,随时可以找我。”   花无意深深看她一眼,道:“好。”   九歌松了一口气,其实也谈不上松气,只是就像花无意前面戳她心肺时说的那样,她只是不想在这场婚姻里成为弱势的一方。   如果夫妻两个财产差不多,她还可以说和丈夫一起起家,两人一起苦钱买房养孩子养老人什么的,但如果差距过大,她不想另一方把自己当作负担,也不想自己占对方太多便宜。   花无意对九歌有好感,但也没有到把自己的财产和底细全部交待给对方知道的地步,就像九歌也不会跟他多谈苏家传承一样,谈不上隐瞒,只是还没到那个程度。   不过他想,这也是迟早的事,在他们互相试探变成真正的夫妻乃至亲人的过程中,自然会逐渐交心,彼此的一切也都将不再是秘密。   “我们这个算不算是彼此挖掘的过程?”花无意眼中带了丝笑意。   九歌扑哧一声笑出来,斜睨他,“看来我们彼此隐瞒对方的秘密不少。”   “如果你肯让我真正的挖掘你,”男人在挖掘一词上加了重音,“我……”   “砰!”反应过来的九歌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给了他一下,“正经点!”   花无意搔了搔额头,突然把九歌扑倒。   “咳!看来我应该慢点换衣服。”曹飞站在门口道。   九歌一把推开跟她胡闹的男人,红着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头发,看着曹飞镇定地赞扬道:“你这身衣服不错,很衬你身材。”   “多谢夸奖。”曹飞满脸促狭的笑意,故意举起手臂秀了一下肌肉,“不比你家小花差吧?”   “他比你白一些。”九歌脱口道。   曹飞大笑。   从沙发上慢慢爬起来的男人想,这次休假就去海边吧,不把皮肤晒成古铜色就不回来。   九歌脸色通红,刚才那句话明显就没过大脑。花无意从后面上来,揽住她的腰,跟在曹飞身后走向大厅。   九歌还有点不习惯这么亲密,稍稍挣扎了一下,感觉到花无意略略加了一点劲就不动了。   拍卖大厅中的客人大多都提前到了,很多人甚至提前了一个小时。   不过提前的客人也不用担心只能坐在那里干等,主家在拍卖大厅的前半部分安排了自助餐和歇息用的沙发,还有数个休息室和专门的化妆室,拍卖台那里还安排了乐队。   而很多客人也不只是为了拍卖而来,所以在拍卖前,几乎很少有人只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干等,都是在自助餐厅那里与人三三两两的交际应酬。   曹飞带他们走的楼梯不是他们刚上来的那一个,曹飞解释:“这个楼梯不对客人开放,可以直接通往拍卖大厅。”   九歌毫不掩饰自己的没见识,好奇问道:“这是你家?我感觉大得就像宾馆。”   曹飞笑,“就是宾馆,我这里是农家乐,这栋楼就是接待客人用的,晚上也可以留客。一、二楼都有些大厅,平时可以搞一些Party、拍卖会、鉴赏会之类,餐厅在三楼。外面的花园、竹园偶尔还会搞一些室外婚礼。往山上走还有些小木屋和独栋别墅之类,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在山顶的木屋中住一段时间,那里是我和几个朋友来住时所用,平时不开放给客人。”   “怪不得。”九歌抬眼看花无意,“我们今晚住这里吗?”他们没订宾馆,之前花无意又让出租车司机不用等他们,显然是准备住在这里。   花无意点头,问曹飞:“山顶那栋房子今晚空着?”   “你来了还带着夫人,没有空也要给你留出来啊。”   “谢谢。”花无意不太真诚地道谢。   曹飞笑着拍了他一巴掌,“等会儿我让人把你们的行李直接送到山顶上去。”   “麻烦你了,曹先生。”九歌感谢道。   他们的行李在上楼时就交给侍者寄存,也没什么重要东西,就是两天的换洗衣物和今天购买的一些纪念品。来之前她还去买了一些钟山市的土特产,刚才上楼时也交给了侍者,不过这也不值得特意跟曹飞说一声了。   曹飞摇摇头,“曹大哥或者曹飞,别喊我什么先生,没得见外。”   九歌知道这是曹飞在表示亲近,也没推拒,大大方方地叫了声“曹大哥”。   曹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虽说他亲近九歌有给花无意面子的地方,但这也是九歌本身的性格就很对他的胃口。   这女孩子之前受他挤兑也没发怒翻脸,更没有跟花无意暗中埋怨示意什么,却又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到不舒服了。之后他饮酒赔罪九分是做给花无意看,倒没想到九歌竟然像个男孩子一样也跟他陪饮了三杯。   他好酒,这点很多人都知道,但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也喜欢喝酒的女人。   就因为他好酒,所以他能看出来,九歌会饮酒但并不爱喝酒,他能感觉出来那个女孩在通过这三杯酒向他示威的同时也在示弱。   示威是说我不怕你,你要是使坏,我也能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示弱则是她不希望让花无意在他们两人之间难做,所以趁此机会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一个会在乎自己丈夫,并顾及到丈夫和丈夫朋友之间关系的女人,作为男人,对这样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意见?   何况九歌那天晚上在电视上的表现也相当让人惊艳,那种大家气质连他都有点惊讶,他那时只看了后半段,没听到前面对九歌的介绍,所以才在知道九歌的职业竟然是公交车司机后会那么惊讶。   大厅中所有在场人可能都听过曹飞的大名,至少以前不知道今天也会知道,但真正见过曹飞的人并不多。   丰亿就是那不多人中的一个,他是家里亲戚和曹飞有点生意往来,跟着去参加过几次宴会,就这么曲曲折折地认识了曹飞这个人。   而他这次会受邀前来,则是跟一样拍卖品有关。   靠近拍卖台的一扇大门被从内打开,曹飞伴着一对男女走了出来。   丰亿目光一愣,随即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曹飞,倒真是个妄为的主儿。这么正式的场合,他竟然下半身仿军裤军靴,上身一件黑色背心,脖子上挂着一条金属项链就走了出来。   虽说配上他那头短发和肌肉发达的身材,这一身打扮看着特酷、特有男人味,但在这种场合未免就有些嚣张了。   不过这位是曹飞,就算他再嚣张,在场的客人也只会赞他有性格。   而他身边的那对男女,丰亿自然不陌生,刚才在门口才见过,见他们被引到二楼便知道他们肯定有些身份,但能让曹飞亲自伴着一起出来,这就不只是身份高低,显然彼此关系也不同一般,可笑他之前还想对两人施点小恩。   “曹飞来了!”   听到旁边不远处一名女孩对朋友小声提醒时,韩恬芳正在狠狠瞪着一个人。   谢雍!   她之前特地打电话告诉对方,说自己家接到了曹家的帖子,问他要不要一起来,他当时只说不用了就挂了电话。   现在想想,他们家都能接到曹家的帖子,更何况谢家。只是她前面想偏了,以为曹家这次只邀请了商界的人,却忘了谢雍还没有从政,暂时和朋友合伙搞了一个粮油公司在玩,不过因为官员直系亲属不允许在其亲人管辖地从商这个非明文规定,他出钱出力却没有挂名。   所以当在这里看到谢雍和几个年轻人相伴走进来时,韩恬芳简直气得恨不得扑上去就给那人一巴掌。   这人明明也接到了请柬,竟然没有告诉她!她还特地打了电话!   她很想冲过去问谢雍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他们家出了一点麻烦,就想甩掉她?   但她忍住了。   她不是市井泼妇,她是受过高等教育高素质的大家闺秀,她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做任何丢脸的事情。   谢雍看不上她,她也不一定就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   李杏和韩嘉睿也看到了谢雍,李杏当场就低声问韩恬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和谢雍一起。   韩恬芳不想给自己丢脸,就撒娇说她宁愿陪着奶奶一起来,把李杏逗得直喊乖孙女。   可是当李杏以为谢雍会主动过来打招呼时,谢雍却对他们三人视而不见,这让端着一脸笑容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好孙女婿的李杏当场就拉下了脸。   韩嘉睿还想过去主动打招呼,被韩恬芳拉住。   韩嘉睿皱了皱眉头,扶着李杏在沙发上坐下,把韩恬芳拉到了一边说话。   李杏看了看他们,轻轻叹了口气,同时又恨上心头,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他们家?这是要把他们逼到绝境的势头啊!   “你和谢雍是不是吵架了?”韩嘉睿尽量让自己往好处想。   韩恬芳白了他一眼,“你们都是男人,你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韩嘉睿沉默,韩氏集团这几天遇到的一连串打击让他变得有点沮丧,如果不是想着今晚可以多认识一些有用的人,他都不愿来,他现在就怕听到有人问他韩氏集团的事,或者干脆当面嘲笑他。   过了一会儿,韩嘉睿道:“谢雍也不算什么,这里这么多青年才俊,我瞧刚才不少人都想认识你,你随便挑一个,也不见得就比谢家差。”   “他是不算什么,但他爸可是封疆大吏,他还有一个在军中任要职的堂伯,退下来的爷爷也还在世呢!”韩恬芳咬牙,如果不是谢雍家里条件真的很不错,以她的性子怎么会一直拿自己的热脸去贴谢雍的冷屁股。   “曹飞综合条件不会比他差,听说他还没结婚,也没固定伴侣,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试一试,而且他还比你大了一轮。”   韩恬芳明白韩嘉睿的言下之意,的确,哪个男人不喜欢更嫩的女孩?   “我们家光我努力可不行,你也睁大眼睛看看周围哪有年龄比你大且未婚的富家或官家小姐,好好巴结一下,说不定人家伸伸手,我们家的问题就解决了。”韩恬芳最后还是忍不住刺了自己哥哥一句。   “够了!”韩嘉睿脸色难看,他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公司表现不佳,没有起到他想象中力挽狂澜的作用,反而因为心急还做错了几件事,让爷爷颇为失望。   “你真的不去主动找谢雍?”韩嘉睿深吸一口气道。   “如果牧九歌主动回头来找你,你怎么想?”韩恬芳冷笑。   韩嘉睿不说话了,男人的劣根性,送上门的都不会珍惜。   “我会让谢雍后悔,会让他主动回头来求我!”韩恬芳最后狠狠瞪了一眼和朋友谈笑风生的谢雍,面向拍卖台挺起了胸膛,脸上也做出了恰到好处的甜蜜微笑。   但不到一秒,她的笑容就垮掉了!   曹飞一手轻轻搭着九歌的肩头,一手向前微伸,神态亲密地把两人领到第一排座椅靠边的位置前。   九歌看了下座椅摆放,所有座椅都是比较结实舒适的折叠靠背椅,椅子与椅子之间的间隔也比较大,可以自行调整。面对拍卖台,座椅分成左中右三大部分,数目不少,粗略估算一下不会少于六百张。   “你们大概还没有用晚饭,等拍卖会过后,我们一起用餐,顺便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   “无意也认识他们?”   “不。他们认识和尚,但不认识无意。那几个家伙早就想见见无意,这次听说他到国内发展,一个个都跟我吵着说想见他。”   九歌看了眼花无意,花无意用眼神告诉她,没兴趣。   九歌心中有数了,轻轻拉住曹飞,低声道:“曹哥,等会儿能不能只吃饭不见朋友?我今晚真的有点累了。”   曹飞笑着看了眼花无意,“行,没问题。以后有机会再认识也一样。你们先坐,我不是拍卖主持人,但也得上去说两句话。”   九歌忙道:“那你先去忙。”   花无意移动了一下椅子,靠到九歌边上,这才和九歌分别坐下。   “如无必要,我们都不会坐中间的位置。”花无意忽然道。   “哦,为什么?”   “中间不方便进出,靠近过道的位置进来出去则不会碍到别人。而且这个位置最靠近那个楼梯道的大门,有什么突发事情,我们可以第一个离开。”   “原来如此。”   花无意又有意无意跟九歌说了些什么场合坐什么位置最安全,遇到某些险情应该如何应对之类的小技巧。   九歌认真听着,时不时地问两句。   “咦?牧九歌他们怎么能坐到第一排?那男的是不是就是曹飞?她怎么会认识曹飞?”韩嘉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韩恬芳更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想询问一下刚才提醒朋友的女孩,问那个看起来像兵哥一样的酷男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曹家之主曹飞。   “咚咚!”乐队退下,主持人用拍卖小锤在拍卖台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提醒大家时间到了,请各自回到座位。   韩恬芳只好和韩嘉睿一起先去扶李杏走向座位。   却没想到刚才认出曹飞的女孩竟和他们一路,边走边说曹飞有多帅、多酷、多有男人味之类,之后又用极为羡慕的口气和朋友私语道:“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竟然能坐到第一排。”   女孩的朋友对这里并不清楚,当下就问:“第一排怎么了?我们坐在第三排也很好啊。”   “你不知道……曹飞不是第一次搞拍卖会,他们家拍卖会第一排的位置永远只留给他的家人和朋友,真正的朋友。所以有很多人都暗地里叫第一排为亲属座。”   韩嘉睿和韩恬芳听到这里,互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脸色极度难看。   ——牧九歌竟然真的认识曹家之主!   李杏也听到了前面那两个女孩的私语,可是比起才二十出头的韩氏兄妹,她想得更多更复杂。      ☆、表姐   这场慈善拍卖会整体历时一个半小时,共拍卖六十六件物品,得善款近亿。   九歌也算见识了一回何谓撒钱如纸。   开场后曹飞就全权交给了主持人,下来和他们坐在一起,偶尔跟九歌絮叨一下拍卖品的来历和背后故事,九歌听得很仔细。   “没有一个喜欢的?”眼看拍卖会已经要结束,压轴物上场,可九歌两人还没有举过一次牌,似乎对拍卖的物品都不太感兴趣。   九歌耸肩,“这些东西好是好,不过买回来也就是个摆设,吃不能吃,用不能用,花那老多钱我心疼。”   曹飞低笑,也没硬充大款非要买三件拍卖物品给他们,只说道:“糟了,那我这新婚礼物不是送不出去了?你们可别替我省钱。”   九歌和曹飞相处了一阵子,发现这人也挺好处的,不会让你感觉到你和他之间的地位差有多大,甚至能让你忽略男女之防,只当对方是个贴心爽朗的好大哥。   看曹飞真心想送礼,她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一直都想制造一套工具,不过东西较为繁复,不知道曹哥是否认识……”   “等等。”花无意坐在九歌另一边,途中一直颇有占有意味地伸手揽着九歌的肩膀,闻言侧身道:“这东西我帮你弄,你让他送别的。”   曹飞睨花无意,调笑道:“你真够了,怕我弄得不够好?还是怕我送的东西天天跟着你老婆?”   “你找谁弄都不会比我更好,我是专业。”花无意理所当然地道。刺绣工具这么终身跟随还贴身的东西哪能让别人制造,就算有他不会的地方他也可以学,宇宙飞船他都能造了,他就不信造不出一套让自己老婆满意的工具。   “行,我不跟你争,老子直接送金条行不行!”曹飞也知道花无意说的是实话,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他造不出来的。   “你可以打一对小金人送给我们,婚礼时我们可以插在蛋糕上。”花无意认真道。   曹飞无语半晌,“……你还能更俗套一点吗?”   “金条很高级吗?”   九歌举手,“两位,你们的口水喷我脸上了。我有个小小建议,能不能把那金条啊小金人啊换成金丝线?规格我可以写给你们。”   “你要金丝线?交给我,多细多韧我都能给你弄出来。”   曹飞怒了,“老子送什么你都能送是不是?”   “我是在给你动脑筋的机会。你欠我那几台仪器什么时候还?”   “老子就不还了,你能怎的?”   “不怎的。你看他本质是很无耻的,你不要真的把他当好人看。”花无意认真跟九歌道。   曹飞是个多通透的明白人?当即冷哼:“我就和九歌聊聊天你就吃醋了?”   花无意淡淡地回:“我只是让她不要被假象迷惑。”   九歌抬手,捏了捏花无意的脸。   花无意呆住。   九歌看他呆萌呆萌的表情,忍不住又捏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实感觉到这男人比她小了三岁,如果曹飞的大方爽朗是假象,那么她家小花的严肃刻板是不是也只是他的一面?   以前她一直把他当作一位可敬的朋友来相处,生活中也处处被动,那以后她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更自然、她更喜欢的方式和这个男人相处?   曹飞看见被捏脸蛋的花无意,莫名其妙升起一股羡慕之意。   他也好想有个老婆一脸宠爱地捏捏他的脸,如果可以亲一亲再舔一舔那就更好了,不过那个就不用给别人看了。   花无意眨了眨眼睛。   九歌摸摸他的脸,俯身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乖,不要闹。”   花无意因为CPU过烫……直接由待机模式转变成短暂性死机状态,何时能恢复暂时不知。   拍卖会进入最后高/潮。   曹飞拍拍九歌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吃饭,我刚才就听到你肚子叫了。”   九歌脸红都没红,转头迟疑道:“拍卖会还没结束……”你作为主人就这么先走好么?   “现在不走,等会儿就走不掉了。”   九歌深觉有理。整个拍卖过程中,她也早就感觉到身后大量打探的目光,弄得她一直不敢回头。   试想了一下等会儿拍卖会结束,他们这边被包围的景象……九歌立刻起身,顺手拉了一下CPU还在高速运转中的花无意。   花无意站起,本能地揽住九歌的腰,宣告自己的主权。   “咚!”拍卖锤敲下,最后一件拍卖品也有了主人。   曹飞在锤声响起的同时起身,带两人先行离开。   曹飞三人的一举一动一直被后面的客人所关注,哪怕到了拍卖高/潮时刻也一样。   见三人提前离开,一些想要趁机认识曹飞的人不由大为扼腕,这人也太难抓了。   直到开场后才进来,坐在最后一排的几名客人看曹飞离席,也都悄悄撤身离去。   而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拍卖品被拿出来拍卖的丰亿不由大为诧异,也离席出去想要找相关负责人问个究竟。   整个拍卖过程中,韩恬芳一直在盯着两个人,一个是牧九歌,一个就是谢雍。而这两人的席位都在她前面,监视起来也很容易。   说到席位,韩恬芳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他们家竟然只被排到倒数第二排!   而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倒数第二排只是个安慰,因为最后一排根本就没有几个客人。在她想来,那几个客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凑数的,大概就是不想倒数第二排的人太难堪。   赤/裸裸的地位划分,赤/裸裸地让你明白你和其他人的差距。   可是就是这么挑战人自尊的排位方式竟然也能让大家接受,甚至让大多数人享受这种因为地位和财富差异而带来的荣耀感。   是呀,我是比前排的人差,可是我至少比后排的人要更富有、更有地位,而我今天过来就是努力让自己更进一步,迟早一天我会坐到前三排的位置。——这是坐在中间的大多数客人的想法。   而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客人,有的会因此自勉,有的会自嘲,有的则会沾沾自喜地想我也终于进入这个传说中的上层圈子了。   当然,生气这种排位方式的人也大有人在,可是你生气有什么用?现实就是如此,就算是没有席位的自助宴会,也是人以群分,只是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眼看曹飞带着牧九歌和她的丈夫先行离席,韩恬芳虽然妒忌,但也没冒失地想要就这么追上去。   但是谢雍和他的几个朋友也悄悄离开了。   韩恬芳心中一动,跟她哥叮嘱一句,也悄悄跟了上去。   李杏转头看了眼孙女,没有阻止她,只听着台上主持人说下面是自助餐舞会,请大家随意时,轻轻拍了拍韩嘉睿的手,低声道:“别忘了今晚我们来的目的。”   韩嘉睿垂眸,是,他们今晚过来早已有目标,韩家能不能度过这次危机就要看他今晚的努力。   曹飞没有带两人去三楼而是往山上走去。   九歌心情异样愉快地拉着花无意的手跟在曹飞身边。   花无意从刚才起就满脑子都是:我家小毛驴刚才调戏我了,调戏我了,调戏……无限重复中。   九歌摇了摇花无意的手。   花无意回以一个有点呆的笑容。   九歌又想捏他了。   “曹先生!”身后传来叫声。   九歌回头,就看到几个年轻人追了上来。   曹飞也停住脚步。   是谢雍和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不过谢雍在这些人似乎属于从属地位,开口叫住他们的是一名身穿米色西装的青年。   “曹先生,不好意思,打搅您了,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鄙人姚长江,上次有幸在青舞月色和您认识,我旁边这位就是那天举办宴会的主人孙少。”姚长江伸手引荐他们的领头人物。   孙少个头不高,大约也就刚过一百七十公分,但他的气势却足够掩饰他的所有缺点,让人一见他就会觉得这人很有地位,而忽略他本身的不足。   孙少对曹飞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得太殷勤,也没有失礼之处,至少在他看来,他对对方主动打招呼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   他确实听过一些风声,知道这个表面有着能源商人身份的男人很可能和政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他本身或者说他父辈的身份让他完全没必要去在乎对方,至少现在不需要。   这次他过来,不过是因为一直跟着他的一个人打算插手能源方面的生意,希望能借由他的面子,让这位能源大佬提携一二,最差的情况也希望就算不提携,也不要打压。   其他人也都想借此机会,在曹飞面前混个脸熟,毕竟能源大亨这个位置也不是谁都能坐得稳的。   可惜曹飞就不是一个普通生意人,更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拦他的路,但他也不会直接得罪这帮没眼力见的少爷们,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孙少和姚少,失礼失礼。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点私事要办,先走一步,希望诸位能在这里玩得愉快,如果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的助理小江。”   说着,曹飞对山道边负责巡逻的一队人招了招手。   巡逻队立刻走了过来,曹飞指指那帮少爷,对队长道:“让小江好好招待他们,这几位可都是难得的客人。”   “是。”队长转脸就对孙少等人露出客套的笑容,却恰恰挡在了各少和曹飞三人之间的山道上。   孙少皱眉,曹飞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打发了他们?   可是还没等他用眼色示意姚长江,曹飞已经领着从来没有在交际圈看到过的陌生男女转身就走。   “表姐!”一道惊喜的女孩叫声从山道上响起。   九歌嘴角抽了抽,这声音听着可真熟悉。   所有人都转身看向跑上来的女孩。   谢雍表情略惊讶,看着女孩从他面前完全无视他地跑过,跑到了前面。   “表姐你等等我!”女孩娇憨地叫,“哎呀!”   穿着晚礼服和高跟鞋的女孩的脚似乎崴了一下,就在她旁边的队长不得不伸手抚了她一下。   女孩娇羞地说了声谢谢。   九歌一点都不想停下脚步,只对用玩味目光看向她的曹飞压低声音非常简洁地说了一句:“是仇家,不是亲戚。”   曹飞莞尔,也没了停下的意思。   他们的脚步不停,后面女孩的叫声也没停,而且还带了一丝泪音和明显的委屈:   “表姐,我知道你还在为前面的事情生气,可是爷爷都已经同意让你嫁给哥了,还答应给你公司的股份,你能不能不要再生爷爷奶奶的气了?他们不是故意阻止你不让你和我哥在一起,实在是你和哥哥的血缘太近,表姐!”   去你娘的表姐!九歌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不得不再次站住。   曹飞呵呵一笑,撞了撞花无意的肩膀。   花无意脚步一错,没让他撞到。      ☆、挑战   韩恬芳会在此时跑出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首先,韩家的情况已经很糟,最可怕的是资金断链,因为被揭发利用莫须有创新项目向银行贷款一事,现在不止税务局和工商局在调查他们,连警局经济科也在找他们麻烦。为此所有银行都已停止向他们贷款,而所有得到风声的原料供应商和合作商都在找他们追讨各种款项。   因为要补上这个现金漏洞,韩氏集团不得不贱价处理到手的土地和其他固有资产。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可以卖上十块的东西能卖过半价就算不错。   其次,那个莫须有创新项目其实也并不完全是莫须有,可以说她爷爷奶奶一开始打得就是拿到苏家传承的主意。   新的织布方法,或者新的刺绣技术,哪怕是新的染布方法,堆砌表装一下,就是一个绝佳的贷款项目——重新唤醒和复苏了失传的千年古技,听起来就很像一回事。   谁也不知道重新复苏一个千年失传技艺要花多少钱,这个只要不过分,在材料上做点手脚就能贷到几百上千万。而有了这个新项目,自然要建设新的配套工厂和设施等,这个钱可就大了,也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   一开始他们想得很轻松,先从牧九歌手上弄到传承,再由家里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后她上节目表现绝技,让人知道韩氏集团果然开发了这样的项目。   他们甚至已经准备好,根据她在电视上表演的频率,把那些失传技艺一个一个放出。这就成了一个连续的新项目开发,换言之,他们可以凭借这些项目一直向银行贷款,然后再把前面贷款赚到的钱逐渐还给银行。   只要是生意人都知道,用自己的钱永远都赚不了大钱,没有哪个集团公司不负债,只要资金不断链,他们和银行就是互惠互利的双赢关系。   可惜的是,牧九歌教给她的苏家传承看起来很牛,但仔细推敲起来,含金量并不高,而不清楚苏家传承到底有些什么的他们无奈下只能利用这些有限的失传技艺增加一些所谓的高科技,假冒是古老技艺配合新科技研发出了一种新型布料,再巧妙地利用韩氏集团的良好声誉和做出来的绝佳盈利表象,以及一些不起眼的不动产,最后才在几名长期投喂的银行人手上贷到一些金额。   1.5个亿,看起来很多,其实对他们这种大型集团公司根本不算什么,有时候买块巴掌大的土地这点钱都不一定够。   可是那是以前,现在因为一些比较冒进的投资,集团的流动资金已断,这1.5个亿就成了救命钱,而只要让他们缓过今年……   她堂堂韩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要上电视抛头露面,还不是为了让所谓的新项目多增加一点噱头,也多增加一点可信度。   可是事情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他们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却接连出现岔子,先是牧九歌不满足那两百万非要跳出来参加刺绣挑战赛,接着就是有人跟他们作对一般,集团内部连续出问题,一会儿网络断了,一会儿电话不通了,一会儿程序不运行了,这些事还没解决,更大的打击就跟着来了。   这就好像有人知道韩氏集团今年不容易,特别趁此机会来动摇他们的根基一样。   韩家每一个人都想找出那只背后的黑手。   韩恬芳自然也不例外。   她知道爷爷奶奶他们分别有几个怀疑对象,而他们推测来推测去从来没有怀疑过牧九歌,她在今晚之前也是。   可是……现在她有了不同的想法。   以前不怀疑牧九歌,是因为深知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就算她到处哭诉、到处投诉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   现在嘛,能和曹飞坐到一起的牧九歌还只是那只秋后蚂蚱吗?   韩恬芳在整个拍卖会过程中想了很多,最后她得出一个推断,那就是他们并没有摸错牧九歌的底细,牧九歌在没有结婚之前绝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没有任何门路的公交车司机。   而她现在能坐到曹家亲属座,能坐到曹飞身边,能不穿正装就坦然出席这种重要聚会,百分之百靠的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一个当初她在银河花园19栋楼梯间内有过一面之缘的混血儿。   如果牧九歌嫁的这个丈夫不凡,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   可恨,如果当初知道这个男人……   韩恬芳压下心头的妒恨,世上难买早知道,如果她早点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细,还有牧九歌嫁给他的份吗?   所以她现在跑出来还说了上面那番话,一共五个目的。   第一,让谢雍知道自己并不是非他不可。   第二,顺便给一干公子哥留下印象,如果能引起曹飞注意那更好。   第三,就算不能真正破坏牧九歌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恶心恶心他们也好。   第四,确认找他们家麻烦的人是不是真就是牧九歌的丈夫。   而最后一个目的,她不知道能不能达成,但她将会为此一搏。   至于恶果,她也想过,无非面子里子丢尽而已。她敢跑出来就已经想好了等会儿会有的难堪,不过比起确定祸害韩家的罪魁祸首,那些难堪又算什么呢?   如果对付韩家的人真是牧九歌的丈夫,而那个叫花无意的男人又和曹飞关系亲密的话,今天她避开了,将来韩家就要倒大霉了。   韩恬芳暗中挺起了胸膛,她可是在为自己的家族牺牲!   牧九歌完全不知道韩恬芳心中的纠葛和自我牺牲,她只觉得心烦。   这家人明明可以和她做亲戚,却硬生生拗成仇人。   占便宜没够,不想看他人比自己好,指的大概就是韩家这群人。   他们前面对付她用的都是高压手段和一些阴损的陷害,基本都是花钱找人办事,就连之后韩伟韶亲自来找她,和她说话也没怎么花心思,显然人家只把她当作一个很好盘弄的、刚出社会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了。   的确,韩家有这样的想法也没错。   如果没有花无意和他同事的帮助,只凭她,大概最后能带着老娘远离家乡就已经算比较好的结局了。   她想,经过今晚,韩家以后要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恐怕要比以前多出很多了,不管是威胁还是笼络的手段恐怕也都会改变。   这就像你对付幼儿,吓吓他就可以。   可当你发现幼儿拿着枪时,你就要哄他。   等再发现幼儿的身后竟然站着他的父母一家,而他父母一家来头还极大时,你无论说话还是做事,哪怕只是抬抬手也会谨慎很多。   “你是来自取其辱的吗?”九歌转过身,面对不远处被人扶着的韩恬芳张口就道。   “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攀上高枝,就看不上我哥了?枉费我哥还对你一片深情,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韩恬芳一脸义愤。   孙少和谢雍等人本来想走的,现在也不想走了,尤其是谢雍。   他之前就没怎么把韩恬芳当一回事过,主动来倒贴他的女人不知多少,他也不是每个都感兴趣,而且他们家家教严,他老子说了,他要是敢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就打断他的腿。   所以他对那种碰了十成会被缠上的女人从来敬而远之。   偏偏这个韩恬芳似乎看不出他的意思一样,不过被她父母带到他家拜访了一次,之后不但以他女朋友自居,还自荐了几次枕席。   他看在她爸妈的份上也没多计较,心想慢慢冷了她,她自然不会再贴过来。这次接到曹家邀请也是,对方还想邀他一起来,可是他早就和京城几个大少约好一起,自然就回绝了她。在这里看到她也没特意跟他们打招呼,就是不想让这家人和其他人误会。   说真的,刚才听韩恬芳突然叫住和曹飞一起的女孩,他还吓了一跳。   他可以不给韩家面子,但显然不能不给曹家面子,如果韩恬芳真的认识曹飞或他身边的人,他就要好好想想要如何拒绝她才不会让这个女孩想要利用曹家势力报复他。   “不好意思,你哪位?”九歌并不是言辞犀利的人,如果没必要她也不想用言语伤害别人,但韩家显然是例外。   曹飞也适时抱臂笑道:“小妹,这女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我认识这家人,和九歌有点血缘关系,为谋夺九歌家传承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一开始这女人的哥哥假意追求九歌,想要骗婚,被九歌识破,他继而还想对九歌下药迷昏她造成既成事实,幸亏那天我不放心赶到了那家餐厅。”被凉爽的山风吹了半晌,某人过热的CPU终于开始重新恢复工作。   “九歌心善,看在有点亲戚关系份上,没叫警察,只让那个叫韩嘉睿的渣子以后不要再纠缠她。之后这家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绑架了我的岳母。现在这家人会的一些刺绣绝艺就是九歌为了换回她母亲教给他们的。”   曹飞没说韩家人卑鄙无耻,反而先问:“你就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欺负?”   “那时候她还不是我老婆,我想帮她,还被她当作坏人。”花无意表示自己当初很冤枉。   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九歌轻轻踢了他小腿一脚。   花无意立刻闭嘴。   “所以这女人不是你亲戚,反而是你仇家?”曹飞跟九歌确认。   “是。”   “了解。”曹飞一点头,对巡逻队长道:“看这女人跟谁来的,把他们一起请出去,以后凡是与曹家有关的聚会等都不要让他们进来。”   “是!”那位队长正好扶着韩恬芳,这下也不用抓人,直接虚虚一提她的胳膊,“不好意思,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和你的亲友一起离开。”   “等等!”遭到莫大羞辱的韩恬芳身体不住颤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弄得自认一颗心堪比铁石的巡逻队队长也不太好意思太催促她。   “你们就认定我表姐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就认定我和我家人都是坏人?我知道我从小没有我表姐聪明,也没她漂亮,更说不过她,可是曹先生你有没有好好调查过我们家和我表姐的底细?花先生你说我们家绑架了苏姨,可是你知不知道苏姨在生病,而表姐却不给她治疗,最后还是我们家掏了两百万给表姐。   你说我们家在打表姐家传承的主意,可是那传承明明姓苏,我表姐却姓牧,我们家才是真正最有资格继承苏家传承的,我爷爷就是苏家人,他甚至让我哥和我改姓苏了。”   九歌默默地看着唱作俱佳的韩恬芳,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韩恬芳在极好面子的同时,也敢把整张脸撕下来扔地上,这种女人不是泼妇甚是泼妇,真正是气不死你也能恶心死你。   韩恬芳的表演也并没有白表演。旁边不知道真相的人中还真有几个“深入”地想了一下,想也许白的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白,黑的也不一定就真的黑。一旦牵扯到利益,谁是谁非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   不过看看站在两个男人身边不动声色的牧九歌,再看看娇小柔弱我见尤怜的韩恬芳,这个强弱对比也太明显了。   而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韩恬芳也没指望一番话就可以打动别人,她也就是混淆视听而已,只要在别人心中留下一个她很弱势、很可怜的印象也算达到了她的目的之一。   随即,韩恬芳又泪眼汪汪地看向花无意,“花先生。我表姐能狠心甩掉我痴心的哥哥,而攀上更有钱有势的您,那么您怎么能保证她将来遇到更有钱有势的男人,就不会再离开您?”   说着她还特意看了眼曹飞。   花无意诚实地评价道:“你的演技还差一点,看起来不像是真正受了委屈的人。倒是你的眼睛,泄露了你想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的疯狂。”   曹飞直接就跟看戏似的吃吃笑。这时候他突然很想告诉对面那女人花无意的真实身份和实际身家——虽然他也并不清楚花无意的实际身价到底有多少,因为他很想看看对方听完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好吧,他恶趣味了,实在是九歌之前听他暴露花无意底细时的表现太平静,让他有点替花无意不甘。   韩恬芳咬住嘴唇,问出最想问的一句话:“花先生,是不是您在为表姐出气而对付我们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花无意淡淡道。   “您敢做不敢承认吗?”韩恬芳心中已经确定了花无意就是那只迫害韩氏集团的黑手。   花无意这下连看都不愿再看她,挽起九歌的手,直接转身向山上走去。他家小毛驴已经快饿坏了,早知就在拍卖会时给她弄点自助餐填填肚子了。   曹飞也对巡逻队长抬了下手指。   巡逻队长再次对韩恬芳道:“小姐,请。”   “等一下!花先生,曹先生,你们都是大人物,想要对付韩家也跟翻手一样容易。我只请求你们,表姐我也求求你看在我们有血缘关系的份上,能不能请你不要在最终比赛前对付我们家,你们这样做,我都无法专心备赛。表姐,你难道希望在这种状态下打败我吗?你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完全颠倒了。   当初她上电视求的就是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如今对方却反过来求她让她给对方一个安心备赛的环境。   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九歌无语。   “就最后这段话还有点脑子。”曹飞低笑。   韩恬芳还在喊:“表姐,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如果你不找人对付我们家,让我安心备赛,在最终挑战赛时,如果我输了,苏家传承就完全归你,如果我赢了,你就把真正的苏家传承全部还给我们!你敢不敢应这个赌!”   九歌头都不想回一下。   可韩恬芳的声音却直往她耳朵里钻:“你不敢吗?你不是自诩得到了苏家真传吗?你为什么不敢接受我的挑战,你怕输给我吗?怕输给我这个真正的传承人吗——?!”   眼看三人身影就要消失在山道拐弯处,被挡住的韩恬芳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叫:“你们一定会为你们今天的所做所为后悔的!我发誓——!”   “曹总!请留步!”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孙少扬声喊道。   而挡住他们的保安在孙少硬要往前走的情况下,也不敢真正地拦住他们。   曹飞忍耐了一下,转身,“孙少,有何指教?”妈/的,没完没了了,明天就把你们这些三代、四代扔到军队里回炉!   “指教不敢,不过听了半天好戏,觉得这位韩小姐的提议很有意思罢了。我也不知道她们说的这个苏家传承到底是什么,听着像是与刺绣有关?”   孙少自弹自唱道:“不知道曹总和这位花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暂时停下对韩氏集团的动作,让这位韩小姐和这位花夫人好好比上一场?”   韩恬芳狂喜。   九歌与花无意的目光交汇。花无意还以为九歌生气了,却听九歌喃喃念叨了一句:“今晚的晚餐怎么就这么难吃到肚里呢?我都快饿瘪了。”   曹飞闻言哈哈大笑。   孙少等人迷惑,这人在笑什么?      ☆、授人以渔   “好,好,孙少的面子怎么能不给?妹子啊,你说这赌咱们能不能打?”曹飞话音一转,笑问九歌。   九歌垂眼一思量,笑:“打,为什么不能打?不过苏家传承本来就是我继承的,这位韩小姐想要空手套白狼,当别人都是傻子呢?你不拿出点东西来,凭什么让我跟你打赌?”   曹飞拍掌,“还是咱妹子是诚信人,和人打赌至少知道要拿出对等代价的东西。孙少想玩,在下不敢不奉陪,这样吧,听说那节目的最后最高奖金是多少来着?”   九歌答:“据说上次是一千万。”   这些奖金一部分来自赞助商,一部分则是来自观众的短信捐款,节目人气越高,最后的奖金额就越高,上次就是达到了历史少见的一千万,以前最少一期也有两百多万。   “一千万啊,那我就凑个半数好了,不过孙少要是嫌少,投多少在下都奉陪。”曹飞笑得爽朗。   孙少也特大气地笑:“五百万,小意思……”   曹飞一挑眉,“五百万?孙少是瞧不起我还是拿自己开涮呢?半数当然是五千万,要不是我一时凑不出那么多现金,怎么的也得凑个整数才算给孙少你的面子,你说是不是?”   五千万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何况九歌看起来如此自信,他不趁此机会捧一下,都对不起自己认识花无意,以前他想送钱给这位可都送不出去。   孙少脸皮有点抽搐,麻痹的,张口就五千万,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拿钱当纸呢!   可是这种场合他又不能说他拿不出五千万,如果他真说出来,以后他也不用在京城里混了。五千万他不是掏不出来,但作为赌资来说,这数目也确实稍大了一点。   “怎么?孙少是不是有什么顾忌?如果孙少不想赌了,没问题,这事就当你没说过。”   曹飞这话一出口差点把孙少堵出一口血!   操!这他妈/的就是在逼他啊!   他主动要曹飞给他面子,现在曹飞面子给了,他能让曹飞把他的面子就这样砸回来?   孙少当然不能在这么多人尤其是那帮跟随他的少爷面前说不赌,不但不能说,他还得特爷们的说:“赌,为什么不赌?曹先生肯给我这个面子,五千万又算得了什么!”   曹飞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孙少!好,就这么说定了。不知其他大少有没有兴趣也一起玩一把?”   几名青年你看我、我看你,在孙少冰冷的目光下,都纷纷投了一些,最少的也有十万。   只掏了十万的是年龄最小的,这位眨巴眨巴眼睛,说:“我家里管得严,这钱还是我从小存到大的压岁钱和零花钱。”   曹飞看这真诚又聪明的孩子顺眼,大手一挥,“小孩子赌什么,别什么都往上乱凑。”   那姓吕的少年笑嘻嘻地打蛇随棍上,成了一帮少爷们中唯一没有参赌的。   谢雍其实很不想赌韩恬芳赢,他怕那女人误解他还对她有意思,但他却不能不给孙少面子,只能也加入赌局,而且还不能出得太少,因为他到京城来就是走路子的,出手太少不但会让人看不起,还会让孙少不愉快,最后只能咬牙掏了五百万。   为此谢雍更是不喜出来找事的韩恬芳。   而一直在关注各少举动的韩恬芳也确实就如谢雍担心的那样,她想多了。   九歌在曹飞开口和孙少做赌局时,拉住了花无意。   她怕她家小花脑子一热,也上前凑一笔。她承认她就是那种比较“小气”的女人,也许有的女孩会很高兴自家老公为了给自己挣口气而一掷千金,她只会觉得把大钱花在这种地方很傻。   还好花无意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反握住她的手,一直没开口。   “韩小姐,你的赌注呢?”看韩恬芳假装没听到自己的要求,饿得眼冒红光的九歌哪会就这么放过她。   韩恬芳却在心中后悔,她刚才真不应该完全无视谢雍,否则这时候她就可以顺势说谢雍是她男朋友,那五百万就是他和她一起的赌注。   不过谢雍能一下子为她出五百万,是不是表示他心里其实还是有她的?   “苏家传承不就是我的赌注吗?”韩恬芳委屈地道。   九歌已经懒得在这里和她争辩谁才是真正的继承人,直接道:“那我问你,现在苏家传承是在你手上,还是在我手上?”   韩恬芳知道她的意思了,却不得不回答:“在你手上,可是……”   “可是什么?没资本还想跟别人赌,你当在场的人都是你手里的棋子吗?”九歌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孙少等人也觉得很刺耳,明明是他们想要借此机会挑衅曹飞,怎么到了这女人口中,他们就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棋子了?   孙少是最不爽的,本想在曹飞面前抬抬面子,顺便也让跟随的人知道一下他的能量,哪想到反被财大气粗的曹飞给将了一军。   这时看韩恬芳还在没眼力见地耍赖,一股气当时就横飞了过去,“怪不得你们韩家会被人整倒,就这么点气量,还和人玩个屁!”   韩恬芳眼睛立刻又红了。   曹飞适时懒洋洋地插了一句:“你们韩家五千万都拿不出来,还做什么生意?人孙少都敢拿五千万出来捧你了,你就这么回报人家?”   “麻痹的,你不会是没胆量跟人家赌吧?”孙少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脾气也不好,否则也不会被人挑得主动对上曹飞。   韩恬芳被孙少的变脸吓得脸色大变,这不是上层圈子里的大少吗?怎么对一个女孩子口吐脏言?   “我、我没说不赌,五千万就五千万。”韩恬芳一咬牙,她现在不答应也不行了,“不过苏家传承在我表姐手上,如果她输了,谁也不知道她还给我们的传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要我们家掏五千万也可以,她也必须拿出五千万现金来!”   九歌正想反驳,她凭什么要掏钱出来。   “可以。”一直没有开口的花无意说话了,“为了确保双方不会事后耍赖,我们两家各自在三天内准备好五千万现金交给第三方保管。这个第三方就请曹飞和孙少共同推荐。”   “好啊,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等韩恬芳开口,曹飞直接拍板。   孙少也没什么意见。   九歌也不好当众让自家小花难看,只能默认了——她确实很高兴花无意相信她,但还是想骂一声“败家子”!   “那么我就厚脸皮自荐为这第三方,不知曹哥和孙少意下如何?”说话间,山道上下来了几个人。   韩恬芳看向这些人,在朦胧的路灯下,略感面熟,这不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客人吗?当时她好奇这些人的身份,曾暗中打量了一番,见是几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就没放在心中,只当是凑数者。   可是孙少等人一见这几名年轻人却脸色微变,谢雍还好,他对京城里的这些少爷公子哥并不是完全认识,最上面那层他就很少见到。   孙少当即就挂上笑脸主动打招呼道:“周少,你也来了,刚才怎么没看见你们?”   被称作周少的年轻人对孙少礼貌点头,微笑:“原来是孙少。”   之后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可刚才用鼻子看人的孙少却觉得就该如此似的,一点都没觉得被轻慢。   “你小子怎么窜前面去了?”曹飞奇怪道。   周少耸肩,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说晚上这顿在山上的观景餐厅吃嘛,我们就先赶了一步,哪想到一路慢走都没看见你上来,正好听到声音就下来看看了。”   周少嘴中问话,眼睛却好奇地飘向花无意和九歌。   九歌与对方目光相遇,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周少也回以一个微笑。   花无意没反应。   曹飞像是也不打算对人详细介绍花无意,只跟周少几人道:“这是我小妹,牧九歌,这是我妹夫。”   弟妹变成小妹,她这算是更近一步了吗?九歌和几个人都笑着打了招呼。   几个青年嘻嘻哈哈,也没因为九歌是女人就小瞧她,比她大的就叫一声九歌,比她小的直接叫姐。   九歌不想在心中估量这些人的分量,只放平心态和这几人简单说笑了几句。   韩恬芳只看孙少的态度,也可看出来人的分量,她现在特别后悔没有把握机会——当时这些爷可就坐在她后面。她哪怕回头时对他们笑一笑,也可以留下一个良好印象啊。   可是现在正和这些身份不凡的年轻人说话的人却是牧九歌!   韩恬芳此时此刻无比希望自己的目光能变成实质的看不见的刀,好一刀捅死那个给她带来诸多痛苦的女人!   都是你!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如今和这些人谈笑风生的应该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们韩家也不会遇到那些倒霉事!   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受如此奇耻大辱,还得站在这里继续丢脸!   牧九歌,牧九歌,牧!九!歌!   韩恬芳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自己的掌心中。   九歌感觉到背后犹如实质的恶意,心中警惕,却只在有意无意间回了韩恬芳一个冷笑。   韩恬芳气疯。   孙少等人和周少等人寒暄几句后,识相地离去。   只是在离开前,所有人对曹飞的能量又有了新的估量,刚才他们可都听到了,京城第一少的周少可是亲口叫曹飞“曹哥”。   而且曹飞和周少说话的态度,也明显他为主,周少为次。   同样的,能被曹飞叫做小妹,还被他当作自家妹子介绍给周少的牧九歌也被他们自然而然高看了不止一眼两眼。   至于牧九歌那个话不多的混血儿老公,他们也不敢轻视,人家最后可是很随意地就拿了五千万出来。   韩恬芳也跟着离开了,她在心中发誓,今晚她一定要和前面孙少等人搭上关系。   她不能让这条线就这么断掉,这是他们韩家的机会,哪怕对方瞧不起她,她也要想方设法让知道的人都知道韩家坐上了孙家的船。   为此,她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曹飞看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说无意,就这种对手,你还跟他们倒腾到今天?”   花无意,“我是守法公民。”   “……”曹飞此刻的表情就好像被人当脸打了一拳,半晌才勉强道:“好吧,你是守法公民。”   周平等人看着花无意和曹飞,扑哧扑哧地闷笑,也不知在笑什么,被曹飞一瞪眼,立刻收声装严肃状。   九歌表情却没两人轻松,微忧心道:“韩家在我们省算是靠前的大企业,他们家好象还有官方背景,如果韩恬芳真想报复……”   “她不会有机会。”曹飞断然道。   “曹哥,你打算出手?”九歌直接问道。   曹飞很无奈地道:“你男人是守法公民,又刚回国,让他来对付韩家还不知道要磨叽到什么时候,算了,还是我这边找人更快点。等会儿你把韩氏集团的资料发我一份。”后面一句话是对花无意说的。   花无意点头,“行,我会让和尚联系你。”   “你现在插手,让那位孙少知道会不会不太好?”九歌皱起眉头。   花无意抬手摸她的眉心。   九歌对他鼓了下嘴巴。   曹飞看着这两人互动,脸上露出微笑,随手拍了拍九歌的肩膀,“傻丫头,出手整人的方式有各种各样。就算这两个月我不对韩家直接出手,也可以收集信息、做做准备什么的。”   九歌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感,也许同是女人吧,所以她很了解,女人一旦被逼到极处,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尤其是韩恬芳那种还小有心计的女人,否则为什么说最毒妇人心呢。   冥冥中,她总觉得韩恬芳肯定还会弄出一些事来。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D国一家私人医院中,正在和衣生对话的苏艾忽然顿了一下。   “宝宝……”   “苏姨,你想起你女儿……苏姨!?”衣生大吃一惊。   一向安静文雅的苏艾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可怕,双眼狠狠地瞪视着他,就好像他是她最大的仇人一般。   周平搓搓手,看着花无意和曹飞打眼色。   曹飞嘴角拉了拉,转头让九歌两人顺着山路先上去。   花无意曾经来过这里一次,闻言便带着九歌顺着山道先走了。   曹飞留下来和那几名青年说话。   九歌隐约听到几句,诸如:   “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女的是谁?也是重宇的?”   “看起来很年轻啊,真没想到他就是……”   声音逐渐飘渺,听不见了。九歌也没有特意停下脚步故意去听。   “他们是曹飞的同事,不过负责的东西不一样。”花无意牵着九歌的手慢慢道。   “听起来有点神秘。”   “没什么好神秘的,你可以把他们全部当作一群二道贩子,只是卖的东西比较不寻常,又有国家在背后支持,另外个人武力值要比一般的二道贩子强一点。”   九歌笑,“那你呢?他们是二道贩子,那你是什么?一个小小的技术员?”   花无意严肃道:“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九歌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会和他们有交集?就因为你曾经救过曹哥?”   “有些生意往来。只是在我认识曹飞前,他们没有渠道和我们公司搭上线,之后曹飞从我这里扛走一些仪器,发现了公司标识,又厚脸皮跑回来找我,希望能通过我和公司搭上线,我把他介绍给了和尚,一来二往地就这么认识了。”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厚脸皮的人?”曹飞追上来超级不满地道。   花无意表情不动地“呵呵”两声。   曹飞怄死。   九歌轻拍了花无意一下,曹飞对他们已经够好了。   花无意摸了摸老婆不算多嫩的手,慢悠悠地道:“你上次说想买六维机床?”   曹飞精神一振,注意力迅速集中:“你能弄到?有几台我要几台!价钱什么都好说!”   “几台?”   “好吧,一台也中!”   “我不会卖给你机床。”花无意道。   曹飞怒,“你耍我啊!我不就扛了你两台仪器吗?我后来不是按原价付给你了吗?那明明都是旧货,你都不给我打折!”   “无意!”九歌戳他。你小子故意的是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花无意给了九歌一个“我都是看在你面上”的眼神,这才以一种极欠揍的表情对曹飞道:“因为我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说什么?”曹飞呆愣了一会儿开口,声音都颤抖了,“你不会骗我吧?你们公司会同意?你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花无意肯定道。   曹飞整个人瞬时凝固,随即亢奋地大吼一声,一把抱起了九歌,“谢谢!妹子,谢谢!!”   “曹哥?曹哥你怎么了?”   曹飞都要激动得疯了,抱着九歌一个劲吼:“好妹子!好妹子!你怎么就不是我亲生的妹子呢!”   你太他妈太能干了!全世界的女人都比不上你!   我操,全中国的女人都得向你学习,要么不嫁,要嫁就把重宇这样的货全都拐回来!   那些嫁给王子公爵什么的女人跟你比起来都弱爆了你知不知道!   曹飞兴奋、亢奋、疯狂了,花无意的脸也黑透了。   你娘的,我都没这样抱过我老婆!      ☆、暗流涌动   寻找失落的明珠——全国大型民间传统技艺挑战赛,这一节目刚一出来的时候就被炒火,之后的几期也都不落于第一期,在全国都享有极高的知名度。   这节目火归火,可从来没有从省赛起就火遍全国,以往都是要到全国赛才会引起全民关注。   可是这次,似乎暗中有几方力量都在大力推动一般,省赛还没有开播,就已经在全国形成了一股刺绣热浪。   十字绣商人为此笑歪了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十字绣乘着这股热潮又再次出现在商铺醒目位置。   其他刺绣类商品也为此走俏,尤其是服装业,已经有一线明星开始秀一些带有传统刺绣花纹的传统服饰,可想而知后面会带动同类商品的流行。   节目方更是大炒特炒,不时丢出一些参赛选手刺绣时的片段集锦,对选手的各种宣传更是不遗余力。   一些有实力的赌坊甚至半公开地推出了省级挑战赛晋级者的赌局,高级酒吧和会员俱乐部等也随之跟上,各种内部赌局四开。   而其中最瞩目的选手一共有六人,恰恰是各大区的种子选手。   牧九歌就是其中之一。   “一旦牵涉到大面积和大金额的赌局,任何比赛都有可能出现变故,你要小心,平时尽量不要离开郑野的眼皮底下。”   牧九歌想到和尚今天特地打电话过来跟她说的这句话,心中微微一沉。   她也感觉出来了,自从京城游玩一趟回来后,这个节目驻地的氛围就开始微妙地紧张起来。   以前也有点紧张气氛,但并不是很明显,选手们碰到一起还会说说笑笑,敌对感并不是那么清晰。   可是在节目组向大家兴奋地公布了最新的赞助商和观众的短信奖金捐款额度后,一切就都变了。   现在仅仅是省赛,只他们省的奖金金额就已经累计到四百三十万!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暂时的数字,离真正上电视决出各大区冠军那天还有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天知道这个数额能涨到多少!   虽然这些奖金并不会全部都落到各大区冠军手上,按照比赛规定,全国三十四个比赛大区每大区的奖金捐款只会拿出其中一半,再把这一半金额按照50%、30%和20%的额度奖励给省赛的前三名获得者。   如果是不太富裕的比赛区,往期省赛也就是大区赛,奖金累积额最低的一区,第一名只得到了两万元的奖金。   可如果是富裕的比赛区,那奖金金额就不一样了,但最多的一次,省赛头名也不过只得到了八十万不到的奖金。   而这次,就以他们省现在募捐到的四百三十万来说,头名也能获得超过一百万的奖金!   更不用说之后的全国赛,集结了三十四个大区所有奖金金额一半的募捐额度,这次的头名很可能会获得超过往届最高一次的一千万奖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个节目为什么会火?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传统艺人参加?   为了复兴和传扬传统技艺?好吧,也许有人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你不能否认的是,那高额的奖金才是吸引人才的最大原因。   其他选秀类节目,就算获得全国头名也不代表将来就会功成名就,后期努力更重要。可是这个节目却是能让你在节目结束后就能拿到极佳的实惠。   之前很多生活近乎困窘的老手艺人或一些原本默默无闻在社会中挣扎的年轻匠人就是靠这个节目的奖金和宣传,在比赛后要么开工作室、要么开店,都有了比之前好得多的生活。   如果说J省的参赛人员有些之前还抱着一种“能更进一步最好,不能也无所谓”的态度在参赛的话,当得知最新的奖金额度后也都不由自主有了争胜的心情。   更不用说原本就冲着省赛头名、全国比赛名额而来的选手们!   参赛者之间的氛围紧张了,可和尚特地交代的那句话显然不是单指小心参赛者,一旦涉及到赌局,谁能保证你周围的工作人员就没有参与赌局的?   有人赌她赢,自然就有人赌她输。   比起让她赢,作为种子选手的她,赌她输的赔率自然更大。   “早,九歌,你今天来得可有点迟,我看其他人都已经进绣房了。”拿着车钥匙正要出门的陈组长正好看到了刷卡进门的九歌和郑野。   “早,陈组。才八点半,大家现在真是越来越拼了。”九歌笑着回应。   陈组长本来打算就这样走开,郑野却早已笑容满面地撕开一包软苏,恭敬地递了一支,“陈组长,这么一大早就要出去忙啊?这天越来越热了,您可得注意点避暑,就是开车也得备上一瓶水撒。”说着就又递上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一支烟、一瓶水,陈组长也没特意推拒,这推来推去的反而引人注意,况且头上摄像头亮着呢,不超过二十块钱的东西谁敢说他收贿?   陈组长接过烟和水,郑野很自然地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随口跟他唠嗑了两句。   陈组长心里很欣赏牧九歌身边这叫郑野的助理,别看人家块头大,看起来有点凶悍,可是特会来事,送人东西也从来不鬼鬼祟祟地避着别人,都是堂堂皇皇的,而且基本见者有份。不像有些选手或他们的家人都直接摸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底子好,不过最好也别疏忽,我看这次W市的小张和S市来的郑老师都很不错,他们也很拼,郑老师那么大一把年级,晚上绣到十一点才睡,早上五点多就又进绣房,观众们对她的感觉非常好。倒是你,唯一一个不住宿的,每天踩着点到踩着点走,虽说你态度温和,但像我们这种节目,有时候不只是看技术,你明白吗?”陈组长像是很随意地说道。   九歌感激地道:“谢谢陈组,我会注意的。”   陈组长点到即止,跟两人点点头,走了。   “那位郑老师的人气确实很高撒。”郑野也道。   “不是郑老师,是张丽娥。”九歌本身心里也有点数。   “郑老师人品和她的技术一样,人家拼的是实力,性格也许有点怪,但至少不会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对她只要拿出实力应战就好。但张丽娥,那位姐可是个人精。”   郑野搔搔头,决定再去好好摸一摸那叫张丽娥的姐们的底。   走到绣房门外,郑野看到工作人员就拿着矿泉水和冷饮挨个发,一边发一边说:辛苦啦,天热,大家要保重身体撒。   大家一看是郑野来了,没等他开口,就有不少人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问:“牧姐早,郑哥,今天带来什么好吃的?有没有粥?我早上都没有吃到,上次牧姐熬得那个皮蛋咸肉粥绝了,我都想了好多天!”   郑野笑着应对,他性格好,大家都喜欢她,尤其喜欢他用憨厚的嗓音说着软软的调子。   九歌心中感激,她不算太会做人的人,如果是她,可能就简单打个招呼做好自己的事就不管其他,可是郑野却为她想到很多,不但平时经常拎着一些饮料、冷饮、零食、电影票之类的来分发,在她进入绣房后,他还经常帮助这里的工作人员做一些苦活、累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能在舆论中没有弱于拼命的郑老师,也得多亏节目制作组弱化了她不够努力的一面,而能有这样的效果则完全靠了平时郑野的公关。   甚至有些新来的工作人员和参赛人员都以为郑野本身就是节目组的人,可见他和节目组走得有多近。   九歌和大家微笑打完招呼,验证指纹后走入自己的绣房。   这里的人只看到她踩着点到、踩着点走,却没有看到她回家后是如何努力。   不过这样也好,让韩家看到她如此轻松就能更近一步,想必更能让他们吐血,也让他们知道韩恬芳和她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至于她到底为此在暗中付出多少,只要她自己……如今还多了一朵小花知道就好了。   中午十二点,休息的铃声响起,这是在提醒埋头刺绣的参赛者们可以去食堂吃午饭了。   节目组提供一天四顿餐点,早中晚和夜宵,早上7-8点,中午12-13点,晚上18-19点,夜宵23-24点。   你不吃可以,想要食堂给你留饭却是不可能,过了吃饭时间还不来,你就只能自己出门买或者让自己的助理帮你去打点。   九歌为了给郑野减少麻烦,都是按时去吃这顿中午饭。   一出门,郑野就贴到她身边,低声道:“今天中午会有偷拍,全程注意言行撒。”   九歌真心觉得郑野能干得不得了,像这种内部消息他几乎一打听一个准,以前他还要靠主动贴上去问,如今已经混到都是别人主动来偷偷提点他。   也因为郑野的几次内部消息,她才没有在中午这个她唯一会和其他选手交汇的时刻出丑。   而其他选手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堪的镜头被拍到,虽说放到电视上,大家都会当做笑话看过就算,但是谁又真的愿意变成那个笑话。   拍到搞笑镜头还算好的,有时候节目组为了收视率,甚至不惜放出一些参赛者互相对立、互相嘲讽的片段。   九歌因为有内/幕消息,每次都会在别人挑事前先躲开,甚至吃饭都尽量不和其他选手一张桌。虽说这样从电视中放出来时看起来有点独,观众们中也有了关于她不合群甚至瞧不起别人的不利声音,但是至少比其他大区放出来的直接对骂甚至大打出手要好得多。   不要以为节目组会只放你刺绣的镜头,如果只是这样,这个节目怎么会火得如此迅速,且在全国范围大热?   传统技术,观众想看没错,但能来上几段真实的参赛者互相勾心斗角、互相打斗挑衅的场面,他们更爱看,这可比编出来的八点档要真实且刺激多了!   其他绣房陆续有人出来。九歌和有意或者无意看向自己的参赛者一一点头示意。   郑老师也出来了,九歌本来想加快一步和郑野离开走廊,却被身后的郑老师叫住。   九歌无奈,只得转身微笑等候。   郑老师走上来,脸色有点疲累地道:“小牧,我看你一点都不愁,是不是已经有腹案了?”   “还没有把握,但是已经有些思路。”九歌略有保留地道。   年已六十六的郑老师摇头,“你们这些小孩子说话都是这样,就跟我们当年上学一样,问考得怎么样?平时那些学习好的都说自己考得不行。小牧,我拿绣花针这么多年,不说别的吧,看人绣花看一眼我就知道谁绣得好、谁绣得不好。你的水平在我们所有人中可以说是最高的,我也不指望能赢过你,就是想跟你交流交流,你这么藏着掖着,弄得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哈哈。”九歌能说什么?   她为什么不愿意亲近这位人品很好的郑老师,就是因为对方这种太过直白的说话态度。   她也是个说话直爽的人,可也因此她知道直爽有时候真的不是优点。   就比如郑老师埋怨她不肯跟她交流技术,你让她怎么回答?   说我不相信你,所以不想跟你交流。得!恭喜你获得血红仇人一枚。   说我相信你,我可以跟你交流。但你敢保证对方不会因为你的交流而“灵机一动”,进而想出比你更好的创意,从而打败你吗?   九歌不想拿这份信任去考验人性,尤其是考验一位名声不错的好人,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说。   “郑老师,我还指望您能多多指点我呢,我啊,也就会那几手唬人的,真正功底哪能比得上您。”   “行啦,我知道你的顾忌,你也不用敷衍我。等比赛完,我再去找你好好交流,那时候你总不会再这么敷衍我了吧?”   “我哪敢敷衍您老人家。”九歌苦笑。   郑野插嘴:“姨啊,您腰还疼吗?九歌让咱给您找了一瓶特效药油撒,喏,就是这瓶,早上没看见您,只能这时候给您了撒,等吃过饭,您让您孙女儿给您抹上,好好揉一揉,下午您就能觉着效果啦撒。”   “哟,还是咱大野疼人,上次我随口说一句,你就记住了呀?”老年妇人都喜欢和自己亲近的年轻男性,郑野嘴又甜,两人同姓更是一见面就亲了三分,郑老师喜欢郑野绝对比喜欢九歌多。   九歌摸摸鼻子,不吱声了。   到了食堂,郑老师拉着郑野不让他走,九歌只好自己去排队打饭。   等打好饭回来,一看座位,自己常坐的那张桌子已经给人占了,只好另找角落。郑野也被郑老师支使着帮助她打饭,郑野看在她一老太太份上也不好拒绝,结果他一同意,老太太的孙女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立刻攀上他的手臂,非要和他一起去打饭。   郑野无奈,只好远远地对九歌做了个手势。   九歌笑了笑,挥手让他自去享受,郑老师那位孙女儿明显对郑野有点意思,可惜郑野不开窍,只拿人家当小妹妹看。   刚找好座位坐下,对面立刻也出现一位。   九歌抬头,心脏随即微微一紧,是张丽娥。      ☆、盖你一脸   “以前一直都没机会跟你一起吃饭,不介意我坐这儿吧?”张丽娥笑道。   “当然,丽姐您坐。”   张丽娥放下餐盘坐下,她这边刚坐下,平常跟她一起吃饭的几个参赛者呼啦啦一起端着餐盘坐了过来。   “牧九歌,你平常都一个人吃,可是难得和我们大家一起。”一名长得一般,但口舌却很利落的女孩坐到九歌身边。   九歌对这个女孩的名字印象很深刻,因为她自我介绍时说,她妈姓吴,她爸姓申,她是她爸爸妈妈/的爱情结晶,所以叫吴申爱。   九歌正想开口解释,另一个大姐沈鸽抢在她前面道:“那大块头是你助理哦?你看我就没有你想的周到,来的时候就一个人来,结果磕磕碰碰碰到好多事也没个人帮助解决,不像你有个助理,天天帮你跟工作组打交道,你看你就比我们省事多了。”   “大野是我们家亲戚,不放心我一个人才……”   “是你亲戚啊?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九歌听说你结婚了?”吴申爱嘻嘻笑。   知道我结婚了,还以为郑野是我男朋友,你们嘛意思?   九歌按下怒火,淡淡道:“是啊,我已经结婚了。”   “你老公干什么的呀?有钱吗?”沈鸽好奇地问。   “他就是一名技术员。”   “技术员好啊!这年头会技术的吃香,赚得也多。”大家纷纷附和。   吴申爱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老公是不是那种土豪二代?上次在电视上看你穿的那套服装真好看,后来我截图查了,才知道是老百行的设计。你们大家知道老百行吗?就是被称为世界十大设计师中唯一的一位华人,凡是他经手设计的服装,啧啧,那可是一个天价!”   “是哦。”另一名与九歌年纪差不多的长腿女李枫也道:“我们所有人中就你开的车最好,我爸以前看了好多次,可是只能对着那个价钱兴叹,那是奔驰越野车乌尼莫克U5000吧?网上介绍说要680万!”   这个九歌还真没注意到,别看她是公交车司机,可对汽车品牌还真不了解,她平时照顾母亲、练习刺绣和忙家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注意这些。   “嚯——!”餐桌上一片惊叹声。   “这么贵?”   “天哪,九歌你不是说你开公交车的吗?家里怎么那么有钱?”   九歌试图解释:“那是大野公司的车,他跟公司暂借的,不是我们家的车。”   “哎呀,九歌,你就不要掩饰了,哪家公司会那么大方把那么贵的车借给员工开?”   “就是啊,九歌说话真不老实,明明有钱还装穷人。”   沈鸽总结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生得好不如嫁得好,老古人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一群女人笑成一团。   九歌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些人中肯定也有人知道今天中午偷拍的事,这是在给她拉仇恨呢。   “我看看摄像机在哪儿呢?今天大家这么热情扒我的底,不会是你们跟节目组约好的吧?”九歌笑道,故意转头四处看了看。   女人们的笑声一静,坐在她旁边的吴申爱大力一拍她的背,把九歌拍得人往前一冲,如果不是她反应快,用手按住桌沿,说不定就把餐盘给冲翻了。   吴申爱又拍了九歌一下,大笑道:“牧九歌,你好多疑!哈哈哈!”   九歌肩背被拍得生疼,心中怒火升起,却在脸上逼出笑容。   我看在大家同是女人的份上,不想给你们难堪,你们就这样对我?   回手报复?只怕拍出来的内容就成了她欺负人的场面。   就这样离开?只会让人以为是负气出走,更奠定她脾气不好不合群的传闻。   她不善于玩心眼,只能选择直来直往,所以她撑起身,直接看向一直只扮演了布景角色的张丽娥,“丽姐,你们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有话直说,别搞这些阴湿的小伎俩,没得让人更看不起我们女人。”   张丽娥嘴角勾了勾,“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不过我倒确实有件事一直很想问问你。你曾明言说自己不喜欢刺绣,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挑战韩氏集团的孙女韩恬芳,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刺绣在你心中只是你用来争强斗胜、宣扬名气的工具?”   九歌笑了。   和尚他们说的没错,果然有人用这点来攻歼她了。   “那你们为什么学刺绣?为什么来参加这次比赛?”   “我们……”吴申爱张嘴。   “不要说那些场面话。”九歌不客气地打断她道:“我敢在大区比赛的现场直播中向所有观众明言,不论我获得什么样的名次,所有奖金我将全部捐献,做成慈善基金,你们敢吗?舍得吗?”   九歌说完也不看那些女人的反应,站起来端起餐盘,不过在端起餐盘之前,她忽然微微一笑对众女道:“姑娘们,没事别给人当枪使,你们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别人看了只会当你们是白痴。”   “喂!你怎么说话的!”沈鸽拍桌而起。   想打架吗?九歌站定,目光冰冷地看向沈鸽。吵架她不行,打架……不妨试试看。   一只厚实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憨厚的语调在她身侧响起:“各位姑奶奶这是怎么了撒?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家九歌呢?”   郑野又教育九歌,“大嫂,你傻了吗?这时候你还给人留面子?该揍回去的时候就揍回去,以后谁再玩这些阴湿的把戏,你就直接用餐盘盖她一脸撒,出事咱负责。”   郑野心声:操哟,敢欺负咱大嫂,你们知不知道整个拍摄基地的监控录像和偷拍线路都被咱们监控了,老子们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想删除什么片段就删除什么片段,就算咱大嫂把你们统统揍成僵尸也保证不会有相应录像流出去撒。不能监控的现场拍摄带子,咱们也能弄出来!哼唧!   “好大的口气!你当电视台是你家开的吗?你想怎样就怎样?竟敢说用餐盘盖我们一脸,你盖盖看啊!”沈鸽骂道。   九歌幽幽道:“别逼我。”   “喝!带着一个大男人来吓唬我们这些女人吗?牧九歌你好了不起!我们不过跟你说说话,你却扯上阴谋论,你被害幻想太严重了吧?”吴申爱也站起来叫道。   其他几个女人也都站起,纷纷指责九歌。   沈鸽干脆跑出自己的座位,跑到郑野面前,挺着胸脯喊:“你不是说要揍我们吗?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有种你动手试试看!你敢打我吗?你打啊!你试试看啊!”   吴申爱配合着叫:“男人打女人,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这么大一个男人就只会欺负女人吗?”   “啪!”   吵骂中的众女和附近抬头观战的人全都一静。   九歌从吴申爱脸上揭下她盖上去的餐盘,道:“我说了别逼我。”   吴申爱脸上一片狼藉,她似乎呆住了,等九歌揭下餐盘才反应过来,当即嚎啕大哭:“哇啊!爸爸,妈妈,有人欺负我!哇啊——!”   张丽娥站了起来,迅速走过来一把搂住吴申爱,“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随即又怒视九歌,“你干什么?小爱还是个大孩子,你这么对她,不觉得很过分吗?她不过就说了几句公道话你就动手,也太毒了吧?”   九歌抬头看郑野,认真问:“能动手?”   郑野使劲一点头,“能!”   九歌迅速跨步抓起吴申爱的餐盘,不等张丽娥反应过来就盖了她一头一脸。   其他人的餐盘她也没放过,两手同时抓起来就往她们主人脸上盖。   张丽娥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她一想到那些偷拍的摄像头,硬是忍住了回手的欲/望,只能像个弱者一样站在那里哭泣。   其他女人也都差不多,主要她们根本没想到牧九歌竟敢真的对她们动手,还是用这么粗野的方式。   沈鸽等女要扑上去拦住九歌,被郑野铁胳膊一挡,他也不动手,就是不让她们靠近九歌。   沈鸽见无法靠近九歌,一跺脚,坐到地上就大哭:“打人了!牧九歌指使她助理打人了!男人打女人了!都没人管吗!哇啊——!”   闹到这种地步,节目组不可能不出面,工作人员和保安一起跑了过来。   九歌摸到一瓶辣椒粉,打翻它,手掌沾到粉末,抬手,一步步后退,郑野站在她身侧不让人靠近。   节目组人员一到,郑野立刻先告状:“那些姑奶奶太欺负人了!看咱不在九歌身边,就一起联合起来欺负她,咱九歌这么好的性子都给气得动手了。”   九歌不能让郑野一个人帮她奋战,抬手一揉眼睛,眼泪立刻冲出眼眶,“是她们先动手。”   “对!咱看到了撒,那个叫吴申爱的泼姑娘把九歌打得脸都差点载到餐盘里。”   九歌,“……”   所有女人都哭得一塌糊涂,包括牧九歌也泪流不止。   节目组副组长最后也跑出来,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情况下,只能先让参赛者们回去洗漱,说是会根据监控录像和现场拍摄来判断谁是谁非。   当事人们散了,张丽娥等人听说要看录像,有喜也有忧。   喜是中午真的有偷拍,只要这段节目播出去,牧九歌的形象一定会在观众心目中大落。   忧的是挑事的确实是她们,如果那位副组长真的秉公处理,她们被九歌用餐盘盖脸一事恐怕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郑野和九歌从郑老师和她孙女身边走过。   郑老师想要上来说什么,九歌这次却没理她。   郑野也直接无视。刚才就是这对祖孙俩缠住他,一会儿让他帮助打饭,一会儿让他帮着去拿药,让九歌险些吃亏。   不管那对祖孙是被人利用,还是她们无意为之,这段交情也已到此为止。   郑老师的孙女也哭了,郑老师叹口气,伸出的手慢慢垂下。      ☆、我们做吧   九歌就像平时下班一样,被郑野送回家,途中还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菜。   郑野没有留下吃饭,把人送到家就走了。   等花无意回来,九歌已经做好了饭菜。   “不好意思,这两天比较忙,等过几天就好。”花无意感到一些歉意,因为他答应了要把六维机床的技术交出去,自从京城回来后,他就被缠住了。   因为公司里没有人愿意负责这件事,正好他手上活不多,就只好自己接了过来。   六维机床的核心技术重点在于操控软件,这东西教会你怎么操作容易,可是拆开来一一讲解内部软件的运行原理就比较麻烦了,这不是说你懂编程就能听得懂,你还得要有一定的工程基础。   何况想要弄出一台合格的六维机床,也不只是操控软件问题没有解决,其中的轴承精度在国内也找不到可以达到标准的制造商。   所以花无意现在要做的不光是传授高深精技术,同时还得帮助来学习的学员打基础。   而这个基础可就广了。   从最起码的说,你想要一个好的轴承,就得有好的材料和好的机床,而好的材料需要涉及到新的冶炼方法,等你把合适的材料冶炼出来,还得用高精度机床把材料制成有用的配件,而这个高精机床也不是外面随便一个机床就能拿来用。   等轴承问题解决,开始说明操控软件时,你还得跟学员解释公式、理论等,否则也不算授人以渔不是?   就这么一环套一环,事可多了。   不过聊以安慰的是,教学价格非常让人满意。   “没什么,你忙你的,我这边很好。”九歌笑着道。   两人坐下吃饭,花无意随手打开电视,他已经发现九歌在家极少开电视和音乐。   “古人说好铁不打钉这句话是错的。”花无意看着新闻忽然道。   “嗯?”   “基础很重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越是不起眼的基础和零配件才越是重要,我国现在的发展情况有点畸形,为了追赶而追赶,却忽视了把基础打牢。上面虽然已经开始重视这点,但民风已成,没有多少人愿意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做基础学科,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老老实实地去做研究、创造,所有人眼中都只有眼前利益。十五亿的人口大国,都指望别人来振兴国家,最后很可能会落到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境况。”   新闻里正在说有关鼓励在校学生和普通老百姓创造发明的事,九歌也看到了。   “我同意你的想法,不过不在其位不知其难,老大们不想一步步稳妥发展?不想让老百姓集思广益开阔思维?他们只是没有那个时间而已。前面建国后打的一点基础在特殊年代被破坏殆尽甚至倒退几十年。真正细算,我国发展是从八十年代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几年。   中国太大,人口太多,民族太复杂,却又强敌环伺,内忧外乱,能让十几亿老百姓在短短几十年内都吃饱穿暖,能让大多人过得不比其他国家人差到哪里去,能够给以其他国家威胁,已经很不容易。   这就跟当一个孩子的爸妈容易,但想要管好十几个孩子,那可就难了,尤其是有十几个孩子的家庭资源和土地等还没有一个孩子家的好。”   花无意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指望九歌回答,听到九歌所说,微有点惊讶,“你说得没错,如果我国慢下脚步,现在已经和某些地区一样落到被人资源瓜分的地步。你不讨厌我说这些?”   “不,当然不。”九歌失笑道:“其实我觉得讨论这些还挺有意思的,虽然大家大部分只是在高谈阔论或发牢骚,可是至少表示我们在关心这个国家的发展,而不是漠然以对。”   说完,九歌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对政治很感兴趣?将来也想在这方面发展?”   花无意摇头,诚实道:“我是技术工作者,政治体系不是我的战场。我有意见,不过旁观者清,不代表我进入那个体制后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和决策者。”   “搞技术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头脑清楚?”九歌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公司的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所求。”   两人又就着国家目前的发展重点利弊闲聊了一会儿。   花无意越说越深入,有些内容如果某些特别人员听到甚至会心惊的地步。   九歌不明深浅,她只觉得自己听到的一切很有意思,有时候她会同意花无意的观点,有时候又忍不住反驳他。   “你觉得以后会更好?”   “那肯定的!现在疏忽、轻忽的,将来肯定都会重视起来。”   “对,有我们在,大家一起努力,这个国家和世界都会越来越好。我们不能只局限于一个国家、一片地区,那太狭隘了。”   “你的目标已经放在征服宇宙上了吗?”九歌哈哈笑,给花无意盛了一碗菜秧鸡蛋汤。   花无意认真点头,“不是征服,是探索,地球可用资源太少,我们想要发展必须走出去,否则就只能等待自我毁灭。”   九歌有点担心,“听你的意思,将来会有战争?”   “我们在努力避免。而避免战争的最好方法就是寻求更广阔的天地。”   九歌发现花无意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健谈过,而花无意也发现原来他还可以跟九歌聊这些。   不过花无意还是不太满足,一直等到饭后两人都洗完澡开始各做各的事时,他还是没有等到自己妻子对他说出他想听的那些事。   九歌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不大的圆形绣绷绣着什么。   幺幺拖着拖把滑到她面前。   九歌伸手摸了摸幺幺圆滚滚的脑袋,“幺幺,有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幸福。”   幺幺的智能让它不足以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但它还是明白它这是被夸奖了,立刻表现出高兴的情绪,眼中蓝光转个不停,圆圆的大脑袋也顺着九歌的掌心转了两圈。   九歌眼中含笑地看着它耍宝,糟糕的心情已经沉淀到心底。   花无意拿着笔记本挤过来。   “你在绣什么?”   九歌转头,“手帕,我打算给你们公司的同事,凡是我认识的都绣一枚,我也不会别的,就这个还能拿得出手。”   “你不需要……”   “需要。”九歌点头,加重语气道:“需要!”   “那有我的吗?”花无意问。   九歌轻笑,“有啊,不过要放到最后。”   “可是我想第一个有。”花无意伸出手指,轻轻搔了搔她绣花的手背。   九歌不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抬起踩在沙发上的脚踩了男人大腿一下,“别挤我了,往旁边坐一点。”   花无意抬起大腿夹住九歌的脚。   九歌脸微红,拔/出自己的脚,又轻轻踩了他一下。   花无意不想工作了,他觉得他老婆在勾引他。   九歌在沉静地拿棉线绣棉手帕,男人用的手帕不能太秀气,她先选的一块藏蓝色棉布料,颜色看着就很大气,没有任何附加花纹,就是纯色布,摸上去手感特别好,布质也特别细腻。   也许大家现在不再怎么用手帕,但至少这是她的一点心意,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重宇机械的人,只能做这些她力所能及的事。   花无意那里,她本来不想给他绣手帕,而是想给他做几条手工刺绣领带,不过既然他开口要了,那这第一枚就给他吧。   花无意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九歌的脚背上,轻轻摩挲着。他的笔记本开着,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笔记本上,否则不会还没发现笔记本屏幕已经变成待机画面。   是和老婆谈心,还是和她做/爱?   谈心可以随时谈,但做/爱却是少做一次就亏一次,如果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他都无法硬起来的时候,他不就永远都无法和老婆爱爱了?   可是谈心也很重要,郑野今天下午特地打电话告诉他,让他多和自己老婆聊聊,显然他发现了什么,可是郑野却没有跟他明说,只让他自己去体会。   九歌叹口气,放下了绣绷,算了,她的心老是沉静不下来,花无意摸她是一个理由,还有一个……   “我们做吧。”   “什么?”花无意回神,他的表情和眼神还没有统一起来,看起来有点呆。   九歌勇气在喷出后迅速下降,正想改口。   花无意腾地站起,先从九歌手上小心但坚定地拿下她的绣绷和绣花针,接着……他把人扛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九歌吓了一大跳,哭笑不得地捶他的背。   花无意不理她,一路把她扛进卧室,幺幺想跟进来,被他抢先一脚带上了门。   承受,给予。当开始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也许还有羞涩,也许还有即将实践学习的懵懂和无措,更多的是不安和无法抑制的冲动。   但在黑暗中,这些都得到了最好的调和。   九歌在男人进入自己的那一刻,紧紧抱住了男人厚实的背脊。   男人也抱住了她,用力的,像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中一样。   啜泣声微微响起,男人低下头舔舐女人脸上的泪水,他的表情是那么温柔,可身下的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粗野和狂暴。   九歌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平时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斯文的男人竟然在脱下外衣后竟完全撕去了文明的外表。   他温柔,他顾忌着她的承受力,可是却又霸道的丝毫不容她的推拒和抗议,更卑鄙的困住她的全身,让她逃无可逃,只能结结实实地承受来自他的撞击和侵略。   男人的汗水从额头滴下,一滴滴落到床单上。   绷紧的后背和大腿,带着一种异样的力之美色。   肌肉鼓起的双臂半抱半压伏着身下人,好把自己深深、深深地埋进那个让他为之疯狂的所在。   夜还很漫长,憋久了的男人,尤其是存积量惊人的处男很可怕,平时理智的人一旦陷入情/欲中更不可自拔,主要是他也不想拔/出来。   一边告诉自己,他老婆也是第一次,要缓着点,别现在就露出这么一副贪吃的模样吓住她。可是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大家都是第一次,也许他老婆也很想要,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呢?   所以……还是可以再来一次的吧?   三次,只做三次。男人告诫自己。一边无耻地把一次的时间延长再延长,逼得他的小毛驴自制力全毁,发出了可怜的、崩溃似的闷叫和哭求声。      ☆、心魔   花无意临睡前还想着第二天早上起来,让郑野给九歌请两天病假,哪想到他以为起来上洗手间的人,竟然已经把自己洗漱干净,还在他找出来时准备好了早饭。   九歌避开花无意的目光,略尴尬地道:“我熬了点粥,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花无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跟他想象的发展完全不一样。   “今天请假。”   “不行,时间不多……”   “如果你没有把握,不会在比赛期间内还有闲心给别人绣手帕。你身体吃得消?”   “吃得消,有什么吃不消的。”九歌强硬地去掰花无意的手指,脸色也挂了下来。   花无意看着九歌的眼睛,慢慢松开了手。   九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手腕,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帆布包,抬头似乎想和花无意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花无意看着九歌带上大门离开家,眉头一点点皱起。   九歌下楼,如同往常一样敲响郑野家的大门,郑野很快就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出来。   “牧姐,早。”   “早。”九歌微笑,一如既往。   到了节目组基地,九歌跟一些面善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其他应酬交给郑野,直接走进自己的绣房。   为了避免增加参赛者的压力,绣房中并没有监视器材,平时摄影都是工作人员主动上门协商,彼此同意后才会进行拍摄。   这里竟成了她最近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   九歌坐在绣凳上,双手撑在绣架上捂住了脸。   昨晚发生的事本该在京城的那一晚就发生,可是她却刻意装出极度疲累的样子,无言拒绝了花无意。   她能感觉出男人的失望。   但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在那晚、在那个地方让自己成为花无意真正的妻子。   花无意让她不要自卑,她也不愿承认自己自卑,可是对自己的丈夫知道得越多,她的心理压力就越重。   她甚至无法想象像花无意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住到这个小区来,怎么会娶她这样的女人。   那晚,她看起来好像和曹飞相处不错,在一群“上流人士”面前也没有丢掉面子,在和韩恬芳的应对中也处于上风。   可是内心深处,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最阴暗的地方,那里的她却像讨厌韩恬芳一样讨厌曹飞,还有那些用各种眼光打量她、猜测她底细的年轻人。   曹飞凭什么一上来就考验她?   为什么不通知他们着正装?   为什么一场拍卖会后就能一脸亲切的好像她真是他妹妹?   还有韩家人为什么会那么巧地出现在拍卖会场?韩恬芳为什么能一路无阻地找到他们?   曹飞背后有国家的影子,手握力量的他怎么可能对于她的底细一无所知?   如果曹飞真像花无意所说的是个二道贩子,她也许还不会想这么多,可是……   在京城的那个晚上,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从里到外审核并考察了一遍。   那种感觉比和尚等人带给她的感觉更糟糕!   是的,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让花无意的同事插手她的事情,哪怕他们出发点是好的。   她一边享受重宇员工帮助她而带来的好处,一边又在心里阴暗地想:他们不过是把我当作土包妹在调/教而已,就好像我是他们的新玩具。   郑野作为她的助理确实给她很多帮助,但同样也给她拉来了一堆仇恨值。   她想低调,想不引人关注,却又不得不高调,不得不成为靶子。   她很痛苦,她觉得想这些的她简直恶心无耻得要命,可是她又忍不住这样想。   别人对她越好,她心里压力就越大,连在心里想想这些比较阴暗的事都觉得特对不起人家。   她更不喜欢花无意以她的名义给曹飞或者曹飞背后的什么人让出利益,哪怕是她心爱的国家。   她不想欠人的钱,更不想欠人的情,她越是看重花无意,就越是不想利用他的资源。   可是这一切她都无法和花无意明说出口。   因为连她自己都讨厌这样小鸡肚肠、没事非要给自己找堵的自己。   我要怎么才能报答他?   我要怎么让他的朋友更喜欢我,我要怎么才能“讨好”他们?   我会不会给他拖后腿?   他的朋友会不会越来越讨厌我?   我要怎么表现让他真正地爱上我?   我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配得上他?   我……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嫁给他。   眼泪从眼角滑落。   昨晚,她把自己给了他,可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想要和他亲近,而是想要报答。   她以为自己没有爱上那个男人。   先爱的先输,她以为在一切都比不过那人时,至少她还能抓住自己的心不让它迷失。   可是昨晚过后,清晨醒来,她才发现原来她早就输了。   不想做菟丝花?九歌对自己冷笑。   如果可以,哪个女人不想攀附自己的男人而活?   就因为男人的爱不可靠,才有女人不敢去做菟丝花。   即希望女人能做自己的附属品,又想要女人们给他们创造价值,更想要掌控女人的一切,还能随时随地想扔掉就扔掉,这就是绝大多数男人对女人的希望。   她不想被抛弃,更不想被嫌弃,所以她想要不依赖别人而活,可事实上她和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比一般女人侨情得多。   想要做好人,却又忍不住心中的恶念。   想要做坏人,却又没胆子去真正的坏。   不上不下,不柔不刚,一边希望能和丈夫平起平坐,梦里却又指望能嫁个金龟婿。等真嫁了金龟婿,又开始患得患失,在他人眼光中挣扎。   我真瞧不起你,牧九歌。   一针扎透绣布,朱红的血珠立刻在布上晕开,变成了难看的深红褐色。   从绣架下抽出接针的左手,把出血的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   她不想再换绣布了,就这样吧。   换掉乳白色的绣线,换成深红色的线,脑中自然把原先的构图的一块打碎,重新替换、设计、实验。   清晰的思路出现,很快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就算比别人更精通这些又怎么样呢?   不过是个绣娘。   作为女人你可真是失败,性格不够好,职业不好听,家世更糟糕,除了能陪人上床,连生孩子都不会,如果你甘心做个小女人还好,偏偏你还满肚子愤世嫉俗。   牧九歌,你能和那个人过多长时间?   “下班”的铃声响起,九歌没有多耽搁,把针往细海绵球上一插,等工作人员挨户检查离开后,给绣品盖上防尘的白布,就起身拿包走出了绣房。   三分之二的绣房门打开,不少参赛者出来透气和活动手脚,这些人基本都打算吃过晚饭再继续。   看到九歌出来,很多人都看向了她。不少人靠到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九歌从这些人面前走过,没看他们,更没打招呼。   她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既然不讨喜,又何必去凑这份热闹?就算建立了交情又怎样?比赛过后又有几个人会长期联系?   不认识也就不会有伤害,如果她没有对郑老师祖孙俩存有几分好感,又怎么会落到如今彼此都要避着对方的地步?   郑野似乎摸到了她一点心思,中午直接给她送了饭来,没接她去食堂,她也顺手推舟接受了这番好意。   走到停车场,九歌看到站在车边的人,呆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今天工作结束比较早。”强行提前结束。花无意不得不承认婚后生活很多都脱离了他原来的设想,包括私生活绝不影响工作这点。   “哦。”九歌一时也不知该和对方说什么,“郑野呢?”   “先打车走了。”   “什么事这么急?为什么不一起走?”九歌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花无意也上车了,发动车辆道:“我想带你去吃饭,不想让他做电灯泡。”   “……去哪里吃?”九歌轻咳一声,拉上安全带。   “一家私房菜馆。累么?”   九歌现在只想躺下来睡觉,可是她却打起精神笑道:“还好。我还没去过私家菜馆呢,只闻名却从未见识,那里的饭菜很好吃哦?”   “和尚推荐的。”   车子驶离停车场,花无意不再和九歌搭话,似想专心开车。   九歌知道下班时城里的路况差,也没多想,正好她也累得慌,早上起来后的不适一直延续到现在,且有加重的趋势。   渐渐的,九歌合上了眼睛,她想她就只靠一会儿。   睡梦中,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到她的额头上。   妈妈……   花无意不是九歌的肚里蛔虫,无法深刻了解到自己的妻子在想什么。   如果换了别的男人,粗心点可能根本就不会留意到老婆有了问题,细心的也许会等待对方主动说明,也许会或软或硬的让对方开口,糟糕的甚至会觉得管她那么多呢,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呗。   而花无意是个研究癖。   他可以在老婆的快/感处反复验证,就是为了寻求哪种方式更能让对方快活——至于老婆在这时的过激反应,那当然是验证结果的最佳表象。   也就是说哪怕九歌反应再激烈,为了寻求他想要的结果,他并不在乎用哪些手段。当然,前提是那些手段不会真的伤害到九歌。   车辆逐渐驶离城区,周围绿色逐渐变多,绵延的山脉也近到眼前。   九歌在睡梦中感到自己身体浮空而起,一惊下睁开了眼睛。   “无意?”九歌微微挣扎了一下。   花无意低头看她,“醒了?”   “这是哪里?你先放我下来。”九歌拍他的手臂。   “等一会儿。”花无意抱着她,顺着台阶踩上回廊的地板,这才把她放下。   九歌扶着他站稳脚步,整理了下衣着转头四望,再次问道:“这是哪里?那家私家菜馆?看起来挺不错的。”   “喜欢?”   “嗯。”她喜欢这种上了年月的风格,院子里的花木一看就种了很长时间,回廊的木地板和既是栏杆又是座椅的大理石廊凳都带着一种经常使用后的光泽。   “以后可以常来,就在我们的新家下面,很方便。”   九歌刚想点头,“你刚才说什么?新家?”   “嗯,吃过饭带你上去。”   “……新家?你买房子了?上去?等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九歌彻底清醒。   “菜馆啊。”   “花无意!”   “先吃饭,不吃不跟你说。”   “你几岁了?”九歌鄙视男人。   “比你小。”   九歌闭紧嘴巴,压制下想竖中指的冲动。   走进有四扇仿古木门的大厅,却发现里面除了接待台,就只有一些沙发椅,并没有一般餐厅里的餐桌。   身穿对襟制服的年轻接待员看到他们,竖起一个黑板问他们是否有预订。   花无意点头,拿出手机把预定成功的短信给对方看。   接待员输入接待号,抬起头,微笑,竖牌子: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接待员穿过大厅走向后门,九歌一肚子疑问因有外人在也不好问出口,直到接待员推开一扇木门,打开空调和窗子,微笑后离开。   “刚才那位小哥是不是不会说话?”九歌关上门轻声问。   花无意点头,“这里的工作人员包括老板都是有点缺陷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包间不大,最多只能坐五个人,但位置还算宽松,店主大概财大气粗,中央空调开着,包间的窗户也敞着,可以看到外面的鱼池和花园,远远地还能看到一些竹林和围墙的影子。   “这是山上?”九歌坐下问。   “是,温泉山知道吗?”   本地人的九歌怎么可能不知道温泉山,这里自从开发后就一天一个价,尤其是能挖出天然温泉的白雾山,因为保护措施,这几年山上和山脚附近已经不让再建新房,山上之前建的房子,无论新旧和款式,真正有钱都买不到。   “你在白雾山买了房子?”九歌吃力地问道。   花无意把饮料单递给她,“这个楼盘叫重宇庭园。你想喝些什么?这里菜不能点,饮料可以随意。”   “啪嗒。”九歌拿在手上的饮料单掉了下来。      ☆、新家   九歌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有时候惊喜过头就不再是惊喜。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九歌没有再努力调节心情,花无意也没特别说些什么。   饭后,花无意给九歌倒了杯茶,饭后立刻喝茶不符合养生之道,但显然他和九歌都不是太在意这些的人。   “我们离婚吧。”   九歌猛地抬头。   花无意面色淡然。   “……好。”九歌吐出这一个字,吐完,如释重负。   花无意端起茶杯,“那是不可能的。”   九歌反应了足足五秒钟,拍桌:“我操!你耍我啊!”   “老婆你说脏话了。”   “我说脏话怎么了?谁规定我不能说脏话?操操操操操!”   “回去让你操。吃饱了?”男人抿口茶,放下茶杯,“那我们走吧。”   “花无意!”九歌额头青筋迸出。   花无意拿起她的包,安抚她:“我们回家吵,这里不适合。”   九歌深吸一口气,双手按桌,起身。   花无意还想过来牵她的手,被她一巴掌拍开。   花无意的表情似乎有点受伤,默默地转身走在前面。   九歌立马愧疚,自我厌恶感更重。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这样的男人愿意跟你过一辈子,绝对是你家祖上烧高香了好不?   人家不但请你吃饭,还买了房子逗你开心,你莫名其妙凭什么给人脸色看?   从私家菜馆的正门里出来,才七点半不到,天还没有全黑,路灯已亮起,给周围的景色带了点如梦似幻的神秘感。   九歌再次调整心情,一边打量周围,一边在心中模拟要如何道歉和表明自己的想法。   这家私家菜馆和小区会所相连,整片建筑群占地面积相当大,在步行道边,她还看见了带有灯光的指示牌,会所里竟然还包含了一个温水游泳池。   在会所前方就是小区正大门,可以看到岗亭和正在执勤的保安人员。   大门和岗亭两边是延着山势伸展的围墙,围墙不高,围墙后面是成排的高大树木。   在会所和大门之间没有任何小区常见的雕像或喷泉之类的装饰物,只有一片广阔平整的镂空花砖草地停车场。   可能为了符合山景需要,小区会所和岗亭及保安宿舍等对外建筑造得都带有一点古色古香的味道,看着像景点倒不像是住宅区。   小区内部建有环形山道,左上右下。山道两边都铺设了跑步道,可以供小区住户锻炼或散步之用。   可能刚过晚饭时间,小区里有不少出来散步的人,有的人牵着狗,有的人在慢跑,有的带着孩子。   花无意从停车场上一辆白色丰田的车牌号码上一扫而过,这辆车从基地一直跟踪他们到这里,跟踪手法老到,如果不是他的车子装有智能识别装置,会对一公里以内长期跟随的同号码车辆或同面孔陌生人进行提醒,他可能都不一定能发现。   车里没人。   本来想等小毛驴一起走,转念一想,花无意临时改变主意,做出不用特意装也十分冷淡的表情走在前面。   九歌和他隔了两步走在后面,一看就是在想心思。两人这模样说没问题都没人信。   沿着亮灯的步行道慢慢往山上走,靠近山脚的位置是成排的花园洋房式建筑物,按照山势层层叠高,每栋都不会超过四层。   再往上隔了一个占地广阔的湖泊和包含了篮球、网球、羽毛球的运动场,就全是独栋别墅。湖泊边纳凉的人最多,因为有沿岸湖灯和捕虫灯,还有人坐在湖边钓鱼。   建筑群越往上走越少,走到山腰时就只能看到零星的独栋别墅。散步的人也很少有继续往上走的,这可能跟山顶植被比较多也有关系。   跟踪的人不敢再往前走,花无意看了下手机,他已经确定了跟踪者,直接把对方照片发给了文鸽子。   花无意:帮我查一下。   文鸽子:了解。And卖你个小消息,听说医生正在勾引你岳母。   花无意一脸淡然地收起手机。   “咳,还在前面?”九歌干巴巴地开口了。   花无意停下脚步,等她走到自己面前,“过了前面那个青鱼湖就是。”   “这里好象不是白雾山?”九歌以前来白雾山玩过。   花无意伸手,九歌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到他的手掌上。   花无意满足了,抓着她的手用劲摇了两下。   九歌忍不住想笑,这人别看很学究,偶尔也孩子气得很。   孩子气的小花牵着老婆的手边走边解说道:“这里不是主脉,只是靠近东边的一座无名小山,高度不到两百米,曾经被当地人用来种茶树。猎人到这边买地皮时,偶尔探测到这座山里也有温泉眼,不过处在一个裂缝地穴里,喷流量较少,裂缝又比较深且狭窄曲折才没有被人发现。”   “哦?那不是……要占大便宜?”   “嗯,便宜占大了。”花无意肯定道:“当时这座山乱糟糟的,茶树种植并不成规模,就两个湖被人承包了养鱼,总体来说并不怎么值钱,因为白雾山地皮被热炒,连带着这座山也被拿出来拍卖,可因为开发价值不高,出价的人极少,最后给猎人捡了个大漏。”   九歌脸上带了点笑,听说自己人占了便宜总是开心的,“你们公司不止做机械吗?”   花无意摇头,“这里虽然叫重宇庭院,但其实只是猎人的个人产业之一。”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有很多个人产业?九歌没把这句话问出口,她不想给花无意一点误会的可能。   “那这里只有你买了房?”   “猎人把山顶青鱼湖附近的房子都留了下来,重宇员工有优先购买权。”   “内部价?”   “一分不少的内部价,而且还随着外面房价攀升而攀升。”   “噗!好惨。”   “是呀,所以大家宁愿租房子住,也不想肥了那混蛋。”   九歌很想问他为什么要买房,又觉得这话问得很没意思。   “告诉你一个秘密。”花无意忽然压低声音,很神秘地开口。   “什么秘密?”九歌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小。   “真正的温泉只通到青鱼湖附近那些留下来的房子里,其他户人家流的都是后天添加了矿物质的假温泉。”   “……”   “猎人是妥妥的黑心商人,比和尚黑多了,据说他这招是跟R国人学的。”   “那国内那些用天然温泉做噱头的楼盘……?”   花无意回答了她六个字:“地热资源有限。”   过了水质还算清澈、颜色偏绿、看起来比下面落星湖还要大一圈的青鱼湖,九歌看到了几栋非常有特色的独栋房。   和山腰以下统一了建筑风格的房子不一样,这里的房子没有一栋相同。有的看起来就是一栋粗犷的林中木屋,有的全部由巨大的石砖垒起,有的则是木石结合,甚至还有一栋像是完全由金属制造,在树林中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九歌的目光被一栋看起来像是有几株大树撑起来的树屋吸引,花无意却拉着她走向相反方向,“我们的新家在那边。”   “那树屋好大,那几棵树能撑得住吗?”九歌边走边回头看。   “假的。”   “啥?”   “树是水泥柱子。”   “做得好像真的。”   “当然,山腰以下人家流的假温泉就算专家来查也是真的。”   “你……这是在炫耀吗?”九歌想笑,“水泥柱子做的树能以假乱真确实很了不起,但假温泉什么的就不值得提倡了吧?”   “为什么不?如果假的可以达到和真的一样的效果,甚至比真的更好,那它为什么就不能存在?”   “可是很多造假的东西害人和无效的更多。”   “请注意我的前提。”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个假的东西,它能比真的更好,那人们就应该承认它?”   花无意不答反问:“如果你遇到那样的东西,你会承认它吗?”   九歌认真地想了想,“我承认它的价值,但假的就是假的,不管它多好。”   “到了。”花无意放开了九歌的手。   这是一座有点不伦不类,或者说结合了中西特点的小别墅。   别墅外面有一圈青石围墙,外墙大块的石砖凸凹出表面,顶层开着粉红小花的藤蔓垂下。   一扇看起来就很结实的不知什么材质的古铜色大门开在围墙左侧,看那宽度很像是车库门。   九歌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他们把车停在会所前的停车场没开上来。   “这里是后门?”九歌参照小楼朝向和没找到进户大门这点判断到。   “没错。”花无意走到车库门边,门头的隐藏摄像头亮了一下,古铜色大门无声无息地缩入墙内。   “来。”花无意回头招呼她。   九歌刚走到他身边。   花无意忽然两手一抄把她悬空抱起。   “喂!”被吓到的九歌轻叫。   “新娘子过门脚不能落地。”   “我早就过门了好不好!”而且这还是车库门!九歌抱着男人的脖子,满脸黑线。   “你真不浪漫。”   “彼此彼此。”   “比你好一点。”   “别无聊了!要进快点进!”   花无意抱着九歌走进车库,灯自动点亮,车库内部不小,可以并排放两辆越野车。   “地下还有一层,停车位钢板可以移动。一楼三分之一车库,还有三分之二为会客厅和大厨房,配套洗手间、浴室和储藏间。”   花无意一边介绍,一边从车库的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小花的秘密   九歌扭头看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自感设备,随着他们进入,灯光一路亮起。   从车库里出来是一道铺设了防腐地板的回廊。   回廊外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中并没有栽满花木,只有错落有致的几个小花坛点缀在院中,还有几个高高低低的石笼灯,现在石笼内的灯全亮了。   院内地面全部用青砖铺就,回廊台阶下靠近车库这边的墙角有高低两个水池。   正屋地基较高,比院子高出了一米左右。   “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九歌戳了戳男人的脸。   “要进屋才能放。”严守规矩的花无意回答。   与大厅相通的后门在不需要人手操作的情况下,打开了。   九歌抬头,果然在门头隐蔽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反光点。   一直到进入大厅,花无意这才把她放下。   “空的?”九歌站稳脚步,打量四周,相当空旷的大厅,只做好了隔断和基本硬装修,软装都没有。   “才买没多久,今天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要怎么布置好,后天周末我们一起去买要添加的东西。你喜欢这样的风格吗?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时改变。”   “不用了,这样很好。”九歌笑了笑。   花无意顿了一下,“楼上等会儿带你去看,我们先去前院。”   “前院?”   “前边有个露天的温泉池。”   “我以为温泉直接入户可以在浴室里用。”   “浴室里和楼顶的小池子都能放出温泉水,不过有个接地气的不是更好?”   九歌一边想着真会享受,一边问:“一直留着温泉水,家里不会很潮湿吗?”   “猎人找设计师设计时已经充分考虑到这点,你不用担心,而且温泉矿物质不像海水有较重腐蚀性,只要处理好了,跟家用游泳池并没有多大区别。”   说到游泳池,待他们穿过大厅走进前院时,九歌就看到了一个不小的游泳池。   游泳池边上还有一个用石头垒砌出来的温泉池子,温泉池子很小,但造得很有意境,池边一处缺口的木地板带着弧度一直延伸到池中,另外一个缺口有方便上下的台阶。   展目远望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青鱼湖,前院竟没有围墙阻挡视线,也没有供车走的路,一眼望过去全是景色,青鱼湖面阳这边有不少藏在景色中的别墅,都是这样面朝青鱼湖。   围绕湖泊边上只有一条青石板路供人行走,每家连接青石板路的小路都不一样,不过天色昏暗已经看不清楚,九歌只看到自己家的青石小路直通湖边。   回头看整座房子的正面,也像是用青砖所砌,三层半高,最上面的半层为阁楼建筑,房顶铺设了太阳能吸收光板,有个露天的平台。   以下两层都有相当大的阳台建筑,三层半楼层层缩进,保证了每层采光都是最佳,所以三层半看起来多,其实总体住房面积还不到四百平方。   房子外型不是特别亮眼,但看起来就给人特别实用之感,就像花无意。   西边的天空还有些残霞,九歌站在走廊上,竟有些痴了。   湖光山色,温泉别墅,年轻英俊又多金的老公,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求的呢?   可是为什么内心还是不满足,为什么她会如此不安和惶恐?   就好像她内心深处知道这不过是一幕镜花水月,看着美丽却不能走进。   一个人在她面前蹲下。   九歌低头,恍然发现花无意竟然拿了双拖鞋过来,要给她换上。他的手已经摸上她的脚踝。   九歌脚被电打了一样迅速一缩,却因用力过度差点跌倒。   花无意抓住她的手稳住她。   九歌忙道:“谢谢,我自己来。”   花无意没理她,放开她的手,重新抓住她的脚腕,帮她把平根凉鞋脱下,给她换上更舒适的拖鞋。   九歌按着男人的肩头,看着男人的脸,眼神复杂到极点。   花无意却像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站起来拍拍她的臀,“下去泡个澡,楼上有间卧室能用,晚上我们不回去了,就在这里歇息。”   “算了吧,我没带换洗衣服。”九歌兴致不高,除了身体不舒服,她也不太喜欢这种被推着走的“浪漫”,这让她有种无法自我掌握的心慌。   花无意却不让她后退躲避:“有,我准备了几套新的在楼上卧室,应该符合你的尺码。”   九歌揉了揉太阳穴,“我想回去。”   “那边玻璃门里面的就是淋浴房。你先过去冲洗,我去给你拿浴巾浴袍。”   “我想回去!”九歌放下手,提高了音量。   “我很抱歉,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你对我也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九歌捂住眼睛,觉得自己狼狈不堪,“请给我一点时间,请让我好好想一想,拜托……”   花无意没有立刻开口。   他曾仔细分析过自己的妻子。   九歌有个比较糟糕的童年,还有个只会拖她后腿、给她带来痛苦的父亲,母亲又是重病,奶奶性格软弱,亲近的人无法成为她的靠山,反而需要她去帮他们撑起一切。   这些背景把她养成了不想给人添麻烦,不想依赖任何人,看起来乐观其实悲观的现实主义者,最重要的是养成了她想要掌控自己一切的强势性子。   如果这是古代,女人要依靠男人生活,他和九歌的婚姻完全没问题,以九歌的性格也能快速融入妻子角色,并承担起整个家庭的内部重责。她不会犹豫、不会不安,也不会瞻前顾后。   现代的话,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九歌绝对不会想要依靠别人,但如果他们身份和家产都相当,这样的婚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感情完全可以在婚后培养。   可是偏偏在九歌眼里,他们条件相差过大,又没有感情基础作支撑,这让习惯“强势”的她无法再强势下去,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强势的依仗。   他对她越好,她就觉得自己欠的债越多,也越不敢表现自己的强势,她想让他幸福,心中也不由自主想要去模仿那些让男人赞叹的女人品质。   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牧九歌,至少不是她心甘情愿表现出来的牧九歌。   于是她开始矛盾,一方面想要压抑真正的自己,一方面又想表现出真正的自己,而在互相牵扯下,反而让她变形了。   而对于这样四不像的自己,九歌又是讨厌又是悲伤,更感到羞耻。   一旦有了这些心理,本来就有点隐形自卑和心理疾病的九歌更加对自己没有了自信,不能生育的问题更是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在这场婚姻中的价值。   她会反复不停地想:我能给自己的丈夫带去什么?对方为什么要爱我?条件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一辈子呢?我们真的能走到彼此进入坟墓的那一天吗?   简而言之,经学究花仔细研究,他推断他和他妻子之间出现问题的最大因由乃是不信任导致。   造成这个不信任的基础有两点:第一,结婚太快,没有感情基础。第二,他隐瞒了他的底细,两人经济条件相差太大。   花无意想了一天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   想要解决夫妻间不信任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坦诚。   但想要强势的九歌感到快乐,想要她对他们的婚姻燃起不灭的热情,想要九歌真正成为他的另一半,那就不容易了。   他把九歌的性格和成长背景统统都分析了一遍,在想到九歌那个便宜弟弟时,他脑中某处终于“叮”的一亮。   强势而善良的女人都有天生的浓厚母性,也就是护崽心理,不管这个崽是弟弟还是自己的老公,只要让她喜欢上了,她一定会想要保护其。   如果他向她坦诚,他其实……   花无意忽然笑了一下,犹豫坦白与否的他,其实也没有真正的相信自己的妻子。也怪不得九歌会在这段婚姻里患得患失,她肯定也感觉到了他并没有真正的把心交给她吧。   “也许你不相信一见钟情,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这种纯化学作用的荷尔蒙反应。”花无意开口了。   九歌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疲累地看向他。   “我那时正好需要一位妻子,你就在我附近,我又对你有好感,所以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九歌仰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全黑,这里的天空上可以看到不少星星。   “你想说什么?”等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得可怕。   “我想说我已经娶了你,那么我的一生必将与你紧密相连。我还想跟你道歉,因为我在狡猾地等你先爱上我。”   九歌咧了咧嘴,“恭喜你,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有奖励吗?”   “有。”男人握住了她一只手,一手抱着她的腰,靠近她,贴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九歌睁大了眼睛,整个表情都不对了。   “你说你是……?!”   男人退开,点了点头。   九歌狠狠一拍脑门,抬头质问:“你没骗我?”   男人表情严肃地一摇头。   “这怎么可能?这……”九歌咬嘴唇、咬手指,原地转了两圈。   男人戳了戳她,表情似乎有点紧张,“你会嫌弃我吗?”   九歌斜眼看了看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嫁给你了,就算嫌弃也来不及了。”   男人有点伤心地低下头。   九歌看他这样,心想自己真是多嘴,为啥非要说最后一句,“笨蛋,我在跟你开玩笑!你这么好的男人,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男人立刻抬起头,“你以后会保护我吗?”   “我保护你?呃,当然!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如果你不放心,找个催眠大师把我催眠了吧。坏了,如果以后我不小心喝醉了或者被人催眠了,会不会说出你的事?”九歌真心担忧起来。   “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告诉我?”埋怨埋怨!   “我爱你,我不想再隐瞒你。”   “你爱我?”怀疑怀疑!   花无意深深点头,“如果我没有爱上你,哪会告诉你。我现在相信爱上的人都是傻子这句话了。”   “是啊,我们都是傻子。你公司的人……不,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我们公司成员都比较特殊。”花无意含糊道。   “对不起。”九歌感到难受,她善于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所以几乎立刻就体会到她家小花的心思,“是不是我的态度逼得你不得不说出这件事?”   “谈不上逼,我本来就准备告诉你,只不过提前了两天。新房,美食,温泉,坦白,两天缠绵,这是我原本的打算。”   九歌噗嗤一声笑出来,摸了摸男人的手背,踮脚刮了下他高挺的鼻梁。   花无意捉住她的手。   两人目光相对,看着看着,花无意低下了头。   九歌一个转身,“呼,一身臭汗,我下去冲个澡,再泡泡温泉。靠,真没想到我也能在家里就泡到天然温泉,果然是生得好没有嫁得好,向你主动求婚的我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没亲到的男人扯了下嘴角,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个V的手势,总算把老婆搞定了。嗯,再努力一把,今晚温泉来一发肯定也不是梦想。   技术宅的性/幻想——温泉必须有!   九歌躲进了淋浴房,傻站了一分钟,突然把脑袋对着墙壁撞了好几下。   “咚咚咚!”   疼!她没有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结婚了,她出师了,她参加了全国刺绣挑战赛,她嫁给了一个……   花无意本来不用跟她说,如果是她也不敢和结婚才两个月、彼此都还不太熟悉的另一半说出这件事。   花无意也许在赌博,可是同时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相信她。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只这么一句交代,她的心情就完全改变了。   很神奇也很无耻,但是在听到那句话后,她突然就对以后的婚姻生活充满了信心。   他相信她!   他把如此重要、如此性命攸关的事都告诉了她!   他是真的想要和她成为一体,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甚至不惜把那样的秘密也与她分享。   如果她再矫情、再不安,那就不是对丈夫的爱了,而是根本就不想和对方过下去。   花无意……   “谢谢。”女人笑,额头抵住墙壁低喃。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承你这个情,既然你如此信我,我又安敢不以一生回报?   “花无意,我必不负你。”   九歌忽然转身,一把拉开玻璃门,对着外面大喊:“你真的没有骗我,对不对!”   压根就没到楼上去拿衣服和浴巾的男人从酒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瓶烧酒,又拿了调酒的果汁和器具及两个酒杯,用木托盘一起端了出去。   “想看证据吗?”经过淋浴房边,花无意问。   “什么证据?”女人傻呼呼地问。      ☆、跟踪者   九歌最终并没有看到证据,她洗了澡裹着花无意良心发现拿来的浴巾,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花无意看看下半身浸在温泉里、上半身趴在木板上睡得跟小猪一样的九歌,再看看自己蓄势待发的兄弟,默默地俯下/身,继续给自己老婆马杀鸡。   恭喜你获得柳下惠奖章一枚,自赞点亮。   九歌这一觉睡得极沉,早上醒来怔愣了好一会儿。   这是哪里?   她怎么连内衣都没穿一件?   摸摸身上,自我感觉一下,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反而感觉身体特别轻松。   拉着被子坐起身,目光转移到窗外,外面正在下着中雨,湖水浮起了淡淡的雾气,雨中山湖景美得让人心醉。   对了,这是花无意新买的房子,他们以后的新家。   “起来了?”花无意推开卧室门进来。   九歌转头,“早。”   “早。身体还难受吗?”   “好多了。”九歌在被中活动了一下手脚,“你按摩技术不错。”   花无意笑了一下,九歌看到这人的笑脸呆了呆,她好像很少看到这人笑呢。   “礼物。”花无意走到床边,把绑了一支玫瑰的红色小本本放到九歌手边。   九歌好笑地抽出玫瑰闻了一下放到一边,拿起印有“房屋所有权证”字样的红本子打开。   在房屋所有权人那一栏有两个名字:花无意,牧九歌。   “本来想只写你的名字,但我怕你和我离婚把我赶出来,就写了两个人的。”花无意在床边坐下。   九歌收拾好心情,合起本子卷起来敲了敲男人的额头,“起开,我要起来找衣服。”   “哦。”刚刚坐下的花无意乖乖站起。   “衣柜间从那个门进去就是。等你洗漱好,我们下去吃早饭,我送你去拍摄基地。”   “无意。”九歌把房产证和玫瑰花一起放到枕头边,抱着被子喊了他一声。   “嗯?”男人转头。   “我今天不想去基地,你能也休息一天吗?我很喜欢这里,我想干脆就在今天搬过来。”   “好。”花无意又笑了一下。   “不勉强?”   “偶尔任性可以有。”   九歌莞尔,“谢谢。”这一句包含了很多很多。   花无意摇头,“以后不要对我说谢谢。”顺手拍了她脑袋一下,“快点,小懒驴。”   小懒驴?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九歌刚想表示抗议,一抬头发现人已经跑了。   揉揉额头,喷笑。   豪放地一把掀开薄被,姐从今天开始重生了!   姓花的,你既然逼我跳进了你这个万年坑,那你这一辈子也就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了。   从今往后,你生是我牧九歌的人,死也是我牧九哥的鬼!   韩家?我老公这么牛,怕你个球!有种你就放马过来!   比赛?姐刺绣技术天下第一,我就算连休三天,你们也只有仰望的份!   被压抑本性过久而反弹的女人是很可怕的,这点看哼着歌光溜溜在卧室、更衣间及洗手间里逛来逛去的牧九歌就知道。   她甚至把牙膏挤出来在镜子上画了个笑脸图案。   花无意再次进来,正好看到他老婆就穿着内衣从洗手间里晃出来,看到他还很High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只穿着内衣的老婆哼着歌从他面前晃进了更衣间,花无意摸摸下巴,他家小毛驴似乎有点不一样了?这是放开了,把他当内人看了吗?   不过他在网上选购的内衣似乎很适合九歌呢,不错,为自己眼光点赞!不管是选内衣还是选老婆。   九歌发现花无意为她买的衣服都很简单朴素,全是她平时穿惯的样式。   挑了一条淡色牛仔裤,上身选了件胸口开襟用线绳相系的海盗衫,扎起马尾,背上帆布包,出发。   “这边就我们一家住在这里吗?”九歌牵着花无意的手,看着湖边那些房子觉得可惜。   “猎人住在那栋石屋里,其他人暂时不知道。”花无意在说这句话时,完全不知道公司内部聊天屏道已经炸开了。   猎人:还剩最后两套,价高者得。   戴维:操!你这个死要钱的怎么不去死一遍再来!那个树屋可是老子的创意!   猎人:付钱,否则免谈。   戴维:去死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和尚:早让你们赶紧下手了。   草履虫:戴维不要我要,公司贡献点加三!   戴维:就是有你这种白痴炒房族,房价才会那么高!   钉子:贡献点加四。   戴维:钉子——!   小影:我没钱,贡献点要攒着娶老婆,大野说我可以跟他一起住。   郑野:咱根本没说过这种话!   小影:别这样小气嘛,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嘛。   戴维:大野,我们一起住吧,我也可以做你男朋友,不过我要做TOP。   草履虫:报名加一。   钉子:我要天天吃大野做的饭,偶可以暖床,要做TOP加一。   郑野:都去死撒!   世界频道闪亮。   文鸽子:最新消息,医生要泡岳母!证据,他买的房子就在老大家左手第一栋。   完全不知道就要多出一堆邻居的小夫妻俩在山下吃过早饭,开着车子回去银河花园搬家。   在去拿车子时,花无意特地找了下那辆白色丰田。   还真是敬业,竟然还在,不过换了车位,车里盯梢的人也换了,换成了一个小年轻。   那年轻人正在低头玩手机,都没注意到花无意夫妻俩已出现。   等花无意和九歌坐上车,昨天那个盯梢的中年男人从会所里跑了出来,拉开车门就把那年轻人训斥了一通。   花无意看着倒车镜,眼中流过一丝嘲讽。   九歌戳他,“你在看什么?”   “看老子训儿子。”   九歌回头,透过后车窗什么也没看见。   花无意也没有阻止她回头,这辆车的车窗从外面看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一名社区保安走了过来,轻轻敲了敲车窗。   花无意按下车窗。   “那边的车主是您们的朋友吗?”   “不是。”   保安点点头,退后,离开。   九歌奇怪,“怎么回事?你到底在看什么?”   “有人在跟踪我们,大概是韩家派人想查我的底?不用管他们,等会儿自然会有人料理他们。”花无意此时也在心中奇怪,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文鸽子的调查报告。   九歌还在想谁会料理盯梢者,等出小区大门不久,在新修的主干道上,后面一辆白色丰田就被一辆交警车给拦下。   一直在观察后面车辆的九歌立刻发现了这一幕,问无意:“你说的盯梢的就是那辆白色丰田吗?”   “就是他们。”   “怎么是交警拦住了他们?”   “我是守法公民,有事当然要找警察。”花无意没说的是,他现在贵为政府上宾,周围一群国安跟着他,人家昨晚没动手大概就是在查白色丰田的底。等查到了,再看他们还不识相地想继续跟踪他,自然就要出手了——刚才那名保安过来就是跟他进行最后确认。   不过为什么文鸽子的调查会比国安慢?花无意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点了点。   越野车拐上了绕城公路,后面的丰田车看不见了。   所以九歌也就没有看到继交警车之后,一辆黑色轿车也在白色丰田后面停下,几个精干的便衣下来,出示证件后,直接把和交警交涉中的中年人和小年轻给带走了。   而负责跟踪的中年人在看到出示到自己面前的国安证件时,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见鬼,他跟踪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惹到了国安?   九歌也没怎么把盯梢的人放在心上,都给抓住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了想,她掏出手机给她原来的房东打电话联系退房。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小花好好过日子,那么原来的房子留着也没必要了。   她房东人不错,听说她已经搬完,答应等会儿就去看房子拿钥匙,而且还说如果没什么问题,不但押金,剩下的半年房租也都会退给她,只是这个月的就不退了。   九歌表示感激,挂上电话后问花无意:“你那套房子租了多久?租金能退吗?”   正在分心思考什么的花无意回神,“听郑野说公司已经把我们住的几套房子买了下来。”   “啊?那里的房子可以买卖?”   “五年以上的可以。”   “那我们搬走了,那房子……”   “公司打算和政府合作,帮他们培养一部分技术高工,银河花园的房子原本就是当作公司宿舍买下来的,正好给他们住。而且其他海外分公司的同事偶尔也会过来。”   九歌点点头,好奇道:“你们公司一共多少人?”   “那要看你怎么算了,骨干不多,具体人数因为公司保密制度不能告诉你,但各自分别控股的关联公司人数就多了。”   九歌表示理解,她也不是什么都想知道,“那你们是集团公司?”   “不是,虽然骨干手上都有公司,而且大多都和重宇机械的业务有一定关联,但并没有进行合并,就像重宇庭园就属于猎人个人一样。重宇机械本身属于股份制,我们几个骨干手上都有公司股份。”   九歌没有再问下去,花无意却主动道:“养我长大的那个人是重宇机械的大老板,无国籍人士。我手上有重宇机械21%的股份,是目前除那人之外控股最多的股东。那人去世后会把他名下的22%股份均分给公司所有骨干,而我将会成为重宇机械的最大股东,不过我们公司并没有上市。”   “老实说,我对你的财产并不感兴趣,只要你别背着我在外面养小三小四,不管你有多少钱我都不会过问。”九歌道。   花无意挑起唇角,踩刹车降速换挡拐入银河花园大门,“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结婚后,除了重宇机械的股份,我的所有财产都将与你共有?”   “……没有。”   “嗯,那你现在知道了。等过两天我会让和尚拿些文件让你签。”花无意顿了一下,解释道:“重宇机械的股份只有公司骨干成员才能拥有,如果有谁离开公司或去世,他手下的股份就会被平分给其他成员,没有办法转让给公司以外的人员。”   “无意,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真的不在乎……”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   “好吧,我现在知道了。”九歌叹气,侧过身看着他的脸道:“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被你这只大金龟给看中,记得提醒我一定要去给牧家老祖宗烧柱香,或者苏家?”   大金龟严肃道:“花夫人,你应该对自己的魅力更有自信点。”   九歌点头,“以前没有,但钓上你以后我现在已经快自信爆棚了。”   花无意一打方向盘,稳稳地把车子停到19栋路边,拉上手刹,熄火。   九歌坐正身体解开安全带。   椅子忽然被放倒。   “喂!你……唔……”嘴巴被堵上了。   两分钟后被亲得晕淘淘的九歌奋力推开还想继续的男人,转过头大喘气,拉开车门就滚下了车。   花无意稍稍回味了一下,坐回原位拿起嗡嗡叫的手机,文鸽子终于来消息了。   跟踪者是私家侦探,原职刑警,后因贪腐被开除。   雇主名丰亿,其父为丰收房地产公司老板,其本人是京城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重点一:丰亿的研究课题名为《追根炎帝神农文化之源头》。   重点二:其母姓苏,是九歌祖父的堂弟之女。   所以他跟踪的不是你,是你夫人牧九歌。   花无意一下握紧了手机!      ☆、二选一淘汰赛   九歌再次坐在绣房里的心情和之前几日已经完全不一样。   掀开隔尘布,露出里面已经绣了一小半的参赛绣品。   所有参赛作品的A面都是节目组指定图案,而B面就要看参赛选手的各自本领和创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节目组委会说绣房的安全方面不用担心,但谁能保证所有工作人员都真的干净?如果有工作人员参与赌局,为了高额赌金铤而走险,把她的创意卖给其他选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之事。   何况郑野已经通过监视录像发现有选手和可以接触到摄影内容的工作人员接触。   为此,九歌一直都留了一手,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绣出完整图案,不管谁来看,只能看到她的绣布上只有看似杂乱无章的走线,谁也看不出她到底想要绣什么。今天她决定不再藏手,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来完成作品。   其他人没有她的熟练,更没有她的双手优势,今天之后就算知道了她的创意也来不及模仿了。短短一个星期,不是九歌高看自己,除了她还真的没人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来完成这幅双面三异绣图,哪怕它的篇幅并不是很大。   更何况双面异色异形绣就算你看到实际图案也不一定就能模仿得出来。双面三异绣被称为刺绣最高难度可不是说着玩的,任何同类作品,哪怕知道诀窍,都需要大量时间来揣摩和不断重复试绣。   一周后,省赛来临,节目在周末晚上黄金时间档播出,奇异的是这次关注J省比赛的观众竟比京城区还要多上一倍。   主持人在介绍了评委后,开始介绍选手,不过在这之前他先对这次的比赛内容作了大概解释。   “双面绣分三种,最简单的叫双面同色同形绣;进一步的叫双面单异绣,即双面同色异形绣或双面同形异色绣;最难的叫双面三异绣,即双面异色异形绣。这次节目组指定了A面图案,B面图案任参赛者自己发挥,到目前为止,我们可以看到许多选手都选择了双面单异绣。”   大屏幕放出了选手们刺绣的场景。   “大家肯定很好奇,双面绣到底要如何绣。现在就让我们的选手为大家解释,并介绍自己的参赛作品。首先有请选手张丽娥!”   张丽娥在掌声中走出,她全身包括发型在内全部做古人打扮,衣带飘飘,两名工作人员捧着已经装饰好的双面绣屏跟在她身后来到台上,绣屏被白布盖着,等待选手自己来揭开。   工作人员放下绣屏后离去,张丽娥未语先笑:“我是张丽娥,来自W市,自由工作者,在W市的旅游街开了一家刺绣品手工作坊,这次来参加比赛,就是希望能让更多人知道我们W市,知道我们的旅游街。大家说到刺绣一般都会想到苏杭丝绣、蜀绣、少数民族刺绣等,但其实我们W市曾是非常有名的刺绣之乡。   在宋朝末年,W市就广为种植桑树,村人养蚕,城里的绣坊则负责刺绣,绣品甚至一度被选为贡品,可惜后来W市几度遭到战争破坏,老手艺人逐渐消失或搬迁,让W市的刺绣工坊一度衰弱。不过现在大家如果到W市旅游,还是能在一些乡村里找到会精致剪纸和刺绣的老绣娘,有些老绣娘家里还有传统的织布机,我奶奶就是其中一名,而我的手艺就是学自她……”   九歌在后台等着工作人员喊自己的名字,每位选手只有五分钟自我介绍和介绍作品的时间,评委意见虽然很重要,但选手们给观众留下的印象也很重要。在评委评选的同时,观众也具有评选权,有时候真的不是你技术好就能更进一步。   张丽娥终于开始介绍自己的作品:“大家请看,这张绣屏的A面是指定图案小猫戏线球,这副图案一共用了三种大色,即黑、银、粉红,但并不是说整幅图案只有这三种颜色,其中还有渐变色。原本我打算把这幅作品做成最具有艺术价值和观赏价值的双面三异绣,可因为制作时间有限,我只好选择了双面同色异形绣。”   张丽娥大概向观众们展示了她作品的B面,外面传来一阵惊叹和掌声。   主持人笑问张丽娥,“双面绣一直被称为刺绣中的最高境界,但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不太清楚双面绣到底是怎么绣出来的。是不是你分别绣了两幅图,然后把这两幅图缝合到了一起?”   观众们大笑,张丽娥也笑,“这是误解,真正的双面绣是在同一张绣布上的同一位置,绣出正反两面图案,这才是双面绣。”   “那么你能为大家解释一下,双面绣到底是怎么绣出来的吗?当然,如果这涉及到你的独家秘技,你可以保留。”主持人笑道。   张丽娥立刻道:“我没有什么独家秘技,就算有,我也打算公开,就像我等会儿会把我这幅作品的刺绣诀窍全都一五一十告诉大家。”   “你这样做好吗?你不是说你的刺绣本领都是你奶奶交给你的,还让你保密不要传给外人?”主持人开玩笑。   “在来这个节目之前,我征求过我奶奶的意见,她也同意了,因为我和她老人家都觉得组办方办这个节目的宗旨就是为了宣扬我国古老传统技艺,希望它们不会被埋没进历史长河中,而某些手艺人的敝帚自珍则会让这些绝技很有可能失传。虽然咱们中国有句老古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不能说不对,可是我觉得那些饿死的师父要么没有教出来的徒弟的手艺好,要么就是死抱着原来的老几样,不肯突破创新,不肯向前看,这才会被淘汰掉。所以我不怕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别人,因为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在今后学到更多、做得更好。手艺人只有精益求精、只有不断寻求突破和发展,并向后人尽心传授自己的知识,这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代大家。”   “说得好!”主持人和观众一起鼓掌,喝彩声不断响起。   郑野在九歌耳边轻声道:“那女人在针对你撒。”   九歌点头,“我知道。”   “你想好应对法子了吗?”   “没有。”   郑野大愁。   九歌笑,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我见机行事就是,实在不行……你说你家老大会养我不?”   比赛采取的是上二淘一,也就是两名两名选手上去,在评委和观众的评选下先淘汰掉一个。   采取这样的比赛方式可以保证观众从头到尾的新鲜感,不至于一上来就一大群,即不好评比,又显得拖沓。   这样一来,先比试的选手倒能松口气,越被排到后面的就越紧张。   这次参加J省省赛的选手一共十二人,节目现场直播,时长一共两小时,为了收视率,两个小时的节目将保持高/潮不断,第一轮选出六人,第二轮再淘汰掉三人,最后三人比试,决出冠亚季军。   为了刺激观众的热情,两名对手都是由观众现场抽签抽出,这也避免了暗箱操作,更让节目的走向变得不可预测。   可是观众们喜欢什么?他们不就喜欢这种不可预测的刺激和变化吗?   张丽娥、郑老师、还有一名叫胡蔷的网店老板在前面的两两比试中分别胜出。   回到后台的张丽娥握拳,可惜牧九歌和郑老师没有先对拼掉一个,这两个人都将是她的强劲对手。   牧九歌的名字终于被主持人报出,她的对手是上次被她用餐盘欺负了的吴申爱同学。   说到上次的盖餐盘事件,当时以张丽娥为首的几名选手一起联名跑到节目组去告她,说她违反宿舍规定,公然欺负其他参赛选手。   但节目组在看了监控录像后,认为是张丽娥等人先挑起事端,而吴申爱等人并没有真正受伤,便在中间和了稀泥。   张丽娥等人大概还指望着偷拍的内容能让九歌残暴的一面暴露,结果一直等到节目开播也没有在网上看到九歌在节目组里的任何负面消息。   郑野告诉九歌,所有影像他们都处理了,节目组想用,只能找到被他们剪辑过的影像,如果张丽娥等人真的买通工作人员想要以这些偷拍影像来抹黑她,只会吃一个大大的暗亏。   九歌上台,直到此时她也才看到其他选手的作品。   只瞄了一眼,她就知道吴申爱同学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两人作品水准就不在同一档次上,哪怕不懂刺绣的人待看到她的作品后也能一眼看出高低。   吴申爱大概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她就坐在选手席甜笑着和观众一起观看牧九歌的演出。   主持人向走上来的九歌招手,“牧九歌!我认识你,你现在在刺绣界已经相当有名气,据说你参加市赛的几幅作品都被人高价收藏,是这样吗?”   九歌沉着回答:“是有人收藏,不过是赠送的方式。”   “其中一位是不是D国大使馆领事?有人看到他在推特上的更新,该领事说他有幸收藏了中国一幅艺术瑰宝,看照片,应该就是您的作品《母亲》。”   “是的。”   “而您的另一幅作品《蝉》则被赠给了E国领事的妻子,该夫人公开表示对您的作品万分欣赏,是吗?”   “是的。”   “你对自己的两幅作品得到外国友人如此高的评价,有什么感受?”   九歌顿了一下,诚实道:“骄傲?”   大家一起笑了。观众席有掌声响起,渐渐变大,还有人在吹口哨。   九歌面向观众,抬手示意并微笑。这个姿势和这个表情都是和尚在这一周里对她的特训成果。   包括她的衣服也是特别定制,但是和尚喜欢出奇制胜,在调查到其他十一名选手都或多或少地选择了古典着装,他干脆反其道行事,让九歌穿得像个大学生一样就来到了会场。   而九歌这身白色镂空绣花衬衫,浅色牛仔裤,加草编厚底凉鞋的装扮,确实也让看够了复古装扮的评委和观众们眼前一亮。   九歌本身底子就很好,再被这精心一打扮,原本七分的容貌也变成了十二分。   为九歌化妆的是高手,硬生生把她的年龄化小了几岁,却又非常恰到好处地点出了她异于年龄的沉着和稳重。而这种诡异的反差感则十分符合和尚对于九歌的形象塑造宣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主持人对九歌做了一番简单介绍后,让九歌对自己的作品进行讲解。   九歌走到自己作品旁,伸手揭开了盖在作品上的白布。   ☆、眼力   首先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指定图案的A面。   观众和评委都已有经验,在A面呈现的同时就一起抬头看大屏幕,那里将会放出极为精细的大图,而且会把参赛者所绣A面和标准图进行电脑对比。   很快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九歌作品与标准图对比的一系列数据。   尺寸对比:100%   这个数据前面几位参赛选手都有人达到,大家并没有怎么很惊奇。   颜色对比:100%   这个数据一出来,主持人首先就“哦”了一声。   “因为首次出现了颜色对比精确度达到百分百的数据,老张我在此向大家解释一下这个数据的难得性。”   吴申爱一看到这个数据,嘴角就不引人注意地撇了撇。   主持人老张解释道:“为了准确对比,标准图选择的也是一幅由刺绣大家绣制出来的精品。这样,刺绣对刺绣,也就最小程度减少了颜色误差,也方便电脑进行比对。”   老张忽然问吴申爱,“A面标准图,你一共挑选了多少种颜色的绣线?”   吴申爱连忙收敛脸上表情,歪头做思考状,“我想想哦。”过了一会儿回答道:“想起来了,我应该选了15种。”   “牧九歌,你呢?”   九歌回答:“19种。”   老张点点头,继续道:“在请教过标准图原制作者刺绣大师昆老师后,又由四位刺绣大家现场判定,最后才确定下来标准图的绣线颜色,加上渐变色,也就是刺绣界常说的过渡色,标准图一共使用了……”   观众们意会地喊:“19种颜色。”   “答对!”老张大力一挥手,“当然,大家都看到电脑屏幕给出的答案了,牧九歌的颜色对比是百分百精确,她说19种,那肯定就是19种。”   也不知老张的话哪里戳到大家笑点,包括评委在内,又是哄堂大笑。   吴申爱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了,但她还是在笑,输人不输场,现在傻瓜都明白这点。   九歌保持表情不变,在这么多人面前想要不怯场就很难,何况还要表现出自己最优质的一面,这没有一定锻炼还真的不行。   如果说以前九歌还排斥和尚指挥她学这、学那,现在她的想法完全变了,她和花无意之间确实有差距,可是一味自卑并不能改变现况。   与其等待对方什么时候厌弃自己,还不如拼命学习应该学的东西,保留下自己原来的优良点,同时让自己变得更好。   老卤汁还要天天拿出来烧开才不会坏,更何况保质期更短的男女爱情?想要爱情之火一直燃烧,你就得给它持续地添加燃料,只是一味享受和等待,迟早也不过是个灶冷锅凉的下场。   看了看现场反应,老张笑,“目前为止,除了牧九歌选手,没有一位选手达到颜色精确度百分百,为什么?因为大家不够仔细吗?”   老张自答:“当然不是,这项考的就是选手们的眼力,如果是老眼昏花或者有色盲的人,这项首先就不能过关。像我个人就分不太清楚铁锈红和水红色的区别。”   “那是一种颜色。”观众席中有人喊。   “哦?是一种颜色吗?那深红色和深褐色谁能分辨出来?”   “只有你分辨不出来吧。”评委也调侃老张道。   现场一片笑声。   老张抬手,“我说这个对比就是想让大家知道颜色挑选有多么考验选手的眼力,不信的人可以把电脑中的调色盘调出来,然后自己在网上随便选择一个颜色,记住该颜色数码,然后你去调色盘中寻找你选定的那个颜色,你看看你能不能准确选出来。如果你能选出一个,那么同时放上十个颜色选择看看,我就不信看不花你!”   大家又笑,九歌也在浅笑。   老张走到绣屏旁边,低头看了看A面绣图,忽然问九歌:“绣线一共有多少种颜色?”   九歌看向老张,清晰地道:“要看是哪家厂家生产的,为避免做广告嫌疑,我就不在这里说生产厂家的名字了,我通常使用的厂家绣线一共有448种颜色,另有60种混色,该厂家生产的颜色可以保证每批同色线都是一模一样的颜色,这非常难得。”   老张,“448种颜色?”   “是。”   “你都能区别出来?”   九歌笑,“习惯就好,有时候眼睛累了也会分不出来。”   观众席一片惊哦。   “据我所知,这次比赛所用到的标准绣线也是448种,包括昆老师绣制的标准图在内也是使用的同厂家生产的同一批绣线。”   老张说到这里突然转头看九歌,“比赛使用的绣线厂家说不定和你平时使用的绣线厂家是一家。”   九歌迅速反应,“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家,是也不奇怪。因为该厂供应全世界各种丝线,他们的丝线色谱色号已在全球范围注册,通常都被作为标准色来使用,使用的人相当多,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节目组使用该厂所生产丝线的原因。”   老张对九歌赞赏地点点头,不错,反应很快,应答也很合适。   他不是第一次给选手挖坑,不,应该说他给每个选手都挖了坑,不是他想要使坏,而是节目要求使然。   打了一棒子也要给颗枣,对九歌回答满意地老张抬头看向观众席,“首先分辨,然后还要把分辨出的19种绣线从448种颜色中挑选出来,现场谁能做到?”   观众们你看我、我看你。   评委们有人开玩笑,让谁去试试。   一位戴着眼镜的老教授一样的评委在这时开口道:“如果给予足够的时间,再足够仔细,应该是可以把这些颜色都挑选出来吧?”   吴申爱有点不高兴,这是在说她不够仔细吗?   老教授扶了下眼镜,慢腾腾地道:“当然我不是说其他选手不够仔细,这可能和选手性格也有关系,比如我们的小爱姑娘,年龄小,自然就比牧九歌选手跳脱了一点。”   吴申爱看到镜头对向她,索性吐舌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观众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老张指向老教授,“时间!王教授您说得太对了!那么大家好奇不好奇选手们都花了多少时间去挑选出标准图所用绣线?”   “好奇!”观众们乐呵呵地一起喊。   参赛者也都知道这点也是比赛评选项目之一,所以大屏幕上播出大家挑选绣线的场面时也没很奇怪。   屏幕上一边播放着影像,老张一边向观众解说道:“前面的选手没有人达到颜色精确度百分百,所以我们也没有把这一幕放出来给大家做参考。现在大家在分屏上看到的是十二位选手挑选绣线的场景,时限最长只有十分钟,所用时间越短得分越高,选手们必须一边对照标准图,一边挑选出所需绣线。   这一幕是评分要点之一,当选手们挑选完毕,电脑根据他们挑选出的绣线种类和所用时间将会现场做出评分。”   老张接着道:“所以哪怕选手后面想要改变主意,在选择B面所需绣线时补足A面所需,也只能提高整体类似精确度这一项的分数,但在颜色挑选这一项上的得分却再也无法改变。大家请看主屏幕!”   主屏幕上的影像一分为二,左边是牧九歌,右边是吴申爱。   那怕是分屏幕上,牧九歌挑选绣线的动作也非常出挑,在和吴申爱一对比后,这份出挑更加明显。   相比较吴申爱拿着类似颜色的绣线贴着标准图对比老半天,才能决定所需绣线的模样,九歌只仔细看了标准图一会儿,就低头刷刷刷地几乎毫不犹豫地挑选出了黑、银、粉红三种基础色系的绣线,其利落动作,让人一看就觉着一个生手、一个则是熟手。   九歌在挑选出基础色系的绣线后,再次对照标准图,一眼一选,很快就选出了其他过渡色,一共19种颜色的绣线。   等她选好又仔细核对一遍,按下确定铃后,时间才过去三分二十一秒。   而这时其他选手还在对比绣线的色差,吴申爱更是在过渡色的选择间不断犹豫来犹豫去。   “大家可以看到,因为后期选择B面所需绣线时,可以弥补这时因为疏忽而漏选的颜色绣线,所以很多选手在这一关时,宁愿少选也不愿多选,因为选对一种颜色就会加一分,而选错则会减分。”   老张手一挥,把大家的目光引导到九歌身上,带着一点感叹的口吻道:“牧九歌在短短四分钟不到的时间内选出了19种绣线,与标准答案完全一致,同时她也是选择绣线种类最多的一人!如此大胆,如此精确,依赖的是什么?只是眼力吗?”   老张虚虚揽住九歌的腰,“不,还有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的苦练。我们的牧九歌选手今年只有二十六岁,可是她浸淫在刺绣上面的时间却有二十二年!”   “嚯——!”全场一片惊哗。   九歌手掌交握在胸前,向大家微笑致意。   “牧九歌选手为什么那么小开始就要学习刺绣?她是否也是某个刺绣流派的秘技传人?她今天为什么会站到这里?她是否有什么愿望?九歌,你愿意在这里告诉大家吗?不过在这之前,先让我们看大屏幕。”   老张时间掐得极妙,还有三十秒就要插播广告,他把悬念留下,却另外送出一个小高/潮。   “尺寸和颜色的对比大家已经知道答案,那么下面就让我们看看电脑给出的最为重要的类似度对比,牧九歌的百分比是多少!”   大屏幕上重新出现九歌的作品A面和标准图。   在两幅绣图下方,类似度一项的百分比值在不停跳动。   95%,96%,97%……   就在答案就要公布的一刹那,老张大喊:“下面是广告时间,三分钟后还请大家再次回来!”      ☆、双面三异绣   广告结束,大屏幕上的数字也已停止跳动。   98%的类似度。   “咦?我以为花夫人能达到百分百。”坐在观众席家属亲友位的戴维正要把手指插/进口里吹口哨,看到数据不跳了,立刻拔/出来询问旁边的周小影。   周小影抬了抬脚掌,低声道:“数据不可能被人动手脚,我们一直盯着。”   “可是以我的眼力看,两幅图明明一模一样。”   老张也在表示惋惜,“差点就要出现三个百分百,可惜最后一个数据也被称为不可能达到的数据,因为世间根本就没有手工制作能达到完全相同的两样物品。不过尽管如此,98%的类似度也是十二位选手中的最高分值!”   掌声响起,戴维带头拼命鼓掌吹口哨。   九歌看到这个数据倒没有感到很奇怪,因为她绣的是双面绣,而标准图却是单面绣,双面绣需要在另一面藏针埋线,绣出来的图案就算一模一样,厚度和某些地方的针脚还是会有一些区别。   她能让类似度达到98%,已经非常难得。   老张也在这时候做起解释,让观众了解这个98%的分值有多么高和多么难得,几近不可能。   负责标准图的评委昆老师也在此时插话感叹,“牧九歌选手是我看到过的基本功最扎实,也是最有灵气的绣匠。就算我自己对照我自己绣出的这幅作品再绣一次,我也不一定能达到98%的相似度,估摸能有95%就已经很了不起,更何况牧九歌选手绣的还是双面绣。”   老张立刻截下话头道:“只一个A面标准图的模拟绣,牧九歌选手就已经为我们带来了许多惊奇和惊喜,那么她绣的B面呢?”   老张看观众们的目光一齐聚集到绣品上,继续道:“到目前为止参赛选手中表现最好的两位选手张丽娥和郑想容老师都为我们带来了令人惊叹的手艺和创意!那么牧九歌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我们是否可以再次见到她成名的双手同时绣?而她的参赛作品又是否能超越前两者?请大家看大屏幕!”   观众和评委的目光又全部转移到大屏幕上。   那里播出了牧九歌正在绣制绣品的画面。   九歌也自然看向那里。   一开始大家只看到屏幕上牧九歌正在低头捏针走线,没有发现什么令人惊奇之处。   但是当镜头逐渐转移,观众席中有眼尖和反应快的就已发出惊哦声。   评委们也看出门道来了,大家的目光全都紧紧盯着大屏幕。   镜头照出了九歌放在绣架下的一只手。   上面插针,下面引线并毫不犹豫地立刻返针回来。   上面的手看到针冒头,立刻捏住牵引,极快的拔/出再下针。   两只手配合工作,竟比当初九歌在市赛一心两用时更加迅速和准确。   “这速度、这精确度,还是人吗?”评委席中一名中年男子不住摇头,惊讶叹息。   “就是电脑操控的机械刺绣也就差不多这个速度吧?”另一名评委也道。   “没那么夸张,人和机械比还是差很多。”那名王老教授笑道:“但是她这个速度确实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熟手绣娘的手速。昆大师,您还见过比这孩子更快的绣匠吗?”   昆老师也摇头,“如果有,我倒真想看看。就算是我、就算我对一幅绣样绣过多遍,下针前都知道要在哪里下、要怎么走针等,也快不过她。”   昆老师看向九歌,脸上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无奈、羡慕、些微妒嫉,更多的则是佩服和欣慰。   “更何况她这个还是个试题,B面图样完全自创,而且还要保持A面图样的完整度和类似度,这样快的手速,我只能说她一个是非常熟练,还有一个就是对自己要绣的图样已经完完全全掌握于心,只有达到这两个条件,还要加上她的双手绣天赋才可能做到这种速度。”   老张在此时突然插话:“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屏幕中牧九歌的绣布上并没有底稿?”   “哎——?”这一点明,顿时又引来观众一堆惊疑声。   “我们在前面的选手的录像中可以发现,所有选手都采用了底稿,而且还是通过电脑模拟后打印出来的双面绣稿。”   大家记忆复苏,一起点头。   “但是牧九歌选手没有用!大家再看仔细一点!”老张突然把声音放到最大,大屏幕的镜头也再次拉近。   “看到没有?不但没有底稿,甚至连最起码的勾线也没有!”   “嚯——!”观众再度大哗。   老张走到九歌面前,看了她半晌,看得观众都开始嘘他了,他才对九歌说道:“你怎么敢不用底稿?你又怎么才能做到不用底稿、不用勾线就能绣出想要的图形?”   九歌笑道:“其实有底稿。”   “哎——?!”   “听到没有?观众都不相信。”   九歌笑,“真的有,不过我没有用笔勾边,而是用绣线把自己想要绣的图形重点先勾勒了出来。”   老张迅速回头看大屏幕。   导演组配合地把镜头回放到一开始的时候。   老张没看懂,大多数评委也没看懂,观众们更是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绣线完全看不出具体形状。   “等等!大家有没有发现牧九歌选手在B面用了很多颜色的绣线?这些颜色似乎不止黑、银、粉红和相关过渡色,那么通过这些多彩的绣线,和不规律的勾线,我们是否已经可以判定,牧九歌选手绣的不是普通的双面同形同色绣,也不是双面单异绣,而是难度最高的双面异形异色异针绣的双面三异绣?”   老张回头看九歌,向她诚恳求教。   九歌感觉到节目组似乎在重点捧她,给她的时间比前面的选手都长,也许因为他们已经看过B面,知道她赢定了的缘故?   九歌笑了一下,“口说无凭,我可以把B面展示给大家看了吗?”   老张一拍巴掌,举起手,“揭秘的时刻终于来临,牧九歌选手在B面到底绣了什么?是不是双面三异绣?绣出的图样是否比前面的选手们更加精致和美丽?广告之后……”   观众席一片嘘声。   评委们大笑。   “我觉得上面是很想插播广告的,不过观众才是上帝,你们的要求上面不敢不听,所以广告临时取消,请让我们观看——”   老张伸手指向绣屏,“牧九歌选手绣出的B面图案!”   九歌亲自动手,把绣屏轻轻旋转,露出了一直藏在A面之后的B面。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也放出了被放大的B面图案。   因为工作不得不留在某军事基地的花无意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   “我想看电视。”   “……哈?”负责接待他的少校呆住。   大概从来没有哪位科研人员或来这里的任何人会要求看电视,这不但让专门负责接待花无意的少校呆滞,连他们附近几位配合工作的军事科研人员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花无意看他们那以为听错了的表情,只好又把自己要求重复了一遍:“现在是休息时间,请问哪里有电视?或者能让我上网也行。”   花无意自己有电脑,但作为尊重,在用这里的网络登陆外网之前他还是需要询问一声。   少校终于反应过来这位的要求真的是要看电视,连忙道:“休息间里就有,我带您过去。”   “谢谢。”   少校好奇地跟他搭话,“您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吗?”竟然到这里还不忘要看电视!   “J省卫视,古老技艺挑战赛。”   “啊!您想看这个啊,这我也看过,确实很好看。”   大约是“很厉害的人要看的节目,我也要看看”这个奇异的探秘心理作祟,凡是听到两人对话的科研人员能暂时放下工作的都晃荡着往休息室走。   看看电视,休息一下,也是劳逸结合嘛。   宛如电影屏幕的超大超薄液晶屏幕打开,少校迅速调到J省卫视。   花无意找了一个观看角度最佳的位置坐下,电视中,九歌正低头转动绣屏。   镜头拉近,B面绣图呈现在所有电视观众面前。   那是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宝宝。   小宝宝似乎正在看着谁在笑,脑袋上顶着一块绿色的珊瑚绒大毛巾,小嘴张着,两只浅蓝黑色的眼睛大大的,满是笑意,表情似乎还有点小惊讶。   “照片?”少校不明白这个节目放这张照片干什么,是哪位选手的孩子吗?这节目也有洋人参加?   “不,是绣品。”花无意回答。   “绣品?这是刺绣作品?”一名老研究人员惊讶至极地凑到电视前,举着眼镜仔细看,“乖乖,这绣得真好,看着就跟照片似的!”   “否则人家怎么能上电视?”另一名科研员笑。   “人手能绣成这样?”少校惊异。   老科研员拍他肩膀,“这你就不懂了,我老伴也喜欢这个,她年轻那会儿正儿八经是拿绣绷绣,现在老了眼睛不行了,就只能绣绣十字绣。这刺绣啊,别看机器能绣很多复杂的图,但还是人手工绣出来的最有灵气,好的绣匠绣出来的作品看着就特别有生气,机器绣的就死板多了,这图如果真是刺绣绣出来的,那一定是人手工绣的。”   另一名三十多岁的光棍科研员也凑过来道:“我以前在旅游区买过一幅绣品,是仿照的油画,绣得特别好,不过价格也贵。”   “这比油画难绣得多。”花无意再次开口,“皮肤和眼睛是最难绣的,表情更不容易把握。”   “花工,你好像对刺绣比较了解?喜欢这个?”老科研员笑着问他。   花无意不喜欢别人叫他教授,更不喜欢别人叫他小花,最后大家索性都叫他花工,反正这里教授一大堆,大家也都是某工某工的叫。   花无意毫不犹豫地点头,他老婆的看家本领,他能不喜欢吗?   “难得啊,喜欢刺绣艺术品的人多,但很少有人了解它……咳,男的懂的就更少了。”老科研员哈哈笑。   其他研究员也都调侃地笑。   花无意任他们调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还是被派来专门负责接待花无意的少校比较有眼色,也比较懂人情世故,看看电视再看看花无意,不到一会儿就猜到了重点,“花工,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您不会是这位美人选手的粉丝吧?”   花无意点头,认真道:“对,我是她最大、最忠诚的粉丝。”   说完又加一句:“是真爱粉。”   休息室里的人一起笑了。   男人们的话题离不开女人,就算是一群年龄各异、一心扑在研究上的科研人员也一样。   现在有现成的话题对象,大家自然而然就开始对电视中的牧九歌和另一名选手吴申爱评头论足起来。   “牧九歌这名字听着就大气!”   花无意附和地点头,心情微飘扬。   “刺绣绣得好,长得也漂亮,身材高挑,气质也好。”   那是!某人竖起耳朵,嘴角微微翘起。   “长得漂亮,还有一手好女红手艺,在古时候可是最佳媳妇人选。”   现代也是。花无意开始觉得这座基地的科研人员都挺可爱的。   “就是看起来比较强硬,恐怕不够温柔。”   花无意转头,看向那名三十多岁拿着纸杯接水、发出了不同意见的光棍科研员。   光棍科研员接好水,看着电视继续犀利地评价道:“说话声音也有点低,不够脆,胸也不够大,那个小爱姑娘就可爱多了,胸也大,找女朋友还是找个可爱没头脑的比较好,那个牧九歌看起来就很难搞,原先有人也给我介绍过这类型的,这种女人都是女权主义者,大女人得要死。”   少校干笑,想要让光棍男闭嘴又不好开口,人家花工都说是那牧选手的真爱粉了,你还当着人家粉丝面批评他偶像,这不是找打吗?   “但是!我就喜欢这款的。”光棍男双眼放光地贴到电视机边,用一种类似舔屏的目光热情地看着电视中的牧九歌。   “这女娃气势好足,看着就想让人跪下唱征服!不知道这女孩有没有男朋友?她看起来有二十五吗?年龄跟我也很配,你们说我去追她怎么样?”   众科研员哭笑不得,正要开口鼓励这位永远有贼心没贼胆、口花花但从没有实际经验的万年光棍男。   “我老婆。”   “什么?”   花无意对着那光棍男无比认真地又说了一遍:“你说的那个看起来不够温柔、声音不够脆、胸不够大,很难搞且大女人,看了就让人想跪下唱征服的女人是我老婆。”   “……吧嗒!”光棍男手里的纸杯掉到了地上。   老科研员放声大笑,其他人脸皮抽了抽,没忍住也都笑了出来。   光棍男摸着鼻子尴尬得一塌糊涂。   花无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老婆的技术宅真可怜,永远只能活在妄想的世界中。   少校也跟着哈哈笑,一边笑一边趁人不注意拿起遥控按下了录制键。   花无意看到了对方的小动作,但他并不是很在意,他敢承认,就有自信保护好自己的妻子,而且让这些人知道他妻子是谁,对九歌也是好处多过弊处。   就在这时,电视中突然一阵混乱,后台不知怎么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那冲上前台的中年女人冲着镜头大喊:“这不是她的构思创意!这是我的创意!牧九歌偷了我的构图创意!”      ☆、无中生有   不说电视前的观众此时是如何兴奋。   台上老张首先就深深皱起眉头,背对镜头厉色看向后台出口。如果没有人放水,被严格控制的后台怎么会突然冲上一个人?   那里几名工作人员满脸不安,想要上前却忌惮这是直播现场,不上前吧难道就任那个女人闹?   事情已经至此,女人还在大叫,导播室想要切断信号放广告却被导演制止,这时候如果插播广告对选手牧九歌极为不利,已经把宝压在牧九歌身上的导演抱臂默视屏幕。   如果牧九歌能解决此事,最好。如果不能,对节目也不会有大的损伤,相反还可以带来极大的话题性。   评委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虽然每年的直播都会多多少少出点问题,但之前顶多是选手现场向谁求婚或求原谅或现场拜师之类,这次……的话题显然不会是让大家喜闻乐见的内容。   吴申爱在听到中年女人大叫后略微惊讶了下,随后她就咬紧嘴唇强忍了冲腑而出的快意,但她那瞪大的亮晶晶的眼睛却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幸灾乐祸。   后台郑野站在暗处对着一名工作人员笑笑,记下了对方的模样。   观众席中周小影身体往后一靠,“我就说怎么可能一点事不出。”   戴维也一脸“哎呀,我就料到会这样”的表情。   “你觉得花夫人会怎么解决?”戴维笑看台上。   周小影耸肩,“你没见咱大嫂一脸镇定和游刃有余的模样吗?”   台上,工作人员终于上来“请”中年女人下去。九歌却在此时对老张微笑了一下,声音不高不低地道:“这位女士说我用了她的创意,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是啊!拿出证据来!不能就这么随便血口喷人!我还说你背着你老公偷人呢!”戴维在观众席用喇叭大喊。   “哈哈!”现场观众大笑,不少人开始鼓噪。   “大家冷静一下,请不要说一些不文明的事情,否则节目只有中断了!”老张连忙安抚观众。   镜头转向观众席又迅速转回台上。导播随时准备掐断节目。   老张抬手示意工作人员留步,走到被工作人员礼貌拦住的中年女人身边,笑道:“大姐,你出来时我还以为是咱们导演又玩了一把大的,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是咱们导演安排的,在这时候跑出来您肯定是有话要说。”   不等中年女人开口,老张迅速道:“刚才听您说,您怀疑选手牧九歌盗用了您的创意?那么您也是这次的比赛选手?”   “是的,我是……”   老张截断她,“这年头告人都需要证据,不是谁冲上直播节目大喊大叫一番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您没有证据来证明您的话,您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刑事犯罪,罪名叫造谣和污蔑。”   “我、我没有造谣!我有证据!”中年女人色厉内荏道。   “哦?那么你的证据在哪里?”   “我的作品……看我的作品就知道了。”   老张转头面向观众和评委席,“因为突发事故,现在不得不临时打断节目进程,下面我们就请工作人员把这位参赛选手的作品搬上来请大家一起评定。”   还好参赛人员和作品都已经在后台准备好,随时都可以搬上来,老张声音刚落没多久,后台已经有工作人员把该中年女的作品搬了上来。   没有介绍,没有引子,老张直接问中年女:“这是你的作品?”   中年女用劲捏着手紧张点头。   老张给大家看了下A面,没做任何评价,直接翻到B面。   “哦……”观众席有人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有所了解,又像是不屑。   中年女努力挺起胸膛,她的B面作品也是一个娃娃,看模样与牧九歌的很像,但也就是构图上看起来有点像,整个外形都走形了,那枚绿色的大毛巾看起来像绿色的粗草席,更不要说娃娃的神韵和精细处,整幅绣品就像粗糙赶制出来的劣质产品,而且颜色也非常单调和怪异,整幅绣图竟然没有多少过渡色。   “这就是你的证据?”老张的口吻相当冷淡。   中年女不敢看观众的反应,只看着老张的胸部位置道:“这就是我的证据。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绣得不好,但那是因为我在构图创意上花了大量时间,等我好不容易确定好构图,时间已经不多,只能绣到这种程度。但是我没想到牧九歌会那么卑鄙,竟然盗了我的创意!”   老张摇摇头,评委们也在摇头,观众不少发出嘘声,戴维和小影发出的声音最大。   老张叹气,“你说牧九歌选手盗用了你的构图创意,可是连你自己都说剩下的时间短,让你没有来得及绣好这幅图,那么人家为什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么精致的绣图呢?”   牧九歌笑了下,她几乎可以想到中年女会怎么回答,果然!   中年女听了老张的问题,立刻道:“因为她会双手绣!她比我们都快了一倍,所以我没有绣好,她却能绣好。”   老张定定看了中年女一会儿,转身问九歌:“这位选手说你盗用她的创意,你有没有什么解释?”   九歌点头,抬头面对观众席,“我不想说什么阴谋论,也不想说有谁故意想要害我、设计我,因为说出来也没用,万事都要讲究个证据。不过我老公之前有提醒我,说咱不能有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所以在选择构图方案时我多花了一些心思,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盗用我的创意。”   九歌转看向中年女,“只是我没想到有人竟然能卑鄙无耻到贼喊捉贼。”   中年女反击:“到底谁是贼,谁心底清楚!”   “是啊,口说无凭,我们就用事实说话,这位女士,你说这幅构图是你的创意,那么你确定你的构图就是这样了吗?”   中年女愣了一下,目光自然看向观众席某处,却又很快移开,时间极短,但戴维和周小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视线落点。   “是,这就是我的创意。”   “你确定?”   “当然!”中年女看到九歌的表情,又迅速改口:“等等,不,其实我还有一点没有绣出来,因为来不及了。”   蠢货!有人在心里大骂中年女的表现。   九歌追问:“你说的那一点是什么?”   “是什么关你什么事?”中年女不肯说。   九歌失笑,“当然关我的事,这位女士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正在指控我盗用你的构图创意呢?”   观众们嘲笑声四起。   中年女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老张适时开口,“大姐,如果你还有其他构图想法,那就赶紧说出来,免得等下牧九歌选手解释时,你又说那是你想到的创意,虽然我很奇怪牧九歌是怎么钻进你脑子里把你还没有绣出来的创意给偷走的。”   观众席哄堂大笑。   有人嘲笑中年女,自然也有自认觉悟比别人高、能发现别人不能发现的人物同情中年女。   评委中就有一名穿着唐装的老头咳嗽一声,开口道:“我想在这时说两句,我不知道谁是真正的盗窃者,但我想要说明的是,构图创意和刺绣技艺不一样,不是说你创意好就能绣得也好,同样有些人绣得好不代表她的创意就比别人好。昆大师你说是不是?”   昆大师想骂人,但她又不得不回答:“蒋老说得这个现象确实存在,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还可以通过录像时间来判断。如果那位……抱歉,这位大姐叫什么名字?”   老张看向中年女,中年女揉了下眼睛,双眼顿时含泪道:“我叫沈鸽,也是这次的参赛选手,你们不知道牧九……”   昆老师的声音瞬间掩盖过了沈鸽,“如果沈鸽选手的构图创意时间在牧九歌之前,那么那时她应该已经拿到由电脑打印的底稿。我们只要看一看录像,确定是沈鸽打印底稿的时间在前,还是牧九歌绣制B面的时间在前就可以。”   “昆大师说得有理。”评委们纷纷附和。   沈鸽眼含泪花感激地看向昆大师。   昆大师心中膈应无比,我又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随后大屏幕上出现了牧九歌刺绣的场景,时间选择倒放式,先是快速前逆,后面就越来越慢。   屏幕上关于沈鸽的画面却是一片黑暗   “咦?”导播室出现了一点混乱,有导播员告诉导演:“选手沈鸽的录像都没有了,像是被人删了。”   而屏幕上九歌因为没有使用底稿和勾线,最前面的构图也无人能看出她想绣什么,竟也无法判断她的构图到底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老张已经接到工作人员的说明,听完后,对大家解释道:“昆大师这个主意很好,可是某些技术上的问题,沈鸽选手之前录制的录像被人全部删除,我们现在已经无法从录像上判断她的构图时间。”   “哎——?!”观众们不依了,当场就有人大喊:“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老张摇头,“节目组也不希望出现这种事情,但是显然这次的事……”   老张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件有预谋的构陷案啊!   不过事情至此,有些人也开始怀疑起牧九歌。   评委王老教授眉头深皱,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把拿过话筒,“这事有蹊跷,不过也不是没有疑点。录像上牧九歌的B面构图能看出她绣的是一个孩子时,是6月8日。从8号到截至的12号,昆大师,如果是你动手的话,这四天你能绣出与牧九歌同样的绣图吗?”   昆大师摇头。   “那么如果让你绣跟沈鸽选手一样的绣图,你能绣出来吗?”   昆大师扫了眼沈鸽的B面图,“别说我,这么粗糙单调的绣品只要捏过绣针几个月的人,也能赶制出来。”   “昆大师,作为评委,您不觉得作为参加这场比赛的省级选手,沈鸽的这幅绣图就好像是拿来充数的?”王教授这话很不客气。   可昆大师竟然也点头了,“我看过这位选手在市赛时的作品,简直像是两个人绣的。我完全无法想象,她会为了赶时间,在省级赛中交出这么一幅作品来。老张,你能把她的A面也给我们看一下吗?”   老张依言把A面翻给大家看,大屏幕上也同时出现放大图。   “你们看,A面其实很精细,但后期可能为了B面图,竟然强行在A面里面埋线,有些地方不同色的线条都露出来了!这可不像是经过仔细构图创意后的应有行为。倒像是……”昆大师心软,到底咽回了后面的话。   王老教授直接接口:“生搬硬套是吧?我们学校某些懒孩子把别人论文的片段搬来放到自己的论文中时,也是这样,前面写得还像个样,到了后面简直破绽百出。”   王教授说到这里移开了话筒,表示他的发言结束,可是该明白的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鸽脸色惨白,眼泪哗哗往外流,一边哭一边哀声道:“你们这是主观臆测,我赶工那是因为我构图花了大量时间……”   “那你什么时候把图构好的?”老张问她。   沈鸽顿了一下,抽噎道:“6月5日。”   “你有把你的构图创意放到电脑程序中帮你进行最完美配置吗?”   老张说的这个程序是节目组专门找人开发来给参赛人员节省时间用的,参赛人员可以利用这个程序,把自己的构图选择之一放到A选项中,然后由电脑自动搜图帮你配置出适合B面的图案。如果有推荐的B面构图,用扫描仪把手画的构图扫进去,电脑也可以帮你做最佳配置。   题外话,这个软件程序提供商为重宇机械。本来是花无意闲暇时开发出来想让老婆省点脑子,结果给和尚直接拿去当做赞助了。   “没有。”沈鸽回答:“我怕有人到电脑中偷图,听说现在黑客都很厉害。”   “哦?我还以为你是怕留下构图提交的准确时间。”九歌忽然说道。   “你不是也没有用那个电脑程序吗!”沈鸽冲九歌喊。   “那是因为我不需要。”九歌冷冷一笑,“还有你还真关注我,连我有没有用那个软件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鸽噎住,“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个吧?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现在这么多人帮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沈女士,你是不是弄错了一点?他们不是在帮我,而是在理性分析,还是你当大家的智商可以让你耍着玩?”   “牧九歌!”沈鸽根本不敢去看观众和评委们的表情。   “牧选手。”老张站了出来,“刚才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有更加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这幅构图创意是来源于你,而不是别人,是吗?”   九歌正色道:“是的。”   “那么你现在能提供这份证据向大家证明你的清白吗?”   九歌笑了笑,“沈鸽选手还没有说出她脑中的创意是什么,为了避免她又说我和她撞车,还是请她先说出来比较好。”   全场人一起看向哭得眼睛红肿的沈鸽。   沈鸽紧张、焦躁到极点,但她已经走到这一步,想要再往后退也不可能,想到那大笔的金钱还有给自己丈夫安插进事业单位的承诺,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又仔细看了一遍九歌的B面图后,沈鸽一边猜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牧九歌发挥,一边迟疑地道:“我本来还想在孩子头上的毛巾上……绣一只女人的手,就好像有人在给孩子擦头发一样。”   “这是你完整的创意?”老张跟她确定。   沈鸽咬牙回答:“是,这就是我完整的创意。”   老张看向牧九歌。   九歌手一伸,“能给我一把刺绣专用的剪刀吗?要头部微翘的那种。”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有人用最快速度送来了剪刀。   九歌接过剪刀走到自己的作品前。   镜头一起集中到她手上。   现场,还有电视前的观众,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九歌会给他们看到什么?   九歌拿起剪子对准自己作品的一角挑了下去。   “啊!”现场有人惊叫。   一根线头被挑出,九歌却无视那根线头,又在几个地方挑了一下。   然后她把剪刀交给旁边的老张,伸手拽住了那根线头。   休息室里,花无意坐直了身体。   其他人也都安静而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屏幕。   线头慢慢拽起,越拽越长,随着这根与绣布底色几乎完全相同的绣线被扯起,被藏在这根绣线后的绣图逐渐露出了真容……   “嚯——!”观众大哗,包括评委在内,大家纷纷站起。   大屏幕上,随着底色绣线脱落,一个黑色的马克杯出现,在这个马克杯里,一只很小很小的茶杯猫扒着杯沿露出了它的小脑袋,似乎正俯看着什么。   九歌把扯下来的绣线在手上绕了绕,站到了一边。   整幅B面绣图的真容全貌终于全部呈现在大家面前。   被大毛巾覆盖的粉嫩小宝宝一脸笑意和小惊讶地看向那只伸到他前面一点的马克杯……里的小小猫仔,而茶杯大的小猫仔也似乎十分好奇那个看着它的人类小宝宝,两个小家伙的目光碰到一起……   小宝宝和小猫的表情、目光视角,以及两幅图的衔接位置,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幅图,似乎这幅绣图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所有污蔑和诽谤都在这幅寓意完整的绣图面前不攻自破。   “啪啪!”零落的掌声响起,渐渐的,全场都使劲拍起了巴掌。   掌声如雷。   戴维激动得要死,巴掌拍得震天响,小影直接站到椅子上大叫“嫂子威武!哦来——哦来哦来!”   评委们也全都站了起来,鼓掌,微笑。   王老教授拍着桌子不住喊:“绝技!这才是真正的古老绝技!”   昆大师拼命点头,“太厉害了!牧九歌选手太厉害了!这种技术简直神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天哪!这已经不止是双面全异绣了吧?这完全就是一种新技术!刺绣界终于又出现了更加难以让人挑战的绝技!”   “这种技术该叫什么?柳暗花明还是无中生有?”   老张激动兴奋得手直抖,他可是就在旁边亲眼看到整幅图出现的全过程,这种亲身参与历史一页的荣耀感不是亲身体会到的人绝对无法体会其中的滋味!   “绝了!九歌,绝了!真的!那些诬陷你的人实在太小瞧你了!”老张有点语无伦次。   沈鸽的表情此时已是青白,宛如死人一般。   “我会保留控告对方的权利。”九歌认真道。   老张拍拍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观众,“来吧,和大家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点的?不不不,这是你的绝技,你完全可以保留,不过我想大家一定非常想知道,这是你的创新技术,还是你在市赛时提到的……苏家千年传承之一?”   ☆、聚餐   “苏家传承是基础,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何吸收传承的知识,并在其基础上钻研出自己的东西,全看个人。”   “双面绣在千年前就已有传承,只是怀璧其罪加上敝帚自珍,就在历史中断了代,直到近代再次被人研发。”   “我这幅作品中涉及到的技术确实都是来自苏家传承,但同样的,它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能不能完成还是要看传承者大量实践和实验。”   老张抬手,“等等,你说你今天展露的无中生有技术在苏家传承中只是一个想法,并没有成熟的技术指导是吗?”   九歌点头,“苏家传承说是千年,其实不止。作为大部分都是口耳相传的技术,还是几千年前的东西,很多就像山海经一样只是提到有这么一个刺绣技法,比如我今天展露的无中生有,在苏家传承中的记载只是一句‘天府绣娘献技于帝,示无画,抽丝现龙’。”   “也就是说你就凭了这句话,自己去钻研这方面的技术,终于再现,是吗?”   “是的。”   老张长叹,如雷掌声再次在观众席响起。   “那么在苏家传承中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绝技一句介绍?”   “有。”   “能给大家举例说明一下吗?当然如果你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我和我丈夫也曾商量过,与其揣着苏家传承让宵小惦念,不如申请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把苏家传承整理成书进行出版,到时候只要你有本事完全可以自己去钻研揣摩再现千年古技。”   老张和众评委大吃一惊,“你要公开苏家传承?!”   “老大,大嫂真的和你商量过要公开苏家传承?”钉子好奇地凑到花无意身边问。   正在开香槟的花无意,“嗯。”   “那不是很吃亏?”   “有什么好吃亏的?”和尚抓着一个啤酒瓶晃过来,“现在我们已经抢在韩家前面把苏家传承申遗成功,有电视宣传,等刊印成书后,首先会赚一笔稿费,等九歌把传承班开起来,每年学费也不会少,她本人绣的绣品价格更不会低,以后我们还可以把九歌的作品办成专项展览,参加世界艺术巡回展览,更进一步扩大知名度。”   “可是……”   “你是不是在担心苏家传承让别人学了去?”戴维趴在游泳池里问,跟花无意要了一杯香槟。   周六,重宇庭园,花、牧两人的新家里,手头没工作的重宇员工都带来了。   有人搬来了啤酒,有人扛来了烧烤架,有人负责买菜,有人负责腌制,还有人直接买了一堆披萨、炸鸡块等快餐。   花无意打开放在走廊上的超大电视,一群人吃吃喝喝,边玩边看电视,还有人泡在游泳池和温泉里喝着小酒,那模样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幺幺捧着盘子在花园里滑来滑去做服务生,陪伴它的还有一个叫佐罗的圆筒有脚小机器人。   九歌切了一个大果盘端出来,看到电视上正重播的影像,笑了。   离省赛过去已经有一个星期,不过她当初一手无中生有带来的刺绣热潮还没有下去,听说今天有重播,花无意直接把电视推了出来。   九歌总觉得这样的小花有炫耀的嫌疑。   看到九歌捧着果盘出来,戴维立刻伸手表示要吃西瓜。   钉子和和尚也都伸手,和尚取了几片西瓜递给戴维。   九歌把果盘放到餐桌上,让大家自己随意取用。花无意走到她身边,张嘴。   九歌摘了一个提子剥了皮填进他嘴里。   “大嫂,你不担心苏家传承被人学去吗?而且苏家人会同意?他们不会跑来跟你闹腾?”钉子收回羡慕的目光,问九歌道。   “为什么要闹腾?如果我不公开,他们连学习的机会都没有。”九歌笑道,“至于苏家传承是否会给人学去……”   花无意忽然接口道:“那晚九歌在节目中说得也很清楚,苏家传承就像山海经,对于某些绝技的介绍就是一句话,你有本事就像她一样自己来钻研。”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吃亏,别看一句话不多,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一句话就是提醒,就是指路明灯,比什么都不知道瞎摸索要好得多。”钉子似乎对传承有些自己的想法。   和尚插话:“想要出书赚钱,总得放出一些真材实料,炒作也是一样。我们想要把九歌捧成现代刺绣第一人,光让她表现技术好还不行,想要别人承认她的地位,她就必须要拿出让别人承认她地位的东西,公开苏家传承的一部分就是九歌成为一代大师的最好奠基。”   “一部分?”钉子抓到了重点。   和尚点头,“你当我们傻啊,说公开苏家传承就全部公开?你看看当世那些某某大家,哪个不出书,但哪个又不留一手两手好传给自己的嫡传弟子?何况出书和亲手教还是不一样,九歌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琢磨出一个绝技?”   “现代人大多精力分散,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攻研刺绣技术?就算真的出现一两个也无法和九歌竞争,因为她是第一个,是开山鼻祖,是真正的正宗。”戴维也道。   九歌看钉子比自己还纠结,拿了一丫被盐水浸过的苹果递给他,笑道:“绝世武功都要配合适当的武功心法,苏家传承也是这样。但这个心法却不是人人都能学会,我妈说这跟血统有很大关系。”   “血统?你说苏家的血?”钉子咬着苹果,搔搔额头,“苏家传承千年,真的到现在直系血脉都没有断过?”   “直系血脉肯定是断过,不过也许冥冥中有什么在保佑吧,直到如今,苏家的血脉并没有真正断过,就算直系死光了,也能从旁系中过继血脉比较浓厚的孩子来继承。我想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姓牧,我妈还让我继承苏家传承吧。”   听九歌说古,周小影直接丢了正在烤的鸡翅也挤了过来,“是啊,为什么?我一直都好奇怪,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太姥爷太姥姥还和你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他们也同意让你继承吗?”   九歌回答:“因为血脉。苏家传承中有一个验血的东西,直系的孩子出生后都会让他们验血,由表现最好的一个孩子继承传承,其他孩子则再没有资格。”   九歌的手下意识摸了下胸前衣服后从小一直带到大的挂坠,“我出生时我太姥爷亲自给我验了血,说我的血脉比我妈还浓,大概是有返祖现象?反正我太姥爷亲自决定就让我继承苏家传承,当时本来要给我改姓,可是我奶奶不同意,太姥爷他们在当年混乱时期欠了奶奶的人情,也不好再提这事。”   “那以后苏家传承要改成牧家传承了?”周小影问。   “不,我妈说了,等我以后有了孩子,苏家血脉最浓的那个要姓苏,以前苏家也有过这样的情况,还有招赘的。只要生的孩子血脉让验血石承认,就能继承苏家传承。”九歌说到这里看向花无意。   “不过以后我大概要去找一个苏家旁系中血脉最浓的孩子来继承这份传承了。”   九歌说出这句话,按理说别人肯定会很奇怪,但奇怪的是听到的重宇成员竟然没有一个多嘴问她为什么,就好像九歌说的这句话理所当然一样。   花无意伸手揽住九歌的腰,没说话。   幺幺滑到九歌面前,蓝光闪闪地问:“美女,需要香槟吗?”   九歌摸了摸幺幺光溜溜的圆脑袋,笑着拿起一杯果汁。   “苏家传承中是否还有其他秘密?”   “小影!”数人一起喝止周小影。   周小影委屈地嘟嘴。   九歌忍不住也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有,但我不能告诉你们。”   “我也只要知道这个答案就可以了。大家干嘛对我那么凶!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在妒忌大嫂对我最好。”周小影一拉九歌,“牧姐,你过来帮我烤鸡翅。”   “好。”九歌答应周小影,推他先过去,转头抓住花无意的胳膊,小声道:“我在厨房给你炖了冰糖雪梨汤,你记得喝。”   这一个礼拜忙工作忙到有点感冒咳嗽的花无意无声地点了点头。   九歌推了他一下,花无意嘴角微微勾起,转身进了楼里。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看到了小夫妻的暗中互动,有人羡慕,有人直接妒忌地吹起口哨。   九歌随手抓了几颗提子砸向戴维。   戴维张嘴接住一颗,两手一抄把剩下的也给接住了,大笑,“嫂子,谢啦。”   九歌简直拿这些厚脸皮没办法,也不知是不是处熟了,还是他们看出她放开了,有时候对她开玩笑都有点生冷不忌。   周小影看到九歌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坏笑道:“嫂子,你是不是偷偷给花老大做好吃的了?”   “羡慕啊?羡慕就赶紧找个女朋友。那边有蛋糕,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别一上来就吃烧烤。”九歌捏了捏他的脸蛋,完全拿他当孩子宠。   周小影嘟嘴,“我想做大野的男朋友,可他不要。”   九歌喷笑,“好了好了,你都已经住到他家里了,你还想怎样?”   “我有付租房费还有伙食费!大野一点都不客气。”   “谁叫你老欺负他。”九歌戴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把腌制好的鸡翅、肉片串上钢钎,周小影在一边给她帮忙。   和尚也跑去用烤架,不过他在那个烤架上烤香肠和烤鱼。   烧烤食物的香味迅速弥漫,泡在游泳池和温泉里的人都忍不住爬上来找吃的。   等郑野大厨端着两盘刚炒好的热菜出来喊人去厨房端菜时,所有人呼啦一下全部围到了餐桌旁。   餐桌是可以抽拉式的长方形木桌,最小两人用正好,拉到最长可以供六个人聚餐。这样的餐桌花、牧两人买了两张,一张放到花园,一张放到餐厅,人多的时候两张桌一拼,坐十二个人完全没问题。   重宇成员基本上没有坐下的,大家都站在餐桌旁一边吃一边聊天。   九歌推小影让他去帮郑野端菜,小影不太情愿地跑去帮忙,结果在厨房里半天才被花无意拎出来。   “看好这个偷吃的。”花无意把小影扔给郑野。   郑野嫌弃地用屁股撞了他一下。   小影翻白眼,拿筷子去戳郑野的肚脐。   花无意拿着盘子捡了几样热菜和九歌爱吃的小点心,走到烧烤架边,用筷子夹了喂九歌。   九歌有点不好意思,看大家没在看他们,这才张嘴吃了。   花无意凑头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乖。”   九歌瞪他。   花无意夹起一片牛柳放到她嘴边。   九歌只好张嘴。   “好吃吗?”   “嗯。”   “我做的。”   九歌嘴角拉开,抓了辣椒粉的瓶子,问:“多放少放?”   “少放,我要吃烤鱼。”   电视上,拿到省赛冠军的九歌在看到屏幕上出现的奖金数额后,转身面对大家,非常清晰明朗地说道:“我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苏家传承的真正继承人,为了洗脱韩家人泼在我身上的污水。”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我跟大家一样都很爱钱,也希望自己的存款能越多越好,但是我想某些人会比我更需要这笔钱,因为对我来说这笔钱是锦上添花,但对某些人来说很可能就是救命钱。”   老张吃惊地看向她,今晚牧九歌给他、给众人的惊讶实在太多。   “九歌,你不会是想要放弃这些奖金吧?这可是732万,作为冠军,你可以得到其中一半的一半,也就是你个人可以获得183万元奖金,难道你要把这183万元奖金……”   九歌点头,“当初我母亲罹患阿兹海默症时,我差点绝望,我那时非常希望有谁能来帮助我一把,那种心境我自己尝过,所以我希望在我有能力后能帮助同样身陷绝境的人,哪怕不能做到最好,至少也能给人带去一丝希望。”   九歌抬头看向所有人,“所以,是的,这笔奖金我将委托专门的组织做成慈善基金,以后无论我在这项比赛中走到哪一步,只要在比赛中获得奖金,我将全部放入这个慈善基金中,由专门的组织管理使用这笔基金,并公开所有数据。”   九歌的话声刚落,掌声再次响遍全场!   观众席所有观众,评委席所有评委,包括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一起起立,大家都在不约而同的鼓掌。   老张轻轻拍了拍九歌的肩膀,最后道:“如果节目后谁说你作秀,那就让他也拿出同样的金额出来做慈善!”   九歌笑,眼中微微有些湿润。   看着电视中的九歌,花无意撞了撞老婆,“你哭了。”   “胡说。”某人嘴硬。   “哭了。”   “那是灯光太刺眼。”   “又哭又笑,小猫上吊……”   “花无意!”      ☆、全国赛来临   省赛过后便是全国赛。   得到一周休息调整的牧九歌接到了节目组通知,让她前往京城郊区的某个节目基地参加合宿拍摄。   这次任何选手都不能再外宿,包括越过前期比赛,直接参加全国赛的三名空降军。   这三名空降军也被称为最后擂主,因为他们都是由该技艺的当代名家集体推荐而来,在技术上比一般参赛者功底更加深厚,而且必定有其独到之处。   全国赛拍摄被安排在暑假期,比赛分三个阶段,每次都会刷下一部分选手,最终决赛被安排在暑假最后一个周六晚,从七点半到十点半,全程三个小时,直播。   这次参加全国赛的,除个别大区弃赛以外,加上三名空降军,一共三十三名选手。其中三名空降军也必须和其他三十名选手一起参加这三轮最后选拔赛。   三十三名选手话题性最高的有四人,也是被称为夺冠热门的四个种子选手。   按照观众喜爱度投票排名,第一名是一位瑶族女孩,叫盘四妹,年方十九,特别可爱活泼的一个姑娘,绣品非常具有少数民族特色。   第二名是一位男性,席和,三十出头,原职博物馆研究员,擅长苏绣,个性异常腼腆,每次还未说话就先脸红,却奇异地戳到观众们的萌点,无论男女竟然对他评价都十分好。   第三名是蜀绣代表,杜芸娘,一位四十多岁的绣娘,专职刺绣三十年,因为唱歌特别好听,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四名牧九歌,这位完全就是技术压倒一切,因为一开始毁誉参半的各种评论,加上新闻比其他选手都多,让很多观众对她持有观望态度。而她的粉丝也是最分明的,喜欢她的人万分喜欢,讨厌她的人看她哪里都不顺眼。   “到了。”花无意提醒她。   九歌从郑野给她看的资料上抬起头,前面就是这次要住上两个月的拍摄基地。   这座节目基地现在已经相当有名,本来是一个几乎被废止的山区度假宾馆,现在却因为传统技艺大赛这个节目的火爆,不但成了该节目组录制该节目的专项基地,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平时这里不拍摄节目时还会开放给游客住宿。   所以这里虽然偏僻,但附近人并没有少到看不见的程度。   “你这次其实不用陪我来。”九歌摸了摸花无意的脸,眼中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怜惜。   这人眼底有点发青,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花无意在她手掌上蹭了蹭,“这次的活计主要是授课,在哪里上都一样,我跟他们已经说好,等会儿郑野会送我去总装科技部,它那里有招待所,会安排我先休息。”   刚新婚,尤其是刚识得云雨滋味就要和老婆分别两个月,花无意内心深处其实有点小暴躁,但他掩饰得很好。   九歌看郑野在前面专心开车,悄悄探头亲了下她家小花。   花无意想亲回去,被九歌用手挡住他的嘴巴。   “我问过,参赛者可以自己安排休息日,不是住在里面就不能出来了,你休息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让郑野送我去见你。嗯?”   “好吧。”   九歌被这声干巴巴还有点小委屈的“好吧”给逗笑,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   花无意用目光告诉她:你这是只需州官放火!   九歌被他看得心都软了。自从两人说开、她也想开,她也就不再拘束和绑缚自己的心,就这么一日日、一点点让自己陷下去。   而越和这人相处,她越能发现这人的好。   不是说花无意没有缺点……她和这人相处日深,在感情逐渐加深的同时也发现这人对她的控制欲也越来越强。   虽然他从来没有禁止过她做什么事,或者不让她去什么地方之类,但是每天的问候实为查岗的电话和短信,就在在表示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这次的短暂分离也是,她以为已经跟对方说好,对方也会留在钟山市等她回来,顶多假期去看看她,哪想到这人竟然直接跟过来了。   还有夫妻的……九歌脸红,死小花看起来一本正经,在床上却死霸道!   花无意突然用力搂了下九歌。   “干嘛呢?”九歌被他吓一跳。   “我会很快来看你。”   “又不是分别多久,别这么粘粘糊糊的好吗?”九歌无语。   被批评粘粘糊糊的花老大在小暴躁上又加了点小郁闷,他觉得他的表现很正常,只是他老婆太独立了。   负责开车的郑野扫了眼后视镜,偷笑,降下车速,把车驶进基地大门。   门口保安上来查看。   郑野把九歌的参赛证拿给保安看。   保安放行。   花无意在九歌宿舍转悠了好一会儿,见只有她一人住,勉强满意地点点头。   九歌都收拾好了,还看他在那儿检查来检查去。   “你看排气孔干什么?”   “我检查有没有摄像头。”花无意拿着工具把室内详细检测一遍,连衣橱都没有放过。   九歌拿他没办法,看他检查完全室,又开始在门口和窗户那里捣鼓些什么。   “我给你装两个防备装置,以后不管你在不在房间里都要打开。如果有人不经你同意擅闯,对方会被电流电倒,同时会有大音量的警报声响起。”   九歌,“……不会死人吧?”   “不会,电流量经过精确计算,只会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郑野在外面敲门,“老大,搞定没有?该走了,家属不让留太长时间撒。”   花无意动作很快,临走时想想还是不太放心,给九歌留了把电击枪。   这种电击枪不但可以近身伤人,还可以发射出电流弹,在十五米以内都具有有效杀伤力。当然,电流量经过调整,除非对方正好装有电子起搏器,否则一般不会电死人。   九歌站在窗口目送两人离去,看看手上的电击枪,哭笑不得。如果不是怕惹人注目,花无意原本还打算让她把幺幺带来。   无意……   九歌额头抵在窗户上,看着远去的男人背影,微微咬住嘴唇。   不恋爱不知道,原来人竟可以如此依恋一个人,不过才分开几分钟,她竟然就开始不舍。   之后两天三十三名参赛选手陆续到齐。   因为住宿地宽裕,每位选手都是单住,这也是为了家属探亲方便。   “因为节目需要,周五周六周日三天如无特别紧急的要事不能请假,周一为固定休息日,周二周三为选休日,也就是说你要请假最好都安排在周一到周三,而固定休息日跟省赛一样,你可以选择休息,也可以选择继续在绣房制作参赛作品。”   所有选手坐在会议室里听节目主任做介绍。   九歌已经看到韩恬芳就坐在第一排,三名空降兵也都坐在最前面。   除了韩恬芳,另外两名空降兵年纪都已四十往上,女性。   两中年妇人中有一妇人看起来特别拘谨,面貌稍丑,气质朴素,哪怕衣着合身且符合流行,但也依然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土味较重。   另一人则显得相当稳重,穿着打扮和本身气质都很合拍,不管多少人看她,她都表现得不亢不卑。   九歌看过郑野给她的资料,知道那名稍丑的妇人叫金嫂,别看人长得丑,却是自己钻研琢磨出绒毛绣的一代刺绣大家,其作品曾在HK的拍卖会上拍出两百六十万的高价。   气质稳重的妇人乃是湘绣代表,汉族,但据说还有四分之一土家族血统,名叫顾英豪,公认的当代湘绣第一人。   都是极为强大的对手!九歌深吸气,重新调整情绪。   节目组工作人员正在上面轮流说明各种注意事项。   “全国赛一共三轮,请注意,前面两轮被刷下去的选手没有任何奖金,但是你们的参赛作品都将被留下参加赛后的拍卖节目。我希望选手们不要因为自己的参赛作品被刷下就灰心失望,因为在我们之前几期节目中就有前面被刷下的作品却比后面获奖作品拍卖金额更高的情况发生,而大多数落选选手也都能在赛后的商业酒会中找到适合的赞助商。”   “在基地中我希望大家都能像一家人一样互助、互爱,就算做不到也希望不要闹出难看的事情来。在座诸位大多经历过市赛和省赛选拔,在前两期比赛中某些参赛大区也确实发生了一些很不值得称道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够引以为戒。”   “……不准打架斗殴,不准聚众闹事,不准盗窃,不准擅入他人绣房……以上是几项重要的住宿和参赛规则,凡是违反的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多好的成绩,都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会议过后是聚餐,一个让参赛选手互相认识的过程,全程都有摄像机跟踪拍摄。   大家轮流上去自我介绍,牧九歌发现在她和韩恬芳上去时,大家的眼睛都相当亮,尤其工作人员。   这是等着看她们俩闹出一点事来,是吧?   九歌在心里暗笑,同时也期望韩恬芳不要太蠢,真的在基地中找她的麻烦。   不过韩恬芳真的会蠢到那种程度吗?   韩家事业遭受打击,韩家刺绣申遗没有成功,父母的政治前途受到牵连,昔日友人纷纷躲避……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韩嘉睿除去了贵公子的派头,终日跟随祖父到处奔波,像个小业务员一样对人陪酒陪笑,巨大的心理落差感让他每次回家后都会躲起来借酒浇愁。   而比起抗压能力不太高的韩嘉睿,韩恬芳觉得自己就像正在浴火重生的凤凰,如今这些对她都只是大展风华前的考验。   她把自己的脸皮练到了更厚的程度,哪怕让人耻笑,她也会经常主动去找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哪怕他们占她便宜,她也能娇笑着和他们周旋。   冷脸、不屑、嘲笑,种种痛苦她全部刻画在心头,转变成对牧九歌的恨。   看到牧九歌,她甚至主动上前打招呼。   因为她告诉自己,她这是在卧薪尝胆,在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前,她要忍耐,要潜伏,要让敌人对她彻底轻视轻忽。   但这些都不代表她在这两月的比赛期间就什么也不做,相反,她要尽她最大努力让这个女人身败名裂,让她彻底失去一切!   想到那个神秘人的承诺,韩恬芳握紧了拳头。   对方出了韩家难以想象的大价钱买走了当初从牧九歌家里弄来的千年纸样,这次对方出了更加优厚数倍的价格来买牧九歌身上另一样东西。   以爷爷的意思是既然得到苏家传承秘密的可能性太低,不如想办法弄到牧九歌身上那东西卖给那神秘人,先把韩家危机撑过去,但她有她的想法。      ☆、花无意的猜测   “嘀呜嘀呜——”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栋住宿区。   九歌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开灯,开完灯又赶紧去摸放在枕头下的电击枪。   因为是宾馆设置,房间进门的过道左右分别是衣橱和卫浴间,大门那里从卧室的床上看过去就成了死角。   所有灯打开,房间大亮。   九歌穿着睡衣跳下床,爬过另一张床顺着墙边偷偷往大门望。   大门虚掩着。   警报声虽然刺耳,但九歌这时无比感激她家小花的“谨慎”,竟然真的有人想要在半夜摸进她房里!   走廊上的大门纷纷打开,有人不敢开门只敢凑到窗户那里看,还有人则给工作人员拼命打电话。   九歌左右对面也有几名参赛者打开了房门,住在同一层的工作人员都跑出了房间,随之而来的还有节目组的保安。   警报声在楼内回荡,保安等一时无法判断声音到底来自哪一层的哪一室,感到最奇怪的是监控室的保安,他们那里的监视器材都表明没有发现异常。   最后还是住在九歌左边的盘四妹发现警报声就来自她隔壁的房间,这女娃胆子也大,什么防身武器也没带就敢去推牧九歌的门,边推边用有点变调的普通话喊:“九歌,你在吗?你还好么?”   住在九歌对面的席和看盘四妹直接去推牧九歌的门,来不及阻止,只能跑出来一把拉出她,随后立刻松手,脸红红地小声道:“小心!”   九歌听到声音,一边回答“我没事”,一边迅速反身把电击枪塞到枕头下,随即跑到门边关掉警报、彻底打开大门。   保安和工作人员都赶来了,大家看盘四妹的动作也都聚集到九歌房门口。   “大家都请让一让,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人受伤?”   十分钟后,大家散开,都被工作人员劝回去休息了。   九歌房内,节目组总监老徐眉头皱得死紧,看着九歌,表情既有担心也有不悦。   “你在房里装了防备装置为什么不跟保安队长说一声?”   “我没想到会真的发生这种事情,而且也没人跟我说装置这些需要先跟节目组打招呼。现在问题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谁在半夜开了我的房门吗?”九歌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徐总监这种事情都怪她的偏颇态度让她忍不住有点火。   “人家为什么要在半夜开你的门?你觉得有人想要谋害你?还有你睡觉时为什么不把门闩也扣上?”   九歌深吸一口气,“总监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把门闩扣上?你检查过房门了吗?”冲着对方的职位,她确实很想跟对方处好关系,但对方似乎对她有成见似的,这点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咳!”走到门口的保安王队长打断两人插话道:“徐总监,没有窍门的痕迹,说明这人手上有房卡。至于门闩和警报装置相连,对方在试图打开门闩时触动了警报。”   “你在怀疑内部人?”三十出头的徐总监眉头已经皱成了疙瘩。   “外部人想要拿到房卡也得通过内部人,至少也要从内部人手上偷到通用卡才行。”王队长语气很平静,这位传说曾是退役特种兵的男人有种他这种年龄少见的稳定和坚毅。   徐总监看向王队长,面色和缓了一些,“王队,询问出结果了吗?”   他可不敢给这位脸色看,这位王队和保安队可不是他们节目组的人,他们都隶属于雷霆安保公司,这家背景深厚的公司和几大电视台都有合作,这里的安保工作也一向都是交给他们。   王队长只叙述道:“经过筛查,我们已经发现这层的监控录像被人做了手脚,有人在电梯门口和走廊的摄像头上贴了照片,监控的人工作有点疏忽,没注意到,这点是我们的失职,我们会把今晚负责监控的人员全部退回去,换更有责任心的人来。”   王队长向牧九歌点头,像是在道歉。   牧九歌也点头回礼,火气下降了不少。   “另,经过现场询问,大家都没有看到可疑人物,也没有人看见牧九歌房门口有谁停留,而牧九歌的房间靠近安全楼梯,据我们推测,对方很有可能属于职业惯犯,有较为周全的踩点行为,在警报响起时就惊跑了。”   “那么……要询问今晚所有当班并能接触到房门通卡的内部人员吗?”徐总监感到头疼,他最讨厌这种抓内贼的事,不但得罪人,还不好开展工作。牧九歌虽然技术好,但这位却是个麻烦精,从市赛一路走上来就几乎没有安稳的时候,虽然最后查出来都是别人陷害她,但是是人都会忍不住想:为什么那些人不去害别人,偏偏要害你呢?可见还是你做人有问题。   徐总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出事,结果真就出事了,而且还就如他预料的那样,果然跟牧九歌有关。对于这么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就算对方再委屈,谁又能真的大度到一点都不介意?   九歌稍微冷静下来也想到了这点,对徐总监的怨怼自然就减少了许多,但这不是说她就愿意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她用目光告诉徐总监:我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善意,但如果你真不喜欢我,那也就这样了。我也不想给你们找麻烦,麻烦偏爱找上我,我又能怎么办?   王队长不知道有没有看出牧、徐俩人暗中的波澜,只回答徐总监的问题道:“我已经安排人去询问。”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有什么后续记得跟我报告。”徐总监看样子还想和九歌说些什么,但有王队在,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王队在再一次检查过牧九歌的房门后,告诉她:“房门门锁没有被破坏,你可以安心休息了。”   “谢谢。”九歌扯了扯唇角,手按到大门上打算关门。   “如果方便的话……”王队犹豫了一下,“能告诉我是哪家公司给您装的防备装置吗?”   九歌今晚第一次真心笑了一下,“不是公司,是我老公装的,他就喜欢弄这些东西。”   王队眼睛一亮,“那他现在有工作吗?”   “有。”这位不会想挖角吧?   “方便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九歌看王队只笑。   王队也笑了,由衷道:“你老公很厉害,他设置的防备装置我都看不出是哪家公司生产的,但又不像个人粗制滥造的临时货色,倒像是……某些研究室专门做出来的小玩意,他不会在国科院工作吧?”   “哈,他没那么厉害,就是一技术宅,在一家机械公司工作。不过他们公司福利待遇挺好的,我想他应该不会想要跳槽。”九歌和重宇机械的人混了一段时间,无意和他们又没有刻意隐瞒她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重宇的不凡,但她知道并不代表她就会随便拿出来炫耀。   王队很识趣,退而求其次地问:“那能给我他们公司的联络方式吗?也许我们公司会对他们公司的一些产品感兴趣。”   九歌这次很干脆地把重宇公开的服务电话告诉了他。   王队用手机记下了电话号码,临走前,想了一下跟九歌道:“第一个打开房门的是住你对面的席和,但他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对方显然跑得很快。”   王队长离开,九歌关上房门、扣上门闩,再打开防备器。   她想打电话给花无意,看了下时间又算了,爬上床正准备睡觉时脑中突然闪了一下。   王队长临走时那句话有问题!   他告诉她,听到警报声第一个打开房门的是席和,这没问题,但王队为什么能从席和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这一点就那么肯定地说“对方显然跑得很快”?   这么说席和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声?还是他有其他方法可以确定确实有那么一个不轨的人出现?   另一个重点是王队的语气,他告诉她这件事,不是说他在怀疑席和,相反他的语气中对席和是满满的信任。   九歌想起郑野给她看的资料,席和原职好像只是一位博物馆研究员,一位警惕性、观察力和身手都好到让退役特种兵都承认的研究员?   九歌对席和的身份产生了天马行空般的胡乱猜测,反倒让一开始被警报声吓出来的紧张和不安缓解了不少。   不过到底是谁想要半夜夜袭她?如果是偷东西,为什么不趁白天她不在的时候来?   特地在深夜来,还是有备而来,对方的目的十成在她身上。   难道对方想要杀她?   九歌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又觉得很有可能。如果是恨她入骨的韩家,倒也不是不可能派杀手杀她。   那她是不是以后出行时都得小心不被人捅上一刀?   九歌嘿嘿笑,笑完又觉得有点害怕。可惜节目组不再让除了参赛人员以外的人住进基地,名义上是她助理的郑野也进不来,现在她要完全靠自己保护自己了。   九歌伸手握紧了枕头下的电击枪,以前她一直把这把枪放在房内,但从明天开始她会一直带着它。   也许知道九歌已有所准备,之后一直到第一轮比赛开始,基地再也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而因为那夜响彻整栋楼的警报声,本来就很受人瞩目的九歌现在更是走到哪儿,都有人看她或拿她当话题。   九歌假装不把那些目光放在心上,这么几次后竟就真的不再在意那些目光和议论。   托那晚的福,九歌和第一个跑出来关心她的盘四妹以及腼腆的席和成了朋友,三人基本同进同出,早中饭三顿饭约着一起吃,没事聊聊各自的家庭事业和刺绣技术,再八卦八卦基地里的人,处得意外融洽。   花无意在和九歌通电话时知道了那晚发生的事,当时他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却一大早开车带着一箱工具跑来给基地改造监控和安防设备。   九歌看到浑身穿着重宇工作服、头上还戴着工作帽的花无意愣了半晌。   花无意没跟她打招呼,九歌抬头望望天,默默离开,五分钟后在食堂接到了她家花工的电话。   花无意张口就道:“雷霆安保给公司打了电话,想要订购一批监控和安防设备,说改造也行。”   九歌奇怪,“他们怎么确定你们公司就卖那些东西?”   “有人指点他们了吧。这家公司很有背景,几位董事虽然都已不再在政军系统中供职,但他们的安保人员99%都是由退役军人构成,这样全由退役军人组成的公司,国家不可能任它随意发展,更不可能不插手其中。而你是我老婆这件事现在在某些人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而我作为重宇机械在中国的首席技师,资料也上了某些人案头。这些都不重要,都是我们设想过的问题,你听过就算。”   九歌知道如果不是她在这里,重宇根本不会接这个活,更不会让花无意过来,也就因为她在这里,花无意才会促使重宇接下这个工作,并亲自前来,还来得这么快。   花无意接下来的语音有点凝重,“郑野监听了韩恬芳及韩家几位重要人物的所有通话,并没有发现他们买凶杀你,虽然他们有这个意图,但和尚给他们家另外找了些麻烦,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恐怕没有多少余钱来雇佣厉害的杀手。”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九歌指指手机,笑着对潘四妹和席和说:“我老公。”   两人会意,挥手让她自去和自己老公说悄悄话。   九歌走到外面花园。   电话中花无意思考了好一会儿,似自语一般地问:“苏家传承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他们应该不是想杀你,如果要杀你,方法多得是,不需要深夜特地跑去你房间。那么他们是想从你口中知道什么?还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无意,对不起,有些事……”   “你不用什么都跟我说,虽然我很想知道。”花无意坦白道,“没关系,我可以从那些想打你主意的人身上弄出点消息,以我的智慧应该可以推测出真相。”   “……你在开玩笑吗?小花先生。”九歌囧。   “你在暗示你老公我很笨吗?”   花无意的语音中带了点笑意,也许别人听不出来,但九歌也跟着笑了。   “等你推测出来的时候,告诉我,我看看你猜到了多少。”   花无意真的开始猜:“苏家传承就我目前知道的,可以分成三个部分:刺绣技艺,绣图纸样,验血石。这三者之间必然有所联系,可以贯通整个传承秘密,而这个秘密也许并不是只有你一人才知道。”花无意似乎想到什么,在电话中轻轻啧了一声。   九歌心脏一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千年的传承能传到现在还未断,甚至还能保持完整,势必不可能一代只有一人知道。九歌,苏家以前有没有祭祀之类的人物?”   九歌瞬间失色。   ☆、花无意的play需求   一方狭小的配电室内,两条身影纠缠在一起。   女子双手撑在墙上,眼泪被逼得不住滚落。她的嘴被男人的大手捂住,让她所有的难耐声音都成了呜咽。   而男人表情冷静,眼神疯狂,一手捂着女子的嘴,一手死死扣住女子的腰不让她逃脱。   配电室外,脚步声响起,一名靓丽的女孩边走边跟旁边的腼腆男子道:“奇怪,我刚才还看到九歌往这里走,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   配电室内,女子眼睛瞬时睁大,下意识就想挣脱后面的男人,却被男人抱得更紧、捂得更严实,腰身的动作也越发狂野快速。   女子在心里恨死,这个混蛋!   配电室外,腼腆男子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快速跟靓丽女孩道:“九歌可能去了其他地方,我们到花园看看,走吧。”   “好……”女孩正要答应却突然一拍手掌,“对啦,我可以打她电话!”   配电室内女子吓得浑身一抖,瞬间绷紧的肌肉让她身后的男人被夹得差点闷叫出声。   “别!”腼腆男人立刻阻止靓丽女孩,“那个……咳,九歌刚才不是和她老公通电话嘛,也许她这时还在跟她老公煲电话粥也说不定,我们就别去打扰人家夫妻说悄悄话了。”   “哦!我说九歌怎么打完电话回来饭都没吃两口就往外面跑,你说她老公会不会来看她了?”   “很有可能。”腼腆男子的目光都不敢往旁边配电室的门上看。   靓丽女孩正要和男子一起离开,突然又顿住脚步,怀疑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配电室内那女子都要哭了,祖宗哎!你就走吧!还有后面的混蛋你给我停下来,你他妈的人来疯啊!   还好外面的腼腆男子比较靠谱,三两句就岔开了话题,拉着靓丽女孩走远了。   九歌大哭,终于走了,她都要吓死了好不好!一放松,腿都软了,幸亏后面有人抱住她。   后面的花无意爽得正经表情都绷不住了,快速又重重地冲击了十几下,终于泄在了九歌体内。   九歌这个恨哪!   这人要她到这里面谈,却没等她说上一句话就把她拉进了这个配电室!   “刺激吗?”   “滚!”她到现在心跳还没有平复。   花无意的回答是在她两腿间摸了一把。   “……你还能更下流一点吗?”   “你是说再往里面摸一点?”   九歌忍不住了,回身就捏拳揍他。   花无意任她揍,手上还不忘占便宜,“我帮你整理内裤。”   “我休息时间不多了!”九歌面色潮红,夹紧双腿咬牙。   “所以我速战速决了。”   “……你不是要问我祭祀的事情吗?你就这么问的?”   花无意愣了一下,脸上若有所思,“拷问play好像也不错,我们下次可以试试。”   “花无意!”九歌暴怒,随手抄起口袋里一样东西就朝男人的脸上砸去。   拿手机把花无意眼睛给砸了的九歌偷偷摸摸地往房间跑。   还好休息时间快过,大多人都已回去绣房,她又注意避着人走,最后总算没遇到什么难堪就回了房。   一边开水洗澡,九歌一边小声骂。   该死的技术宅!满脑袋乱七八糟的幻想!没事就给她整出一局惊吓!刚才那一段差点让她患上心脏病!   但惊吓还未到此结束。   九歌洗完澡裹了毛巾出来,一开门就看到了正在她屋里转悠的花无意。   “我那个XX!你差点把我魂都吓飞!”九歌捂住胸口大骂。   花无意目光在老婆身上溜了一遍又一遍,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有点过分了,九歌基本还是比较保守的一个人,刚才可能真的吓得不轻。   九歌脸色铁青,一把推开他,过去打开衣橱找衣服,“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已经把门关上。”   “门锁技术太低,而且你进来时没把门闩扣上。”花无意实话实说。   九歌拿衣服砸他脸上,“转过身,不准偷看!”   花无意乖乖转身,“我给你做了点小东西,等下你试试看合不合用。”   “小东西?你做了什么?对了,我让你找人做的那个织布机做好了吗?”九歌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差不多了,过两天能给你送来。”花无意转头,“我没找人做,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哦,你会木匠?”九歌正背着花无意穿小内内,圆翘的小屁屁被看了个精光也不知道。   “正在研究。”目不转睛的男人表情略痛苦地按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明明是这个女人的合法丈夫,为什么他想Do一下还会这么难?也许他应该找一个晚上翻窗溜进来?   “九歌。”   “干嘛?”正在穿裤子的九歌没好气地回身,“喂!我让你不要转身偷看!”   “我忍不住了。”男人认真地诉求,随即往床上一躺,“来吧,任你蹂/躏。”   九歌,“……”   国赛三轮,第一轮主题为复古,第二轮为创新,第三轮为升华。   主题范围较大,可供人选择的余地也多,但想要在三十三名刺绣技艺精湛的绣匠之中脱颖而出,就绝非易事。   九歌尤其难。   有人插手舆论,不是把九歌往坏的写,而是一个劲地宣扬她的优点,更着重和反复说明她拥有苏家千年传承。咋一看这是好事,可是深思下来却对九歌比赛境况极为不利。   这点看观众们在节目组微博和论坛下的留言就知道。   “那个姓牧却拥有苏家传承的选手占了大便宜吧?她没说那些传承是什么,那么不论第一轮的复古还是第二轮的创新,她都比别人有更多选择。”   “就是啊,别人要拼命想,她只要从传承中找一两个绝技参加比赛就可以。”   “这种拥有传承的人就不应该参加比赛,这样对其他参赛选手不是太不公平?”   也有人有不同意见。   “可是这个节目不就是希望让我国的这些古老传承能够复苏、能够发扬光大吗?不让拥有传承的人参加,那不就违背了这个节目的主旨,成了本末倒置?”   “牧九歌拥有传承,难道其他选手就没有吗?那他们的刺绣跟谁学来的?”   “拥有传承是一回事,能不能把传承继承下来并恢复则要看个人本事,牧九歌能花二十几年学刺绣,你能吗?”   “运气很重要。拥有苏家传承的牧九歌运气很好,为此我很好看她!”   在观众们吵得沸沸扬扬中,国赛第一轮已经拉开帷幕。   跟前面不同的是,从国赛开始,观众们可以在网上对选手进行投票。   节目网站中有所有选手的个人头像选框,观众们点进去后就可以看到选手们刺绣的视频片段和作品展示,如果喜欢可以进行投票,还能进行打赏。打赏金额和观众们捐给所有选手的奖金不同,将全部归选手个人所有。   为了增加选票和博取更多打赏,很多选手不但详细展示了自己的技能,还加入了讲解。   “双面全异绣目前被称为刺绣界的最高技能,那么大家一定很好奇它到底是怎么绣出来的。之前因为节目时间有限,我不能在节目中进行过多讲解,这次就借这个机会跟大家解说一二,希望能给大家学习刺绣带去一定帮助。”   丰亿看着视频微笑,牧九歌也不能免俗呢,她现在观众票选并不是特别好,不知道这个新录制的视频是不是会对她的票选有点帮助。   “首先说一下双面绣,这个技艺的重点在于隐藏线头和细密的针脚。如果你刺过绣,那么你会发现绣品背面看似杂乱,但如果把那些拖拽的线头全部隐藏好的话,跟正面的图案相差并不是很大,所以当你想要尝试双面绣时,可以先绣一个简单的图案,就用最简单的平针,当你刺下一针再回针时要保证反面的针脚排布和正面一样,第一针之后的几针先把线头隐藏到绣线下。”   视频中九歌一边讲解,一边做示范,相当简单明了。   “再说双面单异绣,怎么做到同形不同色?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你绣好一面后,再在反面的针线上进行覆盖绣制,这个技艺的重点在于如何把B面的线头藏在B面的绣线内,而不穿透到A面。”   丰亿猛地坐直身体,这牧九歌还真敢!视频中虽然参赛选手多多少少都会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一些讲解,但都只是浮面的东西,谁也不会把真正的诀窍公布出来,可是这人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她还怕大家不明白似的,直接做现场表演!   “那么双面同色不同形呢?其实这个诀窍也很简单,打个比方,你在A面绣一个外黑内白的同心圆,B面你可以在同心圆里的白圈内利用覆盖技术绣一个三角形,但要记得把三角形外的白色绣线用黑色绣线覆盖。这样我们看到的就是正面为黑白二色的同心圆,反面则是黑白二色的内含三角形圆圈。”   “同样,双面全异绣也是在覆盖技术上发展而来,在这里说一个小小的技巧,很多人都觉得乱针绣很难绣,但乱针绣在进行双面绣时却很占便宜,因为作覆盖时,你可以以已有的针脚做基础,在上面进行勾线,形成乱针效果。”   “有人可能会问,那我想A面绣一个高度一米、宽半米、红色的柱子,B面绣一个高度两米、宽度十厘米、绿色的竹竿,能不能绣?答案是能绣,不过你要在不能掩盖另一面的地方进行补色,就是用与底布一样颜色的绣线来把多出来的颜色盖住。所以我们看双面全异绣,图案越复杂反而越好绣就是这个道理。”   九歌在拍完那段解说视频后就不管了,也没去看网站的票选结果到底如何。   丰亿包括很多人都以为她公布这些诀窍是为了拉票,其实她只是在针对省赛时张丽娥暗示她敝帚自珍的那番话罢了。   你不是说我把技术藏着不告诉别人吗?   我现在公开了。   最了解九歌的人就属她老公花无意。   在看完那段视频后,花无意嘴角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米酒窝。   他家夫人开始霸气侧漏了,花夫人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你们把双面全异绣当作最难技术、当做宝,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公布的小技能!哼哼!   看了看时间,花无意到底还是没忍住,给自家夫人打了个电话。   九歌这时正在绣房,一看来电显示是她刚改不久的“花大呆”三字,哼唧两声到底还是接了起来,“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工具好用吗?”   “你说的是哪样?”九歌抬起手掌看自己的手指,她两手捏针的手指上都戴上了花无意给她特别量指定制的刺绣专用生物皮肤指套。   相当高科技的玩意,九歌弄不懂原理,只知道这玩意的摩擦力比她原来的手指皮肤要好很多,拔针特别方便,手指捏针时间久了,捏针的那两块指腹皮肤也不会酸痛和火烫。   最主要的是她戴着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就好像那指套天生就是她的皮肤一样,更没有一般指套不透气的缺点。   花无意还专门给她做了个顶针,虽然这玩意她基本用不到。   但他家小花儿让她没事就戴着,说必要时候可以用它来戳人……那顶针中藏着机关,凸出来的麻醉针可以让人在两秒内迅速昏迷。九歌想着下次可以在她家幻想丰富的技术宅身上试试。   “话说你好像还没有送过我戒指?”九歌转着顶针呵呵笑。   “……正在做。”   “哦?手工制作?那我真的很期待……它的功能。”   被嘲笑了的男人假装没听懂,“你要的那个织布机用得还顺手吗?要不要我去调试一下?”   九歌目光落到正在使用的织布机上,摸了摸架子边沿,“很好用,比我想象得还好用,你做得很好。”   “不调试也可以上上油。”   九歌秒懂,幽幽道:“绣房里虽然没有摄像头,但也不是您老用来想play就play的地方。”   花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夫人,你这个语法有问题,play不能这样用。”   “你敢说你没那个心思?”九歌磨牙。上次这家伙穿着一身工装,趁人不注意硬是把她拖到配电室,半强迫地非要她跟他玩工人与贵夫人的偷情游戏,之后还尾随她回到房间跟她乱来了半下午,走时还振振有词地说他是在丰富他们夫妻两的性/生活……想想她就手痒!   “我们十天没见了。”花无意有那么点委屈地指出重点。   九歌心一软,放缓了声音解释道:“我这边时间有点赶,这次不止刺绣,我想连布料也一起自己做,这种布料织就方法比较特殊,外面买不到,我一直想着要做出来,如果没有你,我这个愿望还不知道要拖到哪个猴年马月。而你真的太聪明了,只凭我大概的口述和一张简单粗糙的图纸就能把这个织布机还原,虽然你用的材料都是金属。”   “我的木匠手艺比较差,那个没有系统学过。”   “哈哈!你已经很牛了,金属做的一样。正好,我也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了解一下咱们老祖宗的织布手艺精妙到什么程度,古时候的某些织布机可不比现在差,只不过有的织布机制造方法复杂,或是家族密藏,不能流传开来,一场战争就能让它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两人絮絮叨叨地又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九歌这边狠心先挂断了电话。   花无意在那边抓着手机转动了一下,见不到老婆、玩不了绣房play让他有点毛躁,想了想,给文鸽子发去了一个信息,他需要做一点事来转移自己的主意力。   手机一振,花无意点开屏幕。   文鸽子:你要看丰亿所有论文?你开始对考古感兴趣了吗?   ☆、苏茜和其作品   盘四妹在散步时告诉九歌和席和,她将在第一轮淘汰赛中绣制瑶族传统的龙图案。   而据九歌所知,那位杜芸娘也打算绣龙,除了盘、杜两人,绣制龙凤图案的其他参赛者恐怕也不会少,不过每个民族和每个时期的龙凤外形都有所不同,倒是不用担心会弄出千篇一律的东西。   席和在盘四妹追问下,只是笑,就是不肯说自己要绣什么图案。   九歌有点感激席和,如果席和也说了,她也就不好继续隐瞒自己的打算。盘四妹人不错,很爽朗大方的一个女孩,就是没什么心眼,很容易对人推心置腹。她相信盘四妹,但隔墙有耳,她还不想那么快把自己的底盘暴露出去。   盘四妹没心眼但相当聪慧,和席和笑闹几句,并没有一个劲追问下去,看九歌没有主动说的意思,她连问都没问,只嘻嘻哈哈地用不太准确的普通话嘲笑两人奸猾。   “妹子,这不叫奸猾,这叫战略性保密,正确且快速的情报可以完全扭转甚至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比赛也一样。”席和半玩笑地道。   盘四妹撇了撇嘴,“我知道啊,我也只说要绣龙图,可没说怎么绣、要绣成什么样,你当我真傻啊?”   九歌笑着看两人拌嘴。第一轮比赛主题既然是复古,绣品图案肯定都是以传统图案为主,只是她还不确定大家都会分别用什么技法来绣这些传统图案,不过韩恬芳除外。以她推测,那位大小姐十成会在暗绣、混织绣和玲珑绣三者中选择一项。节目组会邀请韩成为最终的擂主之一,不就是想让她展现这三种绝技吗?   九歌相信自己的刺绣技术,但是对于她前两轮要拿出来的作品,她并没有能拿到好名次的把握,因为前两轮她都不会拿出完整的作品,虽说有可能出奇制胜,但是也可能因为认识不同而被评委批评,她只希望在前两轮淘汰赛中分别都能够挤进前五名,这样就能保证她一定会走到最后一轮比赛。   周五晚上八点,全国不知有多少亿台电视被打开,而当晚收视率最高的当属最近几年最火热的一个节目——中国传统技艺挑战赛。   今晚将播出刺绣类国赛第一轮的评选经过和结果,所有关注这场比赛结果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这个节目上。   因为这个节目而跟着爆红的主持人太平郎在恢弘的大型传统歌舞表演后从两翼散开的舞者后缓缓走出。   “相传黄帝元妃嫘祖教授蚕桑之技,我炎黄子孙始会抽丝纺绢,而随后就有人发明了刺绣技艺,只是始祖是谁已不可考。据古记《尚书》之记载,我国早在四千多年前就有规定贵族和官员的衣服需衣画而裳绣,也就是在衣服上刺绣不同图案。在考古活动中,实际发掘出的刺绣物品最早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而且绣艺精湛,哪怕让现代的我们来看也对其技术叹为观止。”   随着被称为英俊小生的太平郎的述说,他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又一幅精致、美丽、甚至梦幻的刺绣作品。   “近年来的考古发现以及各种文献都可以表明,刺绣这门技艺在我国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美化和丰富生活以外,直到一百年前,衣服上的刺绣花纹还代表着所着衣人的地位。但可惜的是,随着机械文明的发展,我国这种传统手工艺已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导致很多绝技被迫丧失于历史长河中,而这未免让人感到十分伤感与悲哀。”   说到这里,太平终于引出了重点:“所以在这些古老技艺还没有彻底消失于历史长河之前,为了挽救这些曾经代表了我炎黄子孙古老文明的传承,为了让这些古老技艺重新焕发出光彩,甚而在当今的机械文明中找到新的生命,就有了我们这个节目。”   屏幕画面再次改变,这次出现了人物。   一名又一名参赛选手正在刺绣的场景掠过。   “这一轮比赛的主题为复古,一共三十三名参赛选手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与惊奇,请拭目以待!”   “下面首先请各位参赛者展示自己的作品,评委将现场评论和打分,在作品展出的同时,我们也将接受观众的短信投票,最后根据评委评分和观众投票综合成绩来选出最高得分的十二人!”   大屏幕一下出现了数十个镜头,每个镜头中都有一位参赛者。这次参赛者不用到现场,无论是作品展示还是解说都是在各自绣房中完成。   太平郎为了炒热气氛,大声喊道:“是的!你们没有听错,三十三名选手,只能留下十二人,在这轮比赛中,二十一名选手将被刷下!那么,哪十二位选手能够留下,又有哪些选手会被刷下呢?观众们,准备好你们的手机和电话了吗?下面你们的短信和电话投票将会有一半几率决定一位选手的进还是退!第一位选手——”   三十三个视频在大屏幕中不停轮换放大缩小,最终停留在一名四十后半的女性选手身上。   “苏茜!”   远在D国一家疗养院中,正在看书的苏艾一下抬起了头。   特意花钱购买卫星频道,特意在这个时候把电视打开的衣生一直在关注苏艾的表情。   他本意是想让苏艾看看自己的女儿,可是没想到在节目一开头,第一个出场者就引起了苏艾的注意。   可是这份注意并没有维持多久,苏艾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的名字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苏茜,苏家旁支,按辈分应该是苏姨的堂妹,苏姨这一辈的苏家女孩都是取的草字头的名字,男性则都是王字旁。”和尚坐在花无意身边背资料。   “九歌认识她吗?”和尚问花无意。   花无意看着电视道:“应该不认识,没听她提起过。”   和尚抱臂眯眼,“苏家沉默得有点诡异,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据说韩伟韶对住在J市南乡的苏家旁支承诺,如果苏家同意让他继承主支传承,他就带领南乡的苏家旁支一起致富。苏家旁支大多混得比较惨,只有南乡这一支还有点规模,早先追着九歌和苏姨的也是这一支的族老。”   “这位苏茜女士也是南乡那一支?”   “不。”和尚笑,“这位苏茜女士是和田自治区的选手代表,其经历和苏姨母女俩有点像,她祖父母和父母带她逃到和田,在那里安了家,因老人身体不好,苏茜从小就靠刺绣手艺赚钱养家,她也有一个女儿,不过没有跟她学刺绣,现在京城上大学,学的是珠宝设计。”   “也就是说苏家现在一共有三位参加了这个比赛,九歌,韩恬芳,还有这位苏茜。九歌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正名,韩恬芳是为了苏家传承和韩家的事业,那苏茜又是为的什么?她女儿在京城……他们和丰亿有什么关系?”   和尚似乎早就料到花无意一定会推测出来,摸了摸自己从不长毛的脑袋,诡笑道:“苏茜上大学的女儿从小就有个长腿叔叔。”   花无意懂了,“丰亿在资助苏茜一家?不对,你说从小,十几二十年前丰亿才多大?那么是丰亿那个搞房地产公司的父亲?”   和尚点头。   “那丰亿的母亲和苏茜什么关系?”   “亲姐妹。不过丰亿母亲幸或不幸地很早就和苏茜一家分散,被人收养,收养人就是丰亿的爷爷。”   “奇怪……”   “是有点奇怪。”   两人像是打哑谜一样互相看了一眼。   花无意给文鸽子发短信:我要丰家的详细资料,丰亿上三代细查。   花无意这边在挖丰家的底,节目现场已经开始对苏茜的作品进行评价和评分。   大屏幕上,苏茜展示出自己的作品,专门的讲解人员跟着配音讲解,电视屏幕下方还有字幕。   苏茜绣的是一幅三羊开泰图,以羊代替阳,配以青草纹饰,主吉祥之意。   绣图上的三羊两大一小,站在草坪上,三只白羊毛绒绒的看起来非常逼真和可爱。   国赛评委一共六位,一位国学兼历史教授的大师要求现场人员把苏茜的作品放大。   “那三只羊身上的毛是用丝线绣的吗?用的乱针技法?可我看着好像不像是丝线。”   屏幕中苏茜回答:“是的,技法是乱针绣,不过用的绣线不是丝线也不是棉线,而是羊毛。”   “羊毛?”评委们惊讶了,他们都没有看出来,还是那位国学大师细心。   苏茜笑着点头,“是的,而且这是古技术。很早以前就有人用羊毛纺线,只不过失传了,我在和田这么多年一直和我父母努力复苏这门绝艺,羊毛绣虽然没有羽毛绣华丽……我可以讲个故事吗?”   “当然。”太平郎抢在评委之前道,“不过还请长话短说。”   苏茜笑,“故事很短,据说第一个发明羊毛绣的人的丈夫因为买不起羊皮,冬天又冷得厉害,他就去偷剪人家羊身上的毛,回来交给自己的媳妇,让她想办法把这些羊毛缝到衣服上。这个媳妇比较心灵手巧,尝试几次后就用了刺绣的方法把这些羊毛一点点缝到衣服上,这就是羊毛绣的开端,后来传说这位媳妇还把羊毛纺成了线,但后来不知为何就失传了,导致我国的羊毛线利用一直到近百年才出现。据我们苏家口头流传,羊毛绣这个技术在两千多年前就出现了。”   “哎——?!”评委和现场观众们齐齐惊叹。   那位国学大师叹道:“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我国羊毛利用的历史就要往前推进两千年了,可惜没有实物和文献能够证明!可惜啊!但不管如何,苏女士您能把这个古老技艺重新挖掘并发扬光大,都是对历史的最好证明和研究,您的这个功劳可不小啊!”   苏茜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只是笑。   太平郎忽然道:“苏家?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字这么熟悉?好像这段时间经常看到这两个字……大姐,您认识选手牧九歌不?”   ☆、争奇斗妍   苏茜眼皮垂下,随即抬起,笑道:“我听过这位的名字,在基地也见过她,不过和她并不认识。”   九歌此时身在绣房,看着绣房墙上的液晶屏幕,随时等候摄像人员进来,以配合绣房内的摄影机一起进行现场转播。   她看到苏茜,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她不认识这位,平时这位在节目基地也从不和她主动来往,在听到这位的姓名时,她也猜过对方是不是苏家后人,不过后来转而一想,是又怎么样呢?   她们家没从苏家旁支得到过任何好处和帮助,倒是落井下石欺负她们母女人单势孤想要夺取传承的人不少,她因为母命,无意报复苏家旁支,可如果苏家人来找她麻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这位苏茜不管她抱有什么目的参加了这场比赛,只要她不把脑筋动到她头上,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位普通的对手而已。   节目现场,因为时间关系,主持人并没有继续追问,评委们开始评价苏茜的绣品并给之打分,观众们也开始进行投票。   大屏幕中苏茜视频下方有三个显眼的框子,一长两方,高度相等。   一方形框子里的数字正在不断攀升,正是观众们的投票数;而长方形的框子内则另有七个小格子,六个小格对应六位评委的分数,最后一个稍大一点的格子则是用来显示总分。   另有一个方形框子目前显示的数字为零,经太平郎解说,才知这个格子里的数字将表示选手的最新排名。   每位评委将根据五项评分标准来打分,分别是:技术是否为古传,选手复苏该古技的能力,图案是否为传统图案,绣工,以及创意。   五项标准,每项4分,满分20分。六位评委的分数相加,总分最高120分。   那位国学大师评论苏茜的作品道:“目前虽然没有依据可以证明羊毛绣为古刺绣技法,但根据羊毛在世界上利用的时间来判断,也不能否认我国在过去就没有这项技术,所以在复古技术上我给予3.5分;而苏茜选手能够复苏这一门失传的手艺,满分4分;三羊开泰作为传统图案寓意较好,也符合本次比赛主题,加3分;绣工精细可爱,不过绣法单纯,给予3分;最后总体创意给予3.8分,总计17.3分。”   苏茜表情不变,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这国学大师虽然精通国学和历史,但对刺绣显然不是特别了解,说她绣法单纯,那是因为羊毛占了三羊开泰图很大一部分,乍一看,好像使用的针法很少,但三只羊的表情以及眼睛和皮肤的颜色变化,却是花了大功夫,整幅绣图她用了七种针法。   不过还好六位评委中有两位对刺绣都非常了解,在绣工一项上给了苏茜高分,但他们觉得羊毛绣就算是古技,也属于取巧一类,技术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前面两项分数给的不是很高。   最后苏茜综合得分为103.6分,她的名次显示框中的数字也从0变成了1,观众得票也不低,加上网络投票,目前一共获得6520点投票,而直到节目结束,这个投票点数还会上涨。   九歌不知道自己会排在第几个上去展示自己的作品,因为这次展示次序完全由电脑随机选择,排在前面的选手虽然可以得到多一点的观众投票时间,但同样一开始评委给分会比较保守,观众也会观望,就算可以重复投票,大多人恐怕也不会立刻给出支持,很可能会等到所有选手全部展示结束才会选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位进行投票。   总体来说排在中间的选手会比较好。第一,不用长期等待一直保持紧张感;第二,依照人的疲乏心理,评委打分到中期一般都会变得比较松,第三个就是收视率一般也都是中期和最后会比较好。   不过中期出场如果不够出色也很容易让人遗忘,后期评委会因为中期放松心理而扣紧分数,说来说去,大家都想压轴出场,可是压轴的只有一位,在上一位出场后电脑才随机决定下一位的现在,谁都不知道压轴戏的幸运会落到谁头上。   电视上继苏茜之后已经出场六位,期间九歌跑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就看到盘四妹正在屏幕中展示自己的作品。   主持人太平郎似乎很喜欢盘四妹,对她做了比较详尽的介绍,还和她开了几句玩笑。   身穿民族盛装的盘四妹漂亮得就像传说中的山中仙子,她本来就长得好,这么一盛装打扮,加上合适的妆容,八分颜色变成十二分,哪怕对刺绣没有兴趣的观众,这时看见盘四妹都忍不住坐下来想看她绣出了什么作品。   “这是我族的传统龙凤图,我用了双面绣技法,正面是龙,反面是凤。大家觉得好看么?”   盘四妹展示自己的作品,只见形状较为特殊的一龙一凤跃然其上,虽是绣品,却有着浮雕之感,但又不是用盘金绣针法绣出。   评委们都忍不住笑了,百年刺绣大家古氏当今掌门人古缘笑问盘四妹:“从放大图来看,你用的也不是普通绣线吧?”   “哇,古大师您好厉害,竟然一眼看出不同。”盘四妹微得意地道:“那你们要不要猜一猜这幅图的绣线我用的是什么材料?”   古大师看向另一位粤绣大家代表刘老师,刘老师身体前探,靠近话筒道:“如果我看得没错,这是被称为中国刺绣活化石的水族马尾绣,对不对?”   盘四妹立刻竖起大拇指,“刘老师您是这个,不过您怎么知道我绣的是马尾绣?”   刘老师矜持地笑,“我曾经有幸见过几幅水族的马尾绣作品,这种绣品的颜色非常有特点,用马尾毛做的绣线质感和光泽也与一般绣线不同,仔细看就能看出分别。而且用马尾绣制的刺绣作品有着特殊的浮雕感,乃是不可多得的民间艺术宝藏,可惜马尾绣线制作出现断层,制作方法失传不少,导致近年来新制作出来的马尾绣线绣制的作品并不如以前老绣品的质量好。”   “是啊,很可惜,所以我才努力去学马尾绣线的制作方法,希望能让这颗中国刺绣活化石还能继续散发出它应有的光彩,虽然我是瑶族人,但我觉得一个好的技术值得所有人去学习、去喜爱、去把它发扬光大。”盘四妹微伤感道。   评委们鼓掌,古大师问:“听你的意思,那么这幅绣图里的马尾绣线是你自己制作的啰?”   盘四妹郑重地点头,“可惜我还没有学会那些失传的制作方法,所以我这幅双面绣图虽然可以叫做马尾双面绣,但并非完美。”   盘四妹的诚实和诚恳赢得了评委和观众们大大的好感,最后她的作品总得分共116.9分,一跃成为最高分,把最初的苏茜从第一名的宝座上赶了下去。   九歌在听到马尾绣三字时就挑了挑眉,苏家收集到的传承资料中就有关于马尾绣线的详细制法,如果盘四妹真的想要把马尾绣发扬光大,也许她可以找个机会把马尾绣线的制作方法教给她?   后面出场的选手都各有精彩之处,虽然因为制作时间不多的缘故,大家的绣品尺寸都不大,但九歌也确实见到了不少被称为快要失传或没落的刺绣绝艺。   三位擂主之一的金嫂展示了超级华丽的羽毛绣扇面,图为孔雀开屏。   杜芸娘原本也是种子选手之一,可是此场表现不佳,绣出的金龙被批评只有形没有神,而且针法有点赶工痕迹,杜芸娘被说得当场落泪。   不只杜芸娘被评委的厉舌所伤,目前上场二十一名选手,有将近十个人都被骂哭,还有一位气性大的当场宣布说要退出比赛。   九歌觉得有点不妙,六位评委中那位国学大师和两位刺绣大家都还好,但另外三人却言辞犀利、完全不给人留面子,尤其其中一位有名的大型历史剧制片人汪翔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出毒针。   席和上去了,这位汪制片一开口就是:“你一个大男人搞什么刺绣,不觉得娘们兮兮的?”   全场哗然,太平郎立刻跳出来打圆场,想要缓和气氛。   可席和却腼腆地一笑,和声道:“我觉得真男人应该是除了生孩子什么都要会,汪制片,就算你不会刺绣,我也不会否认你是男人,因为你是不是男人只有你妻子才知道。”   国学大师黄老当场就笑出声,“好一个真男人除了生孩子什么都要会,说得好!不过照你这个标准,全世界也没几个真男人吧?”   “嗯,所以我一直觉得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在于肌肉含量多少和会不会生孩子这点上。”席和温和地笑道。   现场气氛变得轻松许多,大家终于把目光转投到席和的作品上。   九歌也很好奇席和绣制了什么。   当席和让开身体,露出身后的作品时,现场一片静寂,就连那位被席和回击的汪制片也没开口。   席和竟绣制了一幅鬼面图!   那鬼面狰狞异常,看起来栩栩如生,似乎就要从绣图中冲出来一般。   九歌敢打赌,电视前肯定有不少小朋友被吓哭了。   “这是……”刘老师干涩地问。   席和回答:“土家族的巫神。”   汪制片眼睛忽然变得雪亮。   “你这个绣法我似乎没有见过。”黄老稀罕地问。   “这在刺绣中叫包金绣或包梗绣,绣线下面有填充物,可以造成立体的浮雕感。我绣的是双面浮雕全异绣,正面为男巫,反面为女巫。”席和展示反面给大家看。   古缘手指点了点桌面,沉思了一会儿,追问道:“你用的什么绣线?这种颜色和光泽……”   “发丝,我在这张巫神面具图上用的也是古老刺绣技法之一,发绣。”席和有条不紊地解说道:“发绣之绣线需要用人的头发制作,根据绣制图案和泡制发丝绣线的药方不同,绣出来的图案的效果也不同。比如这张巫神图,看起来恐怖却是保家安宅之用。”   “你怎么会想到绣这个?有点恐怖呢。”喜欢批评人的红学教授道。   “因为我原来在博物馆工作,专门负责研究古代织物和刺绣等,研究来研究去,慢慢也就对它感兴趣了,这种发丝绣的绣线制作方法和绣法就是我在一本古籍中偶尔看到,后来一直在找寻它的相关资料,这幅巫神图就是我的研究结果之一。”   汪制片忽然略微亢奋地开口道:“你对这个非常有研究?包括发绣的历史文化背景?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拍一部电视剧?我一直都想制作一部关于某些古老传承的影视剧,如果你愿意合作,我们可以台下详谈。”   席和笑,没有明言拒绝。太平郎跳出来,把节目走向重新拉回主题。   如果说之前的刺绣作品让观众惊喜和惊奇的话,席和的绣品就给大家带来了一点惊恐和神秘气息,评委们考虑再三,给出了得分。   在评委们给出得分前,九歌就判断席和的得分应该会比盘四妹高,因为之前展示的几幅绣品都比较平庸,观众和评委都正好处在审美疲劳状态,而席和在这时候跳出来,除了他身为一名英俊男性就是一个很大的看点以外,其作品本身艺术价值就很高,技艺也很全面,更何况还涉及到神秘的巫傩文化,这一凸显,评委们肯定会对席和评价也较高。   果然,最后席和总分比四妹高出了整整一分,118分,目前的全场最高分,而且他的观众投票也好得出奇。这位绝对抓住了年轻人的心理,无论选材还是构思都戳中了大多数观众的痒痒处。   “现在!让我们看看电脑随机选出的下面一位选手是谁?”太平郎伸手指向大屏幕,剩余的参赛者头像开始闪烁。   九歌默念千万别是我,在席和之后上场的选手绝对比较吃亏,想要能压上这位一头可谓相当困难。   不止九歌,剩余的选手都在默默祈祷千万别喊到自己的名字。      ☆、暗绣   敲门声响起,九歌呼出一口气去开门。   她幸运值不算太低,没有在席和之后就上场,之前上场的是三位擂主之一的顾英豪。    这位结合盘金和戳纱技法绣出了一只金光灿灿的金凤凰,艳惊全场。可惜最后得分却不高,只比头一位出场的苏茜略高一点点。   顾英豪在看到自己的得分后脸色有点难看,但并没有说什么。   顾英豪之后就轮到了她。   九歌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导播人员向她屈指表示转播时间:三、二、一,开始!   信号接入,九歌出现在现场的大屏幕上,同时也出现在所有观众眼中。   “前面二十三位选手都展示了极为精湛的刺绣技艺,给我们看到了二十三幅堪称国宝的艺术品,不知我们的牧九歌选手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震惊?这位拥有苏家千年刺绣传承的唯一继承人是否能技压四座傲视群英?这个答案即将揭晓!”   太平郎转身看向大屏幕中的九歌,“九歌你好,我是太平郎,我对你已经久仰大名。”   “谢谢,我也十分喜欢你主持的节目。”九歌礼貌地回。   九歌今晚的穿着相当有意思。上身为高领对襟盘扣短袖黑色带暗金边棉锦上衣,下/身及膝同色同式样的瘦身短裤,长发在脑后看似随意地挽起,发尾随意垂下,一根暗金色的发绳缠在发髻中。耳朵上戴了一对暗金边碎钻耳环,两手中指的上指节各套着一个秀气的顶针,左手手腕戴了一个宛如护腕一样的宽边全黑金属手镯。   整体看起来既有古味,又有着强烈的时装感,而且十分符合九歌本身的气质,给人干净利落且大气之感。   见到九歌这身着装,已经有不少观众想着要去找同系列的衣服也来穿穿看,而商业嗅觉敏感的一些生意人已经准备仿制九歌身上那套衣服和她的首饰了。   太平郎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了一番九歌,脸上出现了一点笑容,“时间有限,我们就不彼此恭维了。”   九歌闻言笑了一下。   太平郎,“请问九歌你这次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作品?”   九歌侧身,摄像机镜头对准她身后的一台织布机。   织布机周身呈深重的木色,咋一看像是老木头制造,但其实却是全金属骨架。   织布机大家只是一扫而过,所有人的目光重点都落到了不知是已经织好、还是没有织好的织物上。   九歌抓起已经织好的一段,搭到之前准备好的架子上。   宛如冰丝一样的半透明红色织物如水流般从架子上坠下。   灯光反射,那半透明织物在坠下时甚至出现了一抹流光。   “呵——!”太平郎发出惊叹声,“好美的织物!这是绸缎吗?”   九歌回答:“属于绸缎的一种,叫冰丝明绸,其物优点在于顺滑、不起丝、可贴身穿着并有静心润肤之效果,特点为重量极轻,但坠感十足,走动时有如浪潮涌动。”   太平郎神色古怪,“可以问你这冰丝明绸是在哪里购买的吗?我很想买来送人,这实在太美了!”   评委们也好奇,那位刘老师直接问:“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绸缎,你在用织布机,这不会是你自己织出来的吧?”   “是,这冰丝明绸就是我自己织出来的。”九歌给出了答案。   “哗,你还真是多才多艺,不但能刺绣,还能自己织布,而且能织出这么美的织物,不过我们这好像是刺绣比赛。”汪制片说到后来语气一变,变得相当不客气。   九歌也没把他的话太放心上,微笑道:“谢谢提醒,我想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在这匹织物上已经有我绣好的作品。”   “放大放大!贴近看!”以黄老为首的评委们叫了起来。   大屏幕上依言出现了九歌作品的放大图。   “啊!”第一个看出内涵的古缘大师当场惊叹出声。   刘老师也看出来了,可惜道:“如果能在现场看就好了,隔着屏幕总觉得有种隔靴挠痒之感。”   “是啊,这样看只会让人更干着急!”古缘符合。   黄老急,“我怎么还没看出来?她到底绣了什么?”   牧九歌笑,“可能因为灯光不太适合的原因,请大家稍等。”   九歌转身询问工作人员能不能把灯光调暗,并拿出准备好的一盏小灯放到织物下。   评委和观众都在好奇地等待。   大屏幕中,九歌绣房灯光转暗,织物下的小灯亮起。   “这是暗绣的一种,也叫影金绣,又叫藏光绣。”九歌手指在织物上轻轻滑过,让流光出现。   黄老终于看出了名堂,“啪”的一声突然大力拍了一下桌面,激动地道:“终于让我看出来了!”   其他三位评委也看出来了,小灯亮起,不止他们,相信电视前的观众们也看得很清楚。   在小灯的反射下,透过半透明的红色丝织物,那浮动的流光仔细看竟然构成了一只展翅的凤凰。   原来在半透明的红色冰丝明绸中,暗藏了一幅颜色比织物略浅的绣线图案。   因为那绣线不但颜色只比织物略浅,而且还不像一般刺绣会浮在织物的表面上,也怪不得评委一开始都没看出来。   汪制片又抽了,“这是刺绣?不是织出来的?能不能把作品弄到现场来,这么隔着屏幕看根本看不清好不好?”   古缘大师竟然附和了汪制片的意见,“是呀,我也觉得作品隔着屏幕看不如现场看得效果更好,下次一定要把作品拿到现场来。”   “古大师,这种技术是不是也是古老刺绣技术之一?”太平郎随时掌控着节目的节奏,不让大家跑题太远。   古大师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古技?嗯,应该是古技。”   太平郎愣了一下,差点冷场。   刘老师也叹了口气,两位刺绣大师竟然同时沉默了。   观众们的好奇心在此时涨到极点。大师们这是怎么了?赶紧说话呀!   太平郎重新复活,立马跳出来活跃气氛,“两位,这是怎么了?牧九歌选手这幅绣品到底如何?你们的评价是?”   黄老仗着年龄在那里,轻轻推了一下旁边的刘老师,“给我们解释解释吧,我就知道这幅作品看起来很好,但好在哪里,我却是门外汉了。”   刘老师又叹了口气,也没拒绝,轻了轻嗓子,说道:“暗绣确实是古绣法之一,但一直都是传说。因为流传至今的暗绣技法都无法做到让刺绣图案与布料齐平,也就是真正地藏在布料中。现在我们在织物上看到的暗绣,都是机械在纺织时就已经通过电脑绘图把需要的图案给纺进了布料中,并不是人手工刺绣而来。”   古大师接口:“虽然没有办法亲自接近这块布料,但只是从画面上来看,也可以看出刺绣图与布料的结合有多么完美,我相信如果手摸上去,恐怕也不会摸到刺绣的痕迹。而现在的暗绣织品,用手去摸暗绣那块,就算绣得再好也可以感觉出与织物不同的触感。”   另外四位评委都不敢开口了,因为他们对这个技术完全不了解,不过看古、刘二人的神色就知道这恐怕也是一个了不得的技术。   刘老师神色复杂,“牧九歌,如果苏家传承上记载的都是这种失传的绝顶技法,也怪不得有人要跟你抢了。我能请问你这种程度的暗绣是怎么做到的吗?还有那个流光是绣线本身的光泽吗?这种绣线外面有卖的吗?还是跟前面的马尾绣、羊毛绣、发丝绣等特殊绣线一样由你自己特别制作而成?”   九歌适当地透露了一些,“你们看到了织布机,应该也明白这种绣法需要与织布相结合。如果不能边织边绣,也可以采取抽纱绣法,再另外补针,以达到较好的暗绣效果。另外,我用的绣线需要特别制作,这块冰丝明绸就是用这种特质丝线织就。这种绣线不但极为光滑,而且会带有流光,尤其在晚上,可以在月光下反射出一定光彩,所以这种丝线在古时又被称为月光丝。”   “这种月光丝的制作方法和暗绣技法在苏家传承中是不是都有记载?”刘老师问。   九歌点头,“不但这两样,之前数位选手提到的一些古老刺绣技艺在苏家传承中都有记载。”   犹豫了一下,九歌还是说道:“包括已经失传的水族马尾绣线的全部制作方法,也有。”   她现在不说,将来书籍出版大家还是会知道,还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刘老师张大了嘴巴,目光中难掩某种欲望。只要是学刺绣的人,谁不会对目前外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苏家传承所吸引?那可是一个真正的宝藏!   古大师苦笑,“将来如果你真的把苏家传承编辑成书后出版,我一定第一个买,买来当传家宝!”   “喂喂!两位,不要偏题好吗?这是刺绣比赛现场,不是售书现场。我现在就想知道牧九歌这种刺绣方法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宗?”   在座所有评委和主持人一起看向汪制片。   汪制片耸肩,“我个人觉得这种和织布相结合的刺绣技法已经不能算作单纯的刺绣,就算那织布机看起来比较古老,但还是不能否认她使用了与针、线、棚架等和刺绣无关的物品,织布机再古老也是机械嘛。”   评委们陷入了争吵中,有人认为这是难得的刺绣绝艺,但汪制片和另一位绘画大师方某却认为这不算完整的刺绣作品。   对于这种争议,九歌事先就已预料到。   她不是不可以选择其他更炫的技法来夺得每一轮比赛的头名,但因为花无意,她在国赛开始前就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当她询问花无意有没有办法找到人帮她制作那种月光丝绣线,而花无意竟然真的通过重宇机械员工强大的人脉找到了能制作的人时,这个想法就开始逐渐成熟。   等花无意连她要求的织布机也给做了出来,这个想法就彻底成了她的目标。   三轮比赛,三样作品,将是一个整体,只不过分步骤完成。   虽然也许在前两轮比赛中得不了头名,但是她有自信以她的技术应该也不会被刷下来,就算有人在暗中做手脚,也不会蠢得在前两轮刷下她——观众的目光也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结果也就和九歌预料一般,她的得分出现了两级分化,两位刺绣大师都给了她20分的满分,黄老也给了她19.8的高分,可是汪制片和那位画家方某却给了她稍为偏低的分数,最后她的综合成绩只有107分,只比苏茜稍高。      ☆、访客   九歌这边的转播一结束,就被通知去往节目现场。   现场拍摄棚就在基地中,前面展示完的选手也都已集中到那里。   因为不用上台,选手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说话,但无论谁在说话,都会分心盯着休息室里的大屏幕。   看到九歌出现,盘四妹立刻抬手招呼她。   “那个汪制片太坏了,为了夺人眼球故意给人乱打分,就是有这种人,显他目光与别人多不一样似的!”盘四妹小声骂道。   席和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傻妞,你当真以为评委就可以随便乱来?”   盘四妹和九歌一起看向他。   席和摸了摸鼻子,“任何节目及比赛都有猫腻和黑暗处,只要能做到大致的公平,就算有些异样发生,观众们也不会特别在意。我和你,比较幸运,正好都在大致公平的范围内,但九歌……”   盘四妹眼睛瞪圆了,“九歌怎么了?他们敢黑九歌?我找他们去!哪能这么乱来!”   “妹子!”两只不一样的手一起拉住她。   九歌哭笑不得,“你冷静点行么?我这个当事人还没发火呢,你激动啥?”   “九歌,你难道没听到席大哥说了什么?”盘四妹急,“你那个绣品依我看明明比大家都好,那个汪制片凭什么给你那么低的分数?席大哥都说其中有鬼……”   “嘘,冷静,淡定。”九歌安抚盘四妹。   席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是遇到的倒霉事太多,干脆习惯了?”   九歌无奈点头,“是啊,我们家花儿说现在外面赌我被淘汰出最终前三名的赔率已经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让我在遇到除了生命危险以外的事情时,都不要太在意。”   “花儿?”   “我老公。”   盘四妹乐了,不过她还是没太听懂,“九歌,你们在说什么?”   席和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九歌在说现在有很多人都希望她输,因为她输了,很多人就会发大财。”   “啊?那为什么不赌九歌赢?”完全没沾过赌博两字的纯洁傻妞问。   席和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看她满头的银饰只好放弃,“因为赔率太低,赌一百块,只能赚一百零一块,谁愿意去赌?但如果九歌输了,赌她输的人投一百块可以赢回九百块,如果你的赌注是一万,就可以收回九万,那十万、百万甚至千万呢?”   “可是九歌明明赢面很大,为什么大家还要故意去赌她输……”   “这就是赌博的刺激和乐趣,因为大家赌的就是那万一的可能,而现在有人就为了那万一的可能在努力。”   九歌觉得席和好神秘,这位看着腼腆,其实肚里清,也许她的目光也带出来了那份好奇,席和很无语地瞅她,“花夫人,别这么看我,你已经嫁人了,我可不想你老公对我们之间有任何一点点的误会。”   “你认识我们家花儿?”   “不认识。”   “那你……?”   “曹飞是我弟弟的头,而我和曹飞也曾经合作过。”   九歌惊讶,“你和曹飞合作过?”   “考古。他们无意间发现一个大墓,里面出了点事,我弟就把我叫去了,一来二去也就和那帮人认识了。”   席和的口气让九歌觉得他一点都不想和曹飞那帮人认识。   三人说话间,压轴者终于出场,是韩恬芳。   九歌不知道这是黑手推动的结果,还是韩恬芳的运气真的很好,总之,展示了玲珑绣的韩恬芳没有得到第一名,她也没有在这轮比赛独占鳌头,不过两人都顺利进入了十二名保留人员名单中。   在最后公布成绩时,十一名选手按照名字上台,席和作为唯一的一点蓝,站在了头一位,盘四妹站她身边,韩恬芳得到了第三名。   九歌从韩恬芳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姑娘被叫上场时满脸笑容,还十分热情地上前拥抱了一下盘四妹,又伸手跟席和握了一下。   第四、第五位分别是金嫂和九歌,顾英豪第六。   九歌对这个成绩基本还算满意,不过……有人很可能就要拿这个成绩作为攻击她的手段了。   两分钟后,不出九歌所料,一直满面笑容的韩恬芳在主持人问她感想时突然说道:“有人一直自称自己才是苏家传承的真正继承人,而努力否决我这个真正姓苏的后人的正统性,甚至不惜提出要挑战我的狂言,可结果呢?”   几乎在场所有人一起看向牧九歌,这里谁不知道牧九歌和韩恬芳的恩怨?这一对可是从市赛就一直闹到现在。   太平郎拉了下嘴角,略带警告地看了眼韩恬芳。   可韩恬芳根本不在乎,对她来说能打击到牧九歌才是最重要的事,一个小小节目主持人算什么东西?她又不走娱乐这条路。而且这次只要韩家能够重新爬起来,别说一个小主持人,就是电视台长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太平郎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按部就班地询问下一位选手,只好跳过金嫂,走到牧九歌身边,问她:“我想你一定有什么想要说的。”   九歌笑了笑,“如果有人真的继承了苏家传承,不可能看不出我的打算,而如果对方看出了我的打算,她就绝不敢用这种无知的态度来嘲笑我。”   “呵!”太平郎惊笑,“您这是自信吗?”   “是。”   评委们更感兴趣的是另外一点,黄老直接抢着问道:“牧九歌,听你的意思,你这论比赛使用的绣品似乎还暗藏玄机?”   镜头全部集中到九歌身上,而早已习惯镜头的九歌在摄像机前落落大方地笑道:“还有两轮比赛,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哎?!”评委们一起鼓噪了起来,“这是在吊我们的胃口啊!”   太平郎一看气氛变了,立刻趁热打铁道:“牧九歌选手的绣品到底还暗藏了什么样的玄机?苏家传承又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传奇?这些都将在后面两轮比赛中揭晓,如果大家对牧九歌选手的作品有任何猜测,欢迎在本节目的网站留言竞猜,如果有猜中的人……”   太平郎故意停顿了稍长一段时间,才道:“我会和节目组领导们商量一下看要不要给您发张明信片。下面让我们继续和选手们的互动情节。”   节目还在进行,第十二名选手因为成绩并列,正在等待观众投票。其他十一名选手的观众投票还没到结束时间,但已经非常分明,基本不会再有什么改动。   气氛仍旧紧张而激烈,但对九歌已经没有任何影响,在她说出那番话以后,韩恬芳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但好歹还维持了一个表面风度。   下台时,韩恬芳昂首从九歌身边擦过,输人不输阵,她绝对不要在姓牧的面前示弱,除非对她有用。   盘四妹走到九歌身边,小声对她道:“这韩家阿妹是不是在针对你?”   九歌无奈瞅她,姑娘,你才看出来?   席和摆脱了向他恭喜的人,在九歌耳边低声说了句:“狗急跳墙最可怕,你要小心。”   九歌心里清楚,韩家现在压力巨大,那位什么孙少可是在韩恬芳身上压了五千万的巨额赌金,如果韩恬芳赢了,孙少开心,韩家也可借着孙少这艘船从此杨帆万里,可如果韩恬芳输了……   韩恬芳现在形同背水之战,她能做出什么事情,九歌心里还真的没有底。   比赛过后,节目组搞了一个自助餐会做庆祝,但三十三名选手参加的人还不到一半。   有些人是觉得自己的成绩不好没脸来,还有些人则是累得不想参加。   九歌因为盘四妹想参加也去了餐会,不过在半道上就被人喊住。   “牧九歌,有人来拜访你,目前人在悦宾楼二楼的205会客室,你记得过去。”   还没等九歌询问拜访人是谁,那工作人员就疾步走远了。   九歌好奇,谁会特地跑来这里拜访她?   如果是花无意,通知她的人肯定会跟她说明家属身份,而且花无意那家伙真想进来的话,也不需要通知。   九歌黑线,不再让自己去想自家那个堪比特工的技术宅,改为继续思索拜访人员名单。   盘四妹看她有事就推了她一把,“你去会客室吧,我找席大哥陪我去吃自助餐。”   感情这妹子就想去吃自助餐?九歌掩饰了其实她自己也很想去吃大餐的真实心情,调侃四妹道:“你不会一开始就想让席和陪你吧?老实交待,你是不是看上那狡猾狡猾的了?”   “席大哥才不狡猾,我是挺喜欢他的,可是他嫌我年纪小。”盘四妹嘟嘴。   九歌惊讶,这丫头竟然已经跟人告白了?   “男人都喜欢年纪小的,你可以再努力一下。”   “怎么努力?我不想生米煮成熟饭,我觉得那种事还是领了结婚证再做比较好。”盘四妹认真道。   “好姑娘!”九歌赞完,默默地掏出手机,翻出席和的电话号码,直接拨过去。   对方一接电话,九歌就道:“我有事不去餐会,你赶紧过来把你家小媳妇领去吃饭,否则被人骗去卖了别怪我。”   不管席和什么心情,等对方匆匆赶来,九歌把盘四妹交给他,就往悦宾楼走去。   “是你?!”九歌推开205会客室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访客。   对方站起身,微笑道:“不欢迎我吗?表妹。”   “你要我怎么欢迎你?举花球跳健美操,一边高喊热烈欢迎?”九歌没关门,就站在门口道,“还有请不要随便认亲戚,我不记得我们家亲戚中有你这么一位。”   “不进来坐坐?”丰亿非常有绅士风度地伸手。   “不用了。你找我什么事?如果没事我还要去参加庆祝餐会。”   丰亿似乎没有看出九歌的拒绝之意一般,走到她身边道:“如果你不愿意坐,那我们走走吧。对了,忘了和你说,你今晚看起来非常有魅力。”   “……谢谢。”九歌想了想,跟着丰亿一起往外面走。比起孤男孤女待在一个封闭的小会议室里,敞开且有灯光照明的花园显然更安全,她倒要看看这人要跟她说些什么。      ☆、挑拨   平常还有些人影的花园今晚看不到一人,大家要么去了自助餐会,要么就已经回去休息。   九歌不想深入花园喂蚊子,就在花园外围一条紫罗兰藤的廊道上站定,“有什么事请说,时间不早了。”   丰亿看向她,目光很柔和,“你很了不起,我母亲跟我说过苏家传承被主支传到今天,也不是每个继承人都能学到其中精魄。很可惜,我们之前错过了市赛,没有能早早发现你。如果我们能早点知道你的存在,也不会有韩家和你争夺苏家传承一事。”   九歌没说话,这时多说多错,她不如什么都不说,如果这人有其目的,就算她什么也不说也会自己接下去。   丰亿果然接下去说了,“更不会有你被迫嫁给邻居的事发生。”   这人同情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似乎认为自己在和花无意的婚姻中受了委屈?   “我查过你丈夫的身份,能和曹飞往来的人身份一般不低,至少也有一技之长,你丈夫显然属于后者。”丰亿顿了下,用更柔和的语气问:“你丈夫对你好么?”   “他对我好不好,是我的事情,谢谢。”   丰亿轻叹,“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不知道你太姥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主支继承人通常都会和族里祭祀的孩子结合,以保证血脉的浓厚?”   九歌想要冷笑,忍住了,“你说错了,不是通常,只是偶尔。你是祭祀那一支?我太姥爷说过当年的祭祀育有一儿一女,你是谁的孩子?”   “我是姥爷的外孙。”   九歌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正确地说是她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后代了。   “原来你就是当年害我苏家家破人亡的主谋的亲孙子。当年祭祀之子因为错信他人酒后失言,更与之后的灭家仇人定下子女婚约,在苏家家破之际,祭祀自觉愧对祖上、愧对所有苏家人尤其苏家主支一脉,当晚自刎于祠堂,自绝前把你姥爷一支除出宗族,并以血破传承之力,说苏家祭祀一脉以后将另传,他的血脉已经不具备祭祀之力……丰先生,你已经算不上祭祀之后了。”   丰亿点点头,“我很小的时候我姥爷和我爷爷就测试过我身上有没有祭祀之力,结果是没有。他们找到我姥爷妹妹那一支,也没有发现其后代具有祭祀之力。而在没有祭祀的情况下,苏家传承下来的那个最大秘密也将只能继续沉沦下去,直到下一代祭祀出现。”   九歌眼眸微微收缩,这人可要比韩伟韶知道得多多了,不过也是,他爷爷一心打探研究苏家传承的秘密,在有心算无心下,自然就比一般的苏家人知道得更多。   “那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当年从你姥爷口中得知苏家传承的大略秘密,贪心大起,其后便想要接近你姥爷的妹妹也就是祭祀下一代传人的苏琳不成,在知道你姥爷完全不可能继承祭祀之位,他也无法接近祭祀的情况下,竟然利用当时的特殊政治环境,硬是逼迫苏家主支交出传承之秘,苏家不肯,他竟然能狠心让偌大苏家在一夜间家破人亡,而你姥爷这只白眼狼竟然还帮助你爷爷这个外人来害自己家亲人。”   九歌深吸一口气,冷笑:“如果你都知道,你还能找上门来,甚至叫我表妹,不得不让我佩服你的脸皮之厚。”   “我也不觉得我爷爷做得对,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方法却用错了。”丰亿道。   九歌给这人气笑,“你觉得你爷爷谋夺他人家传之秘,害得数百人口家破人散的出发点是好的?你知道当初苏家被害死、害惨多少人吗?你知道当初苏家家破,有多少依靠苏家生活的人差点无以为生吗?”   “我不想为我爷爷的行为辩解,但是我相信任谁在知道苏家传承的那个最大秘密后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苏家在历史上一直不显,不就是为了逃避皇室官家的注意?怀璧其罪,我能理解苏家想要掩藏这个秘密的想法,可是现在社会已经和过去不一样,把那些千古传承之秘带进坟墓或只让自己知晓,这才是真正的自私和目光狭隘。”丰亿有点激动。   “九歌,你说要公开苏家传承,那么你会公开那个最大的秘密吗?应该不会吧?可是你不觉得只有你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包袱太重?难道你就完全没有想过要放下它,或者把它公开出来交给别人研究?难道你不想知道那样的奇迹是如何而来,又是如何做到的吗?”   “不想。”   丰亿噎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地再次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真诚地想要和你合作研究那个秘密,如果你愿意,我愿意自动放弃所有因为研究那个秘密而得到的任何荣誉和利益,我只想参与其中。”   “哦?”   “这是我个人的执着,也是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的终生渴望。”丰亿苦笑,“我从小就听着爷爷和姥爷说苏家传承长大,从小就对研究苏家传承最大秘密的来历而决定将来要走研究历史的路。我执着了三十多年,如今终于看到希望,我愿意付出所有去获得研究这个秘密的机会。”   “你执着,我就必须与你合作?”   丰亿不是没有听出九歌言语中的嘲讽,但他还是脸带真诚地道:“九歌,你和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我爷爷对苏家传承之秘执着了大半生,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我甚至怀疑他已经对你出手。但如果你和我合作,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你,毕竟我是他唯一的亲孙子,而且目的也和他相同。”   “你这是在威胁我?”九歌眯眼。   “不,当然不。”丰亿连忙摇手,“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对你没有恶意。如果你丈夫对你不好,我愿意给你幸福……好吧,看你的表情,我应该是说了一个笑话,抱歉。”   九歌有点不知该怎么评断这人,这人虽说了不少让人心头冒火的混账话,但奇异的,她确实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到任何恶意。但对方没有恶意,她就要把自家的传承之秘拱手告人吗?   “你想要知道苏家那个最大的秘密?”九歌笑,抬头直视对方,“那么去找到继承了祭祀之力的新祭祀吧,如你所说,没有祭祀,我就算告诉你那个秘密的究竟,你也不会明白。”   丰亿先是狂喜,随即皱起眉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展开合作,就算没有祭祀,我也可以推断出不少东西。比如苏家传承最开始的来历,我已经推测出来跟炎帝神农文化的源头有关,我们……”   九歌抬手,“没有祭祀,没有合作。就是你爷爷来,我也是同样的话。再见!”   “九歌!”丰亿一把拉住她。   九歌回头,“你还有什么事?”   丰亿的表情竟然有点局促,向前微跨了一小步,低头低声道:“你丈夫对你到底……咳,也许你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我自从上次见过你,就一直……咳,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这是我的所有联络方式,如果我爷爷找你麻烦,你也可以找我,我也会跟我爷爷说,让他不要对你出手。”   丰亿说着把一张精致的名片赛到她手里,脸竟然还红了。   九歌无语半晌,拿起名片就要离开。   “九歌,”丰亿再次喊住九歌。   “你还有什么事?”九歌不耐烦了。   丰亿踌躇了一会儿,这次他的声音更低,“我不想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但是……我觉得你丈夫花无意很可能和我爷爷有关,你……要小心。”   九歌心里瞬时“咯噔”一下,声音出口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干涩,“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我爷爷一直在查你们苏家主支的下落,主支查不到,他就查旁支,韩伟韶虽然改名换姓,但李杏没有。我爷爷应该是先查到韩家头上,然后在无意中注意到你们,你难道不觉得花无意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巧合了吗?”   丰亿等九歌消化完这句话,又道:“我爷爷一直惯于用婚姻的方式渗透入苏家,只是苏家主支没有女儿,他没有机会和苏家主支的人攀上婚姻关系,也没有打动本来要继承祭祀之位的我姥爷的妹妹,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和我姥爷定下子女婚约。后来在迫使苏家家破人忙也没有得到传承之秘后,他也挺后悔当初的冲动,所以如果他现在对你下手的话,肯定会双管齐下。”   “如果真是这样,你爷爷更应该让你来找我不是吗?”   “可是你会嫁给仇人的孙子吗?就算我一开始隐瞒你,等你见到我母亲,你还是会知晓一切。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一个和丰家完全没有关系但又可以被我爷爷控制的人。据我调查所知,你丈夫花无意似乎是一名孤儿,由一个神秘人士资助长大?”   九歌离开了。   丰亿看着九歌的背影心情复杂地轻轻叹息了一声,在第一次看到九歌,在知道九歌的身份后,他好像就被这位风采夺人的女子给吸引了。三十多年没有涌动的心,一朝翻涌,竟让他在明知对方已经嫁人的情况下也忍不住跑来见她。   我是真的对她动心了吗?还是因为三十年的执着眼看就可以找到捷径的兴奋而造成的错觉?   丰亿分辨不出。   丰亿站在廊道里想要理清自己的感情的同时,九歌的心也乱成一团乱麻。   她不想去相信仇人之子的话,但是花无意的来历也确实疑点多多。   重宇机械那样的公司为什么会在银河花园租房?而且正好租到她这一栋楼?   工业区旁边也有不少新楼盘,那些楼盘就算入住率不高,但整体档次可是要比经济适用房的银河花园好得多,重宇机械在能买得起温泉别墅的情况下,为什么会舍弃更近更好的新楼盘而选择租住环境复杂的银河花园?真的是只为了生活方便?   还有花无意说他被一个快要死的人抚养长大,他不承认对方是他的养父,但又承对方的情,他说他因为那个人的要求而打算结婚,还说对方要见她,可是直到今天她还没有见到那个神秘的抚养人。   花无意对她付出很多没错,结婚不久就送了她一栋别墅,还让她签署了一些财产共享的文件。可是如果对方志在苏家传承的那个最大秘密的话,相较于那个秘密的分量,这些付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花无意说的那个关于他的秘密,在没有办法求证的情况下,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这年头本来就是越大的谎言越容易被人信以为真,花无意那样说也许只是抓住了她的心理。   九歌掏出手机,她很想立刻质问花无意,可是她又害怕对方张口还是骗他,因为对方就算骗她,她也无从分辨那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么就把这个疑问放在心底,直到它变成一根戳烂她心肺的利刺?      ☆、信任   “叮咚。”   花无意拿起手机,文鸽子给他发了短信。   有人寄了些东西到公司公开电子邮箱中,指明让你亲启,已转发并删除。   花无意打开自己的邮箱,点开了最上端的未开封邮件。   一打开该封邮件就看到粗体加黑的一句话:你知道你的妻子在背着你偷人吗?   花无意眉毛都没动一下。   信中有附件,被文鸽子转发过来的信都不可能带有病毒,他直接下载打开看了。   附件为两张照片。   幽暗的花园廊道,暧昧的气氛,靠得极近的男女。   其中一张丰亿拉着九歌的手臂,近身上前,低着头,九歌脸颊抬起,廊柱的阴影落在俩人脸上,从照片的角度来看,俩人就像是在接吻。   还有一张丰亿拉着九歌的手,另一只手似乎在抚摸她的手心,九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情似乎带着一点宠溺的无奈。而丰亿看着九歌的目光则温柔如水,任谁来看也会觉得他在看情人一般。   花无意的目光一下变得极为冰冷,整体表情看起来有种金属似的不近人情,三秒后他给文鸽子发短信:能查到来源吗?   文鸽子:正在查,对方很狡猾。   花无意:信有多少人看到?   文鸽子:只有我。在看到是指名给你的信件后就第一时间转发给你了,公开邮箱中的那封已删除。你相信?   花无意没有回复。   比赛还在进行中,基地里一下少了许多人,被淘汰出局的二十一名选手在今天上午全部离开,直到整个比赛全部结束,所有作品进行拍卖时,他们才会回来。   不少选手回去原籍,但也有些人留在了京城。节目组会不时安排一些艺术品鉴酒会和刺绣相关领域人士的餐会来推荐这些走到全国大赛的手艺人。   凡是留下的手艺人都比较年轻,希望能在京城找到更好的出路。虽然他们在技术上稍微不如留下的十二人,但也不表示他们就毫无机会。而且有些人觉得自己的技艺并不比十二人差到哪里,只是缺少了些运气。   “第一轮比赛因为时间缘故,大家绣制的作品尺寸都比较小,观众对此提出了不少意见。吸取前面举办过几期节目的经验,我们的第三轮比试允许参赛选手用未完成的旧作拿出来加工完成,但有三点要求。”   节目组在次日把剩余的十二名选手集中起来对下面两轮比赛进行说明。   “第一,旧作整体作品完成度不得超过70%。第二,作品尺寸面积不得低于1.5平米。第三,待完成部分使用技能和表现如果低于已完成部分,不管这幅作品整体表现再好,也会得到低分待遇。最后我想大家都应该明白一点,该作品在进行制作前需要先进行一次评委粗审,避免粗制滥造或者不恰当的图案出现在观众面前。”   对于第三轮的比试要求,大家在之前都已听到不少风声,听说可以使用旧作也没怎么奇怪,以往几届需要耗时长的手艺在最后一轮比赛中也是允许选手使用未完成的旧作来进行制作。   “第二轮比赛主题为创新,其他要求与前面一样,如果大家有需要用到的工具或材料,而绣房里没有的话,可以向负责材料提供的小柳要求。如果小柳没有办法提供,我们会尽量配合满足你的要求,但如果实在达不到还请谅解,当然如果你能自我解决最好。”   台上徐总监还在继续说明各种注意事项,台下九歌已经完全走神。   会后,盘四妹戳了戳她,拉住她问:“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   九歌转头,幽幽叹了口气。   “九歌?”   “我真傻。就算我家花儿骗我又怎样?大不了将来离婚,我还能落到一套房子呢。而且以我家花儿的才貌,我完全不吃亏。你说我纠结了一个晚上多蠢?”如果他真的为那个秘密而来,我就吊他一辈子,到死都不告诉他,哇哈哈!   “所以你这是纠结完了?”席和在后面慢腾腾地赶上来。   九歌严肃点头,“我刚刚在五分钟前想通,饿死我了,早饭都没吃。”   “等等,九歌的婚姻出现危机?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盘四妹一脑袋雾水。   席和耸肩,“我也是刚听九歌说才知道。”   九歌也耸肩,“我也是昨晚刚知道我家花儿有骗婚嫌疑。”   盘四妹张大了嘴巴,“你你你老公骗婚,你还能笑得出来?”   “只是有嫌疑,而且是我仇人说的。”九歌解释。   盘四妹闻言迅速道:“哦,那相信的就是傻子。”   差点相信的九歌……   席和掏出一包软糖塞给盘四妹,大力夸奖道:“好孩子。”   好孩子盘四妹立刻喜笑颜开,大方地分了三颗软糖给九歌,“九歌,我请你吃糖,你教我马尾绣线的正确制法好不好?”   九歌哼唧,“想得美!三颗糖就想打动我?至少也得给我发个百八十包的高级喜糖,我再考虑要不要教你。”   盘四妹立马看向席和,“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   席和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脸顿时就红得跟抹了胭脂似的。   三人说说笑笑走向绣房,途中九歌答应比赛过后就教盘四妹马尾绣线的全部制作方法,条件是四妹请她到她家玩一个月。   一名低着头的工作人员从九歌身边走过,就在他与九歌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九歌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喝:“你干什么?”   那名工作人员大惊,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向她。   只见这名工作人员被九歌抓住的右手正停放在九歌胸前,他手里似乎抓了什么东西,但被九歌紧紧抓住了手腕,想要收回也不能。   盘四妹还没反应过来,席和已经一个错身,快速抓住那名工作人员另一只手腕用劲一扭,逼着他弯下腰动都无法动弹。   九歌仍旧抓着他的右手腕不放。   那人一手高伸,一手被反绞,不自然的姿势疼得他头顶直冒冷汗,当场就叫:“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九歌怒。对方到现在还抓着她挂在胸前的验血石不放,如果不是她和验血石之间有相当微妙的血缘感应,别人一碰她就会感到一种极强烈的排斥感,这贼把验血石偷走了她也不知道。   保安和其他选手及工作人员被惊动,向这里快速靠拢过来。   那小偷立刻松开右手,一块血红色的像玛瑙又像血色翡翠的立柱形拇指大玉石掉到九歌胸前。   九歌不得不放开小偷,一把抓住验血石,随即塞进衣服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保安赶了过来。   九歌立刻道:“这人是小偷,他想偷我的项链,被我抓个正着!”   那人还想狡辩,“我没有,我只是走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神经病似的抓住我非说我是小偷。”   “他是小偷,牧九歌的脖颈被他用刀片划破了。”席和看到保安来了,微微松开手,让那人好直起腰。   九歌一摸脖颈,摸了一手血这才感到疼,刀片太快,她之前都没感觉到。还好她穿过验血石的绳子里面含九股金丝,也是祖上留下来的,一般刀剪根本弄不断它。   那人看九歌脖颈也气,他没想到那绳子那么难划断,一急下把对方的脖颈也带着划破了,就这样还没把东西弄到手。这下惨了,如果逃不掉,他的罪名就要从偷窃变成伤人,性质不同,坐牢时间也得成倍往上翻。   看到九歌脖颈流血,围过来的人都怕了,纷纷喊着赶紧找医生。   盘四妹惊叫,上前就踢了那小偷一脚,“我最恨小偷!你们这种人最坏了!还敢拿刀片割人,就该抓你们坐牢!”   保安看看九歌的脖颈,再看那人的脸,立刻逼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干笑,“我刚来的……”话没说完,那人就突然往外冲。   席和一时放松没抓到他,竟被他一头撞出人群,往花园里逃去。   看热闹的韩恬芳被小偷撞了个趔趄,差点跌倒,当即气得跺脚骂。   那问话的保安拔腿就追,后面看到情况赶过来的保安立刻拿出对讲机大喊:“有小偷进来,往花园去了,穿工作衣,抓住他!”   席和和盘四妹则和工作人员一起赶紧带九歌去医疗室,那刀片贼快,划得口子不深,但很长,刚才血还一点点往外溢,现在越流越多。   韩恬芳看到九歌流血受伤,嘴里在骂小偷,心里高兴得要死。她还在想,那小偷为什么不干脆再划深一点,干脆把血管划断了多好!   小偷最后在大量保安的围追堵截下竟然不见了。   保安王队长大怒,认定基地中肯定有帮助小偷的内奸,否则不可能抓不到他。   因为基地前后两扇门和围墙上的监控设备都被花无意改造过,王队长在检查过所有仪器并没有被人破坏的痕迹后,当场告诉赶来的当地民警,说小偷一定还在基地里面没有逃出去。   王队长想要挨间搜索小偷,可是涉及到基地中所有人员的个人隐私,徐总监不敢同意。   民警表示没有许可,他们也不好进入搜查,只能和保安一起在公共范围进行寻找。   王队长气急,干脆命令保安们严守所有大门,并打开围墙上的高压电网,同时让保安们在基地里交叉巡逻,他就不信那小偷能在基地里躲一辈子。   九歌脖颈受伤,但并没有回房休息,第二轮比赛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她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在民警进行详细询问并表示会立案调查后,九歌直接进了绣房继续工作。   和尚联系花无意,“网上出现一些不利于九歌的信息和照片,还有视频,我已经请文鸽子帮助删除,但有一些因为内容比较隐晦,没有直接涉及到九歌,等我们筛查出来时已经在网上流传了有半个小时左右。”   “转给我。”   花无意说得简单,但和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就把所有相关资料都传给了他。   工作已经完成一个阶段的花无意现在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对付丰家上。   他甚至没有去找九歌询问丰亿为什么要找她。   如今他已经确定丰家最大的掌权人乃是丰亿的爷爷,一个已经从系统里退下来、爱好收藏古董的古怪老头丰斐文。   他也查到这老头和当年苏家败落有很大关系,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幕后凶手。   现在他正在查丰斐文迫害苏家的原因,也在查他和韩家有没有联系,他怀疑上次有人夜闯九歌房屋的事就是丰斐文和韩恬芳勾结后搞出来的破事。   点开和尚传来的文件包,全部解压后随意打开一个。   看到里面内容,花无意的表情没了。   这些人当真是一点都不给九歌活路,如果他没有搬到九歌对门,如果九歌没有和他在一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的女子要如何在这重重诬陷、诋毁下立世?更别说洗清冤屈给自己正名。   就算九歌最后能扳倒仇人,她又要付出怎样的巨大代价?      ☆、抓小偷   资料基本为三大块。   重头是视频,题目叫不孝女飞上枝头抛弃老父,等打开视频才知道里面是牧有为在向一个记者模样但看不到正面的男人哭诉自己女儿牧九歌冷血无情不孝顺,说她如何嫌贫爱富,又说她如何脾气暴躁,对父母不是打就是骂,工作后没有给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分钱等等。   前面放消息的人大概都学聪明了,题目上没有涉及牧九歌一个字,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被文鸽子筛选出来,直到评论中/出现牧九歌的名字,这个视屏才进入文鸽子视野,可是那时视频已经在网上流传有半小时左右。   第二部分就是不知名人士寄给花无意的暧昧照片,不过网上放的比寄给花无意的还要多两张,都是一看就很不对头的照片。照片主题也没有用牧九歌三个字,而是用了“某当红知名女艺人深夜背夫会情夫”这么个十分香艳的题目。   第三部分也是照片,全是牧九歌年轻时候的私照,有的是个人照,有的是群照,不过群照其他人都遮了面孔。这些照片的主题是“某当红知名女艺人不为人知的过去”,这些照片没有一张正常,全都是一些没有拍好、面容比较难看、动作比较不雅的照片,照片一共十三章,一大半是学生时代产物。   这些资料只在网上出现了半小时,就已在极为可怕的速度下扩散开来。   虽然文鸽子发现后立刻删除,但那些幕后推手找到了对付文鸽子的方法,不在任何文字中提牧九歌三字,而且还会不停变换那些资料的主题和短介绍。   这样你来我往又对战半小时后,文鸽子火了,把事情告诉了花无意。   花无意当下就和他联手一起改写筛选程序,把牧九歌和其家人的画像检索也加入了程序中,让该程序在搜索网上内容时,遇到视频也可以自动进行画面比较搜索,虽然这样花的时间要比单纯检查文字要慢一些,但也要比手工追寻快得多。   花无意打开了两台电脑,和文鸽子分工去查那些幕后推手的IP地址和服务器所在地,查到了就直接放病毒攻击,宁可错杀也决不放过。   而网上只要出现牧九歌的消息,为了加快处理速度,程序没有进行内容筛选,不管好坏统统直接删除,弄得各大论坛和门户网站纷纷惊动,以为遇到了黑客攻击。   “这样围追堵截不是办法,只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千日防贼。”从文鸽子那里获得消息的和尚发来视频电话。   花无意点开通讯,两手在两台电脑上分别快速操作着,一边听和尚说话。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和尚建议。   花无意,“釜底抽薪。”   和尚还在想办法,随口问:“怎么搞?”   “联系最红最火的焦点访谈节目的记者,请他们去采访牧聚鑫和牧家老两口。”   和尚眼睛亮了,“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   “你再找几名对九歌有好感且了解她家家庭背景的老邻居,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个访谈节目做出来,该引导那些人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没问题,交给我!连放映在内,保证三天内搞定!”和尚有了这个带有一定挑战性的任务,立刻变得生龙活虎,“不过也不能这么便宜对方,会对九歌下手的,除了韩家就是丰家。我们之前都太保守了,只一味自保,而最好的防御就是攻击……放心,绝对在法制内办事,我们公司人人都是守法的善良公民嘛,嘿嘿!”   “你把那个访谈节目做好就行,韩家和丰家交给我。”花无意的眼中有说不出的厌恶之意。   和尚摸了摸光头,“看来那两家人真把你惹火了,为他们点蜡烛,但愿他们早死早超生。”   “死?”花无意语气淡然,“我们是守法公民,怎么能随便弄死人?当然要那两家人好好活着,而且一定要让他们长命百岁才行。”   和尚后颈汗毛倒竖,搓了搓手臂,伸手就把通讯给切了。   随即重宇机械世界屏道上出现了一排血淋林的大字:短期内莫惹老大,生不如死副本随时出没中!   五秒内,满屏幕都是大家点的蜡烛。   一辆推车出来,把所有蜡烛全部扫除,推车后面跟了一排字:麻烦谁去告诉老大一声,花夫人被小偷割伤了脖颈。   世界频道陡然安静了。   半晌,郑野:操!谁敢伤我牧姐!咱去宰了他!   文鸽子:最新消息,小偷还藏在节目基地未逃出。   戴维:我去看望花夫人,顺便抓小偷。   小影:算我一个,我去把那小偷的鸡鸡用刀片雕成一朵菊花,早就想这么干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材料贡献者。   猎人:找人我最在行,这种时候不能少了我。   德勒:我去问问花夫人,她想让那小偷坐几年牢。   钉子:大家……不把这事先告诉老大吗?   草履虫:亲,不要提这么可怕的事情!咱们先去抓小偷撒!   郑野:不要学咱说话!先走了!   九歌这时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通知花无意她受伤的事,附近私人诊所的医生说伤口不是很深,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长了点,大约6厘米左右,缝几针,包扎一下就可以。   工作人员都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总负责的徐总监就害怕选手们在基地出什么事,让家人闹上门来。他见九歌被小偷伤到也无意叫家人过来,当下心里就对她多了三分感激和好感。   不过这人嘴巴大概毒惯了,明明心里感激人家省事,却张嘴就道:“你怎么老是出问题?你是不是结了什么仇人?否则大家都没事,怎么就你又是有人半夜偷进房,又是被小偷伤害?”   “你可以问问韩恬芳。”九歌呵呵一笑道。   徐总监眉头皱成山字,“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我希望你们……”   “这话不要说给我听,你去说给韩小姐听。从开始到今天,我有主动惹过事吗?有些人害怕输,就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可惜我没有证据,否则……”九歌起身,绕过徐总监直接向门外走去。   徐总监还想说什么,陪同九歌一阵前来的盘四妹嘟起嘴,“徐总监,我之前听过一件事,说有个镇子上一个漂亮的汉家妹子被人侮辱了,结果那镇子上的人不去帮她抓那流氓,却说她一天到晚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侮辱是活该。当时几个人说话的口吻跟您可像,也是说那流氓怎么不找别的姑娘就专找她呢?肯定是那姑娘自己也有问题。我把这事说给我爹娘听,我爹娘差点气死,说那些人老缺德了,比流氓还坏!”   可怜徐总监瞪着这个耿直到有点天真的盘四妹,嘴巴张了几次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席和咳嗽一声上前,“不好意思,这丫头性子直,喜欢说实话,也不知道个委婉,徐总监您别放在心上。”   徐总监表情麻木地看向席和,心说你小子是来插刀的吧?你就是来插刀的!   九歌回去基地时,其他选手都已经进入绣房,几名工作人员安慰了她,问她要不要休息,被她婉转拒绝。   在九歌和盘、席二人告别走向自己的绣房时,她发现有两台摄影机正一前一后地跟着她拍摄。   说起来,当时闹起小偷时,好像就是摄影组的人跑来得最快?   九歌没有多想,像这种片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九成不会播出,她也不管那跟着的摄影机,直接进了绣房。   在绣房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感觉过去还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牧九歌,你的助理和律师一起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九歌惊讶,郑野他们怎么突然来了?难道节目组谁通知了郑野?   等她赶去会客室,发现不止郑野和德勒,小影、戴维和猎人都来了。   “我们几个正好在京城,也都暂时有空,听到消息就一起过来看你了,你伤得如何?为什么不休息?可惜医生不在,否则还能让他给你看看。”小影凑过来,颇有点心疼地瞅了瞅九歌裹着纱布的脖子。   “听说小偷还在基地里面?”猎人问。   “有可能,听保安王队长说好像是这样。”九歌让大家安心,表示自己伤得并不重,伤口差不多一周左右就能长好。   看到九歌确实伤得不重,大家放心之余也放松了。   “能引见一下王队长吗?我们想在基地里面转转。”猎人道。   小影补充,“猎人之所以叫猎人,就是因为他特别擅长找人,只要那小偷没有离开,他就一定能找到对方。”   戴维也在摩拳擦掌,“好久没活动了,今个正好练练。”   小影眼睛特亮,“九歌,你放心,等会儿你看我给你报仇,我把医生送我的手术刀都带上了!”   德勒在一边微笑,“其实我最擅长的就是刑事案件。”   郑野比较认真,“牧姐,要么咱跟节目组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咱进来陪你撒?”   九歌环视众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小影脸上,突地伸手扯住他的脸蛋,往两边一拉,“说,你们是来看我,还是来玩的?”   死不承认自己是前来放松的重宇成员们在九歌的介绍下和王队长认识,大家没说自己是重宇机械的人,只说是九歌的娘家亲戚。   九歌,“……”是夫家吧?   戴维和王队长聊了没几句,两人就开始勾肩搭背互称兄弟,戴维介绍了其他人,尤其重点介绍家里祖上几代都是猎人的猎人比较擅长找人,王队长立刻乐颠颠地请猎人帮忙查找小偷踪迹,条件是不能惊扰到基地里的人,也不能把所有房间都打开看,尤其是选手住的房间。   最后除了郑野留下来陪伴九歌,其他人都跟王队长跑了。   “他们到底来干嘛的?”九歌哭笑不得。   “抓小偷。”郑野纠结了好一会儿,戳了戳九歌的胳膊,“牧姐,你得帮帮咱们撒。”   “怎么了?”   “老大今天情绪有点不对头撒,正确来说是从昨晚开始就不对。”郑野抓头,特苦恼地道:“现在大家都害怕和老大面对面,就连胆子最大的和尚都只敢和他进行视频通话撒。”   九歌糊涂,“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工作上……”   郑野猛摇头,“不是工作。文鸽子昨晚就警告咱们了,哪想到今天老大的情况变得更严重。老大很少发火撒,嗯……他也不是发火,他生气只会变得特别没有人情味。咱们问文鸽子老大为什么生气,文鸽子不肯说,但咱猜可能和牧姐你有点关系撒。”   九歌敲了敲沙发扶手,“那我等会儿打个电话给他,问他是什么情况。”   郑野兴奋,“这样好,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可千万别在电话中跟他说你受伤的事,咱们都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他撒。”   “等一下,你们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谁通知你了吗?”   “没有人通知咱,是文鸽子告诉咱们的撒。”郑野看周围没人,低声给九歌解释:“老大把这里的监视信号接到了文鸽子那里,文鸽子可以对这里进行实时监控撒。文鸽子本来可以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小偷在哪里,但这里有个熟悉地形和熟悉监视器分布的人在帮助那个伤害你的小偷撒,所以文鸽子就把这事告诉咱们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把我受伤的事跟无意说。”   “对对,你就跟他唠唠家常,说你想他什么的。”郑野出主意。   九歌拍拍郑野,出去给花无意打电话,她也有点担心起她家花儿了,怎么好好的弄得他同事都不敢接近他了?      ☆、秘密的真相的推测   九歌拿着电话走出会客室,站在走廊里给花无意打电话。   手机里音乐还在响着,就看到楼下花园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人。   花无意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抬头并对她招了一下手。   九歌闭上张大的嘴巴,按掉通话键下楼。   “你怎么突然来了?”一下来九歌就问。   花无意的目光停留在九歌包着纱布的脖颈上,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低沉地道:“疼吗?”   “呃,还好。”宽厚温暖却略微粗糙的手掌贴在脸上,莫名地让九歌感到安心。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她看到花无意的那一刻,她肩头绷紧的肌肉放松了。   “丰亿来找过你?”   “你怎么知道?”九歌惊讶,“他不会也去找你了吧?”   “他找你什么事情?”花无意牵起九歌的手往宿舍那边走。   “等等,我跟郑野说一声,他还在会客室里等我。”   “不用管他们。”九歌受伤,文鸽子怎么敢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只是他临时被一点事情绊住,让郑野他们先赶了过来。   “你……生气了?”九歌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孔,犹豫地问。   “生气?不,我一点都不生气。”   好吧,这人肯定生气了,而且快要气炸了。   “告诉我,丰亿为什么来找你,我需要知道全部。”花无意直接道。他虽然已经看过监控内容,但那个廊道角落离最近的监视器还是有一定距离,能看到人也听不清说什么。   九歌想了下,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便一五一十把昨晚她和丰亿的见面经过说了出来。   花无意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认识他父亲,我和你结婚也不是为了苏家传承。”   “嗯,我知道。”九歌笑了笑,也不管天气有多闷热,主动挽住他的手,“我虽然不了解重宇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司,但只我看到的冰山一角,我也可以猜测出这家公司所蕴含的能量。苏家传承虽然有它称道之处,但我不觉得你是一个愿意用自己一生幸福去换取某些利益的人。”   男人沉声问:“你信我?”   九歌吸了口气,重重点头。   花无意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会带着一点忍耐道:“等你伤好。”   嗯?等我伤好干吗?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意思吧?啊哈哈,花先生,你的目光好可怕。   九歌的卧室到了,两人推门进去。   一进屋,两人就打开空调,花无意熟门熟路地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这间屋里本来没有冰箱,想要喝冷饮只能到外面的自动贩卖机或小卖部里买,他觉得不方便,第二次来的时候就搬了一个移动冰箱过来。   九歌去洗了把脸,顺便把之前回来换下的带血上衣泡进了浴盆里。在看到花无意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今天她是绝对别想再靠近绣房一步。   “谢谢。”九歌接过冰凉宜人的矿泉水,在床尾坐下,看花无意给郑野打电话。   花无意放下手机,“等会儿他们都会过来,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你问。”   “在来之前我跟医生聊了一会儿。”花无意在九歌对面坐下,话题忽转。   “是不是我妈出了什么事情?”九歌担心,她前晚才给她妈和爷爷奶奶打过电话,那时也没听医生说她妈妈有什么事情。   花无意摇头,“我对苏家传承中那个隐含的最大秘密做了一番推测,想听听我推测的结果吗?”   听说不是苏艾出事,九歌安心了,她也好奇花无意推测出什么结论来,于是诚实回答:“我很想听一听。”   “你如果听了,我很可能会从你的表情中猜出真相,这你也愿意?”   九歌笑了,“如果你能看出来,那也是你的本事。何况那个秘密的真相就算你看出来也无法掌握……啊,你在套我话!”   花无意竟然点了点头,“我不否认我很好奇,而且越调查越好奇,我甚至可以理解丰亿祖父丰斐文为什么会入魔一般死咬着苏家不放,因为他从好奇进化为贪婪,后又从贪婪演变成了执念。”   “那你呢?现在只是好奇,将来你能保证你不会像丰斐文一样变成一定要知道究竟的执念?”九歌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然很轻松地就这样把心底最大的困扰给问了出来。   “我不会逼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不能保证,但就算形成执念也不会伤害她吗?九歌第一次为这个人的诚实感到郁闷,无疑,她是很想听一个确切的保证的,但花儿却没有满足她这个愿望。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花无意突然问。   九歌愣了一会儿,点头。   “那如果我不说,你会逼我吗?”   “不会。”九歌理解他的意思了。   “我也一样。”   室内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面对面,就像两个傻子一样互相看着,直到九歌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   “现在还想听我的分析和猜测吗?”花无意握住她的手。   九歌抬头,“请说。”   花无意整理了下思绪,自语一般道:“我曾经猜测苏家传承中是否包含了一个宝藏的下落,但是我分析了丰斐文的性格和人生经历,发现这人并不贪财,他虽然喜欢古董,但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研究欲望,当然也不排除他想要研究宝藏中的古董,但前提是苏家传承真的含有这么一个宝藏的下落。”   九歌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变化。   花无意捏了捏她的耳垂,“可我调查了苏家的历史,根据苏家旁支保留的族谱,可以知道苏家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一个家族能流传这么长时间确实不易。”   九歌撇嘴,“我妈说旁支手上那本族谱是假的,一大半都是杜撰。”   “你手上有真族谱?”   “没有。”九歌叹口气,“真族谱一直都由祭祀保管,在上一代祭祀自刎后,放在祠堂中的族谱就不见了,太姥爷一直怀疑是祭祀的儿子拿走了。”   “苏家传承千年以上总是事实吧?”   “是。”   “那么苏家有没有走到绝境,穷得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   “这我不知道,苏家人,尤其是主支,无论男女都会一些刺绣绝艺,到哪儿都能保证饿不死。不过也不排除在战争时期被迫背井离乡,刺绣手艺也不值钱的时候。”   “我们假设苏家曾经遇到过几次危机,这可以根据其他家族的发展史推测出来,历史证明不论当时多辉煌的家族,也不论这样的家族是否足够小心,想要不断代地传承千年以上绝非易事,更何况还要保住家族的财富,所以我们可以假设苏家也遇到过穷得过不下去的时候。”   九歌叹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如果苏家手上有宝藏下落,那么早就应该被寻出来花掉了是吧?”   “嗯,我也推测过苏家会不会在用掉那批宝藏后继续往里面存东西,以保证后代子孙有个依靠,可是当年你太姥爷太姥姥带着你母亲过得那么艰难,还要靠你奶奶周济,如果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个宝藏不可能不从里面拿点东西出来。你太姥爷活到了八十年代中期,那时候古董买卖已经有点复苏,就算那时候拿出来不值钱,那么你母亲为什么后来也没有动用那批宝藏?而你在你母亲生病后为什么仍然能不打宝藏的主意?”   九歌接口:“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对,我也是这么想,苏家传承中那个最大的秘密绝对不是什么宝藏的下落。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一个完全不懂刺绣的有权有势者那么疯狂着魔呢?我想了很久,做了很多推测,还和医生问了些苏艾的事,然后我从医生那里得知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事关自己的母亲,九歌连忙问:“是不是关于我妈妈/的,她怎么了?衣生发现了什么?”   “医生仔细研究了一番苏姨的大脑,平时也会对她做一些恢复性的问题测试,然后他发现苏姨的大脑病变不是渐变式,而是很可能在某个时期受到了一次大的伤害,他怀疑你母亲大脑中海马体附近的那些颗粒就是当初大脑受伤留下的痕迹。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样的伤害会让人类的海马体受到损伤?”   九歌脸色微变,脑中闪过某个想法。   花无意继续问:“而且苏姨的病情也跟一般的老年痴呆症患者略有不同,她的身体功能完全健康,只有记忆出了问题。医生对她做了些测试,发现她可以刺绣,也可以判断一幅绣品的好坏,可是让她详细讲解,她就不行了,只能偶尔冒出两句。再看苏家历史,近百年内都没有出现过和苏姨相同的病症,那么就可以暂时排除遗传的可能,可同时我又从苏家旁支那里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传说。”   “什么传说?”   “传说苏家祖上也曾经出现过几次传承者变成白痴的事情。”   九歌腾地站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事情。   花无意拉她,硬是让她坐下,“我下面说的话才是重点。”   九歌眉头紧皱地坐回原处。   花无意摸她的眉心,“传说中还有一点,那就是每次苏家出现传承者变成白痴的时候,都是因为没有祭祀,或者祭祀出了问题,最奇妙的是所有这些变成白痴的苏家人都有了下一代传承者。”   九歌脸色变得刷白,为了让她继承完整的苏家传承,她妈妈是否付出了某种沉重到让她无法接受的代价?   “你妈妈出生时,老祭祀还在,对吗?”   九歌恍惚地点头。   “你太姥爷有没有出现记忆力倒退的情况?”   九歌想不起来,那时候她太小了,太姥爷去世的时候她才四岁。   “结合你和丰亿的对话,我有了一个快要成型的想法。”花无意突然问:“苏家祭祀具有一种特殊的能力?”   九歌一惊,不再有任何表示。   花无意也不介意她的没反应,只接着说道:“而丰斐文也非常注重苏家的祭祀,甚至不惜和没有了祭祀之力的祭祀后代结儿女亲家,显然祭祀在苏家传承中起到某个很重要的作用。祭祀之力,苏家传承,苏姨的病情,你的一心两用双手绣技能,结合这一切,我推测苏家传承的最大秘密就是……”   花无意突然对着床头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九歌猛地转头看向床头。   花无意抬起手指让九歌不要说话,走到床头柜那里,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仪器。   仪器发出嘀嘀的声音,随着花无意的手移动,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花无意从床头柜靠近地板的里侧摸出了一个窃听器。   花无意掏出工具拆开窃听器,整摆了一番,然后又把那窃听器贴了回去。   “以后出门记得把电击枪带在身上,下次再遇到小偷你就可以掏枪放倒他。”花无意从枕头下摸出电击枪交给九歌。   九歌默默接过,她再一次混乱了,因为花无意的推测,也因为花无意的奇怪举动。   “我想丰斐文也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他应该更想知道究竟。可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告诉他,憋死他。”   九歌想笑,脸上表情却没有带过来。   “那个窃听器不管是谁装的,以后对方只会听到刺耳的电流声,但偏又有一点隐约的声音,不过他不会知道那种声音属于一种催眠暗示,听久了可是会出问题,越想听清楚,越是找仪器过滤杂声,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   花无意抚摸她的脸,一直摸到她受伤的脖颈,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你是我老婆,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花无意的报复一   后来发生的事告诉九歌,花无意说的那番话绝对不只是说说罢了。   郑野他们来了,小偷被猎人抓住,对方躲到了食堂后面一辆面包车里,节目组和保安现在在排查帮助小偷的内奸,而在警察来之前,戴维要求跟小偷先生独处了十分钟。   不过那小偷显然没有戴维想得那么具有职业道德,他还没有真正施展逼供手段呢,对方就一脸我是个很识相的人把雇主给卖了。   只是这年头大家都讲究一个隐私,尤其是干非法的事情,绝大多数人都会通过网络进行交易,小偷接受这桩委托也是一样,最后他只提供了一个论坛地址和一个ID。   而这个对于重宇机械的人已经足够。   “他有没有说在哪里交货?”花无意一边黑那个论坛的数据库一边问。   戴维回答:“大氅巷联购乐超市19号储物柜。那贼说只要东西确认无误,对方就会把余款打给他。”   “他不怕对方赖账?”九歌好奇。   花无意回答了她,“这个发布任务的论坛类似一种中介机构,他们会在佣金中抽取一定的中介费,同时也负有监督之责。该论坛组织背景很深、势力很大,一般人不会愿意得罪他们。”   “那么这个中介机构不是知道所有发布任务和接任务人的底细?如果警察直接找上他们,不就可以把那些人全部一网打尽?”   “那也要能找到这个中介机构才行。”   “使用这个论坛的人难道就不怕这个组织以此要挟他们吗?”   “目前还没听说有这种情况出现。”   九歌还是觉得难以想象。   小影探头看了看查到的信息,“吴滨?不是韩家人,也不是丰家人?”   花无意拿吴滨的信息和他查到的丰、韩两家信息进行交叉对比。   比对软件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韩伟韶的司机,韩家亲信。”   九歌奇怪,“韩家人之前并不知道我有验血石,他们怎么会突然找人来偷?”   “也许丰、韩两家已经联手。”花无意起身拍了拍九歌,“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全部交给我,你只要专心备赛就好。”   九歌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沉下心去想比赛的事,花儿前面的推测让她非常想见到母亲,她想问一问对方是否牺牲了自己来成全她,虽然她明知对方根本不可能回答她。   “看样子你们都很闲。”花无意对戴维道。   戴维正要开口说他已经接了两个活计,马上就要开工。   花无意已经给出最终意见,“那就做点事吧。”   当夜花无意并没有留宿,他说他会忙上几天,让九歌把电击枪随身带着,并有事就给他电话,不用看时间。   郑野本来想找人说情留下来照顾九歌,也被花无意带走,说是有事让他做。   九歌当晚给苏艾打了国际长途,电话通了,听着对方问候陌生人一般的语气,九歌的鼻子一酸,眼泪滑出了眼眶。   后来还是衣生接了电话。   九歌擦擦眼泪问:“我妈将来有可能恢复吗?”   “我不敢保证,但是我觉得她恢复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如果……”如果什么,九歌没有接着往下说,她想问如果找到苏家新的继承了祭祀之力的祭祀,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把她母亲看好?   可是这样的问题就算问出口,不知其所以然的衣生又要怎么回答?   九歌又纠结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她想,既然已成事实,她母亲已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如果她还不能把苏家刺绣手法做到惊绝天下,那她才是真的枉费了她母亲的一番苦心!   自此九歌一头钻进绣房,花出比平时更多的精力对正在制作的绣品精益求精,一改之前的不争之心,务必要自己在第二轮也拿到头名。   网上那些对九歌不利的视频和照片在重宇24小时不间断审核程序删除下,终究没有形成风浪。   “她丈夫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谁在帮助她?”韩嘉睿失去理智地对电话大吼。   “不可能是曹飞,我问过孙少,曹飞手底下并不具备这种网络和软件人才。而且这种审核和删除技术看起来简单,在没有网站和论坛的配合下,根本不可能实行这种全网络任意删除。”韩恬芳有点麻木地道。   “我们韩家完了,妹,是真完了。”韩嘉睿一股气泄出,瞬间变得死气沉沉。   “哥,你在说什么丧气话?我们不是已经挺过来了,上次爷爷还说……”   “你还不知道吧?爷爷涉及买凶杀人,证据和证人确凿,已经被警察带走了。”韩嘉睿发出一声怪笑,“可爷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恬芳,这件事其实是你干的吧?”   韩恬芳脸色大变。   “奶奶让我不要打扰你,说你正在紧要关头,一切等你比赛完再说。可是真到那时候就迟了!恬芳,算哥求你,你去把爷爷换出来吧,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没有他,我们韩家就真的完了!”   韩恬芳咬住嘴唇,眼中流露出气恨愧交加的复杂表情,“韩嘉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明明是有人栽赃陷害,爸爸妈妈呢?警察把爷爷带走,他们就这么看着?”   韩嘉睿突然恨声道:“他们自身都难保了!恬芳,你是不是不打算救爷爷?”   “……你让我怎么救?你的方法就是让我去顶替爷爷坐牢?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韩恬芳恨急,这愚蠢的哥,这种时候不去想着解决问题,还尽给她拖后腿!如果没有她,韩家才是真的完了!   “你让我这时候去顶罪,那比赛怎么办?孙少和曹飞的赌注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得罪孙少的结果?而且如果不是我,孙少怎么会让人关照韩家?我们韩家集团又怎么可能挺过上次的风波?哥,你想救韩家,想要救爷爷,那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我已经努力了,你呢?你现在对韩家有什么贡献?你不是说没有爷爷,韩家就完蛋了吗?那你为什么不去顶罪?”   韩家兄妹吵了个脸红脖子粗,最后不欢而散,而韩家的悲剧才将将开始……   牧有为这两天过得相当滋润,不过拍一个视频,他就净赚两万块!   至于那个视频是否对九歌有不利影响,他才管不了这么多,甚至他巴不得那个有名了却连搬家到哪儿都不告诉他的不孝女越倒霉越好。   还有那个同样跑得不见人影的混账儿子和他妈,都他妈/的不是东西!他诅咒这对母子出门就被车压死,然后保险金赔偿金都归他!   “两个混账,要让老子找到你们在哪儿,我不把你们日子闹得过不下去,我就不姓牧!妈/的,有钱了就带你们妈去吃香的喝辣的,却都把老子我抛下,两个小畜生,不是玩意的小兔崽子!老子明天就去法院告你们!”牧有为提着一塑料袋的酒水和卤菜,一路骂骂咧咧。   等走进小区,他发现有点不太对。往常那些老头老太三姑六婆看到他脸上都会带出一丝厌恶和惧怕,可今天他们看他,却都眼睛一亮,一个个都像中了大彩似的对某处喊:“在这儿!人在这儿!医生你们快来!那牧有为回来了!”   医生?怎么回事?牧有为皱着眉头向那些老头老太喊的方向看去。   就见他家楼下停了一辆宛如救护车的大面包车,几名白大褂看到他立刻向他走了过来,边走还边跟周围的人喊:“大家小心,这人喝酒把脑子喝坏了,属于暴躁型精神病患者,会伤人,大家请避开,小心被其所伤!”   牧有为一听暴怒,“放你妈/的狗臭屁!你他妈才是神经病!都给老子滚开!你们他妈/的想干什么!”   白大褂向他靠拢,牧有为觉得不妙,立刻挥舞起塑料袋,结果里面的酒瓶飞出,砸了满地。   白大褂立刻喊:“对方发病了,大家小心!”   “不准过来!你们要干什么!”挥舞着空塑料袋,酒瓶和卤菜满天飞,大吼大叫的牧有为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神经病。   周围人全都躲了开来,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头了,你说他前后娶了两个老婆,前面那个多好的一个人都和他过不下去,后面那个也受不了他,连他儿子都不亲近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赌博,原来早就把脑子喝坏了。”   “啧,可能家里一直瞒着吧,谁家里出个神经病想让人知道?”   “怪不得小鑫那孩子和他妈走了,有这么一个神经病老子,以后谁敢嫁给他?工作恐怕都不好找!”   “就是!哎呀,你看那个疯样,还想打医生呢!”   牧有为终究被强行穿上束缚衣被白大褂们带走了。   等白大褂们上了高速,都换了衣服,途中还换了一辆车。   就这样车子不停歇地跑了两天一夜,等牧有为醒来已经在一家管制非常严格的精神病院中。   医生特别叮嘱看护人员,“这是名暴躁型且具有强烈攻击性的患者,在他病情没有稳定前,不要让他走出安全房。”   嘱咐完看护人员,医生又和蔼地对被束缚在床上的牧有为道:“你女婿很孝顺你,让我们一定给你做最好的治疗,还说你其实也不想伤人,只不过控制不住自己,你放心,到了这里,我们一定会尽心治疗你,直到你完全康复。所有费用你都不用担心,你女婿已经提前交了五年的治疗和看护费。而且如果我们这里不能让你的病情缓和,你女婿还打算把你送到国外治疗。”   医生最后还感叹,“你有福气啊,有个孝顺的女儿和女婿。”   牧有为急得要吐血,暴吼:“我没精神病,我没疯,我好好的,是那小畜生要害我!放开我!让我回家!我要报警!”   医生和护工们互看一眼,心想幸亏绑起来了。   “走吧,先让他发泄一下,刚来的都这样。”   钢门关上了,牧有为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理睬他。   “我不是神经病!我真的不是!救命啊!杀人啦!”   喊到后面牧有为开始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反复咒骂:“小畜生!婊/子养的!等老子出去就杀了你们!妈了个逼的……”   京都爱华大学,历史系某办公室。   正在备课的丰亿抬起头,“你说谁找我?”   助教回答:“一位姓花的先生,他说您认识他。”      ☆、花无意的报复二   丰亿拿起被扔到自己面前的照片,一看之下立刻抬头道:“这是借位拍摄,我和九歌之间没有任何……”   “砰!”   丰亿“啊”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   “九歌也是你能叫的?”花无意抓起照片撕碎,“以后不要去找我妻子,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只是去询问她……”   “砰!”   丰亿疼得流下了眼泪,他另一个眼眶也被打青了。   “敢挑拨我们夫妻感情?什么玩意!”花无意抓起丰亿的衣领,对准他鼻梁又是一拳。   丰亿都要被打懵了,这人不是技术工作者吗?怎么跟流氓混混一样上来就打人?   花无意打了三拳还是感到气不平,干脆把人从座位上拖了出来,扶正,对准肚子,揍!   “唔!”丰亿想要还手,又一拳被揍到脸上。   “说你爷爷和我有关?你爷爷是个什么烂茄子也配跟我扯上关系?”左勾拳上!   “九歌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也能猜出来你跟她说了什么,勾引有夫之妇,你还能更下贱点吗?”右勾拳上!   妈了个巴子,勾引我老婆!不解气,再踹两脚!   “住手!你打够了没有!你再动手,我就叫保安了!”丰亿护住头脸大叫。   花无意抓起桌上电话送到他面前,“请,正好让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副教授内芯都是什么烂瓤子,勾引人家老婆不成,被人家丈夫追到学校里暴打,我相信你们学校学生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流言。”   丰亿哪敢真打电话,只要今天花无意不打死他,他绝对不敢叫人来这里,如果他只是去找九歌询问苏家传承一事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动了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被人拍到了这么暧昧的照片,人家丈夫找上门,他怎么说都没理。   对了,照片!   丰亿大叫:“等等,照片是谁拍的?这是阴谋!这是有人陷害我和九……牧九歌!”   花无意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背上被沾到的鲜血,把纸团往丰亿脸上一丢,冷冷道:“去问你那个疯魔的祖父。”   爷爷?丰亿不信,他爷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转念一想,他那个半疯魔的爷爷为了帮助他得到九歌,说不定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毕竟普通男人谁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这么暧昧,就算知道这是假的,心里也会留下一个疙瘩。   而只要夫妻间有了疙瘩,慢慢就会变成矛盾,等矛盾发展到争吵乃至分手,他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丰亿心里深觉对不起九歌,不管他心里对九歌有什么想法,他也不愿九歌的生活受到影响,更不想她被自己的丈夫埋怨和责怪。   丰亿忽然想到一件事,心脏倏地一痛。他以为花无意和他一样是个文明的技术工作者,可哪想到对方竟如此暴力,花无意可以这样打他,那么另一个当事人九歌呢?   花无意会不会也对九歌动手了?   丰亿心头大痛,当即喊道:“你打我就行了,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是九歌没有任何错,你、你没有对她动手吧!”   “操!”本已经走到门口打算离开的花无意回头一脚把丰亿踹到了书柜上。   “我老婆我自己都疼不过来,你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了你对她动手?”越想越气,下手越发不留劲。   丰亿被打得不住惨叫,抱住头脸不住躲闪,鼻血流了满脸,鞋子都被挣脱了。   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丰教授!发生了什么事?丰教授,你没事吧?”   大门一把拉开,花无意面无表情地扫视门口闻声而来的老少一圈,径直走了。   门外的人不知道详情,也不敢拦阻花无意,等他一离开,立刻一窝蜂地涌进了丰亿的办公室,随即办公室里就响起了女人的惊叫声:“丰教授你怎么……天哪!快喊救护车!”   孙少发现自己发展的事业在这几天当中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强烈打击。   首先是整个公司的网络被黑客攻击,完全瘫痪。   其次他手底下两个赌场突然分别来了许多位赌技极为高超的赌徒,每晚都会从他的赌场中赢走大量赌金。   一开始他还没在意,这些赌客也没有引起赌场太多关注,等事情连续发生三天,两个赌场都出现了相同情况,赌场负责人才急了,给他通了电话,还说他们已经派人去跟踪那些赌客,但都跟丢了。   最可怕的是第四天,他赌场里的老虎机突然都发了疯一样频频出现中大奖的情况,赌客们都高兴坏了,可是他却要哭了。虽然临时以机器出故障为由停用了老虎机,但之后转盘也出现相同问题,连续滚出相同数码,有些精明的赌客们很快就发现了这种情况,借此大赢特赢。   孙少两个赌场并不大,就算名义上的主人不是他,他做这种买卖还是有不少忌讳,为此他并不像某些大赌场主一样资金雄厚,这么连续出问题四天,他的资金链就出现了大问题。   接着又出现了艳/照门,他和几个情妇玩3人4人行的照片被人暴露,甚至还有视频片段流出,虽然有关部门对其立刻进行了删除,但幕后推手技高一筹,硬是让这些照片和视频在网络上遍地开花,删不胜删。   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当他想要从国内及国外的几个秘密户头提取资金挽救公司和赌场的资金链,却发现这几个秘密账户都被莫名冻结,他向那些银行申诉,银行表明已经在查,但要查清还需要一定时间。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等待,再这样下去,他的事业就要完了!   他向其父求助,孙父却直接把他关了起来——他儿子的某些作为已经影响到他,他自认清白,但他妻子还有不争气的儿子却利用他的职位,给不少人开了绿灯,并给自己和亲戚谋利。对此,有人提交了极为详细的资料,现在上面已经打算让廉政部门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退休在家以收藏古董为爱好的丰斐文突然接到了法院传书,说是苏氏一族对他进行了联名告诉,罪名为政治迫害、逼死苏家人和谋夺苏家家产。   丰斐文冷笑,根本就没把这告诉放在心上,别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都七十出头的人了,国家就算真的判他有罪,也九成会是缓刑,不会让他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去劳动改造。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想得那样美好发展,苏家旁支的人直接找上了门。   来的苏家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这些人天天堵在丰家门口大骂,或者向周围人哭诉丰斐文对苏家犯下的种种罪行。   丰斐文想让保姆出门买个菜都会被堵上半天,更别说他自己想要出门,只要他一出现,那些苏家老头老太都会上来对他又是扯又是骂,他敢动手,就有老太婆躺在地上满地打滚哭嚎。   丰斐文叫了民警,可民警对这种事也没有办法。那些苏家老头老太看到民警还会上前哭诉,那模样真是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韩恬芳今天到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有点不对劲。   有些男员工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下流猥琐,还有人故意对她挤眉弄眼。   这是怎么回事?   韩恬芳窝了一肚子火,勉强吃完午饭,没去绣房,打算去找人问问情况,可就在她走在路上的时候,竟被一名来送菜的中年男拍了下屁股。   韩恬芳终于忍无可忍,勃然爆发。   哭骂声和男人的嘲笑怒喝声引来了保安及工作人员,还有其他饭后散步的选手们。   “叫什么叫!不就摸了一把嘛,敢做婊/子还竖什么牌坊!”那送菜中年男看到保安有点害怕,当即嚷嚷开来。   “怎么回事?”徐总监一听又出事了,立刻丢下饭碗赶到现场。   保安抓住那名男子,有工作人员上前安慰韩恬芳。   韩恬芳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得不得了。   待问清缘由,保安立刻就要把中年人送交派出所。   中年人害怕了,大喊:“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摸她一下吗,你们以为她是什么正经人?她在网上和男人睡觉的视频都传遍了,她□□都给人看光了,这时候还装什么正经!”   中年男人越喊越不像话,闻讯而来的王队长立刻让保安堵上他的嘴,把他送去派出所。   “不管怎样,你的行为都是耍流氓,你有什么话就跟民警喊吧!”   中年男人呜呜叫,被保安拖走。   众人看向韩恬芳。   这时韩恬芳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   有人同情她,有人在私语,但无论谁的目光在韩恬芳看来都如同刀子一般。   九歌远远站着并没有过来。   盘四妹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席和低声道:“某位孙少有些特别爱好,会把自己和情人做/爱的场景偷拍下来,结果他的电脑中了病毒,在一次上网时电脑中凡是照片和视频都被自动传到了网上,而韩恬芳好像也是他的情人之一,有一段视频就是她和那位孙少滚床单的内容。”   “呀……”盘四妹人憨厚,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九歌拉了下四妹,三人换了个方向离开。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她会同情,但对象是韩恬芳,她不屑于落井下石,更不想对她的行为多加评论。   人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敢做就要敢当。不过一个露点视频而已,时间长了谁还记得你,就算记得又怎样?只要你挺直了胸膛,别人最多也只敢说三道四。   九歌相信以韩恬芳那样的性子,这点小事恐怕还打不倒她,说不定那人还会借此干脆破罐子破摔,自己倒霉,就索性利用自己所有能利用的,把其他人也给拉下水。   九歌对韩恬芳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韩恬芳表面摇摇欲坠,心里却如台风过境的海浪。   她看到了远处没有过来的九歌三人,妒忌瞬间超过了恨意。   她笃定视频暴露一事肯定和牧九歌有关!   因为牧九歌在报复,她和丰亿私下会面的暧昧照片就是她找熟悉的摄影师帮助拍的。   可惜那摄影师手上的底片,还有传给她的附件莫名其妙都不见了,她发给某人的邮件事后也找不到一点痕迹,让她想把那几张照片撒到节目基地都不成。可恨!   为什么牧九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事?   为什么那样针对她,她到今还能平平安安?   为什么她能嫁给那么一个有能力、有背景的丈夫?为什么她能得到苏家全部的传承?   为什么她韩恬芳会这么倒霉?为什么她牧九歌比她幸运那么多?   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最后身败名裂的反而是她这样有地位有学识有品貌的千金大小姐?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不!她不甘心!   她不会就这样被打倒,她一定会夺回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韩恬芳的目光在周围一圈工作人员的脸上掠过,在心中估计谁最有利用价值,在徐总监关心又不爽的目光停在她脸上时,她“嘤咛”一声,适时地昏倒在某个男工作人员的怀抱里。   ☆、炖蘑菇   九歌得郑野提醒,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那个便宜弟弟,还有远在D国游玩的祖父母。   牧聚鑫穿着打扮还有气质似乎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了,如果说他过去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的小痞子,那现在就是名朝气蓬勃的学生仔,也许还不够阳光,但那带了点冷硬气质的英俊脸盘似乎更受女性欢迎。   焦点访谈中,主持人问他和刺绣大赛的种子选手牧九歌是什么关系。   牧聚鑫答:“我姐,同父异母。”   “你们关系好吗?”   牧聚鑫答非所问:“她是个傻女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能还人十分。”   “据说你们的父亲和你们姐弟俩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牧聚鑫眼帘垂下,抬起淡淡道:“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为什么?”   “子不言父过。”   “那你知道你父亲控诉你姐姐不孝的事情吗?”   “我姐不孝?谁说的?”牧聚鑫皱眉,“她母亲生病,我姐一边工作还要一边照顾苏姨,甚至不惜变卖房产去给苏姨治病。平时她也很孝顺爷爷奶奶,经常去看望他们,有什么事她从不推脱。就是我这个……便宜弟弟,她都很照顾,又怎么可能对家里长辈不孝?”   “可是你父亲……”   牧聚鑫挑眉,“我姐的母亲苏姨老早就和我爸离婚了,他们离婚时说得很清楚,我爸不给我姐抚养费,将来我姐也不用赡养他。但是我爸他显然从来没有打算遵守这个诺言,当时答应苏姨的条件也只是不想给苏姨和我姐生活费而已。后来苏姨生病,我姐生活负担重得一塌糊涂,可他还是闹上门去几次,让我姐给他钱。”   “那你姐姐给了吗?”   “给了,因为我爸威胁她如果她不给钱,他就去和爷爷奶奶闹,让全家都不得安宁。”   主持人叹口气,又问了几个问题。   牧聚鑫看似每一个都没有回答到点子上,但又恰到好处地把他和九歌从孝道这个问题中摘除了出去。   九歌双手按住眼睛,把溢出的泪水抹去。   “谢谢。”   带泪的声音被电视机中的声音淹没。   随后牧家老两口也出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到达节目现场,而是和现场打了视频电话。   牧聚鑫不好直接说牧有为的坏话,但牧家老两口就不一样了。   牧爷爷一听主持人提起牧有为就气得破口大骂,不住骂牧有为是畜生,上对不起爹娘,下对不起儿女。   牧奶奶也抹起了眼泪,真心实意地跟主持人哭诉两个小孩子有那样的父亲是多么不容易,又说她和牧爷爷没有教好这唯一的儿子,让他祸害了自己父母还不够,还害了九歌姐弟俩的母亲,更害了九歌姐弟俩。   在采访牧家老两口时,节目中又穿插了一些记者询问牧有为所住小区老邻居们的镜头,那些老人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牧有为不是东西,说他儿女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甚至有老人言之确凿地说牧有为早就因为喝酒把脑子喝坏了,他说的任何话都不能相信。   一场焦点访谈,最后全变成了对牧有为的讨伐大会。   主持人就孝道问题深谈了一番,最后和其他几期节目一样也没有得到一个最后确论。   孝道本来就是千古以来最困难的问题之一,父母可以打骂不孝不懂事的子女,也要担心儿女将来不赡养自己。而子女有了只会给自己拖后腿并带来痛苦的父母时,更加难以摆脱,父母年龄越大,做儿女的就越没有办法,因为不管他们多坏,只一点生育之恩就能把子女们压得死死的,虽然有的子女宁愿自己的父母没有把自己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在整个节目的过程中牧聚鑫大多时候都保持了沉默,只有在看向视频中的牧家老两口时,脸上才会带出一点笑。   牧家老两口也直说牧聚鑫是好孩子,说他和九歌是一对好姐弟,几乎把一对孙儿夸上了天。   而老邻居们对姐弟俩的印象也很好,也许牧聚鑫原来有点问题,但老人们对孩子总是比大人有更多的宽恕心理,加上一点同情心,牧聚鑫也成了他们口中可怜的好孩子。   九歌看完了整档节目,之后她给牧聚鑫打了一个电话。   姐弟俩聊了一会儿,九歌这才知道牧有为拍了一个不利于她的视频。不过天幸,牧聚鑫跟她说那个视频并没有怎么流传开,也没有多少人看到,如今已经在网络上完全销声匿迹。   九歌在床上呆坐了好一阵,最后给花无意发了一个短信:我很想你。   花无意很快回信:你在勾引我吗?我会很快去找你,等着。   九歌:“……”   花无意足足消失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除了每天一个电话不间断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九歌面前。   眼看第二轮比赛的直播就在本周末了,刚从绣房回来的九歌推门就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某人。   九歌看了看敞开的窗户,面无表情地问:“你爬窗进来的?”   “开窗透透气。”花无意起身过去关上窗户。   九歌看着他就这么大啦啦地秀着身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洗完澡不知道穿件衣服吗?”   “没带。”男人躺回床上,伸手拍了拍床单,“过来。”   “我去洗个澡。”天气越来越闷热,只一路走过来就出了一身汗。   “过来。”男人固执地让她过去。   九歌翻个白眼,走到他对面想要坐下,结果被他一拉,直接坐到了他怀里。   花无意搂住她,不让她跑,侧头嗅了嗅她的脖子,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那道伤口,“愈合得还不错。”   “嗯,上个星期就拆线了。医生说以后这里会留下一道白色的疤痕,但因为正好在脖子的纹路上,不会太明显。”   花无意吻了吻她的伤口处,还舔了舔。   “咸不咸?”九歌嫌弃地拍他。   花无意咂咂嘴,“味道正好,我们来炖蘑菇吧。”   炖蘑菇?   不一会儿,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伏在她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哪怕屋里空调开得很足。   汗水从男人的额头滑落,滴到她的头发和脖颈间。   肩头被咬住,柔嫩的皮肤被牙齿反复啃咬,舌尖一遍遍舔舐。   随着突然而来的猛烈撞击,脖颈后的皮肤一下被叼住。   被紧扣的双手十指交错,昂起头发出宛如哭泣的呻/吟,却引得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攻击更加凶猛。   宛如野兽一般的体位让男人更加深入她的身体,每当她想要挣脱都会被楔入更深!   “我的。”   “啊……”   “说,你是我的。”   “我……我是你的……慢一点,慢……”   男人越发用劲地攻城掠地,喘息着,咬住她的耳朵,“对,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要永远记住这点。”   深夜漫长,途中九歌隐约记得男人把她抱进了浴室,只是在浴缸中擦洗了一半就又开始炖起了蘑菇。   唔,最后她只记得那真是一只又大又粗又硬又烫呼呼,讨厌到透顶,怎么炖也炖不烂的混蛋蘑菇!   花无意似乎爱上了傍晚爬窗的活动。   十次回来她至少有八次能看见男人出现在她屋里。   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人也不知道是进入了发/情期,还是那方面开了窍,几乎每次来都要和她纠缠上一番,有时候早上临走还忍不住要按倒她再来一发。   抱着男人的脖子,随着对方的动作身体上下起伏,九歌气得张口就咬了他一下,“你这段时间发什么疯?啊!”   男人不客气地咬回去,只再一次申明:“我是你男人。”   “……”完全不明白因果关系的九歌,“你能不能别像装了马达似的……”   男人手臂一紧,“老婆,你在夸奖我吗?”   九歌下意识反驳,“不,我在批评你动作单调,就只会一味插啊插……啊啊啊!”   第二天,错过早间自助餐的九歌脚步虚浮慢腾腾地走向绣房时,真正无比悔恨自己昨晚的言行——有时候要强真的需要看一看场合!尤其另一方自尊心还很强的情况下。   嘶!这样让她怎么保证一天的绣活质量?九歌泪流满面。   而当她晚上回到房间,发现某人正在网上攻读的内容时,差点把对方电脑给扔了!   “夫人,我在学习。”花无意严肃又认真地道。   九歌运气,好不容易才从口中逼出四个字:“你不用学!”   “不,我必须学。”被挖墙角的男人随时都在警惕,更何况自家夫人亲口批评他在床上还不够卖力、花招还不够多,这怎么能行?   是男人,就要让自己的夫人满足!   “你真的不用……”   “你不用安慰我,有不足就要改正,你可以随时随地对我提意见,我会努力持续不断提高自己的水平,一定不会让你感到……枯燥。”   九歌要给这个脑筋神回路的男人跪了!   花无意对她招手,“你来看看这个姿势怎么样?我今天一天都在研究什么是九浅一深、游龙戏水、和尚撞钟和按门铃这四招,等我把这四招学会,我再去学其他的。”   九歌没听懂,她也不想听懂,她现在回绣房还来得及吗?不,她要向工作组检举揭发有人天天闯空门!   九歌没能逃出大门,不过她家花儿对她还算温柔,在给她进行了恢复性的深度按摩后,才开始在她身上研究按门铃到底要怎么按……   就这么的日子流到了第二轮比赛揭晓的时候。   这次所有作品都要被运到节目现场,采取的依旧是评委打分和观众投票制,这一轮将刷下一半选手,最多只会有六人晋升到最后一轮比赛。   主题为创新,这一点让十二名选手都绞尽了脑汁。   所谓创新,并不是说绣图和传统图案不一样就是创新,而是刺绣技艺的创新。   比如近代有人发明了双面全异绣、乱针绣法、磨线绣法等。   在这轮比赛开始之前,网络评论就对九歌不利,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拥有苏家千年传承的她比其他选手占便宜。   为此所有评委都鼓足了劲,也补充了不少关于刺绣的知识,就等着九歌拿出作品后,他们好从一些文献的蛛丝马迹找到九歌所展示的绣法乃是古技而不是创新绣法的证据来抨击她。      ☆、两只黄鹂鸣翠柳   这轮比赛与以往不同的是,十二幅作品全部在同一时间上台,一字排开,供评委们先打第一轮印象分,在评委打印象分的同时收集观众们的第一轮投票数据,当大屏幕上的计时结束,第一轮评分和投票也宣告结束。   大屏幕上先出现了十二幅作品的全景图,然后展示分开的小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有一个显眼的号码供观众投票之用。   随着1到12号的顺序,屏幕开始按照每幅作品十秒的时间进行轮流放大展示,同时家有网络的人可以在节目网站上选择性地长时间去观赏某幅作品。   第一轮打分时间选手不必上台,但他们在后台大厅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节目进程和其他选手的作品。   九歌一眼扫过去,虽然屏幕上不能完全看出作品的特殊处,但她差不多已经清楚最后会晋级的六人都是哪六人。实力这东西在第一轮比赛基本就已经能够看出,第二轮比赛就算有相差,也不会差别太大,如今看到作品她更能肯定这一点。   除了九歌,其他选手在看到大屏幕上的各人作品后,也大多都心理有数。   曾经是种子选手的杜芸娘握紧了拳头,这轮的作品她下了极大心血,可是看其他人的作品,对于能否进入第三轮她竟然没有了自信。   盘四妹和席和的目光在九歌的作品上掠过时都忍不住仔细多看了几遍,可是最后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盘四妹拉了下九歌的手,小声问她:“你那是金属绣?还是金丝绣?虽然很漂亮,但是……创新在哪里?”   九歌笑,“别急,等到后面我做解释和演示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盘四妹盲目信任九歌的刺绣能力,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不再担心。   旁边的席和闻言也解开了眉头,都走到这一步,想必九歌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名声来开玩笑。   其他人没有听到三人对话,每个人都看着别人的作品在心中估量自己能否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八分钟后,第一轮印象分打分结束,节目方同时停止了第一轮观众投票。   前台评委们回到座位,主持人太平郎重新走到台前。   “比赛已经进入第二轮,这轮的成绩将根据两次评分和两次观众投票结果相加的总成绩来决定。现在,先让我们看看评委们对各位选手作品的第一印象分到底如何!”   六位评委换了三位,国学大师黄老、刺绣大家刘老师和古缘大师都被留下,其他汪制片等三人被换成了两位目前较红的明星和一位纺织界大拿。   评委们把确定好的分数输入到面前的数字键盘中,满分十分。   分数自动被统计,大屏幕上各位选手的头像和作品旁跳出六个数字,最后是总分。   后台十二位选手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显示,总分很快出现,系统也根据这一分数进行了自动排位,顾英豪的作品被排到了第一位。   选手们不少人看向顾英豪并向她道贺。   顾英豪矜持地笑了下,说:“这只是暂时,重点还得看后面的作品展示和说明。对了,还有观众投票。”   韩恬芳看到九歌的作品只被排在第九位,差点笑出来。她的成绩不好也不坏,被排在第四位,前面分别是顾、金、席,盘四妹第五,第六是杜芸娘。   杜芸娘看到自己被排在第六位,当场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这还不是最后排名,她还不能完全松气。   前台太平郎看着评分挥手道:“这个排名只是暂时,下面是观众第一轮投票统计。在此说明一下,观众投票将按照一万点为一分的计算方式,也就是说如果某位选手作品的观众投票是45120票,那么经过兑换,他将获得4.51分,后面的票数将四舍五入,而这个4.51分的成绩将加入之前的评委总分中。如果最后总成绩同分,则根据观众投票未计入的票数来判断最后名次。”   太平郎声落,屏幕上每位选手的观众票数立刻开始显示,这个数字并没有一下子就跳出结果,而是在不断增加中。   顾英豪看起来不在意,但她紧紧盯着屏幕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紧张和在乎。   杜芸娘平时特别注意保护手指,可是现在她把自己的掌心都要掐出血都不自知。   第一轮观众投票截止!   各位选手后面的数字也全部停下。   选手们立刻按照兑换在心中计算分数。   顾英豪脸色倏变,金嫂的观众投票竟然比她高出了1万3千多票,而原本她们两的分数就只相差0.7分,如今金嫂加上了这1.3分,反而还比她的总分高出了0.6分。   最可恨的是那个席和,仗着唯一一名男选手的身份,每次都在观众投票上大占便宜,明明她和他的评委分数相差有2.9分之多,可这次他的观众投票也是最高,硬是从第三名翻身为第二名,总分数只比她高出0.1分。   顾英豪暗中气得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比起老练的顾英豪,韩恬芳差点没有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她的成绩在观众投票公布后竟然一下落到了第十一位,这显然跟她和孙少的视屏被传到网上有关。   记得赛前她还和孙少通过电话,孙少明明保证过会在观众投票上努力,为什么实际效果会这么差?难道孙少那五千万不想要了?   盘四妹这次升到第四位,杜芸娘大约因为之前比较好的群众基础也往前进了一步,九歌成绩也有了比较大的变化,一下从第九跳到了第六位。   九歌猜测那次的焦点访谈可能帮了她大忙,她的观众投票在这之前可都不怎么理想。   按照新的排名,选手们将从第十二位开始走上前台去介绍自己的作品。   而评委和观众们将根据选手的介绍和展示对作品进行新一轮评分和投票。   创新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不是肚子里真有两把刷子或者头脑比较灵活的人,这一关会相当吃亏。   第十二名上台介绍自己的作品,这是一位来自海边城市的全职太太,叫全金枝。   全金枝一上台就笑道:“这幅作品我没有绣好,甚至还没有我在市赛时的作品质量好,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创新,但是我很高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昨天在上交作品后跟家人打电话哭着说我这次可能要被刷下来了,但我老公还有我婆婆他们都说没关系,说他们都为我感到骄傲,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我能有上电视还走到全国大赛的这一天。我儿子也特惊讶,说他完全没想到他好像只会看家带孩子的老妈还有这一手绝活,他说他以后跟人提起自己老妈都特有面子。所以我真的很高兴我能坚持到这里,哪怕后面不会再有机会走下去,但我想这段比赛过程将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和最辉煌的记忆之一。”   评委们和现场观众都友善地笑了,哨声和掌声响起,最后响遍全场。   全金枝跟大家深深鞠躬,简单介绍自己的作品后就等待评委评分和观众投票。   这次的观众投票是即时截至,评委分数一出,观众投票也会立刻停止。   全金枝最后的评分不高,但观众投票却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第二位上台的是暂时排在第十一名的韩恬芳。   九歌看了她的作品,一枝横枝,两只小鸟,题为《两只黄鹂鸣翠柳》,咋一看没什么特殊之处,就等待对方的讲解。   韩恬芳巧笑嫣然,手指抚上绣图上的小鸟。   “啾啾。”节目现场突然想起了鸟儿的脆叫声。   太平郎立刻走到韩恬芳旁边,手掌放在耳朵后面,一脸疑问地询问大家:“诸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评委黄老犹豫地道:“好像听到鸟儿叫。”   太平郎看向韩恬芳,韩恬芳笑而不语,又抚上另一只小鸟。   因为大家都想听清楚其中巧妙,现场变得极为安静,这下小鸟的叫声也就更加清晰明了。   “啾啾!”   随着韩恬芳的手指在小鸟身上来回抚摸,小鸟的鸣叫声不住响起,“啾啾,啾啾啾~”   “哎——?!”观众们发出了惊讶的疑问声。   太平郎迅速对韩恬芳道:“求解释,大家都好奇死了!”   韩恬芳甜笑,“我这次绣的图案看似普通,但其实耗费了我相当多的脑筋。何谓创新?刺绣又要在各种传统技艺中走出怎样不同的风采?能否让更多人喜爱上刺绣?我想了很久。小时候我一直都有一个愿望,我看着自己绣出的花鸟虫鱼和小动物,总是想如果他们能变成真的和我玩就好了。而我奶奶告诉我说,只要我认真精心地去绣制它们,就会赋予它们灵魂,迟早有一天它们会从绣图中走出陪我玩耍。”   韩恬芳耸耸肩,自嘲道:“等我长大了,我知道了奶奶在骗我,可是我小时候真的相信了,就跟我相信圣诞老人一定存在一样。”   太平郎截住她的话头,“那么你是为了你从小的梦想创造出了新的绣法?哪怕那些绣图没有生命,也要它们发出声音?能告诉我们,你怎么做到的吗?”   “说出来就不希奇了,我能保密吗?”韩恬芳故意吐了吐舌尖。   太平郎呵呵笑,“我想评委和观众大概都很想知道。”   韩恬芳立刻改口:“我会告诉大家答案,不过在我公布答案前,大家有没有兴趣来猜一猜我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刺绣上的鸟儿鸣叫的?答对有奖哦!”      ☆、变温绣      评委们看时间还有,捧场的稍微做了一番猜测。   后台盘四妹也在跟九歌咬耳朵,“好神奇,她怎么做到的?九歌,你能看出来吗?”   九歌点头。   “你知道?”盘四妹的眼睛亮闪闪。   “我也曾经考虑过同样的东西,我老公还给了我不少建议。”   “求解释!”   九歌看向席和,“你也差不多猜出她的方法了吧?”   席和腼腆地笑了笑。   盘四妹嘟嘴,“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猜不到!”   九歌手痒,看席和也像是很想捏捏盘四妹的脸,最后九歌握住她的手,笑着揭开谜底道:“说穿了真的很简单,韩恬芳应该是在绣品背面加了发声装置,然后把触发器绣在了小鸟的身上,你看,那两只小鸟的身体比其他部位都要隆起一些,这样每当韩恬芳伸手去按埋在绣线下的触发装置时,小鸟就会发出事先录制好的鸣叫声。”   盘四妹表情很纠结,“竟然这么简单,真的是说穿了就一点都不希奇了。”   “创新嘛,能想到这一点也不容易。”   前台评委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说是猜测,其实黄老一张口就把正确答案说了出来。   两位明星根本不笨不傻,但为了节目效果,猜测的内容完全以搞笑为主,其中一人还胡说韩恬芳学会了巫术,可以把小鸟的灵魂绣进绣图中。   最后韩恬芳在创新一项上得了高分,用刘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说破了简单,但也要能想到才行。   后台,九歌看着大屏幕上韩恬芳后面的观众投票,微蹙眉。   席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   盘四妹最后一个发现,当即惊叫:“咦?她怎么一下这么受欢迎?”   九歌也很诧异,韩恬芳的观众投票数额变化已经不是受欢迎可以形容,那投票数根本就是在疯涨中,在评委亮出分数时,她的投票竟然已经冲过了十万大关!   十万代表什么?那可是整整十分,而选手之间的评分大多相差不大,有时候甚至只是零点几分的差别。   从第一轮投票数来看,一般选手能有三、四万的投票数就已经很不错,十万——那几乎可以扭转乾坤!   前台评委和主持人也为那个疯涨的观众投票感到惊讶,但是太平郎看到导播那里表示这个数字没有任何问题,也只能把怀疑放到心底,开玩笑说韩恬芳的作品真是相当受观众喜欢。   韩恬芳看到疯涨的观众投票,在心里得意地笑了。那孙少总算还有点作用,她还担心那人被完全打垮了呢。   韩恬芳不知道,资金陷入周转不临、生意又被相关部门盯上的孙少根本无法承担五千万的损失,为了这五千万,他花了两百万雇佣好几家网络推手公司,让他们在网上给韩恬芳大量投票。   而这些推手公司手上有大量买来的民众个人信息,利用这些信息和软件大量注册然后进行投票。之前票数不显,就是因为有两家公司还在等节目网站注册的审核结果。   电视台某间会议室内。   和尚敲了敲桌子,问:“这数据肯定有问题,要拦截吗?”   花无意两腿翘在桌子上看着墙上的大屏幕,没说话。   “花儿?”   花无意抓起桌上一支笔砸和尚,“我要告诉九歌,你抢她对她丈夫的爱称。”   现场重宇众员工,“……”   “咳,老大,难道就这么看着撒?”郑野拖着椅子坐到花无意身前。   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出花无意的好心情,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怎么变化,但……周身气氛绝对不一样。   花无意答非所问道:“听说有人买彩票,前面六个数字都中了,就最后一个数字差了一位,那人据说当天就被送去了医院抢救,因为气的。”   重宇众人秒懂,立马大家都不纠结了,按照之前的安排,谁该干啥就干啥,和尚最紧张,因为文鸽子这两天闹情绪罢工,监视最新数据变化的任务得由他来干。   把人气死、怄死的最高境界就是让那人眼看就要达成目的,只差最后一点点,但偏偏这一点点就是让对方达不到。但如果因为他的疏忽,让对方达成了这一点点,那他就成全公司的罪人了。   和尚很想把这个艰巨又枯燥的任务让出去,可刚一张嘴,全公司最好说话的郑野立刻道:“这活计可是文鸽子罢工前指明让你来干的,现在大家都在等着他恢复工作撒,你要敢偷懒,让文鸽子知道了,他要是再延长罢工时间怎么办?”   众人闻声纷纷投井下石,把和尚批了个底朝天。   和尚大哭。唉,都怪他嘴贱,之前文鸽子向他们爆料说老大正在学习房中/术,然后说他收集了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的相关知识,需要的人他可以打包奉送。而他明知文鸽子在意什么,却故意刺了他一句,说他哪怕理论知识再丰富也没有应用的机会,结果就把文鸽子给直接气不干活了。   “呜呜,明明是那懒蛋找机会想休长假而已!”   “嘘。”戴维竖起手指,下一位选手正在解释自己的作品。   猎人和小影拎了不少京城特产小吃进来,电视台地势好,不但靠近名胜景点,周围商业街也特别多,吃的喝的用的,出门转一圈就能买个齐全。   小影把东西交给郑野分发,立刻跳到沙发上窝着,“牧姐出来没有?我没错过吧?”   “没有,她还要到后面才上台撒。”   众人一边吃着小吃一边看电视,偶尔还敲敲电脑,和尚说起来苦逼,其实有程序提醒他,完全不需要他时刻盯着数据变化。   花无意一直到自家夫人出来之前,都看得不是很认真,脑中也在开小差想着要继续补充必要知识。   戴维摸着下巴道:“这些搞刺绣的人也挺了不起的。”   “是呀,不过能搞出创新的人不多。刚才排在第八位的选手都被评委骂哭了,不知道九歌会弄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猎人算是看得第二认真的人。   小影嘲笑,“如果我是评委,我也骂。那第八名竟然用白色绣线绣出一堆花朵,然后她用颜色染一染,就说创新了,这哪是创新,根本是弄虚作假!”   花无意忽然坐直身体,戴维也再次“嘘”出声,第七名下去了,九歌就要上场。   就在大家都以为九歌要上场,九歌自己也做好准备的时候,助理进来叫的却是第五名杜芸娘。   九歌不明所以,盘四妹和她互看,“这是怎么回事?”   助理忙着让杜芸娘上台,等他回来,九歌才有机会问他:“刚才按次序,好像应该是我?”   助理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安排,你有疑问就去问导演或者徐总监。”   九歌想要去问个究竟,席和拉住她,低声道:“你出去能保证马上回来?如果途中有什么变故……”   “你是说有人故意这样安排,就是想让我离开现场?”   席和也不确定,“你看韩恬芳。”   九歌侧头看韩。   就见对方正在安慰之前被骂哭的第八名,脸上不见一点异样。   “这样更可疑。”席和道:“你觉得韩恬芳是什么样的人?你上场的次序被改,为什么她一点表示都没有?其他选手还会多看你两眼,有人更直接问出来,和你一向不对付的韩恬芳为什么连多看你一眼都没有?”   盘四妹,“做贼心虚?”   两人一起笑,九歌道:“有可能,不过为什么?让我迟上场对她有什么好处?”   席和沉吟,“可能性太多,我想一会儿我们就会知道答案,总之你要小心。”   她是会小心,但问题是她要怎么小心?   九歌在心里感到了一丝厌烦,姓韩的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和她比一场吗?每次都要弄点事出来,这样一天到晚算计别人的活着,不累么?   “通常韩恬芳那样的人才是赢家。”席和忽然道。   “啊?”盘四妹表示不认可。   已经在社会摸滚打爬几年的九歌却不得不承认席和说得对。   席和用看孩子的表情看着盘四妹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从来不是玩笑,它是老古人对历史的总结。你可以去翻翻看各国的历史,看看那些在历史上有名的有能力又善良的好人最后下场都如何,再看看那些坏人的下场。虽然不是绝对,但大多数坏人总会比好人活得长,也比好人富有和有地位得多。”   “我觉得那跟当时的教育程度和统治阶层是否清明有很大关系。”盘四妹有不同意见。   席和柔和地点头,“你说得没错。”   这两人开始了关于人性的讨论,九歌没有参加,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节目行程上。   她已经想清楚了,与其她在这里没有任何把握的瞎猜测,让自己担心来担心去,还不如多看看其他选手的作品,说不定能再学到一点新的刺绣知识。   比如杜芸娘之前的作品不是很好,但这次她弄的《月下美人图》就相当有水平。   整幅绣图因为时间关系,大多采取的是轮廓绣法,但难得的是,杜芸娘受“冻画”启发,利用某些特种绣线受温度变化而变化的特性,让绣图在不同温度下,呈现了不同的景致。   温度高时,绣图中的月亮变成圆盘,美人的衣裙也变成红色。但温度低到零度以下时,绣图中的月亮就变成了弯月,美人的衣裙也变成为蓝色。   杜芸娘的展示和说明一结束,就得到了全场目前的最高分,观众投票也相当不错。   杜芸娘直到这时才露出了真正的微笑。   九歌听到主持人叫出的下一名上场者又不是她,扯了下嘴角,略暴躁。   而韩恬芳似乎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九歌还没上场似的,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惊讶道:“为什么大家都按次序上场,就牧九歌不一样?”   非常赤/裸裸的问话,但效果很好。   九歌坦然面对所有人,“我也很奇怪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让我上去,难道节目组取消了我的参赛资格?还是有人希望我成为众矢之的?导演和徐总监在哪里?能不能出来解释一下?”   此时,就在九歌所在摄影棚楼上几层的某间会议室里,原本在里面看电视吃小吃的重宇众人已经少了一半。   花无意盯着屏幕,面无表情。   和尚抱着笔记本,悄悄挪远了几个位置。   而不知道老公离自己直线距离只有几十米的九歌正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中。   ☆、各出奇招   徐总监和导演都没有出现,自然也没有人出来解释这种情况。   选手和工作人员心里各有想法,有相信上场顺序这事和牧九歌没关系的,也有认为她做贼喊抓贼,其实她早就和节目方商量好最后上场。   九歌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用,前场助理来喊四妹准备上台,她也没心情继续和韩恬芳打嘴仗,拍拍四妹的腰让她加油。   四妹深呼吸,在助理的指示下走上前台。   九歌和席和一起把目光投到大屏幕上。   盘四妹比较讨喜,一上场就受到一阵热烈的掌声,而在解说了自己的作品并演示后,收到的掌声更响、更热情。   四妹的作品在九歌眼中也相当有创意,她没有改进绣法,而是把绣布换成了一种凝胶。   小姑娘在凝胶上绣了两只金鱼,金鱼尾部修长舒展,金红相交逐渐变浅的颜色相当漂亮。   整幅绣图被夹装在一个透明、扁平的玻璃屏风中。   玻璃屏风下端有个插口可以通电,还有一个两级温度调整。   当温度高到一定程度时,浅蓝色的凝胶遇热即溶,变成像水一样的物质,在凝胶融化时,原本绣在它身上的两只金鱼不但没有散架,反而像活了一般,在凝胶水中游动摆尾。   盘四妹解释,除了凝胶变成水会产生这种波动以外,这个屏风本身带有吸真空装置,当控制温控时,也会有一点空气进入屏风内部,那点空气会推动凝胶水产生更多的波动,这样金鱼也就动得更加生动。当调整温控,把温度下降到零度以下,凝胶就会重新凝固,里面的空气也会被自动抽出,这样金鱼就会被凝固住。   经过来回几番操作,评委和观众都可以看出原本的金鱼绣图没有丝毫走形,但仔细看两只金鱼的摆尾位置,会发现和原图有一些偏离。   评委们对此大赞,认为这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商业艺术作品。   因为盘四妹虽也一样利用了温度变化,但她的准备显然比杜芸娘更充分和完整。杜芸娘的作品还需要节目组提供升温降温的器材,可是盘四妹的作品却已经具有自我操控的可能。   目前上场八位选手,盘四妹的作品一跃成为第一。   等四妹下来时,九歌向她鼓掌。   盘四妹开心得不得了,“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幅作品。”   九歌心想你这样一个单纯又天真的傻丫头,我能不多看着点嘛。就因为我懂得多,你就敢把自己的想法秃噜秃噜都跟我说了,如果我不安好心,你的创意可就成别人的了。   席和奇怪,低声问她:“那种凝胶的特性是你自己发现的,但节目组会给你提供这种完整装置?”   盘四妹兴奋地小声道:“九歌听了我的想法,见我愁那种装置,就让我跟姐夫谈,后来姐夫没几天就给我做了一个我想要的那种温控玻璃屏风,而且里面的绣图还可以抽出来置换哦。”   “姐夫?”   “九歌老公花大哥,可好的一个人了。”盘四妹想到一开始见到花无意时还被对方的冷淡小小伤了心,可在她主动叫了声姐夫并真心实意地夸他和九歌有夫妻相后,她才发现其实人家还是很好说话嘀。   席和点点头,“傻人有傻福。”   “啊?席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傻瓜。我娘说我一点都不傻,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心里可清楚了。”   席和心想要不是我和九歌平时看着你,你恐怕被人骗了卖掉还会帮人数钱。   傻妞还在兴奋的余波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其他选手看她、看他们三人的目光到底是怎样的。   接着是顾英豪。   为了创新,选手们无所不用其极,不少人选择在绣布上下功夫,顾英豪也是如此。   她大约是所有选手中把绣布用到最极端的一个人。她把十字绣专用绣布和丝绸、棉布、麻布等相结合,在每块绣布上采取不同绣法,以达到与众不同的目的。最精妙的是每种绣布的结合处她都采用了不同的刺绣手法,连接得让人完全看不出镶嵌的痕迹。   顾英豪的作品之前能获得评委印象分第一位的排名,就因为她的作品最容易被看出其优点所在。   她利用不同种绣布的布料质感和特性,巧妙绣出春夏秋冬四季图,夏季为麻布,冬季为棉布,春秋季则是厚织布和丝绸。尤其冬季棉布和所用绒线都采取了磨绒处理,绣出来的飘雪和被雪覆盖的草屋顶看起来特别逼真。   但也因此,顾英豪的最后得分和观众投票都没有变动多少。   席和的作品非常具有男性特点,他利用人的视觉差,对绣布进行了一番布置,绣布展平时只能看到一架战斗机的平面图。但当席和把绣布用支架上事先准备好的几根小棍从背后支撑起来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架具有立体效果的战斗机。   当评委和观众以为席和这次的作品也不过如此时,席和把小支棍换了几个支撑点,顿时,停在坪上的战斗机飞了起来。   席和又换支撑点,战斗机的下方看着竟然发射出了导弹。   最后席和解释:“很可惜,因为时间有限,我没能把支撑点变换做成联动式,在我设想中,根据支撑点不停变换,这架战斗机会宛如动画一般,从停滞状态变成起飞、飞行、下降以及发射导弹等一系列变化。”   席和的得分再次压过顾英豪,甚至因为太受观众欢迎,最后凭借观众投票点数愣是超过了盘四妹。   结果这位一回来就收到了四妹的白果眼,“如果你不是我们中唯一的男性,而且还有一点美色可言,你现在已经输给我了。”   席和举手投降,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别和容貌让他在这项比赛中占了很大便宜。   倒数第二位上台的金嫂在她自创的绒毛绣上开发出了新的制线手法,她自己制作的绒毛线纤维细长、光泽亮丽,且极有韧性,最值得称道的是她制作出来的标准十六分之一绒毛线,明明极细,却不乏毛茸茸的质感。   利用新制作的十六分之一绒毛线,金嫂绣了题名为丑小鸭的绣图,绣图上几只毛茸茸的小鸭子特别可爱,那只主角的小天鹅丑丑憨憨,嘴里还叨着一只小小的虎头鞋,看样子就像捡到小主人鞋子想要追上小主人似的。图案简单明了,却又特别形象生动。   评委们给她的分数也不低,可比起前几位还是差了些,观众反应倒是不错,很多小朋友的意见也影响了家长的看法。   金嫂笑笑,说她已经尽到自己最大努力。   “不怕大家笑话,俺上学不多,脑子也没大家灵活,只会在原有基础上精益求精。幸亏俺没有最后一个上台,否则真对不起压轴这个说法,俺相信等会儿最后一位上场的选手肯定有比俺的作品更加精彩的表现。”   后台席和一听这话就轻轻“啧”了一声,“真没想到,这位平时看起来可像是一个老实人。”   盘四妹没听出来金嫂的话有什么不妥,“她刚才那话不是在夸奖九歌?”   “就是夸奖才要命。”   九歌脸色不动,“老实人也有脾气,刚才你上去没看见,韩恬芳特意找她说了半天话。”   盘四妹立刻作证,“对,我也看到了。九歌,你说金嫂会在台上提到你,是因为她受了韩恬芳的挑拨?”   九歌点头,她对金嫂的印象不坏,这位在基地中从来不跟人嚼舌头,平时总是一个人默默来去,貌似有点自卑。   前台评委们听了金嫂的话,当下黄老就皱眉开口了。   “我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错,原来安排排在第六位的牧九歌选手在最后一个上台是节目组决定的?”   这话其实问得不妥,尤其是在直播节目中,但黄老地位在那里,他也不怕得罪人,而且这位一向最看不得不公之事,这次他竟然发现在他的监督下节目中还出现了这种特别安排,没有当场拍桌子骂人就已经是他对牧九歌印象不错的表现。   金嫂有点慌张,“俺不知道这是不是节目组安排的,俺也不清楚。”随即她求救地看向主持人。   太平郎这时正在看导播的提示。   当导播对他竖起手指表示OK,太平郎立刻面对镜头说到:“这次让选手牧九歌最后一位上台确实是节目组授意。”   后台所有选手包括九歌一起皱起眉头,韩恬芳轻哼一声:“后台硬就是不一样,连上场都能改,那还有什么不能改的?”   九歌懒得看她,盘四妹却狠狠一眼瞪过去,大声道:“你在说什么?九歌不可能干这种事,说不定这事谁安排的呢!”   九歌和席和连忙一起拉住她,“咱不跟她吵哈,掉价。”   前台评委们互看,黄老看样子又有话说,可是太平郎接着说的一段话就把所有人的嘴巴堵住了。   “因为所有选手的作品在上台前都曾向节目组递交过详细介绍,节目组经过研究发现选手牧九歌的作品在演示时可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在这之前,节目组已经紧急调用一些安全装置上场保证安全,可是在节目开始前,节目组调查那些安全设备时竟发现有损坏情况,而且还不少,只能临时到其他地方调用这些设备。”   在太平郎解释的时候,镜头照到几名戴着工作帽、工作服后面印着“重宇消防器材”的工作人员拎着灭火器之类的安全设备悄然进场,并分布到摄影棚四周。   现场观众们略骚动,低语声响起。   太平郎最后道:“因为时间来不及,节目组只能临场改变了牧九歌选手的上场次序,为此给选手们,尤其是给牧九歌选手带来的不便和误解,节目组深表歉意。下面我们将进入广告时间,节目组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对现场做最后的安全布置,五分钟后我们再回来!”   ☆、谜底的一角   后台韩恬芳脸色看着就不对了。   太平郎这一番解释不但打消了原来评委和观众以及选手们对九歌产生的抵触情绪,他这一番又是危险、又是安全布置的说明,更成了对牧九歌最好的广告!   凡是听过太平郎这段解释的人,谁会不好奇牧九歌的作品到底如何危险?毕竟这作品竟然都能让节目组如此大张旗鼓地搞安全防护了。   可以想见,等会儿广告过后,观看这个节目的人很可能会再创一个新高。   本身就是压轴,又带着这样的悬念,如果不是她肯定这改变上场次序的事是她自己推动的,她都要怀疑牧九歌是不是真的插手其中了。   事情发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人明明答应她,会利用这次机会让牧九歌失去人气,更会借由牧九歌演示作品的机会造成混乱,争取让牧九歌完全失去进入下一轮的比赛资格。   可是事情实际发展却和那人答应她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那人不是说他会负责在节目开始前找自己人去检查那些设备吗?怎么就给人发现了?   与此同时,电视台高层和传统技艺竞赛节目组总负责人也是总策划人的于飞正在向重宇公司的人表示感谢。   “谢谢!如果不是你们工作仔细,又做了一遍排查,这次说不定就要出大事了!”     和尚笑眯眯地摆手,“作为赞助商之一,我们公司自然也希望这个节目能安全顺利地进行到最后,正好于总跟我提到摄影棚的安全问题,而检查安全漏洞又是我们公司的强项,反正我们要训练新人,这又有现成的实习场地,也算一石二鸟了。不过先说好,这次免费了,但以后如果你们有相关需求的话,咱们可要一码归一码。”   于飞哈哈大笑,使劲拍着和尚的肩膀,“你这个酒肉和尚,让你们公司员工穿着工作服进入直播现场还不够吗?你知道我们这个节目的广告费最低是多少?”   “嗯,算你还有些良心,没有用过就丢。”   和尚在隔壁和电视台的人嘻嘻哈哈联络感情,不想做过多应酬的花无意则临时接过了和尚的监测工作,同时负责监控全程。   负责中间联系的小影倒骑在椅子上一边吃小食,一边做汇报:“负责改变九歌出场次序的人是徐总监,理由是九歌跟他说肚子疼,需要一点时间缓和一下。”   花无意正在查看节目基地的监控录像,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八帧画面,每幅画面都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向后倒退,可是盯着电脑屏幕的花无意却像是一点不适都没有。   “找到!”花无意敲下停止键,放大其中一帧画面,“美色的力量。”   小影瞟了一眼,画面上一看就精心打扮过的韩恬芳正在敲某人的房门,房门打开,徐总监探出头左右看了下,把韩恬芳拉入了自己房间。   “那位徐总监一定不知道你在他房门斜上方安装了一个监视器。”   花无意切换画面,淡淡道:“我在他房间里也装了。”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改变,韩恬芳正在脱衣服,那位徐总监拿着酒杯斜躺在床上欣赏着。   小影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活春宫,随口道:“告诉我,你没在牧姐房里也装了监视器。”   花无意没回答,一指点了暂停。   小影鄙视他,“控制狂。”   花无意嘴角微勾,“我还在等你汇报工作,或者你写成书面报告给我?”   小影立马摆正脸色,开始继续工作汇报。   按照小影所说,在徐总监和韩恬芳一起密谋陷害九歌之前,猎人与前面的市赛和省赛同样,在节目开始前会对现场安全设备做一番详尽检查,而之前的市赛和省赛都没有出现问题,但这次检查他发现摄影棚准备的一大半灭火器都不能用了,之后他又发现现场多了两台大型电扇。对危机异常敏感的猎人立刻让人准备一批新的灭火器和相应安全设备,同时让和尚联系电视台高层,找专人管理那两台用来做特殊舞台效果的电扇。   而在猎人准备好那些器材运到电视台后,也就是小影和他一起买小吃回来那段时间,节目中九歌的出场次序出现变化。   在场的重宇众人经过短暂分析,结合现场安全设备出问题一事,再有花无意说明了九歌的作品的某种特性,差不多就推断出了阴谋者背后的毒辣打算。   这之后重宇众人开始行动,花无意首先让和尚联系电视台高层和节目总策划,瞅准最恰当的时机让重宇某些人身穿制服进入现场调换安全设备,同时保护九歌安全。   总策划的于飞是聪明人,和尚没有做任何多余说明,但那些被破坏的安全器材、多出的电扇,以及临时更换的选手出场次序,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位在电视台摸滚打爬十几年,对于这行某些阴湿手段再清楚不过,甚至他自己也玩过。但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容忍有人不经过他同意,就在他的节目中做手脚,而且还是与人的生命安全有关!   所以在和尚某些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于飞决定反过来坑那个敢用整个节目前途来算计选手的人一把。   你不是要算计那个叫牧九歌的选手吗?   老子让你算计不成,还要倒打你一耙!   你越坑她,老子就越捧她!   最后周小影总结:“九歌这次也算是祸兮福所倚,真正进入了节目组高层眼中。只要她等会儿表现出高超的刺绣技艺,我想于飞九成会把她也纳入节目宣传形象之一。再让和尚暗示一下九歌是重宇支持的选手,于飞那个精明人之后就算不会对九歌多加照顾,也绝对不会再让人把她欺负了去。”   后台,九歌在看到大屏幕中/出现身穿“重宇”字样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时,脸上就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一直提着的心,就此真正放下。   这种被人看顾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哎呀,我好像越来越爱你姐夫了怎么办?”   九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盘四妹眨着眼睛呆了半晌。   席和无奈地瞅九歌,炫耀你后台比别人硬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重宇首席武器设计师就是你老公!   九歌大笑。   身后韩恬芳目光如刀,她却觉得如沐春风写意异常。   五分钟广告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九歌这边刚简单补妆完毕,助理就来喊她上台了。   九歌一上台,节目助理就兴奋地跑去报告于飞:“收视率!收视率上升了整整两个点!”   于飞忍不住与身旁的工作人员击掌。   这个时候收视率暴涨,节目已经到了揭晓最后排名的时候是一个原因,之前九歌出场次序变化的风波显然也是一个要因,目前有多少人在等待九歌那个被称为危险的作品演示?   于飞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在那个时候看起来好像是他帮了那牧姓选手一把,但其实收益最大的人是他、是整个节目组!   如果牧九歌真有真材实料,能在这压轴时刻取得压倒性胜利,那是她的运气,也是福气。但如果她的表现不如之前的噱头,观众的反击必然也会很可怕,但这个就跟于飞没有关系了。   太平郎看到九歌上来,首先就迎上去笑道:“总算等到你上来了,前面是不是一直在提心吊胆?”   别人释放善意,九歌自然不可能不收,当即苦笑道:“在没有听到节目组解释前,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比赛资格被取消了呢。”   评委黄老忽然问:“你为什么会以为自己的比赛资格会被取消?”   这时九歌已经走到台中央,她的作品就在她身边。   听到黄老提问,九歌抬手指向自己的作品,“我以为是我创新过头,让节目组感到危险,所以索性取消了我的参赛资格。”   “哦——?”现场一片好奇声。   作为刺绣大师的古缘问:“我很好奇你的作品到底如何危险,至少从你作品目前呈现给大家的画面看来,很吉祥,也很安全。”   笑声响起。   镜头对准了九歌的作品。   这是一幅咋一看很精致但也很平常的作品,平常在于没有人能看出它的特殊之处。   “看你用的绣布似乎和之前一轮比赛时用的冰丝明绸相似,这是同样的布料吗?”刺绣大家刘老师问。   九歌回答:“是。不但是同样的布料,还是同一块布料。”   “哎——?!”观众和评委一起叫了起来,以两名明星叫得最大声。   黄老立刻问:“我记得很清楚,你上次在那块布料上绣的是一只展翼的凤凰,可是现在明明是百鸟图。”   古缘推测:“是不是我们之前看漏了?因为那只凤凰用的是藏光暗绣,而这些百鸟用的则是明绣。”   众评委一起摇头,黄老道:“就因为看布料和上次的一样,我还特意仔细看过,没看到有暗绣在中。”   刘老师也点头,“我也没看出来。”   九歌笑,再次道:“真的是,骗人的是小狗。”   “哈哈!”评委和现场观众一起笑了。   太平郎看时机差不多,立马跳上前,问九歌:“我想大家对你的作品都充满了好奇,也非常想知道你的作品危险在何处,而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幅作品就是利用的前幅作品为底,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们演示一下了吗?”   “当然。呃,不过我想再问一下,现场安全工作都做到位了吧?”   太平郎立刻回首看导播。   导播笑着挥手。   太平郎回头,肯定地道:“没问题!”   九歌郑重地道:“不能有风。”   “你放心,你说不能有风,现场就绝对不会有风!”   早就准备好的节目助理捧着一个盘子上台,九歌请太平郎站远一点,不要太接近作品。   镶了框子的整幅作品被直立起来。   评委和观众都对盘子里的东西感到好奇,太平郎先一步从盘子里拿起谜底并展示给大家看,“一个打火枪。我们的牧九歌选手打算拿这个打火枪干什么呢?”   一位明星评委开口:“她不会打算烧掉自己的作品吧?”   “您说对了,我是有这个打算。”九歌自信一笑,从太平郎手中接过打火枪,走到自己的作品旁。   评委、现场观众、节目高层、重宇众人,还有数不清的坐在电视前的观众,此时都瞪大了眼睛在等待奇迹发生!    ☆、浴火重生   九歌又从盘子中取了一根针,在冰丝绸的边角部位轻轻一挑,一根线头冒出。   九歌拽着这根线头略微捻了捻,人往后退了一步,把打火枪的枪口部位对准了那根线头。   “啪。”   随着一声轻微的打火声,拍摄现场光线突然暗下,打火枪口火苗冒出,瞬间点燃了那根线头。   火线窜射非常之快,明亮的火光顺着某条主线向四周散去。   当那些火线全部点燃时,猛地!百鸟浴火腾空而起!   “啊!”现场出现了大量的惊叫声。   仔细看,那绣在布上的百鸟并不是真正的腾空而起,但当它们身上的火线点燃时,整体形状便随着火焰共同升起,形成了百鸟浴火腾飞之图。   当百鸟的火焰融为一体,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清丽的凤鸣,一只昂首展翼长尾的金色凤凰伴随着火焰甩尾腾空而出!   那火焰相当夸张,一下蹿上有一米高,整只凤凰似乎从绣布里飞了出来,身体展开竟然远远超过了绣框大小。   “哗——!”全场评委和观众全部站起。   怪不得节目组这么郑重其事地搞安全防备,还让人消防公司的准备了好几只灭火器站在四周,这看着还真危险!   “好一个百鸟朝凤,凤凰浴火涅槃!这寓意、这想法、这技术……好好好!”黄老拍桌子连说三声好。   “精彩!”刘老师叹服。   古缘大师却摇了摇头,“好是好,不过如果只是用火药线绣图或在绣线中埋火药线,这虽然也是创新,但做法并不是很难,而且烧了就没有了,那还不如直接买烟火回家放着看,还便宜。”   现场观众有人笑了。   台上九歌神色自如。   黄老却不同意古缘大师的意见,当场反驳道:“你搞刺绣的你不明白,这百鸟烧起来看起来简单,但想让这幅绣图上鸟儿全部在同一时间点燃,且要保留完整形状一定时间,还要在百鸟一起烧完的同时让凤凰显形,这没有相当精深的布线知识且对火药特性不了解的话,根本无法做到。”   古缘大师噎住,苦笑,“不好意思,是我想当然了。”   黄老挥手,“没事,我也不懂刺绣。”   全场一片笑声。古缘大师也乐了,这老头!   两名明星一直在鼓掌,另一位商界人士犹豫了一下,在全场掌声略小后,问:“为什么这个火焰可以一直不熄?为什么凤凰的身体比绣框还大?那个布料和绣线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   哎?被这位纺织界大人物一问,大家顿时觉醒。   对哦,这火焰都烧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还保持着凤凰展翅的模样?那绣布还在吗?   随着疑问声越来越大,现场恢复了灯光照明。   台上,身穿窄袖汉服,长发松松编成一根长辫垂在胸前的九歌重新走回她的作品旁。   明亮的灯光下,被称为冰丝明绸的绣布在任何人看来都依旧完好无损,而原本其上的百鸟图已全部消失,转而是一只让评委颇感眼熟的金色凤凰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华丽风姿。   而这只体型超过了绣框本身的金色凤凰直到现在仍旧身浴火光,在半透明的冰丝绸的映衬下宛如活物一般。   黄老惊讶,眉头随即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想不通,“我先猜一猜,牧选手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九歌礼貌地微笑:“您请说。”   “那百鸟图你是用带有火药成分的特制绣线所绣对吗?”   “是。”   “你的想法很有特色,但是据我所知,对于这种复杂的火药布线,如果没有相关比较精深的知识,恐怕百鸟一起点燃的时机不会掌握得那么好。”   九歌点头,“您说得对,我在绣这幅图之前还有另外几个想法,这个最难,但不能否认的是在我的设想中它也是最耀眼夺目的。”   刘老师插言苦笑,“别人想要一个创新主意都难得不得了,你竟然想了好几个,如果不是不适合,我真的很想听听你另外几个想法。”   九歌当然不会说,说了就不是她自己的。创新嘛,当然是她先弄出实物来再让别人模仿比较好,好歹也能奠定一个创始者的身份。   刘老师对此也很清楚,并没有强求九歌细说,“刚才黄老的提问我也很好奇,既然你觉得这种最难,那为什么你会选择这种手法?难道你本身对爆破类知识……”   “噢,不不,当然不,我对关于火药等的相关知识一点都不了解。不过我先生是一名机械设计工程师,他偶尔听了我的想法后,建议我就选择让凤凰浴火涅槃。而其中涉及到的特殊绣线和布线问题则由他帮我解决,他给我画了一张最合理的火药线分布图,我就根据他画的线来勾勒了整体图形。”   黄老点头,“你有一位很能干的丈夫。”   “是,他很好。”九歌略羞涩一笑,心里却想:您老没说错,那混蛋确实很能“干”!为了这张火药线合理分布图,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泪!   “好,第一个疑问解开。我想再问,你是不是在这块绣布上布了两层绣图?第一层为百鸟图,当百鸟浴火后,下一层的凤凰就能出现?”黄老又问。   “不,是三层。”   “哎——?!”   “能跟我们解释一下吗?”太平郎总算找到机会插话。   “好的。”九歌让大家的目光回到她的作品上,“上面两层就跟黄老说得一样,第一层是用火药线绣制的百鸟图,当它们烧尽后会引出第二层的凤凰图。凤凰图我用了两种类别的绣线,一为火药线,一为金属线。”   “我说怎么那凤凰看起来金光闪闪,那是真正的金丝线吧?”明星评委问。   “是的。金子有浴火不融的特性,只要时间不长、温度不特别高,基本不会走形。”   “嚯!好华丽!”   黄老抢着问:“那第三层呢?”   九歌神秘一笑,伸手摸向绣布。   “啊啊啊!”底下立刻一片惊叫。   太平郎也被吓了一跳,等看九歌手指已经深入火焰中,他张大了嘴巴,“这是怎么做到的?你在手上涂抹了什么隔层吗?”   九歌笑着摇头,“不,我什么也没有涂抹。其实大家现在看到的宛如火光的东西,并不是真的火焰。”   “哎——?!”   黄老忍不住了,“我要上去看看,这隔得远就是看不清楚。”   太平郎无奈,只能笑着请他上前。   黄老一动,其他评委也一起跑上去了,谁都有好奇心嘛。   黄老先围着作品看了半天,脸上若有所悟,在黄老把手指直接伸进火焰中后,其他人也不管危险与否,都纷纷伸手去碰火凤凰。   “呀,真的不是火焰!”长了一张娃娃脸的明星首先叫出来。   “是哦,但这到底是什么?我以前见过那种假火焰,不过都是用风鼓动火红色的丝绸,让远看起来就好像火在烧一样,但这个……是光?”   九歌对那位说出正确答案的商界人士点头,“您说得没错,这看起来像火光的光芒,其实就是利用了光线折射的原理。”   黄老一拍大腿,“原来是光线!怪不得整只凤凰能看起来比绣框还大。不过为什么会产生光线折射?”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大家都想问的。   九歌没有隐藏,示意太平郎,两人一起把绣架往旁边推开,露出了后面的光源。   原来在绣架下已经事先准备好一盏灯,在火焰燃起时这盏灯也被打开,当百鸟焚尽,凤凰浴火重生后,这只金凤凰依然能因为灯光反射的效果,而保持浴火的形象。   “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刘老师想不通,前前后后地围着绣架看,“只是用灯照一下,为什么就能照出火光的效果?”   “因为第三层和第二层的交互作用。”九歌揭开谜底,“第三层绣制凤凰时我使用的就是一种带有特殊光泽的绣线,然后在这次比赛中,我又在这只凤凰上用金丝线再绣了一遍,月光丝宛如镜子,在被光照射后反射光线,与月光丝几近重叠的金丝就能被照出浴火的效果。”   “原来如此。”刘老师忍不住问:“你真的会把月光丝的详细制作方法放在日后即将出版的苏家传承一书中吗?”   “呵呵,当然。”不过她家花儿已经用自己的资金注册了一家名叫重宇九歌的精品纺织公司,现在月光丝等特殊丝线和冰丝明绸等布料大概已经开始大量生产了,等其他公司按照苏家传承一书开始生产那些丝线和布料时,重宇九歌早就站稳市场。   题外话,在重宇九歌中她作为技术入股,拿44%的股份,花无意资金入股占51%,另外有5%的股份作为奖励会在以后或赠送公司高层或让员工低价购买。   听九歌说真的会公开这些每一种都可以当作传家宝的绣线和布料的制作方法,刘老师握拳,表情很雀跃。   古缘大师也一脸“太好了”的表情。   黄老竖起手指,“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百鸟烧掉后那叫冰丝明绸的绣布和叫月光丝的绣线没有事?它们很耐烧?”   “是,耐烧是它们一个特点,同时我在绣进火药线之前把整幅绣图又用特殊药剂浸泡了一遍,可以保证它们在短时间内不会被火焰损害。”   “能问一下是什么药剂吗?这药剂是你自己制作的吗?”   九歌笑,摇手,“不是我做的,这种防火药剂据说是我先生从重宇消防公司购买的成熟产品。”   镜头很给面子的在周围几名身穿“重宇消防公司”字样的人身上溜了一圈。可惜这些工作人员帽子都卡得太低,又低着头,镜头基本就没拍到他们的脸。   最后的最后,古缘大师又是感叹又是好奇地问:“其实只凭借这个光线折射而出现的金火凤凰,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创新了。”   九歌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是在赞扬自己,还是在暗讽她为了搞噱头多此一举,她只笑眯眯地回答道:“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我先生说的一句话深得吾心,他说‘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我觉得他说得很有理。如果我做不到也就算了,既然我能做到,那我为什么不做到最好?”   节目最后在笑声和掌声中结束。   进入第三轮比试的选手名单也已决出,分别是从第六位一下跃到首位的牧九歌,因为观众喜爱而占到第二位的席和,排在第三位的盘四妹,杜芸娘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排到了第四位,第五位是顾英豪,而原本有机会再往前走一步的金嫂却因为韩恬芳高得不正常的观众投票,以0.3分的差距不得不带着一丝不甘离开了节目。   ☆、蛋蛋伤不起   第二轮比赛结束,所有选手都得到了三天假期。   为表示公平,也为了让六位选手真的能够放松一下,节目组规定绣房在三天假期中完全不开放,谁也不能进去。   同时无论是还留在节目基地、或是已经离开的选手都接到了一个通知,通知上要求所有选手都在8月1日晚上参加由节目组举办的大型自助晚宴,并特别注明可以带最多两名亲友一起参加宴会。   通知上还列举了被邀请的名人和知名公司的部分名单,一看就能让选手们了解这是一个他们向外推荐自己的机会。   九歌坐在小船的椅子上从后面抱住花无意,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给正在开船的他看手机,“我们参加吗?”   这个通知上的内容,选手们其实早就知道,节目组早在第二轮比赛开始前就跟他们提过。而相同性质的宴会,节目组以后还会再举行几次,不过应该都会放到第三轮比赛以后。   花无意停下发动机,任船在湖面上漂流,拿起手机看了看内容,回头问:“你想参加吗?”   九歌捏他的耳垂,“我不太想参加,不过通知上要求所有进入最后一轮比赛的选手必须参加。”   “嗯,有这种要求不奇怪,那些公司和名人应该有不少就冲着你们六人来的,尤其是你。”   “我?为啥?”   “因为你展露的那些布料和丝线,因为苏家传承。就算你说要公开那些技术,但是看书和有人当面讲解完全不一样,如果能得到你亲自指点,那些公司开发新产品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而且你也将成为他们公司新产品的最佳形象代言。”   “本公司产品已获专家认定,由传统刺绣技艺大赛最后获奖者牧九歌女士亲自传授技艺,千古绝艺经过XX公司现代精造,结合传统和现代……”九歌粗着嗓子说到一半没绷住,笑噗了。   花无意回头啃了她一口。   九歌上去就咬住他的耳朵。   “……别勾引我。”   “我哪有!好好开船!”拍大腿,下命令。   “我硬了,怎么办?”   九歌目光下垂,收回。看看周围,把头上的宽边遮阳帽摘下,默默盖到男人身前。   花无意低头,“……”   九歌清了清嗓子,左右再次看了看,发现附近至少一百米可见范围内并没有其他船只,于是胆子肥了……抱着男人腰的右手慢慢下滑,滑到了帽子中。   花无意陡然倒抽一口冷气,随即放松地眯起了眼睛,同时主动拿住了那个遮阳帽,不让它离开位置。   小船静静地在湖中飘荡着,船中一对小夫妻抱在一起,丈夫坐躺在妻子的怀中,半合着眼睛似乎在假寐,只不过呼吸略微有点粗重,妻子环抱着丈夫的腰,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脸红得极为不自然。   “花夫人,你很色。”   “闭嘴!”   “但我很舒服,很喜欢,能稍微快一点吗?”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推到湖里面,让你自己游回去!”   男人沉默一会儿,“提点意见可以吗?”   “闭嘴!”   “一点都不可以?”   “……”   “老婆,能不要用力握我的蛋蛋吗?”   受伤部位被精心抚慰、照顾、疼爱了一个下午的花无意终于找回了他作为男性的自尊。   扶着腰坐上车的九歌欲哭无泪。她到后来根本搞不清楚某人某部分是真的受伤了还是受刺激了,那个生龙活虎、坚硬如铁、柱石之坚、蓬勃向上……   花无意护着她的头,看她坐上车,这才绕到前面坐上驾驶席。   “花夫人……”   “闭嘴!”九歌暴躁中,“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一个字!哪怕地球就要在下一秒爆炸,你也不用跟我说!”   花无意一向没什么波澜的眼中/出现了一点笑意,转动钥匙,打火,发动车辆。   到达指定酒店的宴会大厅时,正好六点半,也是宴会开始的官方时间。   身穿鱼尾深背晚礼服的九歌挽着花无意的胳膊,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进大厅。   这次宴会,节目方要求所有参加者都正装出席,名义上,节目组表示会为所有选手提供礼服和化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福利只不过是节目组为了照顾一些家境不好的选手而定,一些能负担得起礼服费用的选手都不太好意思真的让节目组提供服装。   九歌身材修长,曲线也不错,这一身银色的鱼尾晚礼服被她穿得极为勾引别人视线。   花无意觉得忒骄傲,我老婆再美那也是我的!   至于老婆露出的雪白背部……那也只有我能舔!   九歌目光在大厅中环视一周,发现绝大多数选手都来了,有的是自己来的,有的则带着自己的家人,还有人连孩子也带来了。   “九歌,姐夫,这边!”盘四妹拖着席和跟九歌挥手。   九歌挽着花无意笑着向四妹走去。   这妹子今晚穿了一件浅紫色吊带晚礼服,礼服裙摆前摆开叉高后摆长,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大半露在外面,高高的马尾、活泼靓丽的妆容让她越发青春气息逼人。   “席和眼光不错,这衣服衬你。”九歌本来想送四妹一套礼服,她的礼服之前就已量身定制好,花无意一口气给她准备了五套,四妹身高跟她差不多,基本不用修改就能送给她。   不过四妹在她开口后却扭捏了一下,说席大哥会给她准备。   九歌当天晚上就杀去找席和,问他对四妹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对小姑娘只是兄妹感情,那就一定要说清楚,不能让人姑娘就这么误会下去。   席和脸红红地点头说他打算在比赛结束后就去四妹家里提亲。   为此九歌高兴了一个晚上,连带的她家花儿也收到了不少福利。   席和伸手,他不是第一次见花无意,但之前一直没说过话。   花无意伸手与他相握,“妹夫你好,我是你姐夫。”   席和,“……姐夫你好。”这种随着老婆排行叫人的习惯真不好,他年龄明明比对面这位大好吗?   九歌莞尔,暗中捏了捏花无意的腰。   花无意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类似手机卡的芯片递给席和,“见面礼。”   有姐夫给妹夫见面礼的吗?这位的中国民间风俗真的学到家了?席和默默接过,“谢谢,这是什么?”   “防监听、防盗用手机公交一体IC卡,你找手机公司把原卡信息转过去就能用,如果对方不给你办,你再来找我。”   九歌和席和一起沉默,技术宅了不起啊,竟然抢人家通讯公司的生意!   只有盘四妹觉得这见面礼很高大上,高兴地道:“姐夫,还有吗?能给我一块吗?以后刷地铁就方便了。”   花无意点头,“你把你的手机卡给九歌,我直接给你弄好让九歌给你。”   “谢谢姐夫!太好了!”   “叮叮。”节目总策划于飞上台,敲了敲玻璃杯引起大家注意,在说了一番例行开场白后,又请了几位重要人物上台。   站在台下拒绝上台露脸的和尚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对看向他的九歌挤了挤眼睛。   九歌囧。   等这些重要人物轮番发言完毕,自助餐会正式开始。   一名节目助理走到九歌身边,一副好事找上你的口吻道:“于总让你过去一趟,有几位客人想要介绍给你认识,在那边,看到没有?快点过去吧。”   助理把同样的话跟盘、席两人也说了一遍,随即离开,大概是去通知其他选手了。   九歌正经地看向自己老公,捏着嗓子娇声道:“亲爱的,妈妈桑让我去接客,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儿等我?”   盘四妹吃吃笑,“哎呀,姐,我怎么觉得咱们现在就好像在怡红院打工呢?”   席和小吃惊,“你还知道怡红院?”   盘四妹翻白眼,“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菊花和黄瓜什么意思呢!”   九歌笑得乱颤,花无意搂住她,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调皮。”   九歌……被点穴成功。   这次轮到盘四妹笑得花枝乱颤,指着九歌不住道:“看,菊花点穴手!姐夫把九歌点住了。”   席和凑热闹在她腰上也虚点了几下,盘四妹立刻固定住,只一双眸子转来转去地搞怪。   九歌配合她,也保持原姿势不同。   花无意低头去吻九歌,九歌吓得身体一抖,被点的穴位自动解开。   这边四人在玩闹,那边本来站在大厅中央等待选手过去的于飞和几名客人突然一起向大厅大门方向走去,和尚也混在其中。   花无意目光在大厅门口扫了一下,低头对九歌道:“曹飞也来了。”   九歌按住他的脸,转头望了眼,“看来我们曹哥很受欢迎。呃,那是韩恬芳和那位孙少?他们和曹飞一起来的吗?”   大厅门口,于飞主动伸手与曹飞相握,几名客人也都矜持着上前和曹飞搭话。   曹飞拍了拍于飞的肩膀,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于飞和周围几人一起笑了起来。   而在曹飞进来不久,一身巴黎最新款时尚晚礼服的韩恬芳盛装和孙少一起到达。   “红地毯,镁光灯,可惜没有大量的记者,否则像不像某种颁奖晚会现场?”九歌开玩笑。   四妹猛点头,“像,别特像。我都觉得自己一下高贵了不少。”   九歌不出声地大笑,“你脚疼不疼?”   四妹认真道:“如果你敢把高跟鞋脱了,我就跟你一起脱。”   九歌还没回答,花无意就皱眉道:“不行,地上脏,还没有地毯,会受凉。不喜欢我们就回去。”   席和也道:“反正也签过到了,节目组也没说选手不能提前离场,那就走吧。”   四妹嘟嘴,“可我觉得好亏,桌上那些精美食物我还没吃到嘴。”   九歌深觉有理,“就是,都已经受了罪,就这样离开太便宜节目组,好歹吃饱肚子再走。”   四妹眼睛一亮,“我看到东边那张桌子上有这么大的龙虾,我从来都只在电视上看过没吃过,我们先过去那边?”   “好。”   老婆手挽手跑去吃龙虾大餐,花无意和席和相对无言地互看一眼。   花无意率先开口:“我平时经常带好吃的给她,今天中午还带她去吃了泰国菜,她还夸我说我选的饭店口味都很不错。”   席和勉强笑,“我也经常出去买零食给她,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请丫头吃大餐。”   花无意在比较中感觉到了一丝优越感,以一种行家老饕的口吻道:“我知道一起私房菜馆很不错,明天一起去?”   “好啊。你们明天有什么计划?丫头想去爬长城,你们去过没有?”   两个男人商量着明天的行程,跟在各自爱人身后走向大厅东边。   走在后面的和尚注意到韩恬芳假装不经意扫向牧九歌及花无意的目光,摸了摸下巴,突然嘿嘿笑了两声。   他有种预感,今晚的宴会一定会很精彩。   (修改错别字,因为修改vip章节需要字数比原来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加,只好在最后加这么一句……这句话不会被计算在本章vip计费中)      ☆、提议   花无意看着对面的女人,看她想对自己说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地把九歌给引走,想必要跟他说的话一定很紧要。   他也很想听一听,看对方是否掌握了什么足以让韩家翻身或打击他和九歌的把柄。   “在你眼中,我肯定是一个坏女人,对吗?”韩恬芳低头掠发自嘲地笑。   花无意对此不予置评。   “如果我跟你说一开始我们家和九歌之间并不想这样发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九歌本身言行也占很大因素,你肯定会觉得我在胡说,对不对?”   花无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我哥真的很喜欢九歌,他也曾真心想娶她为妻,哪怕她不能生育。可是九歌自卑心理太严重,她觉得生不出孩子的她完全配不上我哥,主动提出分手,那时我们全家都很惊讶。”   韩恬芳抬起头,“没错,我们家是想得到苏家真正的传承,但是我们给出的条件同样不差,如果当时九歌同意,她现在已经成为韩家未来的女主人,不但富有四方,还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比她现在赌气把传承公开,什么都得不到的好,你说呢?”   花无意面无表情。对一个不但抹黑自己老婆还意图抢自己老婆的人家,他能忍住没拿冲锋枪突突了对方就算性子好的。   韩恬芳走近一步,“我一开始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娶九歌,因为不管你家世如何,只凭你表面的才貌而言……虽然九歌也不错,但她毕竟不能生育。后来和曹少他们接触后,我发现你并不是一名普通的技术工作者,我也更奇怪你为什么会和九歌结婚。”   韩恬芳再次走近一步,微笑道:“你也是为了苏家传承,对吗?我听说你和九歌注册了一家精品纺织公司,你是法人,占有最大股份,承认吧,这就是你的目的,只不过你做的更隐晦、比我哥更聪明。”   花无意连开口都懒得开口。   韩恬芳却以为自己踩到了对方痛脚,“你这样的人怎么肯让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一直占着你夫人的名头?你如此费尽心机怎么舍得让以后经营的偌大家产都成了别人的东西?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情人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没有?那么你打算让牧九歌活多久才会让她病死或意外身亡?别这样看我,有没有这个打算你自己心里清楚。”   花无意看着自己的手掌纹路,严肃地思考如果他一巴掌挥过去,是不是会脏了自己的手。   “我有个提议,也许你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我希望你能仔细掂量一下,我发誓我的提议对你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韩恬芳挺起胸膛,走到了花无意面前两步处。   花无意打量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考虑到自己已婚人士的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往侧边走廊尽头走了几步。   韩恬芳倒也没动怒,她也不认为天下所有男人都好色,也不认为自己的口才能一下就说动对方,所以她故意大方地笑了下,“放心,我不会扑上去亲你,然后做出让人在暗中拍照的事,你根本不需要如此提防我。”   花无意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脸上微微带出了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韩恬芳忍下被轻慢羞辱的怒火,道:“牧九歌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苏家传承?今年内?”   “如果她公开了传承,再把一些特殊布料和绣线的制造技术告诉你,那她还有什么价值?”   “你是混血儿,在国内又没有任何家底,就算你认识曹飞,可是曹飞在纺织业并没有多少关系和根底。但我韩家就不一样了,自八十年代后期以来,我爷爷就扎根中国,一手发展出韩氏集团,而纺织业正是韩式集团的根本和顶梁柱。我韩家不但在J省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放眼全国,能比我韩氏集团底蕴更厚的纺织公司能有几家?”   “我的提议是,当你榨取了牧九歌所有价值后,和她离婚,和我结婚,而我的陪嫁就是整个韩氏集团!”   花无意……   韩恬芳握紧双拳,目中含泪地道:“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也不指望。我只希望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后,可以继承我们两家的事业,让苏氏传承真正地回到有苏家血脉的孩子身上。而牧九歌显然做不到这点,否则她也不会冒着被苏家旁支戳脊梁骨、被苏家列祖列宗诅咒的危险而公开苏家传承。”   “我和牧九歌不一样,我不但姓苏,我还可以生育,可以孕育带有你的血脉和苏家血脉的孩子。这样就算将来有谁想要用你离开牧九歌为借口来攻击你,我们也有理由面对和反驳。而如果牧九歌只要还有一点脸皮,她就不会为了这事来跟我们闹,除非她真的想要苏家血脉断绝,苏家传承从此改名换姓。”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的提议,不要嘲笑我异想天开,因为我觉得你能够理解我。我这个提议总比你熬死牧九歌,再另外娶妻,或者暗中再找一个情人给你生孩子要好。”   花无意本来想告诉对方他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在听了对方这番阐述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看到花无意似在仔细思考她的提议,韩恬芳嘴唇微翘,潇洒转身离去。   她确实不会在这里与花无意做出让人误会的事,虽然那会伤害牧九歌、挑拨他们夫妻感情,从而达到让她喜悦的目的,但是她今晚是和孙少一起来的,如果她做出一些不适宜的事情,势必会驳了孙少的面子,而她和他们韩家现在还离不得孙少。   不过她会耐心等待,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现在是第三者,等她与花无意结婚,就是花家的正牌夫人,而原本的牧九歌不过是个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下堂妇而已。   等牧九歌老了,姿容不再,除了一手刺绣技艺,她还能拥有什么?   而她,她将拥有牧九歌的丈夫,拥有牧九歌的公司,拥有她会的所有苏家传承,拥有财富、地位、名誉,还有自己的孩子!历史将被胜利者书写,就算她现在留下了一些污点,将来她也迟早会把这一切都抹去,甚至让人提都不敢再提。   离去的韩恬芳没有看到,花无意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如刀的微笑。   九歌摆脱那些纠缠的人找到走廊上时,花无意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   “四妹说韩恬芳把你勾出去了,她找你什么事?”九歌没有婉转暗示,直接问道。   花无意伸手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握住,“那些人找你都想干什么?”   九歌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总之都是为了利益!有套交情的,还有挥舞着钞票说要聘请我做顾问的,还有说要和我合作的,这些人我还能理解。可是偏偏有些人仗着自己有些地位竟然想空手套白狼,他们当我没脑子还是没见识?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还有人更可恶,竟然敢威胁我!最莫名其妙的是一个姓黄的中年人,他说他父亲帮了我很多,希望我能回报他,然后就来拉我的手想占我的便宜,我给了他一耳光出来了。”   “哦?”花无意突然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容真的很吓人。   “你等一下。”花无意掏出手机当场给和尚去了电话,电话一通就道:“你都看到了?……都知道是谁了?……好,都交给你。”   电话挂上,花无意道:“和尚被气笑了,那些敢威胁你、敢占你便宜、感欺骗你的人基本就完了。我有一个E国皇室的荣誉授衔,伯爵,没有实际权力,但在某些场合应该还有些用处。”   九歌脸上打出问号。   “那些人敢那样对你,不过笃定你没有后台,身份不过只是普通人而已。虽说现代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但我们都知道那需要很多前提,所以我打算给你加上一个前提,一个哪怕是三岁幼童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前提。”   “你想公开这个伯爵身份?可是这样好吗?”九歌想了下道:“我怕人仇富,激起观众反弹,说我明明是伯爵夫人,还上台哭穷。”   “你什么时候哭过穷了?”花无意好笑,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臂,“和尚早就想让我公开这个身份,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极好的宣传你的噱头,公交女司机转身变成伯爵夫人,其丈夫坐拥万顷农场和大量房产,昔日穷家女,因为一手惊采绝艳的刺绣技艺和良好的品德让一位伯爵一见便惊为天人,宁愿假扮身份住到其隔壁,以求近水楼台先得月,最终伯爵娶得佳人归,却又因为身份暴露正在求妻子谅解中。”   九歌笑出眼泪,不是伤心,是因为花无意用新闻联播员的表情说出了电视广告销售者的调子。   花无意两手相合,抬起她的脸,想要吻去她的眼泪,被九歌一巴掌拍开,“去,我涂了睫毛膏还有眼影,你别吃一嘴。”   九歌自己从随身时装小包里拿出纸巾按了按眼角,“喂,你还没告诉我韩家那闺女找你嘛事?”   “她在向我炫耀她具有完整的生育功能,表示她不但愿意帮我生孩子,还愿意奉上韩氏集团。”   九歌惊愕,“她这么爱你?”   “不,她爱打击你。我想,在她的幻想中,离婚无子无地位的你一定晚景凄凉。”   “哦,我还以为她愿意给你做一个地下情妇呢,敢情她还指望你和我离婚娶她?”   花无意点头。   “唔,你希望我现在怎么表现比较好?”九歌眨巴眨巴眼睛,“是扮柔弱,嘤嘤嘤地哭泣,哀求你不要离开我呢;还是大度且善解人意地表示,亲爱的,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人家不介意再多几个姐妹?”   花无意感到了危险,很老实地道:“我觉得真实的你现在一定很想大耳刮子扇上来,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一手抓住我的兄弟,对我暴吼:你敢给老娘红杏出墙试试看,阉了你信不信!”   九歌大笑,探身上前,“吧嗒”亲了口她家花儿,同时摸了摸他的脸蛋,表扬:“乖~”   “九歌,”   “嗯?”   “你愿意和我一起冒个险吗?”   九歌抓住他的领带,“冒险?”   “嗯,你也可以当作一次尝试,而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我没太听明白,你到底想要带我去干什么?”   花无意没有回答,只揽住她的腰,道:“如果你觉得作品制作时间足够,就和节目组请五天假,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这件事就比赛完以后再说。至于公开你伯爵夫人身份的事,和尚会在这段时间中进行操作,我们避开刚好。”   九歌对自己作品的进度很清楚,因为最后一轮比赛使用的作品可以用未完成的旧作,而她就正好有这么一幅作品特别适合第三轮比赛,甚至后期需要的许多制作部分已经在第一轮和第二轮比赛中完成得差不多。   “如果只是五天,我后面稍微减少一点休息时间,应该可以在最后的直播前完成我的作品。”   “好,等会儿你和于飞直接请假,我和文鸽子联系一下,我们今晚就出发。”   九歌正要点头答应,却又苦恼地皱起眉头,“这理由要怎么说?节目组之前就说过进入第三轮后,如果没有特别紧急和重要的事最好不要随便请假,何况我一请就是五天。”   花无意觉得这是一个小问题,“你就说你丈夫的父亲要不行了。”   九歌,“……”亲爱的,这么诅咒那个抚养你长大的人,真的好吗?   因为这么一个正经且重分量的理由,九歌顺利得到了五天假期,加上还剩余的两天休假,她一共就有了七天的休息时间。   四妹和席和听说她要请假这么长时间都很担心,直到九歌再三保证她一定能回来赶上进度,两人这才稍稍放心。   因为听说九歌的公公要不行了,四妹和席和都表达了深切的问候,四妹对汉族的婚丧嫁娶规矩一知半解,只知道凡事都要给钱,便打算事先送上奠仪,被席和赶紧拉住。   当晚,九歌和花无意提前离开晚宴,开车前往机场。      ☆、孕育   等九歌坐上飞机还不知道目的在哪儿,只知道到了机场后就见到了特地来给两人送护照的郑野。   郑野连票都给他们换好了,两人拿着飞机票就直接去了候机厅,身穿晚礼服的两人引来不少人注目,甚至有人认出了九歌。   不过在有人上前询问九歌前,两人就凭着头等舱机票进了候机厅贵宾室,之后两人在更衣间换了郑野送来的衣服。   九歌一肚子疑问,看花无意不太想说的样子,也就没追问,反正到了地头她总会知道。   飞机很小,内部布置很华丽,但里面……竟然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这是重宇公司的专线飞机,已经申请通过,作为我上次上课的交换条件之一。”   “还……可以这样?”   “重宇在很多国家都拥有自己的独立航线,当然我们得出租用机场的费用,进出境也得按照所在国的规矩来。”   九歌只觉得好神奇。   花无意揉了揉她的后脖颈,“主要问题是在各国的航空管制上,你就算在国内拥有了飞行的权利,但想飞往国外,还需要得到前往国家的允许,因为重宇业务遍及世界,所以我们在这点上基本不受挟制,但也不是说我们就能乱飞,而是要按照别国给出的规定航线。”   “那么你们在国内也能飞?”   “能啊。我有没有跟你说重宇庭院里面就有一个直升机停泊场?”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就是湖边那块最大的有一个红色圆圈的空地,你上次不是还奇怪那里周围怎么埋着一圈地灯吗?那是晚上用的指示灯。”   “哦哦哦!那不是说以后我们在家门口就能坐飞机去往国外了?”九歌兴奋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果然她家喜欢较真的技术宅立刻就给予了她严正地反驳:“那不可能,首先直升机有续航问题,其次出入境必须得走机场,这是对我们及他人安全的负责,也是对所在国家的尊重。没有得到允许、没有按照指定时间和规定航线,你敢飞出去,人家就敢给你打下来。”   九歌傻笑,“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巴厘岛。”   “度假?”   “不是,我们到那里再换乘一艘轮船。”   “好复杂,为什么不直接飞到目的地?”   “第一,为了保密;第二,因为航空管制。试想如果你有一个秘密基地,你向某国政府申请航线,其飞行终点就是那个基地,那么你那个秘密基地对那个国家也就不是秘密了。”   “所以必须换乘?”   “是的。”   九歌莫名地有了点小担忧,“你要带我去的是重宇的秘密基地吗?”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那里是我们某些科研项目的研发中心。”   “那你带我去没关系吗?”   “没事,我相信你,郑野他们也相信你。”   “谢谢!”九歌郑重地道。   花无意歪头亲了她一下,“你要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航行还有很长时间,”   九歌闭上眼睛微微颔首,刚上飞机那会儿的兴奋已经过去,椅子很宽,可以完全放倒当床睡。   花无意帮她放倒椅子,又拿了一张毯子给她盖上,而他自己则坐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从存物箱拿了一本新的笔记本,打开开始写写画画。前天他刚接了一个活计,是在A国的一位重宇成员转给他的,请他帮忙设计一款新的防弹衣。   他原本打算用磁电原理做一件特殊的磁能场防弹衣,让子弹在射击到衣服上时,可以激活衣服上的磁能场,并被磁能场给当作能量消灭。只是这样一件防弹衣造价肯定不会低,想要普及会有相当大的难度。   但他昨天偶尔从九歌口中了解到的一种特殊的织线制作方法和特性,让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有一种纺织纤维,它既有特种陶瓷的坚硬度,又有棉线一般的柔软和可编织性,而且抗震性能也佳,可以最大程度的缓和子弹等造成的冲击力,同时冬暖夏凉又透气……   这种纤维的功能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只是用什么原材料能最大程度降低造价和对自然的破坏,他还需要好好想一想。   因为是直航没有转机,又比普通民航快,5400多公里的距离只飞行了五个小时。   巴厘岛和中国处同一个时区,没有时间差,到达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多。   九歌到下飞机的时候才想起,“好像一直没有看到机长?”   花无意站在她身后道:“没有机长,自动航行。”   九歌吃惊,“那如果出现电脑不能处理的突发事故怎么办?”   “我会。”   “你牛!”   花无意本来觉得会开飞机只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被老婆这么夸奖,他瞬间就觉得会开飞机比会制造原子弹还要棒。   出了机场,花无意招了一辆夜间出租车让送两人到某港口。   见司机长了一副华人面孔,花无意没跟九歌多说。   九歌聪明,也保持了沉默,偶尔问问他巴厘岛的风景名胜。   司机听两人说华语,从后视镜看了两人好几眼,似乎在奇怪花无意一副老外样,华语竟然那么溜。   他们要去的这个港口水位相当深,可以停泊大型轮船,反而游艇等小型船只在这个港口并不多。   九歌仰头看看漫天星空,又看看黑暗的大海,头发被海风吹得直飘,用手按住都没用。   “那边,来。”花无意搀着她的手走向一个停泊栈台。   三分钟后,九歌抬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问:“这就是我们要坐的轮船?”   花无意点头,“走吧,梯子已经放下来了。”   九歌左看右看没看到其他乘客,“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船?”   “我们上去就开。”   “哈?你不会说这轮船就专程在这儿等我们的吧?”   “不,是它这半个月都会停留在这里。如果它不在这里,我们就得去其他地方找它了。”   九歌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艘轮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花无意笑了笑,拉着九歌上了轮船梯。   这之后的六天时间,对于九歌来说将成为她一生不能与重宇之外的人提起的秘密。   她家花儿向她展示了一个希望,并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这个希望将会变成可能。   九歌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重新获得了孕育一个孩子的功能。她获得了一个新的、成熟的、健康的子宫和卵巢,还是她自己的基因,她自己的细胞。   不但如此,如今她的子宫中已经开始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克隆部分/身体零部件来治疗疾病,这是很早以前就提出的一个医学手段。   比如衣生带她母亲去往D国,利用干细胞培养并移植的方法治疗她的老年痴呆症,其实也是克隆技术的一种。   如果在和花无意结婚前,有人跟她说,利用人体某处的细胞就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培育出完全相同且成熟的人体零部件,她一定不会相信。因为就算人类已经掌握这个技术,也不可能取出任意某个零部件细胞,就可以在24小时内培育出零部件成熟体,而且这个成熟体还是被剔除了所有潜在病灶的健康零部件。   可是花无意用事实向她证明了世间有部分人已经掌握了这种技术,不但如此,他们甚至可以利用两个不同人类的干细胞,哪怕性别一样,也能培育出一个完整的人类。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可怕,掌握了这种技术的某些人在人工培育这些人类时,还可以事先对他们的细胞基因进行检测和治疗,以期得到更加优秀的人类。   而且这种新生人类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在营养槽中长到成年,并在沉睡期直接用脑部去接受外部灌输的各种知识,肉体也会根据营养液不同而产生某些特殊效果。   人造人,这就是她的丈夫花无意告诉他的关于他的秘密。   初闻此事时,她很感动,但其实并不是很相信,哪怕花无意在晚上向她展示了一些和普通人类不一样的地方。   直到上了那艘轮船,她才真正明白花无意到底是抱了多大的勇气和信任跟她说了多大的一个秘密!   不止花无意,她虽然没有看到全部,也没有从花儿的口中得到证实,但从文鸽子那里,她已经大略知道了重宇应该有不少人都和她的丈夫一样,不是胎生娘养,而是试管孕育,从人工子宫出生,在营养槽中长大。   九歌没有和花无意下什么保证,但她已经在心中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和生命发誓,她绝不会说出重宇的秘密。   也许重宇这些被特意制造出来的人太特殊,不管制造他们的人再怎么努力,包括她的丈夫花无意在内,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让女人怀孕。不是他们的精/子活性差,而是太优秀,优秀到没有卵子可以和它们自然结合的地步。   就好像人类的女人不可能怀上其他生物的孩子。   物种差异。重宇的人虽然也是人,却还是和普通人类产生了一点点差异。   如果让世间知晓此事,如果让人类知道有一群在某种程度上比他们更优秀的人种和他们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重宇的人会得到什么下场?尤其他们还掌握了那样超前的知识!   九歌再次摸上自己的小腹,现在不止重宇的人她要保护,还有她的孩子!   她腹中正在孕育的孩子,是文鸽子用花儿的精/子,再取了她的卵子,在试管中强行结合所得到。   这就是花无意所说的危险,因为他不知道这第一个用普通人类卵子和他们这些人的精/子结合而诞生的孩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花无意本来建议她把受精卵交给文鸽子,让他放在人工子宫中孕育,这样对她也安全,因为作为第一例,连文鸽子都不敢保证受精卵开始孕育后不会对母体产生伤害。   可是她坚持自己来孕育这个孩子,哪怕这孩子的成长会给她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她告诉无意,“就因为我不曾拥有,所以当我拥有这个能力时,又怎能让我就这样放弃它?你就当我固执好了,我相信有你在,你一定不会让我死的,对吗?”   她家花儿最后还是无奈答应了她,条件是她必须时刻把他送她的手表戴在手腕上,因为那块手表可以随时监控她的身体情况,包括精确定位等各种让她眼花缭乱的功能。   “重宇有人会催眠吗?”   “怎么?”坐在九歌旁边的花无意抬起头。   “我想找个人催眠我,让我忘掉在那艘轮船上看到和所经历的一切,也忘掉你曾跟我说的那句话。这样就算我喝醉、或被人抓住拷打、或是被人用自白剂,我也不会做出真正伤害到我们的孩子、你,还有郑野他们的事。”   花无意想了一下,说了实话,“其实你在轮船上接受手术时,文鸽子就已经对你下了暗示。”   “啊?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花无意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能被你感觉出来还叫暗示吗?”   “那文鸽子对我下了什么暗示?”   “就是当你想要和重宇以外的人说起重宇的秘密时,你会说出另外一番看起来像真相的实话。”   九歌皱眉,“这话好矛盾,什么叫看起来像真话的实话?”   “因为那时候你自己都会觉得你在说的是真话。不管对方用自白剂还是催眠,还是其他任何手段,哪怕直接读写你的大脑,得到的还是文鸽子想要你说的那番话。”   “好吧。虽然这是我希望的,但是这种没经过我同意,让我在完全不知情下,下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内容的暗示,有点不爽。”   花无意微带歉意地道:“抱歉,文鸽子说为了起到最好效果,不能让你事先知道,否则哪怕你心里再愿意,也会不由自主产生一定的防御心理,而一旦被防御,文鸽子下的暗示就很可能根基不稳,不能长时间有效。同理,暗示内容也不能告诉你,因为你会下意识地在脑中认为这是假话。”   “了解。”九歌放心了,一下子就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下以后重宇的秘密就算泄露,我也不用担心你们怀疑我了。”更不用担心会伤害到我的宝贝。   花无意捏她鼻子,九歌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侧头看他,“文鸽子说我这里已经长好了。”   “嗯,最新研究出来的营养液很不错,可以加快伤口愈合,补强身体细胞,同时还有养颜抗衰老的作用。”   九歌踢他,“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花无意无辜地看她。   九歌双手盖住他的手,“……明白?”   花无意明白了,侧头吻她的嘴唇,“给孩子补充营养吗?没问题,你能吸收多少就给你多少。”   九歌脸红,又踢他。      ☆、妒火   回到京城,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来去的景象,九歌有种再次回到现实之感。   那六天如梦,她不会去刻意回忆,对她来说真正的生活在这里。   来接他们的郑野一看到他们就咧嘴笑,“牧姐,你和老大可成名人啦,等下回基地你可不要太惊讶撒。”   九歌一愣,随即想到他们临走前花无意决定晒出他伯爵身份一事。当时说实话,她真的没太在意,不过一个名誉伯爵,又没有实权,顶多让人高看你两分,平时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是听郑野的口气,无意的伯爵身份似乎在国内掀起了令她预想不到的波澜?   九歌看向无意,无意却只耸耸肩,“大约在国内比较少见吧。”   九歌还想问郑野详情,郑野安慰她:“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保持淡定就好了撒。”   九歌安心了,可是等他们来到基地门口,九歌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淡定就能处理得了的。   “有车子来了,你猜这辆是不是牧九歌他们?”排在最外围、凑在一起抽烟的记者中有一名眼尖的第一个发现目标。   其他人立刻抬头往路上望,有两人竟然还带了望远镜。   “是他们!那车牌以前在这个基地登记过,我好不容易才买到消息,一定是牧九歌他们无疑!”   这名记者这句话一出,众人全部振奋起来,终于等到了!   门口保安看到记者们开始骚动,再远看到一辆车的影子,概叹一声:“终于给他们等来了,不过我估摸人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一名年纪稍小看起来还没有二十岁的小保安好奇,“这些记者都在等谁?”   “你才轮岗过来不知道,我们这儿啊,可出了一位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小保安显然不怎么看新闻。   “是啊,听说那伯爵非常有钱,而且在E国上层社会也是拔尖人物,只不过这位一向不怎么参加社交活动,在E国上层看到过这位伯爵的人都不多。”   “不过一个伯爵……”   “你懂啥,在E国,有爵位的人扫扫一大把,但拥有大把土地、大把资金,还在E国皇室有影响力的人可是屈指能数。而且听说那位伯爵的伯爵身份在凡是还保留皇室的国家都被承认!上次新闻中说啥来着,这位的特殊车牌可以在欧洲各国通行无阻,在任何国家都具有外交赦免权。”   “不是有新闻说那伯爵有咱国家的公民身份吗?怎么成别国的伯爵了?”   “谁知道!这些有钱人猫腻多着呢,就算他们有好几重合法身份都不奇怪。”   “我知道原因,听说是那伯爵为了追妻,特地申请了咱国国籍,而E国本身就可以让公民拥有双重国籍,咱国家听说对此事打算特事特办,正在考虑让某些具有特殊贡献的人可以拥有双重国籍,吸引那些具有华人血统的人才回国效力。”   一名年龄稍大的保安忽然笑了一下,“说来那牧九歌也厉害,竟然能勾得人国家一位伯爵能为她改变国籍,还怕她抵触自己的身份而假装是一名普通技工住到她家对面,女人能活到这份上,啧!”   “那是人家牧九歌本身就有才又有貌!你看她每次在电视上出场都特有范儿,那气质好得不得了,现在听说公交司机都以她为荣,总之凡是司机行业的人对她印象都很好,我上次打车的司机就说他们司机的形象从来没有这么高大上过,说他特佩服牧九歌。钟山市公交总公司现在直接把牧九歌形象印刷到公交车上,公开表示全公司人都会支持她!”   另一名保安也八卦道:“你们来轮岗的可没看到这事情刚暴出来时那些选手的表情,啧啧,听说有人听到这消息后,发火把自己的绣房搞得一团乱,能推倒的全推倒,能砸的都砸了!”   “是谁啊?”   “嘘,不能说,那位可也是有靠山的。”   几个保安挤眉弄眼,都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谁,只有小保安一个人不知道。   “我也听说节目总策划于总听到这个消息差点高兴疯了,直说这次的节目一定会办成经典,说不定还能卖到国外。”   就在保安们讨论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最先开口的那名保安道:“好了!车子到门口了,大家该干活了。”   看到一窝蜂向他们跑来的记者,再看到基地门口停放的一辆辆采访车,九歌吃惊下立刻问郑野:“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   “他们不知道,消息放出去的当天,这里人跟今天一样多,后来他们知道你跟老大出门了,之后就天天有人来门口守撒,今天是你请假的最后一天,只要不是白痴都会来碰碰运气撒。”   记者们和摄影师们堵住了路口,郑野不得不慢下车速,车窗被记者拍得噼啪响,坐在车内的九歌就听到车外不停有人在喊:“牧九歌选手,请问你知道你丈夫是E国伯爵吗?你这次请假是不是和他去E国办理了入籍手续?你会放弃中国国籍吗?”   车外长枪短炮都对准了车子,相机快门声不停响起。   九歌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心中默念淡定。   花无意握住她的手,“你什么都不用说,郑野以后会跟着你,节目方已经同意。”   突然有名记者用力击打车窗,大声喊道:“牧九歌,你会把苏家传承带到国外吗!”   九歌吓了一跳,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   “不用理他,他们看不见里面。”   保安们跑过来了,奋力想把那些记者和车辆隔开,可那些记者一个个堪比战士,有人还直接去拉车门把手想要打开车门。   保安们无奈,只好向基地呼叫支援,又有一批保安跑出来,好不容易才清出一条路让车子驶入基地大门。   记者们也想跟进去,被保安用人肉墙挡住。   九歌直到此时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郑野在前面乐,“本来上面还想要派人过来帮助维持治安撒,被和尚婉拒了。老大这个伯爵身份一出,以后你们出门就有点麻烦了撒。”   “比如跟了我们一路、完全无意掩饰其目的的那辆车?”九歌之前在无意提醒下也注意到了那辆从机场一直跟到附近的黑色房车。   “那也是保护撒,刚才如果情况再不可控一点,大概就会有人过来帮忙了。和尚说,负责这里的保安公司现在已经特别调派了多一倍的人手过来,而这即是节目组的要求,也是上面的指示。以后你的安全度可以往上跑好几个档次了,老大也放心些撒。”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   九歌喃喃道:“我总有种之后会被人当猴子看的预感。”   “哈哈!你可以跟他们收票撒。”郑野特别想得开。   九歌笑,“不错,以后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谁没给票钱就不准看我。”   花无意下车,绕到另一边给九歌打开车门。   九歌相当不习惯,“我只是怀孕,又不是重病。”   花无意揽住她的腰,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我以后每天晚上都来,你最迟19点必须回房。”   “你没听大野说这里的保安增加了一倍?”   “他们发现不了我。”   九歌捏他,让你臭屁!   第二天清早,九歌和郑野一走进食堂,就感到“唰”的一排目光向他们看来。   盘四妹被席和拍了下肩膀,端着餐盘的她回头一下就看到了九歌。   “九歌!”盘四妹端着餐盘就向九歌走过去。   “你们坐哪儿?”九歌笑着问。   “那边,窗口老位置。”盘四妹上下打量九歌,“伯爵夫人……好酷!”   九歌无声地笑。   “这位大哥是?”四妹目光投到高大的郑野身上。   “哦,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郑野,无意的……表弟。这位是四妹,姓盘,我认的小妹。”   是哥好吗?咱可比老大先出生!郑野后悔没先跟九歌把这段编好,看四妹大眼睛闪啊闪地看他,立刻展开一个大大的憨厚的笑容,“你好,妹子,咱算是你九歌姐的助理,以后你有啥难办的事也可以找你郑哥撒。”   “郑大哥好!”   三人说说笑笑一起走向窗口老位置。   盘四妹放下餐盘,对端着早餐回来的席和叽叽喳喳地道:“我就说姐夫看起来就与别人气质不同,果然不是凡人。”   郑野咧开嘴巴哈哈笑。   席和无奈地道:“这话你已经跟我说过不下十遍了。”   四妹没理她,转头和九歌道:“你公公还好吗?”   “我公公?啊,他……咳,挺过去了。”   “太好了,想必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一高兴身体就都好了,老人都这样。那你这几天一直待在E国?”   “呃……”   “老爹他不住在E国撒。”郑野在一旁道。   九歌看向他,用眼色示意“都交给你了”,随后起身,“我去弄点早饭,大野,你想吃什么?”   “咱和你一起去撒。”郑野也起身。   四妹还想要问什么,被席和拉住,等九歌两人离开,席和才道:“九歌伯爵夫人的身份被人宣扬开,如今她身边最好不要离开人,否则她一旦出事,就成国际事件,可不是开玩笑的。”   四妹嘴巴张成O形,星星眼,“席大哥,你说吧,你是不是也是某国的公爵或王子?”   席和拍她脑袋,“别做梦了,蠢丫头!”   四妹咔咔笑,随即担忧:“听说普通女孩嫁入豪门都不太幸福,九歌姐这嫁的已经不止是豪门了吧?”   “你觉得你姐夫怎么样?”   四妹立刻道:“很好!”   “那你觉得你九歌姐是个受了欺负只会忍气吞声的软弱女人吗?”   “当然不是。”   席和又摸了摸四妹的脑袋,温柔地笑,“那你还担心什么?”   韩恬芳步入餐厅,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选择早餐的牧九歌。   好不容易被压下的疯狂妒嫉火焰腾地一下直冲脑门。   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好命!   花无意竟然是一名伯爵!还是那么有钱、那么有地位、那么年轻英俊的伯爵!   可恨她也曾在那栋贫民楼里碰到过这位,那时这位伯爵还没有和牧九歌结婚,如果她知道……如今哪还有牧九歌耀武扬威的份!   改变人生的机会曾就在她面前,可她却大意地让这个机会从自己手边流走!   牧九歌那样一个无钱无势没教养的女人怎么能当好一名上流社会中的伯爵夫人?   一个女公交司机当伯爵夫人?这是千百年来最搞笑的笑话吧!   她不相信花无意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她不相信上流社会会接受这样一名没有受过任何礼仪教养的穷家女!   伯爵夫人这个名头应该是她的,她从小受到的都是最具有大家规范的千金小姐教育,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去做一名伯爵夫人!   她,精通四国语言、知道所有贵族礼仪、家世也不凡的她才是应该在各国皇室宫廷宴席、在上流社会的私人聚会出现,引起所有人赞扬、羡慕和妒嫉的女人!而不应该是那个牧九歌!   不过,她还有机会。   据她调查所知,花无意只在中国和九歌注册结婚,并没有把她带入E国。   这说明什么?说明伯爵他显然没有打算真的让牧九歌做自己的妻子!   虽然她的人生履历上有了一点孙少那样的瑕疵,但放眼那些上流社会的夫人,有几个没有花边新闻?她这个就算有点出格……但只要她成了伯爵夫人,不用她说什么,国家会亲自动手把这段彻底湮没掉。   但牧九歌的存在毕竟是个阻碍,如果没有牧九歌……      ☆、守护   日子如流水,尤其当你手头上有紧急的事情要办时更会觉得时间就如钞票,感觉还没买多少东西就已经花得差不多。   基地里工作人员对九歌的态度初时很诡异,有那种既想亲近,又带了一点好奇,可又怕贴上去别人会觉得自己在巴结的;也有那种认为这种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保持平常心就好的;还有那种觉得九歌很争气,给华人长了面子,而对她热情有加的;偶还有不屑和嘲讽的,不过都不敢当着九歌的面,只能在背地里羡慕嫉妒恨几句。   九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其作品。只平时生活上她比往常更加注意安全,所有高跟鞋都不穿了,所有阴暗角落都不去,所有她家花儿说不准吃的,她都不吃,而没有郑野或盘、席两人的陪同,她绝对不会独自前往某处。   郑野被特殊安排到九歌右手边的房间,白天郑野一直陪着九歌,直到晚上花无意过来,他才会回房休息。   哦,还有另外一件事,九歌回来两天后才发现,原本负责基地所有事项的徐总监不见了,重新换了一位姓冯的副总监。姓冯的副总监对她特别热情,让她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他说,并担保一定会为她处理好,甚至还问她要不要单独为她做一天三餐。   九歌婉转地拒绝了,表示一切保持现状就可以。   郑野告诉九歌,他们没动徐总监,按照和尚的打算,是想在最后一段时间内抓个大的把柄,在比赛完后再狠狠收拾姓徐的一顿,但因为之前第二轮比赛直播时发生的事,节目组已经内部调查到是徐总监所为,本来就打算处理他,九歌的伯爵夫人身份一暴露,于飞立刻就把人给炒了。   明天……   九歌把最后一根线头藏到了绣纹里,绣针插入一边工具盒中的团子,随即直起身体摸了摸小腹,舒口气,脸上自然而然带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明天就都能结束了,她也可以回家安心养胎,等待宝宝的出生。   宝宝会长什么模样?是会像她多一点,还是会像花儿多一点?   等胎稳了,她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奶奶还有老妈,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吧?不知道老妈/的治疗近况如何?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上对方,衣生说老妈正处于最要紧的治疗期,平时最好不要碰有辐射的东西,连电话都不让接。   她有点担心,但花儿说了没事那就肯定没事吧?衣生的口气也很轻松。   手指在光滑的料子上滑过,终于完成了,她的……   她将做最后一遍检查,确定没有疏漏的地方,之后等节目组来收走作品,她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郑野站在门外看了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老大就要过来,可是牧姐还没出来。   不过也不奇怪,今晚六间绣房都点着灯,每一个进入到最后一轮比赛的选手都在做最后的检查和完备。   等十点一过,节目组的人就会来拍摄最后一组影像并收走所有作品,直到明晚直播时选手们才会与自己的作品再次见面。为了保证作品的最后安全,节目方惯例请了安保公司的护航,同时还请了两名公证人员在节目组工作人员接触作品时时刻跟随。   如今不管是准备好还是还没有做好的,都在做最后冲刺,毕竟从3月到8月底,选手们整整辛苦了半年时间,谁也不想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哪怕作品不如人,只要努力到位了,明晚成绩出来他们也能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后悔的。   绣房内,九歌把作品展开,搭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架子上,以方便等会儿节目组过来拍摄。   就在这时,她突觉眼前一暗!   九歌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内所有电源灯光竟然全灭了。   屋外,郑野一下绷紧了身体,就在刚才一瞬间,整个基地都陷入了黑暗中。   三秒过后备用电源还没启动,郑野觉得不妙。   老大亲手改的安全设施,就算全市大停电,这里的备用电源也会在断电后一秒内立刻自动启动,所有电源重新接上不会超过两秒。   “牧姐?”郑野在外敲门。   “我没事,是停电了吗?”九歌站在原地没动,她在等电源恢复。屋中有架子、有织布机,有一堆东西,就算她已经熟悉,但骤然的黑暗还是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还不来电,她打算等视力稍微能适应这种程度的黑暗,再往门边摸,可惜因为怀孕她怕辐射的缘故没把手机带进来。   “不太清楚,备用电源没有启动。我现在设法把门打开,你看到光就朝门口走,别慌。”   “好。”九歌在屋内答应。   郑野边说边把后腰包前移,从中翻找适合开门的工具。   “啊啊啊!”某处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郑野听到声音是从最远处的一间绣房传来,只扫了一眼,没离开,口中含着手电筒,继续撬锁,他的任务是保护九歌。   呆在房间里的选手们也不是人人都像九歌那么冷静,又没有人第一时间出来说明情况,看半天没来电都急急忙忙地想去开门,可有人跌倒了,有人凭借手机屏幕的荧光摸到了门边,可是……   “门被锁上了!打不开了!”   为了安全,绣房的门锁全部是电流控制,一旦停电就会被锁死,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趁停电的机会进入绣房,可这时却成了困死选手的最大凶手。   被困的选手不住拍打绣房房门,有人甚至因为太害怕而直接哭了出来。   郑野深深皱起眉头,不对,绣房的门锁老大也改过,他当时发现那个致命缺陷就与安保公司和节目组提了,且当天就把那锁的设定改为就算停电锁死,里面的人也能打开门出来的设置,根本不会把人困死在里面,可现在……难道又有人把门锁设置改了回去?   “救命!外面有人吗?这是怎么回事?”   九歌隐约听到了隔壁的求救声,她转头看向唯一的一扇窗户。但糟糕的是,为了防止盗窃,这些窗户都被安装了护栏,而这些护栏全部被焊死在墙上,她想从窗户出去,除非变成老鼠大小。   说老鼠,老鼠就冒了出来,还不是一只两只!   “老鼠!天哪!哪来那么多老鼠!”寂静的基地一下大乱,住宿楼突然出现大量的老鼠,尖叫声不断响起。   保安们纷纷用对讲机询问情况,跑去检查备用电源的人被催得满头都是汗。   冯副总监借着手机的荧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让选手们出来!快出来!”   郑野从口中拔/出手电筒,对冯副总道:“门锁设置被改了,你先去安慰那些选手让他们不要慌张,跟他们说重宇的技术人员马上就到,他们马上就能出来。”   冯副总慌忙应是,赶紧带着几名赶过来的工作人员去隔门安慰其他选手。   郑野掏出手机拨打快捷键,迅速把这里发生的事跟花无意说了。   正在开车的花无意蓝牙都没摘下,一脚猛踩油门,整个人神经应变提到最高,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去他妻子身边!至于明天新闻上会不会出现某国伯爵在国内疯狂飙车,他不管了。   在绣房内的九歌闻到了烟味,猛然转头看向那扇窗户,有火光从窗户下面冒起,有人在她窗户下点火!   门外郑野鼻子一动,立刻站起身大喊:“有汽油味,有人要放火!快去检查绣房后面!”   奔过来的保安王队长没有丝毫质疑郑野的判断,闻言当即让保安分散到绣房后面去检查,同时让一批保安去取灭火器。   郑野加快开锁速度,可这锁没有电就比较麻烦,眼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他翻出一把类似枪型的激光装置,对准门锁部位,沉声对里面的九歌道:“牧姐,靠墙站。”   “砰!”窗户玻璃被人击碎,一个被塞着烧着布头的啤酒瓶掉到地上碎开,随着里面的汽油流淌,火焰在绣房内大片大片地燃起。   见鬼,竟然有人往窗户里投了带有汽油的燃烧瓶!   九歌没有大叫,因为叫也没用。   她只一把抓起架子上的绣品披到身上,借着明亮的火光迅速摸到了门口,并按照郑野所说贴墙而立。   刺眼的激光射出,门锁的两根不锈钢棒被硬生生融断,郑野一用力,拉开了大门。   “牧姐!”郑野一看到屋内火光,又惊又气,额头青筋全都高高迸起。如果没有那台全金属的织布机挡着,沾了汽油的火势一定已经窜遍全屋。   “我在这儿!”说时迟那时快,九歌一看到门开,立刻闪身快速跑了出来。   郑野一把揽住九歌,护着她就往较为安全的地方走。因为精神绷得太紧,他都没注意到九歌身上披了什么。   “大野,四妹和席和……!”   “短时间他们没事,放火的人要害的是你!”郑野的口头禅没了,他这时已经气得快要发疯,同时内疚也让他恨不得把凶手抓过来剁成肉酱。   他还说自己是保镖呢!如果他能再仔细点,他就会在九歌晚上吃过晚饭进绣房前再检查一遍门锁等设置,而不是早上检查一遍就算。   “我怕那凶手也往其他绣房里投燃烧瓶。”九歌取下披在身上的绣品,随手卷成了一卷。嘶!小腹好像抽了一下。   郑野看她实在担心且脸色痛苦,立刻带着她一起走向王队,“王队,后面放火的人抓到了吗?”   王队一看牧九歌没事,当下看得出来的就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没事。呃,放火的人没抓到,不过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其他选手目前都已经安定下来。郑野,你带穆……夫人先离开吧,这里太乱了。”   “谢谢!”郑野马上就带九歌离开绣房附近。   九歌略微放心,也不坚持一定要让郑野去救四妹两人,不是她不担心那两人,而是她知道也许有人就等着郑野离开她,或者让她回到绣房附近。如果她这时坚持郑野先去救四妹两人,郑野也许会去,但如果此举反而一害害五个呢?   郑野感觉到九歌抓住他手臂的手越来越紧,再看她一步一回头盯着绣房的眼神,顿时了悟,“相信咱,四妹她们一定会没事,在事情了结之前,你千万不要离开我一步。”   九歌重重点头,同时捂住小腹,她的肚子好像有点疼,正当她准备开口时,那疼痛又消失了。   九歌想了想,决定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她能感觉得出来,下/身并没有流血之类。   等花无意赶到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   也许是为了麻痹大家,放火者在每个选手的窗户下都点了火,但只有九歌的绣房内被砸破玻璃扔了燃烧瓶。   王队分析:也许是他们后来跑去后面检查,那凶手来不及再到其他选手房里扔燃烧瓶,所以才只扔了一个。   凶手没有被抓到,因为当时整个基地都乱了,又没有电,监视器也没拍到嫌疑者。   花无意赶到后确定九歌没事,被九歌催着首先去恢复了备用电源。   经检查,备用电源和电线总箱连接的电线被人剪断,而那个负责检查备用电源的保安忙中/出乱,一个劲地检查发电机,却忘了去检查电线。   电源恢复,王队命令打开基地所有照明。   电源一通,绣房门锁全部自动打开。   被困的五名选手,有一大半哭着跑了出来,韩恬芳哭得最厉害,直嚷嚷说有人想害她。   席和冲过去一把抱住盘四妹。   盘四妹倒不是特别紧张,也没哭,反而上下摸着席和的脸一个劲询问他有没有事。   席和感动得一塌糊涂,“傻丫头,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你怎么都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好多人不都在外面喊让我们不要担心吗?对了,九歌呢?”   席和哭笑不得,转身伸手一指,“在那边,看到没有?”   被花无意紧紧搂着的九歌对四妹两人挥手,想要过去,被无意固定住。   席和对她摇了摇手,似乎在示意她不必过去。   基地的医务人员跑来查看选手有没有受伤,节目组已经叫了救护车,今晚受伤的工作人员不少,选手顾英豪在慌乱中把脚踝崴了,杜芸娘哭得到现在都止不住,韩恬芳也抽泣个不停,尤其当她发现牧九歌完好无损地被花无意圈在怀抱中,她眼中射出的妒嫉与恨,几乎藏都藏不住。   郑野和王头说话回来,九歌看节目组已经在收取绣品,便把卷好的绣品交给他,请他转交节目组。   郑野接过绣品,在花无意耳朵边低语了两句。   花无意脸色出奇冷静。   但九歌却觉得这人就要爆炸了。她现在已经知道她家花儿情绪越是猛烈外表看起来就越是冷静,当他开始微笑的时候……呃,真笑了。   郑野一看到花无意脸上的笑容,立刻借口去交作品,在第一时间溜走。   花无意低头,眼中冰冷杀意消失,转为温暖的关心,“我看你一直摸肚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呃,有一点点,我肚子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   九歌话还没说完就被花无意拦腰抱了起来。   九歌慌忙抱住他的脖子,羞了个满脸通红,“你干嘛呢,那边那么多人看着呢,我又不是不能走路。”   花无意脸色紧绷,抱着九歌大步向自己的车子走去,“你的情况需要特殊照料,为防万一,我让衣生回来了,你不用担心苏姨,她的病情需要长期治疗和恢复,衣生把她安排好才回来。”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京城重宇的落脚地。”   之后,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而随后大量的采访车也风闻而来。可惜记者们最想采访的人已经不在,花无意已经带着九歌离开了节目基地。   节目基地发生的大乱在第二天就上了头条新闻。   每家报纸的题目都不太一样,其中一家发行量较大、不是那么严肃的报纸用了这样的叙述做头条标语:E国伯爵乌伊达尔文为救妻飙速两百在京城郊区狂奔!有图有真相!   华人独家新闻微薄则用了“冲冠一怒为红颜,伯爵悬赏五百万誓查凶手!”这样的题目。   还有的新闻则比较保守,采取了中庸的标题,诸如:“XX节目基地深夜发生断电、鼠乱和火灾等突发事故,因各方救助及时,目前确定暂无人员伤亡”,或者“达尔文伯爵为保证妻子安全深夜带妻离开XX节目基地”等内容。   次日,节目基地出现了大量警察,选手们都暂时被送到了电视台附近的宾馆休息。   对节目基地发生的一堆事故,虽然没有人真正死亡,但上面的反应却极为快速。   E国外交部当天就明确要求中国政府限期破案,要求一定要抓到凶手!   而在E国提出之前,上层就已经交代京城市公安局迅速破案。   虽然有人说这可能只是有人想要破坏这个节目,但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相信凶手的目的会如此单纯。   老练的刑警看过现场,认为是妒忌犯案。   可上面想得更深,牧九歌现在可是有一重伯爵夫人的头衔在身上,而且外交部已经得到明确消息,牧九歌的伯爵夫人身份已经得到E国皇室乃至欧洲各皇室的承认——否则E国外交部也不可能发来那样的要求,虽然她的国籍并没有改变,但据可靠消息,化名花无意的乌伊达尔文伯爵已经签署了财产共享的相关法律文书,牧九歌已经获得这位伯爵的一半身家,而这位伯爵一旦有什么变故发生,牧九歌甚至能够继承他名下的所有财产!   那么这会不会是某些国家为破坏中国和E国的关系,为挑起达尔文伯爵对中国的痛恨,才会下此毒手?   刑警们不知道,但国家高层的某些最高管理者怎么可能不知道花无意的另一重身份?   这绝对是阴谋,有人不但想破坏中E两国关系,还想破坏重宇和中国的合作,所以凶手才会想要趁乱烧死身为重宇首席武器设计师花无意的妻子!   这样的阴谋绝对不能让它变成现实!   藏在背后的阴谋者一定要找出来严惩!   这件事必须要有人负责!   这就是上面对这件事的态度。   而可以想见,在这样的态度支持下,警方的压力能有多大,但同样的查案速度和力度也绝非一般小案子可比。同时因为此次恶性事件,国内又掀起了一股严打浪潮,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除了警察,国安也参与了调查,不过他们的调查更秘密、更深入。   京城某座被完整修复的三进四合院内。   “什么?!牧姐已经怀孕了!”郑野的惊吼声响遍了整座四合院。   而郑野的惊呼也是重宇所有人的惊讶。   小影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花无意。   花无意竖起手指,大家的声音立刻小了。九歌此时正在里面的卧室休息,衣生刚给她做完检查,说她有点滑胎现象,让她务必好好休息,为了今晚的比赛,衣生还给她配了特殊的营养剂,现正在里面给她挂水。   戴维嘴巴张啊张,咽了好几口口水才道:“咱嫂子怀孕了?呃,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的怀孕吗?老大你是说咱嫂子的肚子里有了你的娃?”   花无意直接给了他一拳,“废话,不是我的,还有谁的?”   其实郑野也怀疑过花无意带九歌去那艘轮船的意图,但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转了一圈回来,就在肚里揣了一个。   “文鸽子不是说我们的精/子不能让女人受孕吗?”猎人有点疑惑地问。   和尚摇摇头,他最镇定了,“应该是通过试管让老大精/子和九歌的卵子强行结合了,这事文鸽子干得出来。”   “不过为什么不用人工子宫孕育?九歌姐知道其中危险吗?”小影的目光带着点不赞成和控诉。   花无意点头,“九歌强烈要求……不,她强烈希望能够自己孕育我们的孩子,文鸽子说让我一直监控九歌的身体健康状况,再让衣生按时检查,如有危险就立刻取出胎儿,这样可以把对九歌的危险性降到最低。”   “还是太冒险了,这可是第一例!”小影皱着眉头。   花无意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知道,好吧,我承认,我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让九歌孕育,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明白吗?”   屋内一片安静。   “如果九歌可以安全地把这个孩子孕育并生下来,是不是也就代表我们……”猎人没有说完。   花无意轻轻点了点头。   屋内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戴维一拍大腿,“从今天开始,老子什么活都不接了,我要天天看着咱大嫂!顺便给咱小侄子做一堆益智玩具。”   “我也是!”小影举手。   郑野想说有我呢,可是想到昨晚的疏忽,他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猎人也道:“等比赛完了,不管结果如何,立刻把九歌带回重宇庭院,我们守着她,一定要让她安安全全地把孩子生下来。哪怕孩子保不住也没关系,一定要保住九歌。”   “对!”   “诸位,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办。”和尚开口,声音极为阴森,“动九歌就是动我们重宇,更何况九歌现在还怀了老大的孩子,这个孩子的重要性,我想也不必我多言,如果昨晚那个凶手真的得逞……想想那个可怕的后果!”   “找出来,撕了他。”猎人道。   戴维,“送去给文鸽子,正好他还缺一些实验品。”   花无意抬手,“先保证今晚的比赛一定要顺利进行。今晚谁负责现场安全?”   小影举手,“我。”   “很好,小影,你和猎人一起,你们负责……”   花无意开始详细分派今晚的任务,虽然这些他之前已经让和尚交代过一遍,但今晚他希望能慎重更慎重,而且今晚他也会亲自到现场,作为九歌的家属。      ☆、国赛开始   “观众朋友们,我是太平郎,这个节目的主持人。从节目开始到今天已经过去六年,六年中我跟随大家见证了许多我国传统的古老绝技,见到了许多可以被称为匪夷所思的艺术品,我以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让我感到震惊和不可置信,可是今晚即将展现在大家面前的作品将是我看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奇迹,现在,就请大家跟我一起见证那个时刻的到来!”   太平郎猛一挥手!   阵阵沉重的鼓声响起,一下又一下敲击在人的心脏上。遥远的罄鸣钟击,在肃穆紧张的气氛中带来一丝清灵。   杀伐果断的琴声猛然响起,澎湃的乐声拼命刺激每一个人的大脑,让你想要随之鼓舞。   “刺绣类古老技艺挑战赛全中国最后一轮比赛即将开始!谁,会是全国最出色的刺绣大师?谁,可以把千年古技再现人间?谁,可以让全国乃至全世界人民为她的绝技倾倒?”   随着乐声,整个舞台逐渐变暗,作为背景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幕幕影像。   身穿古老兽皮衣的年老妇女手持最简单的纺锤,把泡软的麻线纤维一点点编制成线……   兽皮衣变成无袖短摆的麻衣,原本的纺锤变成了粗制的原始织布机,“咔咔”的排线声带着人们走出山洞,走向盖着茅草棚的村落……   一名头戴小巧野花的美丽少女捏起了一根稍粗的缝衣针,她的手上拿着一件被撕出了一个洞的布衣,少女看着破洞的地方似乎有些苦恼要如何修补这么一个大洞,当她的目光无意落到挂在墙边一张兽皮上时,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缝衣针在布衣上上下穿梭,渐渐的,那个破洞被粗线掩盖,垫在破洞下方的破布头已经看不到一点踪影,而原本难看的补丁却变成了一只形态古朴的猛兽……   画面再变,随着人类发展,纺织业也在发展,人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在一天天改变,绫罗绸缎出现,精美的刺绣图案在华丽的宫殿中成为最好的映衬。   接着就是六位选手在每一轮比赛上的精彩剪辑影像,画面在一位又一位选手的脸上和作品上闪过……   “下面有请各位评委入场!”   舞台恢复光亮,评委一位接着一位走向评委席,每出现一位,太平郎都会对其做详细介绍,大屏幕上也会放出这位评委的影像和代表作或生平重要简历之类。   这次评委一共有八位,本来预定下来的黄老在两周前因为羞愧儿子背着他做下的某些不光彩事情,公开主动请辞了评委一职,并表示以后再不会接受类似的邀请。   古缘大师和刘老师作为专家再次担当了本轮比试的评委。   剩余六位,有一位是在影视界举足轻重的老影帝方程;一位故宫博物院专门对纺织品进行研究的老教授陈仲华;一位是中国最大纺织公司的董事长秦勤;一位来自HK拍卖界被称为最有眼光也是资格最老的拍卖师吴丁乙;另外两位评委上台时引来了一阵惊疑声,因为他们竟然都不是中国人。   经太平郎介绍,两名外国评委,一名是来自F国博物馆的馆长怀特先生;一位则是世界著名考古学者艾尔博士。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每次到了最后一轮比赛,我们的节目现场总是会出现几位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嘉宾,而今晚我们更是有两位超重量级别的嘉宾来到现场!”   随着太平郎兴奋的吼声,镜头拉到了观众席。   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如今坐在电视前的人几乎都是看了节目方的大量前期宣传,想要在这次节目中一睹那位被称为幸运儿的伯爵夫人,同时还有那位说是九成会来到现场的伯爵本人。   如果伯爵是一位重量级嘉宾,那么还有一位会是谁?   这次的节目现场使用的是春晚常用的1号演播大厅,观众席一共有两层,这次镜头拉到的就是第二层,那里正坐着不少身份分量都不太一样的特殊观众,通常这些观众都不会被摄入镜头,除非得到允许。   镜头在二楼大多数观众的脸上一扫而过,电视机前的观众可以看到二楼那些观众的目光都在朝中间聚拢,最后镜头停下。   第一排的正中间位置,两名正凑头靠在一起低声说话的男子感觉到镜头的方向,一名看衣着打扮就知道是阿拉伯人的年轻英俊男子微笑着对镜头挥了挥手。   “大家认出来没有?!”太平郎激动得毫不掩饰,现场及电视前认出那位年轻阿拉伯男子的人也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   “今晚来到现场作为特邀嘉宾的两位,一位是来自中东最富有酋长国的年轻王储萨利赫!还有一位……虽然大家可能并没有怎么在新闻媒体上见过他,但是他的名字,我相信大多观众都耳熟能详,他就是今晚即将上场的选手牧九歌的丈夫——乌伊达尔文伯爵!”   花无意也抬起了手,礼貌地微微一笑。   而这一笑,让不少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发出了尖叫声。   很多人虽然都看过听过新闻报道知道这位伯爵很年轻,才只有二十三岁,比他的夫人牧九歌还小了三岁。但就因为此,很多人都不理解这位年轻富有的伯爵为什么会娶一个年龄比他大、家世更是等于负数的中国普通女子。   而花无意的影像在外根本没有流传,大家都不知道他真实长什么样子,甚至很多人都在恶意地猜测这位伯爵是不是长得极度丑陋或矮小或重病在身,他看中了牧九歌的色,而牧九歌则完全是为了财势才嫁给他。   现在这些谣言全都不攻自破,这位出现在节目现场的年轻伯爵不但不丑不矮不病,相反人家不但高大英俊帅气、气质高贵,还与旁边的一国王储气势不相上下,只看那位有名的萨利赫王子和他说话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但把这位伯爵视为与他有同等地位的同阶人士,同时还十分尊重对方。   这时不知有多少坐在电视机前的适龄女孩都忍不住在心中想:为什么伯爵看中的人不是我?我又比牧九歌差到哪里去?   哪怕只是在现场,一楼和二楼就有不少未婚女子觉得自己的条件比牧九歌要好得多,只可惜自己与伯爵相逢恨晚!不过谁能保证他们的感情不会破裂?她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就算只是情人也可以嘛。   很多人也会幻想一下和那位据说还没有结婚的萨利赫王子来上一段情缘。毕竟做梦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   对于萨利赫王子的突然前来,大家都感到万分惊讶,只有萨利赫本人知道,他是为了重宇而来。   阿拉伯是有钱,但落后的科技让他们有钱却没有国际地位,这个国际地位指的的是武力,他们就算有钱也经常花冤枉钱,买来的几乎都不是最一流的防御和攻击武器。   重宇是他接触到的最有良心且技术也最过硬的一家公司,只要你提出要求,只要要求在合理范围内,这家公司几乎就没有搞不出来的东西。   极少数人知道身为E国大农场主的花无意伯爵同时也是重宇的首席武器设计师,而他就是那极少数人之一。所以当他一听到消息,说这位不但落脚中国,并娶了一位中国妻子后,他就立刻赶来了中国,也正好碰上了这轮赛事。   既然想要和重宇维持良好关系,他又怎么可能到了中国却不去现场捧一捧花无意的爱妻?   花无意完全忽视了二楼那些看向他的包含各种意味的目光。   他坐在二楼,可以把现场各种布置看得很清楚,只他目光所及,他就见到了不少便衣警察,穿制服的武警更是直接列在二楼的两侧和后方。现场应该还有不少国安成员,据和尚传回来的消息,现在电视台附近的道路都被封锁,本来还没有这么夸张,他也要求不要大张旗鼓地搞安保,但谁叫今晚又突然多了一位不请自来的萨利赫王子?   电视台本身更是被严查,一层层楼一间间房,都有国安和警察合作在仔细排查有无潜在危险。   当这些武装警察走进后台选手们的休息间进行检查时,有人脸上克制不住地流下了紧张的冷汗。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今晚的安全排查会这么严厉?   花无意再了不起也不过一个名誉伯爵,他怎么能让上面如此重视他和他夫人的安全?   是否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身份?是否花无意比她想象得有更大的价值?   越是猜想花无意可能的分量,某人心中的妒恨就越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也曾有机会!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更重视的伯爵夫人!   都是牧九歌!都怪她!是她抢走了应该属于她的一切!自从她碰到这个女人后就再没好事!如果没有牧九歌就好了……她昨晚还是太心慈手软,她就应该听奶奶的话,直接让杀手扔炸弹进去才对!   不管如何,这个女人必须消失!否则她必将永无出头之日!   “韩恬芳选手,请做好准备,马上就轮到你上台。”有现场助理来通知。   韩恬芳立刻抬起头,甜笑:“好的,谢谢您,我这就过去。”随即赶紧让化妆师给她补妆。   节目在继续,太平郎正在介绍第三轮比赛的评比规则。   这次评比将会一锤定江山。   六位选手将按照上次比赛获得名次的出场次序,从低到高轮流上场,也就是韩恬芳、顾英豪、杜芸娘、盘四妹、席和,以及最后出场牧九歌这样的次序。   每位选手上台有八分钟时间展示自己的作品,评委们将在之后的两分钟内给出评分,而为了增加悬念和刺激度,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则将比评委们多出一分钟时间,也就是观众投票有三分钟时长,最后当场得出最终评分和票数。   韩恬芳上场了。   过道上,一名肩章为少校的武警叫住了一名正推着推车向作品存放库房而去的现场助理。   “你去哪里?”   “我去取作品,导播要求把第三位出场选手的作品用升降机的方式送上,我得赶紧去取了好在第三位选手上台前布置好。”该助理回答。   该武警是一名刚从实战特种部队退下来的老队员,对于危险有一种异常的敏感,他看了看空车子,又看了看助理,那助理无论表情还是动作咋一看都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你,把车子翻过来给我看看。”   “啊?为什么要翻过来?我正赶时间呢,如果耽误了直播,你负责吗?”该助理不高兴了。   少校武警抬枪,一指该助理,命令他:“把车翻过来!”   该助理嘟囔着,“真是的,什么都没有,还非要……”该助理突然猛地一推车子,拔腿就向楼梯道冲。   少校武警反应极为迅速,车子一撞过来,他就躲开了,但他并没有追那名助理,而是直接翻过了那辆推车。   赫然!一个定时炸弹就被胶带粘在推车的底板下面!   少校武警立刻联系除弹队伍,并发出了级别为三的红色警告。   因为这个警告,顿时,整个电视台和附近的警察之间的气氛都改变了,谁也不希望出事,很多人还以为今晚只要过过场就好,哪想到竟然真就出了事!还是级别为三的红色警告,这可是只有出现群体性杀伤武器,例如闹市区安放炸弹才会出现的级别!   那名助理没有逃掉,他刚跑到楼梯口就被巡层上来的其他武警给抓住。这也是少校武警没有追他的原因,因为他的同伴就在后面。   “队长?”   被称为队长的少校武警上下打量了那助理几眼,立刻道:“把人带入临时审讯室,通知国安那边的人,这人是职业的。”   那名戴着帽子的助理还想夺枪逃跑,一下就被他侧后方的一名武警用枪托砸中了后脑勺。   大型歌舞退下,舞台之上缓缓飞下一名长袖罗衣、长发飘飘的仙女。   掌声响起。   一身敦煌飞天仙子打扮的韩恬芳竟然伴随着乐声开始轻歌曼舞,长袖甩得刷刷的。   她的容貌本身就很甜美,这一精心打扮,更是美上三分,这点听现场观众的掌声就知道。   不管这人是否闹出了一些不雅的事情,但现代人包容心强,并不会一棒子打死一个人,何况韩恬芳展示的歌喉和舞蹈也确实很不错,一看就练习了很久。   韩恬芳有点芭蕾的功底,脚尖点着地面旋转着,目光似嗔非嗔、表情似笑非笑地不时投向二楼第一排的中间位置。   萨利赫一直保持着微笑,还赞扬了一声:“这衣服挺好看,是中国的传统服饰吗?”他已经看出来那女孩在勾引他们,不过这手段和他以前遇上的一些女人相比真是差远了。   花无意淡淡道:“可惜这衣服了。”   萨利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偏过头,小声问:“这女孩爬你的床了?”   “可惜她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哈哈哈!好吧,我知道了,她一定得罪了你的夫人。”   “得罪?不,她只是想杀了我夫人,还差点害死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此话一出,萨利赫的表情变了,他们这些人最讨厌的事是什么?他们不介意女人向他们流口水,也不介意她们耍一些小手段,说句难听的,他们甚至乐在其中。但是任何像他们这类的人最讨厌、也最恨的就是,有人因为疯狂的妒忌心,做出残害他们家人,尤其是他们爱人和子嗣的事情!   “您夫人已经怀孕了?”萨利赫不再去看舞台上那女孩。   花无意听到这句话,脸上冷意消失,眼中不由自主就带了一丝温柔,唇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是的,我和我夫人都非常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台上韩恬芳卖力地表演着,可惜她怎么看都不觉得二楼那两位有把目光投在她身上,而这也更让她不甘!   我不美吗?   我到底比牧九歌差在哪里?   为什么你们都不看我?   “唰!”韩恬芳舞到舞台中央,扯下了盖在自己作品上的银灰色布匹。   一幅与韩恬芳等身高的仕女图刺绣作品出现在人前。   绣图中的古装女子正在花园中低头刺绣,眉目婉然,十指如葱。   “这是一幅单面绣,但是我同时还使用了混织绣法和玲珑绣。大家请看绣图中女子所绣画面,有没有发现绣图中的画面和外面的大画面相同?”   镜头放大,大屏幕中也放映出了更清楚的图像。   果然,观众和评委们都看到了图中女子所绣的绣图中也有一名女子在刺绣,那幅图和外面的一模一样,就好像外面的图缩小了放进了里面的绣图中。   “还不止,大家再看第二重绣图中那女子所绣的绣图中图案是否和外面的一样?这是三重图,图中最小的那幅只有巴掌大,但整体构图除了比例缩小,图案颜色都与外面保持一致。”   掌声再度响起。   太平郎真心赞叹道:“这样的刺绣技艺堪称精巧,最难的是第三重图案全部局限在一个巴掌大的绣图中,可放大看后,无论颜色还是整体形状都与外面的第一重图案一样,至少从我的肉眼看来是如此。非常厉害!请问这幅作品的名称是?”   韩恬芳柔柔地回答:“这种绣法也叫镜中绣,所以这幅作品的名字就叫镜花水月。”   评委开始打分,观众也开始投票。   后台盘四妹瞅着大屏幕问九歌,“这是你教她的?”   “嗯。”   “那你能绣到第几重?最小能绣到多小?”盘四妹单纯好奇。   九歌轻轻推她,“刚才助理已经叫你去准备,你怎么还不去?”   “我马上就去,九歌?”   九歌只好回答她道:“等会儿我的作品上去,你就会看到我能把玲珑绣绣到什么程度。”   “哎?你这幅作品也用到了玲珑绣绣法?”   “是啊是啊,快去吧,助理小哥都急了!你看你席大哥都已经先去准备了。”   “好了好了,你别催了,我这就去。”   盘四妹离开没多久,就有导播过来再次和九歌确定等会儿上台的诸般事宜。   今晚节目比较特殊,因为是最后一轮比赛,不可能干巴巴地只是展示作品和解释,还需要选手们做一些能吸引观众眼球的表演,为此,导播下午开始就在和选手们一次次做重复确定。   “紧张吗?”导播友好地问。   九歌笑着摇摇头。其实今天的现场表演形式和整体过程在三周前就已按照各选手的意见,经由节目组润色后被定了下来,两周前他们就分开排练过,之后一共做了三次事先排练,确保今晚的选手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之前的几轮比赛也有事先排练,但就数这次最多。   九歌不紧张,导播却很紧张,他刚才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在后场发现了定时炸弹,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知道这消息的人都很惶恐,可是目前还没有人说要停止这个节目,所以他们也只能怀揣着不安,进行一遍又一遍检查和确定,以确保节目能够安全且顺利地进行到最后。   韩恬芳看着评委给出的总评分132分,不太高兴地在暗中撇了撇嘴,这次一共有八名评委,跟之前一样每位评委最高评分20分,最后所有分数相加,满分160分。   评委中,对于韩恬芳的这幅作品,古缘大师的评论最有代表性:“绣得很精致,但是我认为玲珑绣应该可以做到更好,比如在第三重图中/出现第四重乃至第五重,如果能缩小到一个铜币大小仍能看出完整绣图,我觉得那才能被叫做玲珑绣。”   一群眼盲的!韩恬芳恨然,随即便紧张且期盼地看向观众投票。   现在就靠你了!一定要给我一个大逆转!   京城某间工作室,一名负责利用程序投票的操作员突然大骂了起来。   “操!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让我进行认证登录?老包!你过来看看,是不是程序出了什么问题?”   除了这间工作室,其他几家被孙少雇佣的工作室都出现了相同的问题。   “还没排查好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快点!投票时间就要结束了!”   “赵总!我们的电脑被攻击了!根本就无法登入投票界面!怎么办?”   “快给孙少打电话!”一命推手公司的负责人对另一名合作伙伴叫道。   “不能打,打了要怎么说?”那位老总很冷静,“你想退钱吗?我可不想。”   “你的意思是?”   “就说我们按照正常刷票了,过程没出任何问题。如果那姓韩的女人得票低,就推脱说她因为上次那录像已经失了民心,哪怕我们给她刷票,她还是不行。”   “这样成么?孙少会不会怀疑……”   “怀疑又怎样?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他敢对付我们,我就敢把他雇人帮他情人刷票的事爆出去!”   无独有偶,孙少雇佣的是干非法事情的公司和工作室,而一旦出事,这些公司和工作室的负责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没人愿意干活后还退钱,最后竟然没有一家告诉孙少此事。   而台上的韩恬芳和身处某家俱乐部正在看电视的孙少则还在等待观众投票结果。   三分钟投票时间结束,大屏幕上韩恬芳头像后的观众投票数的跳动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完全停止。      ☆、逆转   4353票,不算特别糟糕的票数,但和第二轮比赛时的票数相比也未免差得太多,甚至还不到韩恬芳第二轮得票的一个零头。   而且谁都知道最后一轮比赛看的观众是最多的,又加上这次这么多噱头宣传,那节节攀升的收视率都快让于飞等人笑疯了。   就是以往所办节目的最后一轮,没有这么高的收视率,观众得票最差的也都有两、三万票,韩恬芳这次得到的四千多票也着实难看了些。   “不可能!”韩恬芳当场失声喊了出来。   现场观众一起看向她。   “投票程序肯定有问题,我不可能会得这么低的票数!”韩恬芳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太平郎也很惊讶,毕竟韩恬芳第二轮比赛观众投票可是最高的,但他在看了导播后,得到提示,立刻对韩恬芳道:“刚才已经确定,投票程序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对投票程序有疑问,可以在赛后提出异议,到时节目方会请公证一起检验投票程序。”   “可那时都已经迟了,我要求重新投票!”韩恬芳咬着嘴唇道,这可是她最后的翻身希望!   太平郎做出抱歉的手势,这时一名现场助理匆匆上台,递给太平郎一张纸条。   观众们看直播,看得就是这份突发事故一般的刺激。   有导演提议要不要插播广告,先把这事解决掉。可于飞看着不住往上跳动的收视率,一点都不想在这时掐掉节目,“等事情解决再进广告!不要理那些广告商的电话,除非他们想加钱!”   现场,太平郎看完小纸条上所写内容,抬起头来,先对观众们说道:“非常抱歉,刚才我临时得知一点消息,是关于观众投票程序的。刚才韩恬芳选手说得没错,投票程序确实出了一点问题。”   观众们大哗,韩恬芳脸上现出惊喜的笑容。   “不过出问题是在第二轮比赛的时候,大家如果看过第二轮比赛,应该还记得韩恬芳选手的观众投票异乎寻常的高,几乎超过了其他选手三倍左右。而其他选手之间,尤其是前六名,除韩恬芳以外的五名选手的观众投票几乎都相差不大,第一名和第五名之间也只不过相差了两万多票。”   随着太平郎的述说,大屏幕上再次出现了第二轮比赛前六名选手的观众投票。   而这一看,大家就立刻看出了问题。   “可是排在第六名……也许说她第六名也不合适,因为她的第六名是靠比其他选手多出三陪以上的观众投票才得到。因为这个出奇高的观众投票,节目组事后接到了部分选手和观众的集体投诉,节目组对此非常重视,之后立刻请程序专家帮助排查投票程序是否真有程序漏洞,以致让人钻了漏洞疯狂刷票。”   韩恬芳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这是污蔑……这不是真的……”   太平郎没有看她,只述说事实道:“经过数位来自不同IT公司的程序专家仔细排查,最后竟然真的发现投票程序有漏洞,也发现了被人刷票的痕迹。对此,节目组立刻请专家修改程序,补上了程序漏洞,现在我们不敢说投票程序一定就是完美无缺的,但至少不会再轻易让人钻了空子刷票成功。而刚才监控投票程序的程序员也确实发现就在韩恬芳选手的观众投票时间内,有好几个非法链接想要向程序植入木马以便刷票,但都被成功拦截。”   太平郎一顿,转头看向韩恬芳,“所以现在显示出来的韩恬芳选手的观众投票乃是真实且可靠的最真票数!没有一张假投票,也没有漏掉任何一张真投票。”   韩恬芳浑身发抖,看着太平郎的目光宛似要杀人,随即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跑向进出口。   太平郎目送其离开了舞台,在导播示意下,表示将插入六十秒的广告时间。   在某俱乐部某包厢内的孙少把手边的东西全给砸了。   五千万……他的五千万就这样打了水漂!   臭女人,蠢到家了,他还以为她手上刺绣技术真有多了不起,结果……他妈根本就一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手机铃声响起,孙少拿起电话一看,当即冷笑一声接了电话。   “那投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那么低!你雇的什么人,怎么那么没用!怎么会被人查出来……”   “你在责怪我?”孙少表情狰狞。   激动中的韩恬芳身体一抖,脑子瞬间降温,她疯了,竟然用叱责的语气跟孙少说话,当下就软下嗓音想要挽回,“孙少,抱歉,人家刚才……”   “韩小姐,这五千万你要怎么还我?你是打算真去当小姐来还这笔债……”   “为什么要让我还这五千万?”韩恬芳脸色大变,“我、我根本不欠你。”   “啧啧,你不欠我?”孙少顿时翻脸,“你他妈拿老子当挡箭牌,让老子给你家公司打招呼的时候,你这烂货怎么不说不欠我?你欠老子的多着了!等着吧,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五千万老子让你慢慢卖X还!”   韩恬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被人羞辱过,可她也知道孙少那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当即哭着给她奶奶李杏打了求救电话。   “奶奶,救救我!我该怎么办?孙旺那个王八蛋硬把那五千万栽到了我头上,说我不给他钱,他就要让我去、去……呜呜!”   李杏也看了电视,他们全家都看了电视,韩恬芳一跑下台,韩伟韶就把韩嘉睿喊进了书房,韩父韩母则大骂韩恬芳给他们全家丢了脸,韩父当场拂袖而去,韩母也追了出去,现在客厅里还在看电视的只有她。   “那位孙少九成是看中了我们家纺织厂占的那一大块地皮,当初你爷爷在那里建厂得到了许多优惠政策,地皮拿得用不完,说是要盖第二、第三批厂房,其实地皮一直都空在那里,不知多少人眼红。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你爷爷也没打算卖掉那些地皮,因为你父亲已经得到消息,知道那附近要兴建第二城区,到时候你爷爷手上的地皮就能翻倍地赚钱,哪怕直接卖给国家,也能得到相当好的补偿。”   “奶奶,那我该怎麽办?你们就不管我了吗?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你们现在竟然想抛开我!牺牲我!”韩恬芳在后台休息室内疯狂大喊。   外面的工作人员听到了,只互看几眼,低声八卦两句,谁也没有推门进去管闲事。   李杏皱眉,“没有人说要牺牲你,你冷静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奶奶,救救我,我好害怕,孙旺那个人……他真的会说到做到,奶奶……”   “比赛还未结束,当初打赌说的是你和牧九歌那个小贱人之间分个胜负,只要牧九歌分数比你低,或者得不到分,你就还有机会。”   韩恬芳精神一震,立刻抹了眼泪道:“对,这次我听了您的,我已经找了个职业的,他答应我会把定时炸弹弄到牧九歌的作品架子下面,只要姓牧的贱女人一上台,咯咯!砰!”   韩恬芳幻想着牧九歌的作品被炸成粉碎,牧九歌那张勾引人的脸被炸得坑坑洼洼,最好把她炸得四肢断裂高位瘫痪,一辈子都只能像一只蛆虫一样生活。   而她将会嫁给花无意,甚至嫁得更好,连个人样都没有的牧九歌只能天天躺在病床上羡慕妒忌恨她。她现在非常能理解当年汉高祖的夫人吕后把勾引其丈夫搞专宠的戚夫人做成人彘的心情,如果她有吕后那样的地位和权力,哼!   只要一想到牧九歌将来会有的凄惨下场,她就兴奋得想要啃咬手指。   电视台内一间临时审讯室,假扮助理的杀手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中央的长桌后。   负责审讯他的国安之一正在接一个电话,听完电话内容,他忽然笑了一下,走到那名杀手面前,把手机在他面前放下,“我刚才听到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也让你听听。”   三十多的国安对着手机屏幕点下了扩音键。   短暂的广告时间结束,顾英豪上台。   这位绣了双面全异绣,作品是一幅名山大川图分成前后面绣完,对照物乃是当代有名山水画大师方白的成名作《万里河山》。   顾英豪称,这幅长度三米、高一米的大型绣图她已经绣了将近两年,这次终于有机会把它绣完,并让它呈现在如此多的观众眼前,对此她感到很满足,表示哪怕得不到前三名也觉得没有白来一趟。   这幅山河绣图的最后评价相当不错,观众投票更是超过了九万票,让顾英豪自己都万分吃惊。   顾英豪离开,太平郎小跑着来到舞台中央,“诸位,第二轮比赛因为观众投票程序出现bug被人钻了漏洞,导致本应该来到这轮比赛的某位选手不得不含恨离开。如果没有那高得离谱的观众投票,排在第六位的选手韩恬芳的评委评分成绩比排在第七位的选手低了整整八分!哪怕加上那有巨大水分的观众投票后,韩恬芳的总成绩也仅仅比第七名的那位选手高出0.3分!诸位,你们一定都像我一样对这位选手充满了可惜对不对?”   台下观众大喊:“对!”   “那么,你们想不想让这位本应该出现在这轮比赛的选手堂堂正正地和其他选手再赛一轮?”   “想!”   “那么就让我们喊出那位选手的名字,一、二……”   “金嫂!金嫂!金嫂!”   金嫂满脸泪水地走上舞台。   太平郎走到她身边,感慨地道:“于总把您藏得真深,作为主持人,我都不知道还有您这支奇兵。听到大家的喊声了吗?你的技术、你的人品,都被观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有一时不公,但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第二轮比赛刚刚结束,节目组就收到了大量的观众来信、电话和短信等,他们都在支持你,都在为你喊冤!”   “谢谢!谢谢!”金嫂哭得鼻涕都流了下来,但没有一个人嘲笑她。   太平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金嫂胡乱擦了擦脸,只会不住地说谢谢。   “我相信在其他选手准备作品的这一个月中,您也没有浪费时间,对吗?”   金嫂拼命点头。   “那么我们是不是有幸能鉴赏一番您的作品?”   “当然!”金嫂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她也不讲究什么表演,只看着幕布抬起,她的作品被四名现场助理推上了舞台中央。   九歌正在做最后准备,和尚专门给她弄的小队正在围着她做造型。   这次比赛,每位选手都有单独的化妆间,外面大厅虽然有可以看到前台影像的大屏幕,但这次却没有多少人留在那里观看,所有选手都忙得团团转。   一名通知进程的助理进来,好心地把金嫂突然上台的事告诉了九歌。   九歌略感惊讶,但听了经过也觉得合理,便向助理表示道谢同时请对方帮忙向金嫂传达自己的祝福。她也觉得金嫂不上台,真的太可惜了,她可是非常期待金嫂的大型作品。   化妆师小邹在现场助理离开后,退开两步,赞叹地打量着九歌,道:“我真想让和尚知道你的打算,我想等会儿那家伙看到你的表演,那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发型师兼造型师的开文翻了个白眼,给九歌的头发插上一根凤尾金钗反复看效果,“和尚那死鬼的表情不算什么,重点是伯爵大人!哦?达尔文夫人?”   “噗!”九歌无奈,“能不叫我达尔文夫人吗?感觉好奇怪。”   “好的,阁下。还有,阁下,鄙人非常期待您丈夫看到您这身打扮,还有您的表演形式后,可能会有的表情。您猜他会从二楼跳下来吗?”   “开文!”   开文捧脸,“九歌,让你老公帮我介绍那位萨利赫王子吧,人家可是他的真爱粉!”   “如果你做的发型等会儿可以配合我展示作品的话。”   开文立刻拍胸膛,“没问题!全交给我!保证让你这次的作品展示成为本世纪的传说!”      ☆、一山更比一山高   “于总!收视率破20%了!”   “什么?!”   一阵哐哐当当,整个节目组都乱了套。   “多少?收视率多少?”   “20.21%!于总!”报出这个数据的助理亢奋得都要飞起来了。   于飞手都抖了,除了春晚的收视率疯狂到上了吉尼斯大全,可以达到号称70%的收视率,其他节目凡是能超过10%的就是火得不能再火的超成功节目,比如他总策划的这个节目虽然也被称为人气火爆的节目之一,但六年下来,最高的收视率也没有超过11%!这还是第二年他们拼了老命宣传的结果。   20%的收视率什么概念?如果按照全国人口13亿来计算,那就是说现在正有两亿六千万的观众在收看他们这个节目!   怪不得之前顾英豪的观众投票可以达到9万多票。那个时候的收视率是多少来着?好像已经破了15%?   对于15%的收视率,不到十万的观众投票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但是他们的节目只给了每位选手三分钟的观众投票时间,三分钟内,能有近十万人投票,那已经是相当受欢迎的证明。如果把观众投票从头开放到尾,直到最后才统计每位选手的得票数,想必每个人破百万都很容易。   “给广告商打电话,还有四位选手没有上台,我将在每位选手上台前插播六十秒广告,想要的人趁早,价高者得!包括重播,最低价5秒一条9万,10秒一条15万,15秒一条17万!”   于飞手指一顿,重重地道:“记住,最后牧九歌上台前,所有广告价位最低价另外提高20%!”   前台,掌声如雷。   金嫂喜极而泣。   她成功了,她没有白来,她向所有和所有观众证明了她的刺绣技艺绝对不低于韩恬芳。   评委不绝口的称赞和观众如雷的掌声让金嫂再次失声痛哭。   她的分数超过了顾英豪,更超过了韩恬芳,尤其她的观众投票,竟然直破二十万,也许这其中有着同情分,但不可否认的是金嫂的刺绣技艺也确实得到了全国观众的承认。   花无意也觉得金嫂绣得不错,那是一幅长近3米、宽1.5米的仿西方宫廷宴会油画的绣图,绣图除了比例和颜色都与原油画惟肖惟妙,最精彩的是金嫂对话中宫装女子的衣裙和扇面及头饰大多都使用了她最拿手的羽毛绣。   而背面她也没有浪费,绣得是F国的凡尔赛宫殿,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来自F国博物馆的馆长怀特先生给出了将近满分的分数。   总体来说,这幅绣图的正面一展开就无端地给人以非常奢华之感,而且羽毛绣本身有浮雕感,更增加了绣图的生动性,让人看着就觉得那些画中仕女都要走下来一般。   对比金嫂的朴实和略微土气的面孔和打扮,再看那幅放在皇宫大厅也没有丝毫违和感的奢华绣图,这种激烈的反差感也让观众大为叹服,直说人不可貌相。   萨利赫也对此绣图表示了喜欢和称赞,但他同时也道:“这个观众投票貌似有点不公平。”他在翻译的解说下已经看出了一点门道。   花无意没有回答。   一直没有机会表现的阿拉伯语翻译已经从节目助理那里得到了详尽的比赛规则,此时立刻掐准时机在一边解释道:“殿下,节目方已经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他们最后用来决出名次的不是观众投票数,而是投票率,这个投票率是用投票数和当时的收视率来进行比例计算。比如这位金嫂,观众给她投票的那三分钟的观看人数约做一亿的话,那么她的得票率就是21万除以一亿,加分2.1分。如果前面观看顾英豪的观众数为八千万,那她的得票率就是9万多的票除以八千万,加分1.1分。”   翻译为自己祖国的节目说好话,“节目方已经在努力做到公平。”   萨利赫本来觉得多个翻译很烦,让他想和花无意说一些“题外话”都比较困难,可在听到这名翻译的最后一句话后,他对他微笑了下。   会在外国人面前拥护自己国家和民众的人总是可爱的,哪怕他长了一张苦瓜脸。   金嫂之后便是杜芸娘,她采取的是缓缓从台下升起的方式。   杜芸娘穿着古装,坐在一个全木制的绣架后。   镜头在缓缓转动,围着杜芸娘进行了180度的拍摄。   “咦?”有评委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太平郎向杜芸娘走去,“欢迎上场,您……哎?!”   就在这时,一片“哎”声响起,杜芸娘从舞台右方的进出口缓缓走出,边走边对大家挥手微笑。   “哗——!”观众惊叫。   掌声瞬间响遍全场。   萨利赫惊叹,“真是一位比一位精彩!如果不是我在楼上视角不一样,我说不定也会以为那幅绣图中的女子就是现在上台的那位选手,绣得太形象了!她们的衣着打扮发型等都一模一样!”   花无意也轻轻鼓掌,除了姓韩的那位,每位选手上场,他都会鼓掌,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和尊敬。   萨利赫知道花无意话少,也不介意,只对他说自己的评价和看法。   而花无意不知道,守在一边的翻译和保镖其实都很惊讶,惊讶他这位E国伯爵除了中文和英文,竟然还能流利地使用阿拉伯语。   杜芸娘一上来就先声夺人,绣出的图案也符合大型绣图的要求,但她为了求稳,并没有在这幅绣图上大胆使用某些复杂或特殊技法,而她大量使用的乱针、包梗等绣法在如此早已是寻常绣法,并无惊艳之处,最后评委们评价她的绣图过于着重相似度,但无论创意还是绣法反而不如她第二轮的参赛作品。   杜芸娘对评委们的评价表示接受,也承认自己的刺绣水平容易受到心境影响,说其实她在放松和没有压力的状态下,绣出的作品才是最好的,但一旦进入比赛,她就会开始患得患失,终至着相,反而拘泥了自己的想象和发挥。   杜芸娘的评委得分还没有韩恬芳高,毕竟论技术,韩恬芳使用的一重图案套一重的镜像玲珑绣法是要比杜芸娘技高一筹。只是韩恬芳的观众得票太低,而杜芸娘的评委得分只比她低一分多一点,观众投票却完胜韩恬芳,最后两者相加,她反而还超过了韩恬芳1.1分。   盘四妹即将上场,现在的全场排名除去未上场的三人,从高到低分别是:金嫂,顾英豪,杜芸娘,韩恬芳。   此时也有观众在心里为韩恬芳表示可惜,如果不是她之前和孙少闹出了那个视频门事件,她也不至于在今晚的比赛上得到那样低的观众投票。拼技术,韩恬芳应该和不太稳定的杜芸娘不相上下。   “下面上场的选手是我妻子认的小妹,很纯朴的一个女孩。”   萨利赫听到花无意的介绍,微惊讶,没想到这位会主动开口赞扬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孩。   “她很漂亮,也很符合你的喜好,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已经有了一位准妹夫。”   所以……这句话才是重点,对吧?萨利赫气笑,不过也没否认自己的风流天性。   瑶族传统的歌声响起,一群瑶族少男少女齐齐奔上舞台,他们载歌载舞,男子向女孩用歌声传达爱意,女孩回以精美的刺绣品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穿着传统瑶族服饰的盘四妹在四名英俊男孩的簇拥下从幕布后走到台前。   这妹子一上台,就勾得萨利赫眼睛珠子直盯着她。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单纯、天真、可爱、青春靓丽的妹子,尤其喜欢妹子有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   而盘四妹完全符合他的喜好。   萨利赫笑看花无意,“你真了解我。”   “过奖。”   瑶族伴舞的少男少女们退去,临走前他们拉出了一幅长四米、宽一米的大型绣图。   小姑娘这次绣的作品很有意思,她在这幅绣图上,用瑶族的传统五色线绣出了各种各样瑶家的常见带刺绣图案的日用品。   五色丝线为红、黄、绿、白、黑五色。   绣图有花袋、花带、花帽、头帕、绑腿、围裙、包裹,还有荷包、香袋等小物什。那些物品上的绣图全都是瑶族常见的传统刺绣图纹,相当漂亮且富有民族特色。   “我今天能站到这里,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得奖不得将,我觉得真的不重要,好吧,主要是我见过九歌姐的作品,我知道自己绝对赢不了她。”   小姑娘直爽的语言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来这个节目之前,我爸告诉我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心就行。而我爸妈,我祖父母,还有我的哥哥们,他们都没想到,他们家的笨丫头竟然能走到最后国赛。谢谢大家!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不会走到今天。”盘四妹深深弯腰。   掌声雷动。   “在此,我还要感谢两个人。”盘四妹直起腰,真诚地道:“我要谢谢席和席大哥,还有牧九歌姐姐,如果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守护,我的不懂事和莽撞一定会让我闯很多祸、得罪很多人。他们两人也教了我很多,不止是刺绣方面的技艺,还有生活的常识和做人的道理,这次出来我真的收获很多很多。”   盘四妹把大家的目光引向自己的作品,“最后一次作品展示,我想起了自己的本心,我问自己:为什么你要参加这个比赛?你的最初目的是什么?我想起来了,我参加这个比赛的目的是想让更多人认识到我们瑶族的刺绣作品,想让大家不要遗忘在刺绣这个古老技艺的分类中还有瑶族这一支,而不是只是记住我。”   四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我决定把自己从小到大作为练习一直在绣的许多作品拿出来。大家可以看到从最左面开始,那只小小的荷包图案相当幼稚,那是我六岁时候绣着玩的。哦,忘了说,这块绣布并不是一块完整的绣布,而是后期拼接而成,只是我在拼接的地方都绣了花纹。”   观众们发出代表善意和喜欢的笑声,掌声也在不停响起。   “从左往右、从上往下,大家可以看到我绣出的花纹和图案已经越来越有模有样,这些都是我们瑶族最传统的图案和用品,我们每个瑶族女孩从小都要学会绣制它们。我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瑶族刺绣品的特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去我的家乡游玩,把我们瑶族的美和刺绣带向全国各地。谢谢大家!”   “啊,差点忘了,这幅作品还有反面,因为我们家比较穷,我经常拿废掉的绣布练手,这块绣布被拼接也不是最近的事,我一直都想尝试绣制一幅大型家乡山水画,就拿这块绣布的反面做了尝试,而这个就是我尝试的结果。”   宛如水墨画般的重山复水,与前面色彩绚丽的民族传统图案完全相反的视觉感受。   盘四妹出人意料地作品展示最后获得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包括那两位外国评委,他们表示他们对这些带有神秘色彩的传统图案都非常喜欢和感兴趣。   刘老师评价四妹作品:“首先这幅作品符合最后一轮比赛要求,她进行拼接的部位都用绣纹做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如果她不说,我想恐怕没有多少人能看出来这是一块被各种不同大小的绣布拼接而成的一块整绣布。其次,她后期所绣的瑶族女子出嫁时所用披肩等物,水平明显比前面的绣图高。更不用说她在绣图的前后两面使用了完全不同的绣法和颜色,领会了真正的双面全异绣的精髓!”   老影帝方程也赞扬:“我觉得一幅作品不止要看技术,还得看其中蕴含的意义。我们这个节目就是以恢复、寻找和发扬光大传统技艺为名的传统技艺比赛,我个人觉得盘小妹的作品非常符合本节目的宗旨,我给她满分!”   最后盘四妹以一直以来的良好形象和受欢迎度,无论是评委得分,还是观众投票都压过了前面四位选手。尤其是观众投票,在镜头发现萨利赫明明白白地给盘四妹按下投票按钮后,最后盘四妹的观众得票超过五十万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连外国王子都喜欢,咱国人当然更喜欢啦。      ☆、迷魂绣   节目已经进行到最后高/潮,在席和上场之前的广告叫价已经超乎节目组很多人想象。   而于飞胃口被撑大,盯着屏幕上牧九歌刺绣的剪辑片断就像在盯财神爷,并没是每一年他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碰到一位来比赛的“大人物”,更别说碰到这么极具话题性的人物!   于飞的脑子在飞快转动着,他在想等这次节目过后要怎么拿下牧九歌的肖像权,之前因为她的经纪人郑野太厉害——可惜他那时候并不知道牧九歌竟然是一位伯爵夫人,否则怎么会轻易让郑野把很多模糊不清的权益给争取走?   比如以后他想利用牧九歌给节目做宣传就得另外付费给她,想要把她的所有参赛影像剪辑出来单立成片也得付出销售利益的30%,甚至之后想要邀请牧九歌前往拍卖会之类,凡是牧九歌的作品,无论拍卖出多少钱,他们节目组和主办方都不能抽成。   如果我早知道她竟然是一位伯爵夫人……   于飞咬牙。当初郑野顶着经纪人的名头,以拉来一家叫重宇的公司的大笔赞助为交换,把牧九歌所有的权利能要的都要了回去,甚至每次牧九歌直播时展示出来的新技术都会被郑野立刻拿去申请专利权,而且人家一申请都是世界范围的。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是无利可图。如今看牧九歌的火热程度,在新的华人XX夫人或王妃出现之前,这位华人伯爵夫人的名头炒个几年话题绝对没有问题。   就算肖像权他拿不到,只要对方同意他用已有的节目上的牧九歌形象做宣传,哪怕只是两三年,他的节目也会大大上一个档次,不但可以申请为国视一个固定节目,说不定还能走向世界——这次E国就有电视台来跟他接洽,透露出想要购买决赛影像和从市赛开始到最后整个比赛的精彩剪辑的意思。   放过节目总策划于飞的各种打算不提,且说前台,广告过后席和上台。   席和走了神秘范儿。   在他上台前,整个舞台都陷入黑暗中,宁静的会场传来蛐蛐的叫声。   绿莹莹的光芒亮起,照亮黑色土地上一根根裸/露的人类骨骸。   头盖骨、肋骨、大腿骨……各种骨头四散在地上,有的一半埋在土里,有的残破不堪。   绿光宛如鬼火般一点点向前飘荡。   一支破烂的战旗陡然出现在人眼前,残缺了大半、只能看出绣有小半只古代异兽的红黑色战旗在冽冽寒风中,凭借着插在脊梁上的钢铁旗杆发出不肯屈服的嘶吼。   一只手骨紧握在旗杆靠近地面的尾端,就好像主人临死前还不愿放开这支战旗,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让它倒下。   鬼火一点点增多,像是不屈的战士灵魂再次聚集到他们的战旗下。   而这些鬼火就好像认识那抓着旗杆的手,宛若朝拜般,在那只手的主人身边匍匐。   大量聚集的鬼火勾勒出一具完整的战甲,还有被战甲覆盖下、缺掉了右臂和右小腿的人类骨骸残躯。   风沙的呼啸声响起,绿光猛地四散,天空诡异地变成了黄中掺红的凄厉颜色,黑色的地面露出沙质的原貌。   以那面不倒的战旗和那具被战甲覆盖的尸骨为中心,茫茫荒漠中插满了断戈残刃。   “呼——”狂风呼啸而来,漫天的黄沙盖住了刚跳出天空的初阳。   沙尘过后,那些断戈残忍,那具尸骨,那些残破的骨头大半都被掩盖到了黄沙下面。   只有那支不倒的古兽战旗,依旧昂首屹立在茫茫沙漠中。   “这叫迷魂绣,也叫透影绣法。一本残破的讲古代各种怪谈的古籍中曾零星片语地提到它,那是一个故事,说的是古代某位皇帝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一直都很好奇战场到底是什么样,于是有一次外敌侵边,他便打算御驾亲征。”   在听到这道微微带着点暗哑的男性嗓音时,很多人这才从那种阴森、诡异,又伴随着萧杀和苍凉的气氛中挣脱而出。   评委和观众一样惊讶,他们刚才看着舞台竟然都像入神了,甚至忘了这是刺绣比赛的舞台现场。   那道好听的男性嗓音还在说故事:“可是这位皇帝身边的近臣都不愿意他离开皇宫以身犯险,大将们也不愿意一位对战事完全不懂的皇帝跑到战场上对他们瞎指挥,后来一位大将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听说有一位手艺高超的绣匠,可以绣出像真实现场一样的绣图,并且能让人看到就身临其境,便去把他半强硬地请到了皇宫,要求他按照上过战场的将军们的口述,绣出一幅能让皇帝身临其境的战场绣图。”   无论评委还是观众都被席和的故事吸引了,大家凝神地听着,同时看着前方那已被沙尘掩盖大半的战场,刚才他们都以为在看电影片段,完全没想到那会是一幅刺绣作品。   “那位绣匠便按照将军们的口述,呕心沥血半年,绣出了一幅荒漠战场图。当绣图制作好后,那位将军立刻把这幅图敬献给了皇帝,请他感受真正战场的模样。而那位皇帝在当晚看了那幅绣图后,竟吓得仓皇大叫,第二天人就像失了魂一样的病倒。之后,那位倒霉的绣匠被以阴谋耍弄妖术谋害皇帝的罪名被斩首,他的家人也要被满门抄斩,最后那位还算有点良心的将军提早通信那绣匠的家人,让他们及时逃了出去。只是从此以后这种绣法也被叫做迷魂绣,那幅绣图也被人烧了。”   席和可惜地道:“而且之后,那绣匠的家人害怕再被人说他们耍弄妖术,也害怕追捕他们的人,就再也不敢把这门叫做透影绣法的刺绣绝技透露出来,逐渐的,这门绝技也就此失传。”   终于有评委忍不住对空无一人的舞台问道:“请问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你用透影绣法所绣的刺绣作品吗?”   “是的。”舞台突然一暗再一亮,在观众们的惊叫中,席和如鬼魅般出现在舞台中央,而他的身后就是那幅荒漠战场绣图。   萨利赫对席和的面具还有穿着都很感兴趣,探身仔细端看。   花无意开口:“这就是我准妹夫,刚才那小姑娘的未婚夫。”   “他那个面具代表什么?”   “据说是某个古老民族掌管往生的神明,他身上的衣着是该民族巫人打扮。”   萨利赫惊讶,“你知识真丰富。”   某人诚实地道:“我只是对我妻子身边的人都比较关心。”   所以你去调查了,是吧?萨利赫表示理解。   古缘大师问席和:“既然这种绣法已经失传,那你又是怎么让这种失传绝艺再现?”   席和回答:“再现这种绣法的人不是我,是牧九歌。”   “哎——?!”   席和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我对这种绣法研究了很久,我推测出这种绣法的重点之一应该是和绣布有关,就是绣布一定要有相当高的透明度,可是其他的内容,仅凭那故事中的只言片语,我实在无法推测,直到我、四妹还有九歌有次闲聊时,我提到了这个故事,当时九歌就跟我说,哦,我知道这种绣法的诀窍,你想学吗?”   席和自问自答:“我当然想学。然后九歌在当天就把这门传说中、我几乎认为不存在的传奇刺绣诀窍传授给了我。所以我虽然绣出了这幅图,但真正再现它的人并不是我。”   萨利赫赞扬:“他很诚实。”   花无意则道:“如果九歌在现场,她一定会上去反驳他的话。”   “为什么?”   “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知道绣法就可以真的让一门古技重现,何况席和制作这幅图用的时间比其他选手都短。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席和比盘四妹更适合刺绣。”   “刺绣……这女人的手艺,男人学得再好又怎样?”萨利赫有点看不上席和,当然他不承认这和盘四妹有关。   “以前都是女人耕田,男人在家带孩子。”   “可现在……”萨利赫话没说完就明白了花无意的意思,这位在告诉他,任何职业都没有绝对的性别,只看你是否可以做到更好。   现场那位纺织公司董事长正在询问席和,问他能不能说出这种绣法的诀窍。   大家都明白,这位爷对这技术也动心了。   “可以。九歌说了,只要你能做到,任何人都可以来尝试。”席和感激九歌解开了他多年困扰心头的谜题,更感激她没有藏私地教了他和四妹很多,此时简直是不遗余力地给她加分、加筹码。   “刚才我说了,这种被称为迷魂绣的透影绣法重点之一是绣布一定要透明度非常高;其二,就是绣图一定要有立体感,图形不能走样,要与原物看起来越像越好。可以让绣图具有立体感的绣法很多,比如在绣线下填塞棉花等,这里我就不详细介绍了。重点是第三个因素!”   席和侧身抬了抬手,风沙呼啸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当风沙退去,却很神奇地显示出了绣图原本的所有内容,也就是黄沙都消失了,连那凄厉的天空颜色也没了,只有蓝色的天空背景。   席和再把手按下,风沙过后,这次修图中竟然除了旗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连天空都变得黑暗。   评委和观众们看得惊噫连连,连鼓掌都忘记。   席和停止展示,继续解释道:“大家都知道刺绣作为艺术品,其镶嵌的架子也很重要。迷魂绣想要达到动态的迷魂效果,其秘密就在它的绣架中。像我这幅绣图可以做成双面屏风,屏风两面可以各摆一幅用透明绣布所绣的绣图,而两幅绣图之间的空隙处则可以放上黄沙、代表日光或月光的发光球体等小物件。”   评委们大多似乎都明白了,刘老师直接“啊”了一声,直道:“原来如此。”   席和看有些人还在迷糊,干脆直白地道:“绣架中可以埋有吹风装置、调光设备和音响等,利用机械原理,完全可以按下一个按钮,屏风就给你展示出各种效果。古时候的人则是靠吹气、夜明珠等手段来达到效果。”   “等等!”古缘大师发现问题,“为什么那些黄沙在后面吹拂起来后,可以盖住前面的绣图?”   席和竖起了手指,神秘地道:“不愧是古缘大师,您发现了这个古老绝技的最大秘密!”   全场的人胃口都被吊了起来,包括不太看得起席和的萨利赫王子。   “因为啊……”席和轻笑,戴了面具的他不再像过去那么腼腆,甚至还有些调皮,“这幅作品并不是用一块绣布制作而成,而是分为了三重。”   眼看大家都目露不解,席和便请工作人员一起展示作品最后的秘密。   这次风沙没有动,灯光也没有改变。   “请拉起第三重。”   席和声落,众人发现那幅绣图的景象似乎有所改变。   “啊!少了那些刀剑和半个战甲!”刘老师叫道。   席和点头,“请拉起第二重。”   这次大家都看出来了,绣图上空荡荡的只剩下战旗的上半部分。   席和又请现场助理放下第二重绣图,于是骨骸、半个战甲以及战旗的下半部分都再次出现。   等第三重绣图落下,整幅绣图呈现出最丰满的景象,刀戈、战甲、尸骨、战旗、一些其他小背景等。   “我明白了!”古缘大师拍桌,“这是使用的镂空绣原理,当风沙吹起时,第三重和第二重的绣布拉起,那些黄沙就会出现在第一幅绣图镂空的地方,呈现黄沙覆盖了绣图的假象,是不是这样?”   席和笑着回答:“是。”   古缘大师激动得又拍了下桌子,“咱老祖宗的脑子就是好,竟然能想出这种方法,这说起来应该算是最古老的电影了吧?”   席和想了想,笑:“确实可以这么说。另外这幅作品我还取了一点巧,因为时间关系,我把过去揣摩绣制出的绣图用在了这次比赛中,第二重和第三重绣图上的战甲、旗帜等都是之前所绣,这次直接剪下绣在新绣布上,只有第一重的绣图完全是我在这个月中绣制,第二重只用包梗绣法绣出第三幅的镂空位置。而具有可以吹风、发出声音、改变背景颜色、调光等功能的屏风架子也是朋友找人特制,所以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借由九歌的指点,再现了这个古老绝技。”   灯光再次暗下,舞台上风沙的呼啸声再起,绣图荒漠战场上的景象一点点消失,直到连最后的战旗也被风沙卷走般不见了。   古缘大师和刘老师一起鼓掌,其他评委和观众们也如恍然大悟般,拼命拍起巴掌。   两位外国评委,怀特馆长和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艾尔博士这次都开了口,他们表示没想到真的可以看到这种传说中的古老绝技,大大赞扬了中国古人的智慧和艺术修养,同时也表示更加期待继承了传说中“苏家千年传承”的九歌阁下会给大家带来怎样惊人的作品展示。      ☆、嫁衣   一分钟广告时间,同时也是舞台最后的布置时间。   萨利赫盯着那黑暗中隐约有人跑动的舞台问:“我很期待你妻子等会儿要展示的作品,不过我想你已经见过……”   “不,我没有见过。”花无意打断他,这次他老婆最后要展示什么完全没跟他提,也不让他提前看到,只让他如果有时间就来现场一趟,没时间就算。   猎人和小影负责安全检查,他们一定见过九歌的舞台布置,但两人什么都没跟他说,只是小影去过最后一次排练后回来看他的目光又像是妒忌,又像是羡慕。而猎人则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这次比赛现场,你一定要来,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终生。   负责监控收视率的助理一边死死盯着屏幕一边拿起对讲机,用几乎颤抖的语音对于飞道:“于总,您一定不敢相信,现在的收视率已经飙到多少了。”   “多少?”于飞力持冷静。   那助理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道:“57%!包括网络收看率,全国现在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在收看这个节目。”   这个数据……于飞心中在滴血!这可是不亚于当年那几部神剧的收视率!   如果牧九歌的身份能早点被他知道,如果他能早点运作,前面的市赛、省赛,最可惜的是前两轮国赛也不至于就那么白白浪费了。   “摄像机进入后台了吗?”于飞突然问。   一旁一名助理立刻回答:“进去了。”   “让李副导一定要把牧九歌所有的后台动向全部拍下来!”这可是不但有话题性还非常值钱的玩意,到时候只要打出“伯爵夫人决赛之后台不为人知的一面”之类的夸张标题,只决赛选手的后台花絮他也可以弄出一部超收视率的节目。   在快要上场的最后六十秒前,猎人和几名武警以及国安人员又来做了最后一遍检查。   这已经是第三次。九歌感到有点奇怪,需要检查这么细致吗?屋顶的灯架、登台的自动梯、舞台效果灯,节目组事先做好的背景……。郑野甚至在她周围做毒物检测反应,那巴掌大的仪器还是小影上次告诉她其中功效。   有摄像机来拍摄后台花絮,被几名武警拦住,不管对方怎么说,都不准对方进入布置好的现场一步,更不准他们接近牧九歌。   郑野让九歌放心,说只是慎重起见而已。   九歌不知道之前发生的定时炸弹事件,还觉得有点慎重过头。   对于前台的人来说展示时间一瞬而过,对于后台做准备的人也不觉得时间长,而且总觉得还没有做到最佳就已经要上台。   前台主持人已经回来,开始介绍牧九歌生平,重点展示她之前的几幅作品,这些程序和其他选手一样,但现场观众的情绪却明显被挑动,二楼花无意被摄像机多次扫过,每次镜头扫到花无意和萨利赫这两位,电视机前年轻的女观众们总是看不够地盯着他们,其实这倒也不是她们多稀罕两人,只是一种人类天生对生活在不同环境人士的好奇,这也是这类人的新闻和花边消息总是卖得很好的原因。   现场助理跑下来对九歌做手势,还有十秒就要上台,十、九、八……   前台,太平郎正在用十分激昂的语调喊道:“继承了苏家千年传承、指点了数位决赛选手的牧九歌,她本人,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奇?最终带来怎样的震撼?亿万人期待已久的时刻已经来临,最后的决战结果即将揭晓!下面有请——牧九歌选手——!”   舞台瞬时进入一片黑暗。   这时,不止关心、喜爱、好奇牧九歌的人在盯着电视屏幕,恨她、讨厌她、希望她出丑的人更把屏幕盯得死紧。   韩恬芳从休息室里跑出来,跑到后台大厅看大屏幕的直播,而这里并不止她一个人,前面展示完的选手此时都站在这里,无声地看着大屏幕,包括刚刚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卸妆的席和。   盘四妹紧张地抓住席和的手,她相信凭九歌的本事一定会赢,但她不知为何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席和回握住她,丝毫没有隐瞒两人关系密切的意思。   韩家大宅,书房密谈的韩伟韶和韩嘉睿掐着时间走出书房重新回到客厅。   “要开始了?”韩伟韶坐到沙发上问老伴。   李杏点点头,“最后一次展示,那丫头肯定会使出全部本领,把最好的展现出来。到时我们也许能推测出苏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韩伟韶没说话,作为苏家人,他比只嫁到苏家两年的李杏知道得多得多,苏家那个秘密也许跟刺绣传承有关,但绝对不只是一个刺绣技术。任何刺绣技术,只要你能绣出来,就算再难,只要拿到样品,总也有人能够仿制出来。   可惜两孙子孙女受老太影响,都有点鼠目寸光,当初要是听他的,先把人弄到家里来,如今凭借牧九歌那手超过当世很多人的刺绣绝艺,就算她一辈子不说出苏家那个秘密,他们韩家也能获得莫大好处。   想想看那些苏家传承记载中的特殊布料和绣线的制造方法吧,那可都是钱钱钱!可如今这些都成了那达尔文伯爵的了!别人也许觉得牧九歌嫁给那伯爵是高攀,可是他却清楚得知道,那伯爵娶回去的才是一座不见底的金山!   丰亿眉锁忧愁,抓起茶几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他在等待九歌出场,如今他也只能在电视上看看她了。   仰脖子把酒灌下,却因为无法及时吞咽而呛咳出来。   血红的酒水宛如鲜血般污了他的衣襟和沙发,可他却没有动手去擦拭一下。   他爱九歌!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晚在曹家的初见就已经让他种下这孽缘的种子。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恋上有夫之妇,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想要破坏他人家庭横插一刀,可是爱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它让你只看一人一眼就从此魂牵梦萦,它更能让你做出很多疯狂到不可理智的事情。   九歌爱他吗?他不知道。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不管九歌爱不爱他,他都很难从一位有钱、有地位、拳头也很硬的伯爵手中把爱人夺回。   九歌选择了那样一位丈夫也好,至少他不需要在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和自己的爱人中做选择。   不久前,九歌丈夫的身份暴露,他爷爷竟然让他大胆公开示爱,向民众表示他对九歌的感情,并重点说明两人有不浅的关系。   他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这番话说出去后,世人不会去研究真假,只会因为他的教授身份相信他、同情他,到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牧九歌嫌贫爱富甩了他,牧九歌会被他的言论害死。   他爷爷为此很生气,之后一直没有再跟他联络。   也许他明天应该去看望一下他爷爷,听说他老人家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丰斐文过得非常之不好!   苏家旁支那些老头老太天天堵着他家的门,民警来过几次都没用。   他现在想要做什么都很难,连生活都成问题。   一开始附近居民都很讨厌那些老头老太,但在听到他们一遍遍哭诉丰斐文当初把他们偌大的苏家害得多惨多惨以后,这份讨厌也连带着向丰斐文转移。   民警们听说竟然是那个特殊时代结下来的仇怨,更感棘手。如果苏家老头老太们动手还好,他们还有理由把人带走,但人家就这么干坐着,顶多对当事人吐吐唾沫、骂骂街,偶尔拿烂菜叶子砸砸对方,他们也没有办法。   今晚,丰斐文从节目一开始就很亢奋。   苍老、浑浊的目光带着往日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疯狂和贪婪。   他手上拿着苏家真正的家谱,他研究了多年,终于研究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规律。   苏家祖上也曾断过祭祀,但就算如此,他们仍旧能把传承传下去,但每到此时他们上一代的传承者必将会失忆或变成白痴。   这个还不算特别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如果传承者全部死绝,祭祀一定会很快出生!   他已经确定他无法从牧九歌身上弄到苏家的秘密,那么他只有另辟蹊径。   如果牧九歌还没有来得及把苏家传承传下去前就死了,那祭祀是不是就会出生?   那他是不是只要盯着苏家人,就能找到那个刚出生的祭祀?   一个成年人他无法说动,但一个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呢?   他想要知道,在苏家传承人已死的情况下,那后来出生的祭祀又是如何让传承传续下去?   对于此点,他想要知道想得都要发疯!他有种预感,只要让他破解了其中秘密,他一定会名留青史,从此成为人类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位大人物!   不过在之前,他必须要做到两件事,第一是让牧九歌死掉,第二是要拿到那块验血石!   那块验血石非常重要,他在苏家家谱中就看到一句相关的古文,翻译成现代白话就是:如继承者断,祭祀持验血石选定苏家传承下任继承者。   丰斐文抚了抚前胸笔挺的衣襟,今晚就算在家中他依然选择了盛装,他要亲眼看着苏家传承真正断绝,以此来验证他的研究是否正确。   现场,九歌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已经准备好的舞台演员们点了点头。   庄严的乐声响起,舞台现出光亮,电脑屏幕配合现场布置出千年前的重宇楼阁。   镜头渐渐拉近,高门大户府邸的牌匾一闪而过,虽然没有看清那是何人府邸,但只看这府邸的规模和墙檐的蹲兽也明白这是一家不止富贵还地位尊崇的人家。   一位位身着古装的年轻男女从左右两边缓缓走出,领头人手上持着专门的礼器。   在领头人身后,是十六位列成两列的古装男女,男捧男冠男服,女捧女冠女仪。   府邸正门大开,白日里依旧点亮了一盏盏红艳艳的灯火,被大红绸缎包裹的门楣,头披红彩的石狮,府邸内更是红绸金丝到处闪耀,来来往往的人群具是满脸喜色。   喜庆的茶花、月季、大红的牡丹摆满了各处,金灿灿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花无意的手指微微一抽搐,身体坐直了。   萨利赫低声问他:“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奢华,而且特别……”萨利赫想不出适合的词,只能直白地道:“像是在办喜事。”   就是在办喜事!   而且如果他看得没错,这分明是按照宋朝规制下的伯爵府邸。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个,因为想要看懂丰亿的研究,他花了不少时间在研究中国古代各种民俗上,而他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他足够把所有看过一遍的资料全部记下来。   这就是猎人要他看的吗?九歌通过这个节目给他办了一场古代婚礼?   不,应该不止。   他的九歌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想用一场古代婚礼做噱头,她的根本目的是展示她的作品。   那她的作品会是什么?为什么会用到这样的背景?   庄严的乐声一变为高亢,那不像是喜乐,反而像是受苦的天人即将降落凡间,又像是不甘的生命为最后的升华而呐喊。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却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九歌的慢吟不似原诗作的怨,倒像是对自我的调笑和嘲讽。   “苏家传承到底已有多久已经不可考,相传苏家乃是嫘祖之后,有蚕丝之日起便有苏家存在。相传,苏家在古时同时肩负记录织绣之职,而这也是苏家传承的由来。继承苏家传承的人想要出师必须达到几个必要条件,其中之一就是为自己缝制嫁衣,如果是男,一样要给自己做婚服。”   “而不管是婚服还是嫁衣,从衣料到刺绣到任何一点一滴都必须传承者亲手做成。每代的苏家传承者都会从小就开始制作自己的婚服,哪怕它也许永远没有面世的机会。我母亲也是从小为自己做嫁衣裳,却因为生活流离不安,始终没有机会把嫁衣做完,更没有机会亲自穿上它。”   “我母亲因为这点总觉得很失落,她甚至觉得自己失败的婚姻就是因为没有穿上她亲手缝制的嫁衣的缘故,所以她唯一对我近乎苛责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在结婚前做出自己的嫁衣,然后穿上它嫁给自己的丈夫。”   九歌轻叹后,道:“可惜你们无缘见到我母亲缝制的嫁衣,她虽然只做了一半,但……真的很美很美,我父亲有一次偶尔翻出那做了一半的嫁衣,为它的精美绝伦惊叹后便想要拿走它去变卖,卖成钱后好去赌博。我母亲一怒之下,把它烧了。烧完后她又后悔,因为她也打算卖了那半件嫁衣,好给我凑学费和购买学刺绣的各种布料和绣线。”   观众和评委静静地听着,当听到九歌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时,竟然有很多人感到释然,是啊,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运和完美,他们也许没有牧九歌的幸运可以嫁伯爵嫁王子,但至少他们的童年生活是甜蜜温馨的。   此时,竟然很少有人认为牧九歌是在博取观众同情,也许因为他们知道牧九歌根本不需要同情票吧。   “我母亲为我牺牲了很多,如今她因为生病造成记忆力受损,已经认不出我,但是我还是希望能让她亲眼看到我亲手做出来的嫁衣。”   镜头转动,照出了一楼家属观众席位第一排的某个位置上一位秀丽清雅、姿态端庄的夫人。   花无意挑眉,他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个位置上坐了人。应该是趁刚才舞台灯暗的机会走进来的吧?否则他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发觉。   西装笔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衣生伴着苏艾,当镜头转动过来时,他轻轻握住了苏艾的手。   花无意在大屏幕中看得很清楚,这位……是想当他未来的后老丈人吗?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又堂而皇之地向所有人宣告了?   谁都没有想到今晚苏艾会来。   连九歌在得知消息前都满脸不可置信。   其实衣生本没有打算带苏艾过来。   可是在他得到花无意消息赶回来看顾九歌的当天,正要去接受细胞复苏治疗的苏艾突然抓住他道:“宝宝!我的九歌有宝宝了!”   衣生惊讶苏艾是怎么知道的,可是苏艾身上的谜题他并没有解出,想了想,他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理,隐瞒了所有人,偷偷把苏艾带回了国。   在把消息告诉九歌后,他本来还打算建议干脆把牧家老两口也接回来,但九歌仔细思考了一番后阻止了他。   理由没有明说,但衣生明白,九歌只是不想让重宇的人负担加重。虽然老大他们已经基本控制情况,但还是要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他可以完好地照顾苏艾一个人,但再多两位老人,他就不敢保证了,派保镖又太惹人眼。   花无意似笑非笑地盯着一楼他未来的后老丈人,盯得衣生后脖颈汗毛倒竖,直到九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更希望我母亲能亲眼看到我披上那件嫁衣,嫁给我的爱人。”   花无意的集中力完全被九歌的这句话给吸引。   镜头也转到了他的脸上。   但任谁也看不出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九歌在音乐声中含着笑意说道:   “今女儿有谁为自己缝嫁衣,我自十二岁做此衣裳,不敢说惊绝天下,但敢保天下只此一衣!世人只道古时嫁衣就只是大红绸缎上按制绣图,岂知嫁衣乃是从天人之衣蜕变而来。古时有幸儿,穿上天衣嫁与天人,百姓随仿之。真正的嫁衣能让苏家传承者花十数年时间绣制,又岂止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大红衣裳!”   话落,上空一幅炫丽到夺目的金红色绸料缓缓坠落,高七米有余、宽近四米的料子说是绸料又像不是完全的绸,那质重的坠感和隐隐泛出的光泽,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块料子价值连城。   随着料子一点点展开,绣在这块巨大的衣料上的绣图也逐渐现出真身。   随着最后一点回势般地滚落,从上空悬挂下来的衣料上的完整绣图也终于完整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哗——!”一楼的观众全部站起,连二楼的萨利赫也忍不住起身走到扶杆前。      ☆、嫁衣二   没有人敢说这是衣料,因为它美得就像一幅艺术品,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幅艺术品!   花无意起身走到栏杆边,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电视前的观众人人都睁大了眼睛,评委们想要仔细上台观摩都不好意思,怕挡住人家的视线。   高七米余、宽近四米的衣料正中央绣着一只昂首展翼、尾羽如星辰的金凤。   在这只金凤的外首,围着一圈是一只头尾相连、身上点点晶光的金龙。金龙绣于衣料的最边上,圈着金凤宛如守护。   如果只是这么一只金凤、一只金龙也不会让人如此吃惊。   吃惊的是这龙和凤就不像是绣出来的!   任何绣品都能看出绣品的痕迹,哪怕你绣得再好也只会让人感觉到精致,但不会因为绣图而感到那种原参照物本身的威仪和震慑。   但你看着这幅绣图,你会有一种微微的窒息感,就好像看到活物!   是的!九歌展示的这幅衣料上的金龙与金凤竟然是活的!至少所有看到的人哪怕明知道不可能也会这么认为!   那金龙围着金凤悠闲地转悠着,好像在逗弄着被自己圈住的凤儿,那四爪和首位相接的部位不停地在衣料上改变位置,长长的龙须偶尔还会拂到金凤的尾羽。   金龙身上极端巧妙地镶嵌了一颗又一颗细小的完如碎钻般的宝石,不显突兀,反而让其的鳞甲更如真物般坚硬且闪耀。   最活灵活现的是龙的眼睛,那乌黑中泛出金色的大眼睛看着就像是带有一丝笑意还有一点点调皮。   衣料被风吹得轻轻一抖,“啊!”惊叫响成一片。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金龙向着他们眨了下眼睛。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谁先叫出来。   可是众多人还在痴迷地看着那幅衣料上的金龙和金凤。   那金龙调皮,那额头镶嵌着菱形宝石的凤儿却显得沉稳大方,只偶尔在小龙调皮用龙须拂它尾羽时,它会动一动如星辰般的尾羽,轻摆闪开,有时它还会微抬首去啄一啄小龙的脑袋。   金凤完全呈现金色的目光中带着一点包容的宠爱和无可奈何般的放纵。   而当光线微微改变,人们原本以为只有龙凤的衣料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风云和山峦。   再仔细看,你会发现原来那只看起来在腾飞的金凤明明就栖身在一株古老但挺拔的梧桐上,而那调皮的金龙也把身体挂在山峦周围、大脑袋穿过了天上的云彩。   不知谁第一个鼓起掌声,随之,人们就像惊醒般纷纷起立,拼命鼓掌,一个个都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是刺绣吗?几乎没有人敢相信,可事实就在他们眼前!   “嫁衣上的绣图随着时代变迁,一直都在改变,苏家也不例外。过去人讲究地位分明,家里用的、身上穿的都有明文规定,龙和凤虽然美,也不能让你随便往身上绣,平民百姓间在嫁衣上绣的图案最常见的为牡丹、双鱼、莲花等,而根据地方和民族不同,嫁衣的颜色乃至形状和绣图都完全不一样。”     九歌的声音再度响起,“苏家传承者有一手刺绣绝活却不能在自己的婚服嫁衣上显现,想想,那是多么让人懊恼的事情,苏家先祖们不甘,他们想要让自己最重要的婚服嫁衣可以做到最好,而龙凤被尊为极致,所有苏家传承者都想破了脑袋想要怎么把违制的龙凤绣进衣裳又不被发现。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琢磨,咱老祖宗们终于琢磨出了各种各样的手法。”   九歌笑,“不过老祖宗们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让人看出他们使用了龙和凤,所以要用各种手法来藏,而我今天没有这个顾忌,所以我做的正好相反,但用的手法原理仍旧和老祖宗们琢磨出来的属于同一套路。今天我展示的就是这些套路中的其中几种,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幅绣图乃是挂图,也就是把整套衣裳拉开、悬挂起来后会呈现的图样。如果是老祖宗们,他们会把这幅图藏起来,让挂图看起来像花、像其他任何东西,总之不会像龙凤。”   古缘大师敲了敲话筒,再也忍不住地问道:“听你的意思,你这件嫁衣不止能展示出一幅绣图?不对,我说错了,我想问的是,我们是否还可以看到这幅绣图的其他变化?”   九歌轻笑,“当然,有挂图,自然有折图,请看。”   悬在半空的衣料微微抖动,完整的衣料两头往内对折,左右两侧出现了长长的缝隙,两边宛如展翅般高高亮起。   这一下,宛如蝴蝶般的衣服形态就突然出现,宽袖、长摆。   而随着衣料形态改变,衣料上的图案也出现了变化。   首先是外圈的金龙,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点缀在衣裳边沿的小金团,乍一看像一朵朵盛开的金莲,中间锁着亮晶晶的露珠。内圈的金凤好像还是原样,没动。   近景摄像机靠过来了,人眼已经无法分辨,只能靠摄像机来放大镜头。   镜头略略放大一点,金莲变成了几尾小金鱼。   镜头再次放大一圈,小金鱼变成了小金龙,数一数,恰好九条。   古缘大师和刘老师不约而同地拍案而起,直喊:“绝了!”   怀特馆长还能按耐得住,只把身体不停往前探,想要看个清楚,那研究历史的艾尔博士直接冲上了舞台,太平郎去请他下来,尴尬地跟他说作品还没有展示完,等会儿才能让评委上来仔细看。   艾尔博士一步一回头,但没一个人说他失态,其他评委都恨不得跑到台上,用手摸摸才好。   一楼的观众已经没人愿意坐着,大家都想把作品看得更仔细清楚。   所有人都以为那绣图变化已经到此为止,可是太平郎却在此时道:“镜头请放到到最大。”   镜头依言放到了最大。   “嚯——!”全场一阵倒抽凉气的惊呼声。   那九尾小金龙在被放大到极致后,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九九八十一条小金龙,而且每条金龙都是与那最初的调皮金龙一样首位相连,而它们的怀抱里都抱着一颗极小的碎钻。   九粒极小的碎钻合在一起就宛如露珠,也是人们在最初的金龙身上看到的晶光。   古缘大师喃喃道:“玲珑绣,这才是真正的玲珑绣,每条团起来的小金龙还没有一粒绿豆大。”   这可不是微雕,在米粒上就能雕刻亭台楼阁或十八罗汉,这是刺绣!   那得要多细的线、多精确的眼神和手法,才能绣出这样神态完整、丝毫不走形的绿豆大小金龙?   这样的玲珑绣一出,后台大厅中的选手和某些工作人员有意无意都看了韩恬芳一眼。   韩恬芳面露傲然的微笑,心中却恨不得冲上前台撕烂那件嫁衣!她根本不愿承认这是时间和天分的关系造成她们在刺绣技艺上的差距,她只认为牧九歌果然藏了私,没有把玲珑绣的精华真正教给她!   九歌的解说也在此时响起:“因为有合适的针线才能绣出如此精细、玲珑的图案。”   “这么小?这到底是怎么绣出来的?”方影帝问。   “说难不难,主要费眼力,还要耐得住性子,做这种玲珑绣,除了针线有特殊要求,原位置的料子也不能留,需要剪掉,宛如镂空绣一般,用特制的毫毛线重新构图。”   艾尔博士请旁边的翻译帮他问:“为什么挂图看到是一条完整的金龙,当变成衣服形状时就变成了勾边的金莲花纹?”   九歌笑答:“其实秘密就在玲珑绣和光线折射中。因为时间关系我就不详细解答,展示还没有结束,大家不好奇正面是什么吗?”   “啊啊啊——!”被九歌这一提醒,总算有人反应过来。   刘老师失声叫道:“那金凤!明明料子两边向里面折叠过,那金凤不可能还保持完整。”   众观众恍然大悟,再看那悬挂的衣料,幅度已经减小了一半。仔细一想,哪怕是两边向内对折,中间的金凤也不可能还保持连点边都没被折进去的状态。   说起来,仔细看过去,那金凤像是小了一圈?   被折叠的衣料调转方向,正面面对大家。   “哗——!”全场再次大哗,因为正面对襟的衣料上清清楚楚绣着一只完整的金凤!   九歌在大家稍微安静后,道:“这还不是结束,现在展示的只是我完整嫁衣的一半。”   悬挂的嫁衣突然从高空坠落!   全场不明所以地发出惊叫声。   花无意紧紧抓住栏杆,不盯嫁衣却盯着舞台中央的浮空部分。   舞台灯光改变,背景中一名女子遥遥而来,空中突然降下一件金红的衣裳,女子抬头,身着素白衣裳的她伸手让那件衣裳落在自己身上。   舞台中,与背景中的女子同样,一名长发挽髻头插单独一支凤尾金钗的女子伸臂旋转,在漫空的粉红花瓣中,如天人般穿上了那件落下的嫁衣,慢慢落于地面上。   看着身穿金红嫁衣的九歌,花无意的呼吸微微变得粗重。   他的妻子此刻美得不像此间人。   九歌昂起头,似乎知道自己的爱人就在那儿。   花无意看到九歌嘴边的米酒窝微微一现,就看到舞台灯光再变,八名身着古装的女孩上台,九歌走到她们中间。   九歌要做什么?那女孩手中捧的又是什么?   两名女孩上前,从中间那名女孩的手中把折叠的料子展开。   半透明的料子一展开,就有人喊出:“是冰丝明绸!”   没错,这段被八名女孩整齐展开的料子正是九歌在国赛第一轮和第二轮中使用的绣料。   “嫁衣有坎肩,我这件却不是坎肩,而是外罩,又叫罩纱。”   九歌展臂,让女孩们为她披上冰丝明绸制成的罩纱。   女孩散去,舞台光线变暗,龙凤红烛亮起,九歌微抬头看着花无意,一展袖摆。   “吾之嫁衣有四变,这是第三变。”      ☆、嫁衣三   背景突变,正在办喜事的府邸突然闯入大量御林军,一直闯入喜堂。   九歌挥袖、转身,罩纱随风荡起,宛如被惊动的新人。   御林军们正要冲上前去,似乎要拿住那身穿绣有金凤嫁衣的新人。   突然!一只尾羽如点点星辰的凤凰从九歌身上振翅飞出,随着她身体转动,这只凤凰亦在舞台上空盘旋不去。   御林军们和宾客们似乎惊呆了,愣愣地望着盘旋在喜堂中、发出异样光芒的金身银尾凤凰。   最妙的是当九歌转身挥袖时,衣服上镶嵌的碎钻反射出烛火的光芒,周身如星辰坠落,伴随凤凰飞舞,让她看起来真正如天人降落人间一般不可直视。   伴着庄严的古乐声,九歌一挥袍袖,转身面对众人,静若处子却威仪自生。   御林军的领头人突然单膝跪下,接着,所有御林军人全部对着九歌俯首并单膝跪地。   那些宾客茫然失措,纷纷后退。   不管是现场,还是电视前的观众都有种恍惚感,他们好像真的看到了古时豪门贵女身穿嫁衣即将母仪天下的情景,虽然这一幕很像是当皇帝的想要横刀夺爱。   作为现役伯爵的花无意小小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这种发展,就好像本应该是自己的老婆就要被人抢走一般。   在一片宁静中,突然有人大声叫道:   “我知道了!是光!是光的反射!那嫁衣上的凤凰和那冰丝明绸上的凤凰一模一样!嫁衣上的凤凰轮廓绣有会发光的萤石,这样冰丝明绸上绣的双重线凤凰就可以成为虚影出现。”刘老师看出了谜底,兴奋异常。   九歌点头微笑,“刘老师说得没错,这第三变其实就是我在第二轮比赛中使用到的手法,只不过灯光变成了会发光的萤石。因为萤石发光效果不如灯光,凤凰的身体不会十分巨大,但在折射时可以投得较远。”   九歌一开口,时光立刻被拉回到现代,人们也从恍惚中苏醒。   方影帝拍了拍脸,忽发奇想道:“如果在古代,有哪家媳妇过门时,喜堂中突然出现凤凰,会不会让人误会新妇具有国母之运?或者她生的孩子会有此运?这个舞台背景是否暗含了什么意思?”   太平郎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小邪恶,特意扫了眼二楼的某位伯爵大人,正要代替九歌回答,九歌却已经说到:“传说苏家也曾出现过野心者,那野心者也是当时的苏家刺绣绝技传承者,叫苏玉。苏玉有一女儿叫苏凤,苏凤名字起得贵重,自然家人对她的期盼也就很大。苏玉的父亲也不甘自家一直只是织绣商人,便与苏玉在苏凤出生当夜定下一计。”   太平郎看观众和评委都被吸引,便闭嘴听九歌讲古。   “故事很老套,首先苏玉利用自己的刺绣绝技,在女儿出生之日让金凤在夜空盘绕三圈,散布谣言说自家女儿是母仪天下的命。之后苏玉因地位之差无法把女儿推销给当朝皇帝,却硬是野心不死,给女儿牵来另一支姻缘,而那姻缘的对象却是一有谋逆之心的京王之世子。后,苏凤身穿苏玉亲手为女儿所绣嫁衣嫁与京王世子,拜堂当日,凤凰绕梁盘旋不去,宾客皆见。”   “后来呢?”方影帝问,观众们也大感兴趣。   “后来……”九歌垂眸,复又抬起,淡淡道:“历史上可没有一位姓苏的皇后,据说在苏凤嫁给那位世子的当晚,当时的皇后便派人来把苏凤杀了,说其为妖凤,而她作为凤族之首有除恶守国之义务。然后苏家遭到追杀,偌大家族差点死光,之后苏家传承人就再也不敢用这种反射刺绣图影的技术。”   “啊……”现场响起一片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可惜的叹声。   古缘大师开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吉兆还是凶兆,完全就看当权者的心情。我不知道这段历史发生的详细背景,也许那时的皇帝已经势弱,但是显然还没有弱到被那位京王给摁死的地步。苏家那位祖先也许想法不错,但却没有找好时机,也没有找到正确可以寄托他野心的人。”   九歌点头,笑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古人真的不是呆子,尤其那些当权者,就算他们迷信也只会相信那些对自己有利的装神弄鬼,一旦情况对他们不利,就算你真的是天仙下凡,他们也能把你当作妖怪给烧了。”   “你就是妖怪!烧死你这个妖怪!”   什么?!   “啊啊啊——!”现场突然一片尖叫声,就在那声大骂后,一道火光突然从观众席投向九歌!   九歌大吃一惊,迅速转身。   花无意已经从二楼一跃而下!   周围的武警和国安人员分成两批,一批冲向舞台,一批冲向火光投来的观众席。   有人在这一刻狂怒,有人在这一刻狂喜。   苏艾一把抓住衣生的手,面目狰狞地喊:“九歌!宝宝!”   衣生紧紧护住她也按住她,经过这段时间悉心治疗,苏艾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可以做到在一天内不忘,也就是他告诉苏艾,九歌是她的女儿,还怀了小宝宝,苏艾就能暂时想起九歌是谁,并记住这个消息,只是第二天又会全部忘记。   演播室。   “于总?!”助理们纷纷大喊。   于飞目光疯狂,表情亢奋,“不要掐!继续播!有事我扛!”   于是,全国此时正在收看这个节目的亿万观众就这么直接目睹了接下来的一幕。   火光砸到九歌背上,腾的一下,九歌身体全燃!   现场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破屋顶。   从二楼跳下的花无意竟然抢在一楼的武警之前冲上了舞台。   “不要靠近我!”九歌大喊。   花无意忽然一愣。   九歌抬手示意他别过来。   武警们拿着灭火器想要给九歌灭火,就在此时,九歌身上再度突发异变,她身上熊熊燃烧的光火忽然化作了巨大的火凤!   而在那只火凤的周围也出现了一圈首尾相接的金龙!   金龙在火光中活跃穿梭,那火凤就在九歌背后振翅摆尾、似要冲天而去。被火焰包围的九歌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丝毫无损,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烧焦。   “啊啊啊……哎——?!”   “那是什么?!”   “这是准备好的?”   “我操!这也太酷了吧!”现场观众疯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也都恨不得钻进电视中直接到达现场看个究竟。   “还在烧!还在烧!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谁来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吧,评委们也疯了。   武警们呆滞,还要灭火吗?话说那牧九歌也太会演戏了吧?刚才她那表情就像真的遇险一般,如今却跟没事人一样站在火光中。不过,那看起来真的好酷炫!这是特效吧?一定是特效吧?   现场乱得一塌糊涂,各种惊叫四起,所有摄像机在此时都对准了台上的牧九歌。   二楼的萨利赫王子眼珠都要瞪出来了,更不要说那八位评委和现场观众。   牧九歌没事,有人大喜,有人安心,也有人咬碎了牙齿、恨得吐血。   火烧不死她,那炸弹呢?为什么炸弹到现在还没有炸?   舞台背景竟然还在变换。   伯爵府消失,广阔的皇宫出现。   一名身着金凤嫁衣的女子站在天梯上回头,一名身穿将袍的英俊男子带领大量兵马杀入皇宫。   花无意瞅了眼背景屏幕,稍满意。这才是男人,老婆被抢了当然要抢回来!   火凤之翅让九歌如肋生双翅,盘绕火凤的金龙似乎在保护着她,和她一起一步步向花无意走近。   “嗨!”场中响起九歌的笑声:“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我本来安排的要更安全,点火手还没上来呢,嫁衣还差最后一部分。我没想到真的有人打算烧死我,幸亏我身上的这件嫁衣今天做了特殊安排,我也做了万全的防火措施。你说这多幸运?无意,我觉得你特别旺妻,真的。”   花无意,“……”   九歌转头对太平郎笑,“反正都这样了,能把节目进行完吗?”   太平郎不愧是老主持人,迅速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走近九歌几步道:“当然!呃,最后一步是什么来着的?我受大刺激了,一下想不起来了。还有你身上那火焰不用灭火器真的没关系吗?”   太平郎没想起来下一步骤,后面早就准备好的助理自己跑上了台,这时谁都顾不上原本的节目节奏了,后台看九歌展示的选手和工作人员乱成了一团,如果不是有人挡着,盘四妹和席和已经冲上前台。   那身着古装的女孩手捧一朱红漆盘走到花无意和太平郎身边,她不敢接近身冒火焰的九歌。   漆盘上有一块叠得整整齐齐、金红色镶有四条边角的料子。   太平郎想要从女孩手中拿过那料子交给九歌,却被九歌制止,用目光示意花无意。   花无意看向那漆盘,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浮起一丝笑意,一把拿起那块料子,抖开,也不管九歌身上还冒着的火焰,走过去就把那华丽至极的金红色盖头盖在了九歌头上。   四角坠子垂到了九歌腰际,精美的盖头上似乎绣着不太明显的花纹,配着金红的色彩特别炫目好看。   嫁衣到此终于完整,九歌在心里叹息,盖头上的百花齐放白准备了,另外她恐怕也没机会再炫耀她脚上那双绣花鞋了。   说来也奇怪,那盖头刚盖住九歌,九歌身上火凤形状的火焰和金龙立刻消失了。   花无意围着九歌看了一圈,确定真没事,这才走到她面前站定。   太平郎,包括四周的武警还有现场观众都以为花无意打算和九歌说些什么,却见这人突然一把拦腰抱起他老婆,转身就往台下走。   九歌也似吓了一跳,赶紧伸臂抱住花无意的脖颈。   “呃……节目……”太平郎想要拦住花无意,被武警给拦住。   那投掷特殊防风打火机的观众也被制住。   事情一波三折,一开始人们以为有人要伤害牧九歌,后来看九歌身上变化就以为是准备好的节目,可最后听九歌对她老公所说的话却发现真的是有人要害这位伯爵夫人。   萨利赫不顾翻译和保镖的劝阻也跑到一楼来了,看花无意抱着妻子走下台,立刻走过去关心地问:“您夫人没事吧?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出去再说。”花无意抱着妻子不放手。   九歌知道有人要害她,也没硬闹着要下来自己走,如果这样抱着她能让她家花儿安心,那就让他抱着吧。   眼看武警保护着花无意夫妻和萨利赫王子就要离开现场,艾尔博士突然跳脚大喊:“不!还没有解释,为什么最后牧九歌阁下/身周会出现火凤和金龙?为什么那些火焰无法伤害她?那是什么原理,那嫁衣有什么秘密?请告诉我,请告诉大家——!”   翻译忠职地跟着喊翻出了这段话。   可是武警们拦住了跟上去的艾尔博士和其他评委,也拦住了好奇心旺盛的现场观众。   演播室。   于飞激动得手都在抖,“告诉太平郎,插播五分钟广告,之后再接半小时节目!”   “但是后面的节目……”   “台长也会同意把所有节目都延后半小时!”   助理表示明白,在传达完于飞的指示后,小声问:“可是现在牧九歌选手已经离场,等下的最终颁奖要怎么办?”   “没事,她不在也没关系,收视率绝对不会受影响。而且你认为现场还有哪位选手的刺绣技术能超过她吗?就算她没有做最后的演说。等会儿让评委分照打,观众投票照投。”于飞的眼中似乎还倒映着熊熊火焰,满脸憧憬和敬佩,甚至还有一丝迷恋,“经过今晚,她已经是刺绣界的无冕之王。我成就了她,而她也成就了我。”      ☆、姐就是传说   牧九歌虽然和其丈夫离开了现场,但该节目收视率不降反升,一个是大家都在期待牧九歌能再回来,如果不回来也希望评委们能研究出牧九歌作品的秘密,还有一个就是想看看节目有没有可能对那名谋害牧九歌的掷火犯放上什么说法。   于飞大胆让节目多接了半个小时,把最后颁奖延迟,让评委和观众对牧九歌的作品做各种分析和猜测。   广告一结束,牧九歌之前展示作品的影像被拿出来一帧帧播放,力图让评委和观众找出所有细节。   结果这一仔细回顾还真让大家发现了不少之前忽略的情景。   “倒回去!倒回去!停在那儿,对,就在那儿!”怀特馆长用法文喊,他的同声翻译跟着他一起喊。   怀特馆长指着画面道:“大家看到没有?牧九歌阁下披着这件嫁衣从半空降落时后摆很长,我目测大约有五米左右,可是后来着火后……”   屏幕分成两半,另一半放出了牧九歌身上嫁衣着火的片段。   怀特馆长接着道:“后摆短了许多,至少短了四米!而且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牧九歌阁下这件嫁衣以小金龙绣图为边界,在小金龙以外的料子全部被火烧没了。”   “啊……!”怀特这一解说,再加上屏幕上的慢镜头,大家也看出了究竟。   来自故宫博物院专门研究纺织品的老教授陈仲华戴起眼镜仔细看,半晌后,摇头惊叹道:“没想到,真没想到。她这是利用了火裁衣的古传技法啊,我一直以为这种裁剪衣服的方法乃是传说。”   “陈老,火裁衣是什么?”中国最大纺织公司的董事长秦勤问。   陈老看向HK老资格拍卖大师吴丁乙,“我刚才看您点头,想必您也知晓此技?”   吴丁乙谦虚一笑,“不敢说知晓,只是略有耳闻。”   陈仲华教授做了请的手势,吴丁乙也没推辞,便跟大家解说道:“如果我所看没错,牧九歌这件嫁衣在裁剪时利用了两种传说中的技巧,一种叫天衣无缝,一种便是烈火真金。”   陈仲华教授点头,“没错。”   吴丁乙继续解说:“天衣无缝是指牧九歌选手在把她的嫁衣展示出来时,任何人都没有看出那件衣服上有裁剪的痕迹,只当是一块完整的料子。”   众评委和观众们都点头,他们确实没看出这点。   “而烈火真金就是陈老所说的火裁衣古技,这原本和天衣无缝一样也是传说,指的是衣服像真金一样不怕火烧。大家有时会读到一些故事,说某位仙人身穿如乞丐般的衣服行走人间,当他恢复真身时,身上的衣服如火般燃烧,过后破衣烂鞋全都被火烧不见,出现的却是仙人的华美衣衫。在西游记中唐僧的锦澜袈裟也是不怕火烧。这些虽然是传说,但是古人也确实曾制作出不怕火烧的衣服,今人怀疑乃是最初的石棉,只是可惜没有现物留存,也无详细文献可考。”   吴丁乙说到这里轻声一叹,“可惜牧九歌选手现在不在,否则我真的很想问问她,这种不怕火的织绣料子是古早就有,还是她利用了现代技术所做。”   陈仲华接着道:“不管牧九歌选手用的是古代还是现代的技术,她能做到这一步就不容易,大家看屏幕,这是达尔文伯爵给他的妻子盖上盖头后的放大画面,我们可以看到牧九歌选手穿在身上的嫁衣没有留下一丝火烧的痕迹,她的衣摆、袖摆、前襟都被烧掉不少,可是如果我们不知道前景,谁能看出她的衣服被火烧过?那嫁衣模样似乎原本就该是那样一般。”   太平郎开玩笑道:“而且被烧过后还更合身了。”   古缘大师一拍桌子,“这就是牧九歌的目的!用整料来展示作品,用火烧来剪裁嫁衣。”   怀特馆长认真道:“这件嫁衣应该放到博物馆仔细保管,并展览给世人看,让它压在箱底太可惜了。”   艾尔博士一直没说话,他在想有没有什么人能够引荐他和达尔文伯爵夫妇认识。   一个谜题解开,之后大家对嫁衣为何不怕火烧,为何会烧出凤凰,为何会出现清楚的金龙守护,以及盖头为何能收掉火焰等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揣摩和猜测。   八位评委分别用古代流传至今的某些技巧和传说,以及现代的技术,进行了方方面面的分析,甚至还想利用这些技术看能不能把牧九歌的嫁衣再现。   于飞听着现场的讨论,脑中已经冒出和央视十台合作,搞一期《复制和解谜传说中的嫁衣》这样节目的念头。   牧九歌为他带来不少机遇,他不趁此机会更上一层楼才是傻子。当然,他也不会薄待这位伯爵夫人,该给人家的利益他也会老实给出——不给行吗?这位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平头百姓。   太平郎掐着时间,让评委开始给牧九歌的作品《嫁衣》打分,同时让观众投票。   韩恬芳咬着指甲,为什么炸弹没有炸?为什么?   于飞正盯着现场各项数据,手机震动。他随意掏出来一看,见是“郑野”二字,立刻就接了起来,还没有开口慰问牧九歌如何,就听对方说了一番话。   于飞脸色倏变,眼中含着狂喜,连声问:“我能放出这个消息吗?我能放出来吗?”   郑野一幅很无奈的语气,表示同意。   电话刚一挂断,于飞就迫不及待地联系导播,让通知太平郎播出一个重大消息!   前台,评委们正要亮分,太平郎接到指示,大笑三声,跑到台上兴奋地对大家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摄像机对准太平郎。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关心牧九歌选手,我们也很担心,刚才节目组接到最新消息,达尔文伯爵因为担心妻子带其离场,并请医生帮其仔细检查身体以防受伤,牧九歌选手原本打算检查完就回来,但是……”太平郎故意拖长声音。   电视前的观众有过来人的有所反应,不会是?   评委方影帝脸色古怪,“牧九歌阁下是不是怀……”   “没错!”太平郎大叫,“让我们恭喜牧九歌选手和她的丈夫乌伊达尔文伯爵!刚才医生已经诊断出牧九歌阁下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他们就要有自己的小宝宝了!”   “噢噢噢!太好了!”观众们大哗,一个个莫名兴奋,纷纷起立鼓掌。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尤其刚才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   后台,盘四妹和席和大吃一惊,随即狂喜,四妹笑得一下跳起来,攀到了席和身上,“太好了,九歌有宝宝了!她一定高兴死了!”   席和抱着她,也高兴地笑,“是啊,她还骗我们说她不容易有宝宝,你看,她和无意伯爵才结婚多久?”   韩恬芳掰断了自己的小拇指指甲,表情一下变得狰狞无比,怎么可能?!牧九歌怎么会怀孕?!难道她早就想甩掉她哥,所以才骗他们,说她不能怀孕?   不,这一定是假消息,她不相信!   前台,太平郎脸色又是一变,变得正经且微微伤感,“虽然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刚才事发突然,牧九歌选手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达尔文伯爵让我代替他向大家表示诚挚的道歉,因为经医生诊断,牧九歌阁下因惊吓,身下已经见红,医生说如果不能安心养胎,恐有滑胎的危险,为此牧九歌阁下不但不能再继续参加完比赛,同时之后短时间内也不宜参加公众性活动,希望大家能够见谅。”   “啊……怎么会这样?”   “就是啊,那个扔打火机的人太坏了!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那样做?”   “希望牧九歌和她的宝宝都没事。”观众们祈祷着,纷纷喊着让牧九歌保重自己,说大家都支持她。   太平郎深吸气,“我也支持她!在此我诚挚地祝福牧九歌阁下能和达尔文伯爵的婚姻生活美满如意,并祈祷她的孩子一定能够平安出生、长大,一定要母子都平安!并祝愿我国古老的刺绣传承技艺能够推陈出新、不断进步、百花齐绽,流芳全世界!”   太平郎说到这里,用力地一挥手,“观众朋友们,请用你们的投票来支持和祝福牧九歌选手吧!愿他们母子平安!”   当牧九歌的评分和投票出来后,很多观众都以为高/潮到此结束,第一名妥妥的,非牧九歌莫属。   160分满分的成绩,超过千万的投票,用太平郎的话来说,这个成绩必将会成为神话,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且这还是没有开放投票时间,如果时间能超过三分钟,那投票数还不知道有多少。   到颁奖仪式时,观众少了不少,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观众坚持到了最后。而这三分之一的观众也有幸在节目最后看到了一个超级大爆点,让没有坚持看到最后的人都后悔不已。   选手们一位接一位走上前台,重量级的颁奖嘉宾上台给第二名席和、第三名盘四妹颁奖,第四名以后没有任何奖项,只有一个纪念牌子。   韩恬芳站在最末的位置,脸上勉强挂了一点笑容,这最后的露脸机会她根本不想要,但她又不想让人说她输不起、没有气量,只能含着天大的怨气上场。   节目进行到最后,选手们已经说完领奖感言,后台涌出了大群古装男女,节目选定的结尾主题曲也开始响起。   选手们和评委们互相握手,太平郎开始做节目最后的总结发言。   就在这时,两名公安与四名武警走进前台拍摄现场,武警留在舞台下没上去,两名公安大约以为节目已经结束,怕嫌凶趁乱跑掉,等太平郎话音一落,立刻走到韩恬芳身边,拿出手铐,“你是韩恬芳吗?有人指证你买凶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九歌并不知道节目现场后来发生的事情,花无意并没有说谎,在他抱着她刚走出电视台,她就觉得肚子有点疼。   可能之前就开始疼,但她正在直播展示中,人看起来放松,其实紧张得不得了,肚子疼也没感觉到,等到出来这口精神气一松懈,这才察觉不对。   还好衣生带着苏艾也跟了出来。   他们借了电视台的医务室,衣生给九歌做了简单检查,发现她下/身已经有点落红,当即就把重宇那帮子泰山崩于脸前都不变色的男人们给吓得!   花无意握紧了手,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手在颤抖。   他不是重视这个孩子超过九歌,而是担心九歌跟着这个孩子一起……!   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九歌肚里孕育,九歌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花无意本身就已经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偏偏还有人要故意伤害他的妻、他未出世的孩子!   那个打火机看似不起眼,其实火苗很大,而且舞台上到处都是易燃物,九歌身上穿的如果不是她特制的嫁衣,只是普通的绣服,这火一烧上去,九歌瞬间就能变成火人!   就算他们能够扑救及时,受到如此惊吓的九歌也非常有可能把孩子给吓掉。   更何况害人的人并不是只安排了一个打火机,他们在舞台上方的钢架上甚至准备了两罐汽油。   猎人在九歌上台前的最后一次检查中,找到了那两罐汽油,武警还扣押了两名摆放汽油的嫌疑人。   知道九歌表演内容的郑野当时看着汽油罐推测暗地里的凶手应该是买通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知道了九歌的展示形式,他以为那凶手就是在等待九歌让点火人上来时,好打翻那两罐汽油,哪想到他们还在观众中另外安排了人手。   被抓到的掷火人经过快速审查,已经发现对方有神经毛病,这神经病明显是一颗弃子,暗地里的凶手用了这人就不准备再收回来。   郑野现在都不敢直视花无意的眼睛,如果他能再细心一点,如果他不是那么想当然……   九歌抓住郑野的手,重重摇了一下。   郑野傻笑,眼睛雾蒙蒙的。   重宇的人挨个上去捶他一拳,“不怪你,连猎人都没想到。”   猎人撇嘴,但也安慰郑野道:“负责现场安全的人是我和小影,出事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找到一个定时炸弹、两罐汽油,还能冒出一个从观众席扔打火机的。”   花无意最后上前,给了郑野一个拥抱,“需要我谢谢你们吗?你们保护了你们的大嫂还有侄子,也保护了这个世界,因为我没有发疯。”   重宇人闷笑。   苏艾摸着九歌的头发,另一只手摩挲着九歌的手臂,她知道这人是她的宝贝女儿,虽然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了。   九歌抬头看她,“妈……你认出我了?”九歌惊喜。   苏艾流下眼泪,缓缓点头,只是到明天她又会忘记自己的女儿。   “妈!天哪!衣生你太厉害了!我妈都认出我了!”九歌高兴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被花无意一把按住。   “乖乖躺着。”   “哦,无意,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哎呀,我之前还想穿着这件嫁衣在今晚嫁给你呢,可惜了。”   花无意揉揉她的脑袋,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一周后,我们举行婚礼。”   “啊?!”      ☆、结束与开始   花无意走过来把文件存档,直接关机。   “喂!”九歌正在默写苏家传承的各项记载。   “这个伤脑筋,每天不准做超过一个小时,电脑辐射大,不要长时间接触。”   “哎,好吧,可我这不闲着没事嘛,我要刺绣你说伤眼睛伤神,我开电脑你说辐射大,家里又没其他事让我做。”   说是要举行婚礼,但这周啥事没干就养身体的九歌闲得团团转,可每当她想做什么,就会被衣生、她妈、花无意、郑野或其他任何守在她身边的人以请爱惜身体为名强行制止。   “喏,看小说。”花无意从袋里掏出几本小说塞给老婆。   九歌接过来无奈地翻了翻,小声嘟嚷道:“其实我觉得没婚礼也没什么。”   花无意摸了摸她的头发,在沙发扶手上坐下,“不只是为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本来就是我们定好的策略之一,重宇需要有分量的公众人物,和尚一个人扛着太累,我正好有个伯爵身份,本来就定好了我也将抛头露面,所以一开始我就有意无意向某些人泄露了我身为重宇首席技师的另一重身份。恰好你又参加了刺绣大赛,所以这场婚礼也是顺水推舟。”   “你是说今后我们夫妻将会成为重宇公司的吉祥物,没事就会被拉出去亮亮相?”   无意勾起嘴角,“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哦!天!怪不得和尚拼命让我学那些贵族礼仪规范。”   “你学不学都无所谓,不过要么就一点不学,你随性而为,要学你就要学到让人挑不出一点刺。”   九歌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让别人笑话我,更不想让别人笑话你。我会学,学到最好。”   男人低头亲吻她,“抱歉。”   九歌抬头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他的眼睛,笑:“不要跟我说抱歉,很多人可都认为我嫁给你是高攀呢。”   花无意蹭她的鼻尖,轻啄她的唇瓣,“你才是我的幸运,幸亏我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一下就抓住了你,否则我一定会后悔终生。”   九歌低喃,“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真的很好。苏姨……咱妈把你教得很好,你行走坐卧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走路不会含胸勾背,站立不会腆着小肚子,坐下不会两腿分开,睡觉不会四仰八叉,吃饭上桌也从不会用手肘支着桌面,使用调羹碗碟也不会叮当作响,吃相更是文雅。和尚都说那些礼仪规范都不用怎么教你,只要跟你说一些西方礼仪的注意事项,你就有十足的贵族范儿了。”   九歌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抓抓脑袋道:“这些也值得称道?我以为这都是最平常的,我都习惯了。”   “最难的就是这个习惯,这些东西如果从小没人教,没人天天盯着纠正,一般人可没法形成习惯。”   “我一直以为我是女汉子来着。”   花无意失笑,“汉子不代表就一定粗鲁,女汉子也一样可以在人前优雅。宝贝,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没……好吧,我一想到以后出门一举一动都要被人盯着,说不定打个喷嚏翻个白眼都会被小报杂志网络刊登,然后让一堆人嘲笑评论,我就觉得特悲摧。”   “这个真没办法。”花无意莞尔,“但我们以后抛头露面的机会不会很多,我又只是名誉伯爵,只要我们刻意低调,人们很快就会忘记我们。就算真的被拍到不雅照你也不用担心,我保证要不了三分钟就能让它从世间消失个干干净净。”   九歌眼睛一亮,差点忘了她老公的本职和重宇那一窝子技术宅,有他们在,她还怕什么?   婚礼没有在一周后举行,因为九歌身体缘故推迟到了九月底。   婚礼在澳洲花无意的庄园内举行,规模虽然比不上某些王子公主的世纪婚礼,但来客却一位比一位重量级。   还好花无意的庄园够大,不管来客是加长轿车,还是直升机,都有专门的地方给他们停。   这场婚礼没有允许记者进入,各国记者只能在庄园外围架起长枪短炮看到人就拍。   最后只从宾客的口中知道,夫妻两人一共换了三套婚服,其中婚纱美绝,而更让人惊艳的是新娘最后穿出来的金红嫁衣。   草坪上,九歌与花无意执手一步步走向鲜花拱门。   他们的婚礼没有邀请牧师,站在拱门下的是九歌的母亲苏艾,旁边扶着她的人是衣生,和尚是证婚人。牧家老两口端坐在第一排,脸上带笑眼中含泪地看着孙女和孙婿。   郑野在旁边笑得嘴巴都咧开了,不时还抹下眼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嫁女儿。   小影无耻地冒充小朋友,捧着花儿充当花童。   “哗!”看着远远走来的九歌,现场宾客不少都捂住了嘴,真的好美好耀眼!   被精心剪裁后的嫁衣比当初比赛时更加绚丽夺目,但穿着九歌身上不但没有夺走九歌的光华,反而成为她最好的映衬。   这件嫁衣并不像人们见惯的中国传统嫁衣的呆板模样,它更像是敦煌飞天所穿的天衣和唐朝宫装的结合,厚重、繁琐、庄严、大气的同时又带着飘逸和出尘,极佳的料子十分贴合九歌的身材,把其长腿、翘臀、细腰的优点全部攘括出来。   镶满碎钻的长长后摆拖拽在地上,盖头巧妙的露出脸蛋,被别在发髻上当成头纱,一直披到脚下。   内服的高领没有露出新娘一点点肌肤,反而衬得新娘的脸蛋娇小又贵气。   金身银尾的凤凰在嫁衣上宛如活物,随着九歌走动,衣裳起伏,那凤儿就好像在飞舞一般。   “那、那是光吗?”一位小公主问她的哥哥。   “什么光?”那位略胖的王子目光痴迷地看着九歌,心不在焉地重复妹妹的问话。   “就是新娘身周的光芒啊,就好像有好多小星星在她身边窜来窜去,哥哥,那衣服好漂亮,我也想要。”   “啊啊,等你结婚再说。”   “那我现在就要结婚!”   宾客们不止在低声谈论新娘的嫁衣,也有不少人在惊讶新郎的婚服。   高挑的身材、足够结实的肌肉,撑起了纯黑底绣有金龙纹的衮服。   花无意性格沉稳,面貌英俊,穿着这件龙火衣,就如古代帝皇重临人间,   两人没有挽着手臂,而是执手相牵,并排走在一起。   两人偶尔还会对看一眼,眼中都是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依恋。   婚礼虽然没有让记者进入,但最后还是有不少珍贵的照片流传了出来。   国内各大新闻台拿着几张婚礼照,还做了不少正规报道。   网上更是铺天盖地全是九歌夫妻在澳洲庄园办婚礼的消息,底下一群人嗷嗷叫着“姐夫真有钱,全世界各地都有庄园农场!九歌姐威武,刺绣好,嫁得更好!”之类让人哭笑不得的评论。   这些消息,韩恬芳也看到了。   她被家人花了巨额保证金换得取保候审的资格,在未定罪前可以暂时待在家中。   在听说牧九歌怀孕一事为百分百真事后,韩恬芳在家发疯似的把自己卧室砸得一塌糊涂。   韩嘉睿听说牧九歌能怀孕,久久才一脸颓丧地憋出一句话,“她当初是想考验我吧,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爱她,哪怕她不能生育也愿意娶她,呵呵……我真傻。”   李杏怒喝:“好了!不要再提那个忘恩负义惯会攀高枝的小贱人!嘉睿,你和那煤矿主的女儿谈得怎么样?有没有把人弄到手?什么时候结婚?”   韩嘉睿惨笑,“奶奶,你真要我娶那个女人?对方已经离过一次婚,离婚的原因我也打听了,那女人性格极端残暴且好妒任性,你知道吗?她让家里的保镖把自己丈夫两条腿都打断,就因为她前夫说受不了要跟她离婚。奶奶,你要我娶的不是媳妇,是女阎王啊!”   李杏一把抓住椅子扶手,一字一句地道:“你认为奶奶我害你?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   韩恬芳忽然在一边冷笑,“奶奶,算了吧,你才不是为了这个家,你是为了让自己继续能过贵夫人的日子罢了。我们家情况现在虽然糟糕,但也不至于到过不下去的地步,把公司转手、把家里的地皮全卖了,还完帐,说不定还有点剩余。”   李杏大怒,气得捂着胸堂指着韩恬芳颤声道:“你、你……剩余?还哪来的剩余?你以为保释你出来不要钱吗?你以为你爸妈那边不需要钱打点吗?还有那追着咱家要五千万的孙少!恬芳,你该长大了,家里已经完了,公司、地皮已经给银行告法院冻结了,连咱家现在住的房子都要拿出去拍卖了!你们、你们还在做千金大小姐、有钱富少爷的美梦?你们两个都醒醒吧!你爷爷已经气倒了,你们想把我也活活气死吗?”   “那也不至于你要拿我们的婚姻去换家里的富贵!”韩恬芳大嚎,“你让哥去娶那个煤矿主的二婚毒女儿,让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就为了人家能拿出钱给家里周转,你还是人吗?有你这样做奶奶的吗?”   “你们、你们竟然现在都怪起我来了?那个煤矿主的女儿是你爸找的,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是你妈给你牵的线,现在你们……噗!”李杏一口血喷出,活活被气得中风了。   “奶奶!”韩嘉睿扑上去大叫。   韩恬芳没动。这个家不能待了,她让家里帮着自己脱罪,家里却恨不得把她当包袱甩开,这次保释她也是保得心不甘情不愿,如果不是她找人传话说家里敢不保她,她就把家里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来,她爸妈恐怕会让她在拘留所一直待到法院开庭。   虽然她爸妈说会为她想办法,绝对不会让她坐牢,但她不相信他们。   也许她可以把事情都推到奶奶身上,反正这老女人也不行了,正好拿来挡罪。而且也确实是这老女人给她出了那么多主意,凭什么最后都要让她一个人来背?   她曾经存了一个海外账户,这么多年下来,那个帐户中也存了不少钱,只要她能逃出去,那笔钱足够她在国外安身之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能活下去,她就一定能从牧九歌身上讨回这笔债!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避开警察的耳目走出海关?   四天后,和尚把新得到的消息转给了花无意。   “抓到了吗?”花无意正在做饭,把手机按了扩音键问。   “连她雇的蛇头一起被抓住了。”   “能判几年?”   “她把主谋推到了她奶奶身上,她奶奶中风,本就快不行了,听说孙女儿把罪过都推给她,当时就气得失去知觉,现在差不多也就在等死。不过根据我们收集到的证据,韩恬芳已经确定为买凶杀人的主谋,而且有两次,她奶奶则是教唆犯。德勒作为九歌的律师,可以基本确定韩恬芳一个死刑是肯定逃不过了。”   “那么就还剩下一个?”   “对方找的是一个神经病,中间还经手了其他人,想找直接的罪证比较难。”   “盯着他。”   “明白。”   九歌站在厨房外面没有进去,直到花无意挂上电话,她才伸头“嗨”了一声。   花无意转头,脸上表情从冷淡自然转为温和,“厨房里油烟大,你跑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九歌走过去,从后面搂住花无意的腰。   花无意笑笑,让她抱着,继续做他的晚饭。他老婆自从怀孕后就变得越来越黏人,不过他喜欢。   “公司好像接到不少制作传统婚服的订单。”九歌跟他咬耳朵。   “哦?”   “我想问,能把关于手工刺绣的活发给苏家旁支做吗?他们还有不少人手上有着一些过硬的老手艺,尤其是一些没什么保障的中老年人。”   “行,这事你看着办,但不要太费心,把事情交给公司的刺绣部门负责人就可以。”   “嗯,我晓得。”   那场婚礼不但让九歌走入某种意义上的上层社会,同时也让中国古服大大火了一把,只看当年的巴黎走秀,数名著名服装设计师都采用了具有丰富中国传统元素的设计,就知道中国古服火到了什么程度。   就连九歌所穿的翘头绣鞋也迅速风靡欧洲各国的高端专柜,更不要说其他刺绣类作品。   九歌掀起了世界性的刺绣热潮,刺绣品再度走俏市场,手工刺绣被有钱人追捧,街里市间悄然就出现了几家专门定做刺绣的小作坊。   拍卖会上,四妹和席和的作品被拍出了天价,而九歌的作品干脆是有价无市,多少人捧着钞票求九歌的作品却不得。   九歌婚礼后回到重宇庭院养胎,花无意也不再接长期出差的活,如果能带回家做的工作他都带回了家,尽最大可能把自己老婆搁在自己眼皮底下。   苏艾被衣生带走,继续接受治疗。   牧家老两口搬出老房子,搬到重宇庭院山腰处的独栋别墅中,每天在山上、湖边散散步,没事到山下逛逛超市,不久就在小区里结交了一批新朋友,小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九歌和无意的婚礼,牧聚鑫也去了,这小子不习惯那个场合,只熬到婚礼结束就一头钻进了无意的农场中,结果却让这小子在农场中玩出了兴趣,跟着农场的工人做起农活,做到九歌他们都准备回去了,他还没玩够。   无意发现聚鑫小弟也不是瞎玩,他似乎对种植真的感兴趣,而且勤于下手,也敢想敢做,那势头颇有想做袁隆平第二的意思。无意便和九歌商量,让牧聚鑫直接留在澳洲农场,同时学习农业种植技术。   牧聚鑫难得没有一丝掩饰的高兴地答应某件事,还自我嘲笑道:“怪不得我在城市里待着总觉得不舒服,原来我天生就是干农活的命!要是我妈当年嫁给农户,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在上农业大学了。”   九歌看这个便宜弟弟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也为他高兴,揉揉他的脑袋,问他想不想把他妈一起接来。   牧聚鑫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以后会寄钱给她花,就跟她说姐夫给我介绍了工作,让我留在澳洲了。其他就不跟她说了,她那人会多想。”   九歌也了解他妈,闻言自然也不愿多事。聚鑫是个懂事的,他妈可不是。   牧聚鑫他妈自从知道九歌嫁给一位有钱的伯爵,就一天到晚在家唠叨同人不同命,牧聚鑫被邀请去参加婚礼,她还整蛊着让儿子想法多捞点,还指点他如果九歌不愿意,就让他在那些宾客面前闹,看那对夫妻有没有脸,结果自然被儿子熊了一顿。   时间如流水一般过去,九歌捧着大肚子和花无意去参加了四妹与席和的婚礼,回来当晚就动了胎气。   “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到预产期吗?”花无意看似镇定,其实慌乱得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   “就剩半个月,现在来也不算早。”九歌扶着肚子,慢慢下床。   “疼吗?很疼吗?你要我做什么?”花无意从床上滚下来,抱着老婆的脚不放。   “嘘,亲爱的,别慌,给衣生打个电话。来,乖,先把我的脚放开。”九歌吸气吐气,比旁边的自家男人冷静多了。   花无意打电话给医生,手机滑掉到床底下,抹把汗,一把抱起九歌就要往门外冲。   九歌,“……钥匙!车钥匙带上!”   花无意抱着九歌又回头,不敢把人放下,低头用嘴巴去叼车钥匙。   “花先生,你冷静些!”   花无意心想我很冷静,穿着子弹内裤、叼着车钥匙就抱着同样只穿了内衣的老婆往外跑。   九歌无奈,只能拍他的脸蛋,“衣服!你好歹给你我穿件衣服!算了!”   九歌一把抓起墙上的电话机,按了快捷键,通了就吼:“衣生你快来!我要生了,你家老大已经当机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故事到此完结!后面会有番外奉上,九歌传承的秘密也会在宝宝出世后,在番外中表明^^ 感谢大家,拥抱大家,么么哒!   ☆、番外之宝宝成长记录二三事之一   花五行……好吧,这个名字真的很糟糕,所以连给他取名的大人也不好意思叫他大名,平时都是小花儿小宝的乱叫。   其实这名字这么糟糕也不赖别人,谁叫小家伙翻字典不看字,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乱按,结果就给自己按出了这么一个充满道学传统的名字。   花无意对儿子自个儿选的名字十分满意,认为非常具有花家的取名格调,如果儿子选的名字让他不满意,他本打算让他叫花牧歌来着。   花五行长大后真心觉得自己还不如就叫花牧歌,一个人的名字真的很重要,如果他叫花牧歌,也许他会成为一名自由奔放感情细腻的艺术家或重情重义性情豪放的军人,而不是变成一个致力把玄学和科学结为一体的固执疯子。   不管花五行长大后有多么疯狂和变态,在小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宝宝的,除了偶尔有点异常行为以外。   小花儿刚生下来时的模样那是真正丑出了一个极致,连替他接生的衣生都扯了扯嘴角,看小宝宝嘴巴里还算干净,身体乍一看也基本健康,就脸带三分嫌弃地把他递给了一旁傻得跟根柱子似的花爹。   升格为花爹的花无意很坚强,让老婆抓着自己的手,从头到尾观看了老婆生产的过程,他那时表情十分恍惚,看着自己老婆就像看到了圣母玛利亚,神态那个虔诚、眼神那个脆弱,在孩子生出来时,泪流满面也不自知。   九歌觉得自己苦逼透了!从家里到早就安排好的医院产房,她家花儿一路抓着她的手不放,到了产房也不肯出去,她疼得死去活来,抓着她的男人也像是跟着死了一遍又一遍。   九歌让他放开她,他就像没听见。   九歌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说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其实她自己也怕得要死,但她男人都快倒下了,这时候当然她得更坚强一些。话说姓花的到底是你生孩子还是我生?   当时住在重宇庭院的重宇员工都赶来了,可没一个人能把花无意从他老婆身边拖开,他们也不想挨拳头硬拖,在他们想来作为丈夫在一旁陪妻子生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九歌不愿意啊,她看着面色惨白双手都在发抖还假装自己很冷静很镇定的花无意只觉得肚子更疼,她实在怕把这人吓出一个好歹来。   可是花无意跟九歌想法完全相反,他觉得他必须陪在妻子身边,夫妻两人中必须有一个镇定能掌大局的,看,他妻子都离不开他,抓他的手抓得好紧。而且他比电视上那些进了产房就昏倒的男人强多了,直到现在,他都站得直直的!   九歌虽然在心里很想把自家老公一脚踹出去好专心生孩子,可看他都快哭了的表情,决定还是让他留下来。   之后产房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幕。   衣生指点九歌呼吸,再让她按照自己的指示用劲。   九歌每次吸气吐气再努力挤压的空隙,都会转首安慰一下旁边摇摇欲坠的花无意,“来,跟着我吸气,吐气,用劲……啊啊啊——!”   跟着吸气吐气的花无意被老婆的惨叫吓得呼吸停顿、心跳瞬间超过两百,差点就窒息了。   缓过气来的九歌,“不怕不怕,马上就好,我感觉就要出……啊啊啊——!”   大男人的花无意开始掉眼泪。   “不哭啊,我不疼,就是……呜呜!”   “我们不生了,我们回家。”花无意突然任性,伸手就要去抱自己老婆。   衣生气得破口大骂:“花无意,牧九歌,你们给我够了!啊!孩子的头看到了,再用一把劲,加油!就要胜利了!用劲——!”   还好,花五行从小就很懂事,包括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折腾他妈,只让他妈挨了一个多小时,就很顺利地被挤到了人间。   那感觉,九歌觉着就像严重便秘了一年终于把堵塞物给拉出来一样通畅,终于!   九歌浑身都是汗水,虚弱地看向手捧婴儿的花无意,低声道:“把宝宝给我看看。”   花无意两手捧着小婴儿,看向九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九歌叹气,“哭啥?我都没哭,过来。”   衣生理解花无意,重宇的每个人都能理解他们老大此时的心情,这个宝宝是他们身为人类的证明,同时也证明他们有资格延续自己的血脉和生命,他们并不是没有血肉和灵魂的人造物,他们也能拥有自己的爱人和后代。   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他是由他的母亲亲自怀孕,还亲自把他生了下来。对于别人来说很普通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却宛如一个生命的奇迹。   花无意并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他只知道自己此时十分震惊和感动,他的孩子、他的妻子……全程参与了一个新生命来到过程的他从没有这么深的感觉到原来他和他们之间的联系竟是如此紧密。   男人低下头虔诚地亲吻妻子汗湿的额头、鼻尖、嘴唇。   “嗨嗨,先把宝宝给我,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吗?”九歌无奈,抬手摸了摸丈夫的后脑勺,同样湿漉漉的。   高举宝宝,低头亲吻妻子的男人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地收回双手,把小宝宝像献宝一样献到自己妻子面前,那模样真是要有多傻就有多傻。   “看,你生的。”   我当然知道是我生的。花先生,你作为重宇首席武器设计师和一代老大的精明干练聪明睿智呢?亲爱的,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智商还没到五十吗?   九歌捏捏老公的脸,低头看宝宝,这一看当即就轻叫一声:“真丑!”   七斤二两的小家伙不见一丝白嫩,浑身红通通、皱巴巴,就像剥了皮却留了皱纹的老年猴子,脸上头上全是没有褪尽的胎皮,红惨惨的挂在头皮上,一撕就是一块。   两只不知道大小的眼睛闭得贼紧,和脑门一起紧紧地皱在一起,就好像有满肚子怒气似的。   小脑门全是红惨惨的皮,不见一根软毛,小手小脚攥得紧紧的,小雀儿缩得像颗红色的蚕豆。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少了什么?”九歌心里软软的,环抱着小东西,眼睛瞬间就红了,再丑也是我生的!   花无意想要伸手戳儿子,又不敢,呆呆地回:“少什么?”   完全被夫妻两人遗忘的衣生插话道:“哭声。你们儿子生下来到现在没哭一声。”   “啊!”   大约是感觉到众人目光之灼灼,生下来哭都没哭一声的小宝宝在被重宇众人围观后嚎出了第一声。   呜哇!他是不是被怪物包围了?那些怪物是不是想要吃了他?妈妈救命!   小宝宝的爸爸妈妈叔叔伯伯奶奶及曾祖父母们听不到小宝宝的可怜心声,看宝宝哭得越大声,他们就越高兴。   不过孩子妈舍不得了,看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立刻从衣生手里要回了自家儿子。   因为担心花小宝生下来有什么异常,接生的整个过程,衣生都没有假手他人,也没有安排一名护士。自然,小东西生下来后也不会待在医院,在洗了第一次澡后就被家人簇拥回了家。   一个月后,小宝宝终于完全脱离了丑猴子的外表,开始变得白白嫩嫩,不过他一直没长头毛,小脑袋一直都是光溜溜的。   这娃别看出生时没哭,但后来可爱哭,且一哭起来就惊天动地,那哭声能把山顶围湖而建的重宇庭院所有重宇员工居民都惊动。   这娃嗜睡,人小宝宝一天睡十八个小时,他一天要睡二十二个小时,醒来那两小时也不高兴睁眼睛,顶多哼唧两声表示一下“小爷我醒了”的存在感。   娃嗜睡并不代表好带,他有时候睡着了也会在梦中嚎几嗓子,把老爸老妈全部嚎去看他,在他老爸老妈焦急地围着他抱起来检查他到底哪里不舒服时,他咂巴咂吧嘴巴睡得可香可香。   但如果你敢把他放回小床上,等你刚躺到床上,他能立刻又嚎起来,反反复复,总之你不抱着哄着他睡,他就也不让你睡。   这娃还特能吃,睡着时都能记着要奶吃,不给吃就哭,可怜九歌跟着遭了一堆罪。花无意天天在家弄好吃又有营养又下奶的东西给老婆吃,那知识层面和动手经验已经完全不下一般两般的营养师。   短短两三个月,九歌夫妻俩就硬生生被磨瘦了一圈。   而这娃随着越来越长大,也越来越难带。别的娃是三翻、六坐、九爬,他是两个月就带翻身,四个月就能坐着,五个月就开始满床乱爬,六个月就会自己翻出小床的栅栏进行越狱。   九歌愁死了,他们家娃情况特殊,她也不好请教别人,还好衣生经常来检查,每次检查都说小宝宝很健康,情况好得不能再好。   花五行长到七个月时仍旧十分嗜睡,不过从二十二个小时减少到十八个小时,大约是睡多了,他醒着的那四个小时就整个玩疯了,婴儿用的栅栏小床已经困不住他,他能从小床里翻出来,一路爬爬爬,只要卧室门开着,他能从卧室一路爬到房子里任何一个地方。   九歌每次一个不留神就会发现找不到自家宝贝了,不知爬哪儿去了。   花无意为此特别制作了一个镶嵌在脚腕金镯上的微型定位仪,儿子一找不到,他就打开电脑请卫星定位。搞到后来,九歌都要随身带着智能手机,以防儿子找不到,她好随时定位。   小夫妻两人带孩子带得辛苦,就算有幺幺帮忙也不行,那小子喜欢被人抱,睡觉时也离不得人,九歌和无意特别做了两个兜子,就是为了平日做事时也好带着他。   重宇的人都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娃,没事就来溜两圈,帮着带一带,但想把花小宝带走却不行,有次郑野看无意夫妻两实在辛苦,想帮他们带几天孩子,让他们出门散散心,结果却带出了一桩离奇事来……   (修改了一句,关于宝宝心声那句话,其实宝宝想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那句话也只是大人的臆测~~and这句话不会算在这章的计费中~~)   ☆、番外宝宝成长记录二三事之二   那是发生在花小宝刚满九个月的那一天,那天花无意趁儿子睡着,把儿兜扔给郑野,悄悄拉着老婆就跑了。   九歌担心,舍不得离开儿子。   花无意很严肃地跟她道:“我觉着我们就是抱太多了,那小子才学会得胡搅蛮缠,他尤其粘你,这很不好。”   “我儿子粘我怎么不好了?”九歌笑着捏他脸。   花无意打开电脑把他特意调查出来的数据单给她看,“你看这是我统计出的婚内出轨的原因分析表,其中在妻子怀孕和抚育孩子期间,出去偷嘴的丈夫比例占很大。”   九歌,“……”   花无意点击链接给她看第二页,“那么这是为什么呢?我又做了详细的数据收集,然后你看看这个结论。”   九歌看到了,被加粗加色彩的“忽视”和“欲求不满”两个词明晃晃的刺眼。   “你这些数据到底是怎么收集到的?”九歌啼笑皆非。   “我借看了不少心理医生的病人病例,咳,数据怎么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数据是真实的,为此,我们需要通过这些数据和事例来进行事先防范。得病再治就迟了,预防才是最好的有效手段之一。”   九歌抬头,把电脑扔到车后座,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我要是再继续忽视你,让你欲求不满,你就打算出去偷嘴?”   “不,”花无意异常正经地道:“我会把你绑起来强/奸。”   “就像你现在所做的?”   花无意一边给老婆绑安全带,一边点头,“你这个主意很不错,也许我们可以先休息半个小时再出发。”   九歌脸红红地慢慢拉起自己的裙摆,“你确定半个小时就够吗?”   花无意盯着老婆的大腿呼吸变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了,放倒椅子就从驾驶席爬了过来……   花小宝凭借着一种天生的敏锐,在他老爸老妈离开他超过十分钟的时候醒了。   这小子同时敏感地察觉到背着他晃悠的人不是他爸妈,而是经常来调戏他的人之一。闻着熟悉的味道,他伸出小手抠了抠男人的背。   正在切水果的郑野感觉到小宝宝的爱抚,立刻转头看他,“醒了?宝贝。饿不饿?蜀黍刮果泥给你吃好不好撒?”   果泥?嫑!爷要吃鱼!妈妈说了吃鱼的小孩天下第一聪明!   花小宝开始在郑野的背上扭动,想要从兜兜里爬出去。   郑野以为他不舒服了,忙解下背带,把小东西抱到身前哄他,“宝贝,怎么了?是不是想嘘嘘?”   花小宝伸手去够料理台上红艳艳的水果椒。   “宝贝,这个你可不能吃,听话,蜀黍给你弄果泥吃撒。”   花小宝张嘴啊啊叫,快给喂啊,笨蛋,喂饱了,爷好去找溜号的老爸老妈!   郑野辛辛苦苦把小东西喂饱了,见他精神很足,就把他放到了花园里专门给他开辟的游戏空间里。   这个游戏空间有点像洋快餐店里小朋友的游乐场,占地二十平方,有游戏屋,也有小滑梯和小网兜之类,草绿色的地板全是软革制成,可以让小家伙爬来爬去也不会伤了膝盖和小手,四周围是一米高的围墙,没有开口,就为了防止小宝宝爬出来。   郑野让幺幺帮助一起看着小家伙,他去厨房里做吃的,从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花园,也不怕小家伙丢了。   花小宝在游戏屋里爬了一圈,坐在地上瞅了瞅由大块塑料搭建而成的游戏屋,这玩意还是他和爸爸一起拼装的,他记得还有几块扔在游戏屋顶上,他爸决定交给他自己完成。   花小宝开始爬游戏屋里的楼梯,一层层终于爬到屋顶平台。   平台有个滑梯,可以让小朋友直接从楼顶滑到一楼。   花小宝推着一块最大的塑料积木,推到滑梯边,用劲把那块积木推滑了下去。   接着他又爬回去推第二块,等到把第四块积木推到楼底,这次换成他自己坐在滑梯上,哧溜哧溜滑了下来。   幺幺在游戏屋外转悠来转悠去,随时准备在听到花小宝的哭声后立刻冲进去。   花小宝坐在地板上转头看了看厨房的那扇窗户,慢慢地爬动,把一块最大的积木推到了围墙底下。   围墙下很快多出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小梯子,最前面的是最小的一块积木,后面是稍大一块的,第三层最下面是一块最高最大的,上面还累积了一块。   幺幺眼中蓝光闪动,宝宝要干什么?   花小宝没有动,坐在地上专心玩玩具。   郑野从厨房窗户看了眼花园,见小家伙专心致志地在试图掰断和拆开所有变形金刚,也没去管他。幺幺已经得了吩咐,会看着花小宝不让他把玩具往嘴里塞。   郑野又看了眼花园,见小东西推着玩具进了玩具屋,便放心地端着食材转身放到灶台上调制。   三、五分钟后,郑野侧头看了下花园,又看了下放在厨房正中料理台上的手机,见手机上的定位画面还在原处,笑了笑,继续做他的鱼肉松。小家伙爱吃鱼,刚才那些水果泥显然不能满足他。   十分钟后,郑野尝了尝正在炒干的鱼松味道,回头又看了下定位仪,很好,小家伙今天很省事也很安静,不哭不闹地一直在游戏屋中玩耍,平时这小子一会儿看不见他爸妈就能嚎得让他住在山腰的曾祖父母都能听见。   又过了五分钟,郑野忽然感觉到什么,放下锅,关上火,侧头看了眼花园,咦?幺幺呢?   郑野拿起料理台上的定位仪,瞅瞅,小家伙应该还在游戏屋中,难道幺幺也进去了?   郑野走出厨房走进花园,一边走向游戏屋一边喊:“宝宝?幺幺?玩什么呢?宝宝出来吃鱼鱼撒。”   没人理睬他,郑野突然感到了莫名的心慌,一个跨越直接进了游戏场,低头就向游戏屋内看去。   在游戏屋一楼一个角落,被掰断了右腿的擎天柱同志正低头看着挂在自己左腿上的黄金脚镯……   成功越狱的花小宝咧着小嘴巴,流着口水兴奋地在草丛中飞快爬行。   他身后跟着负责看管他安全的幺幺。   幺幺此时判断有点困难,它得到的指令是看到宝宝乱吃东西要制止,看到宝宝哭喊要查看他的情况并喊人来哄他,陪宝宝玩耍,制止宝宝做危险的事情,并把宝宝和火、水潭等一切危险物品隔离。   可是宝宝现在没哭也没闹,也没有乱吃东西,还招着小手要它陪他一起玩,周围也没什么太危险的东西,那么它该不该喊人呢?   不过宝宝都爬出花园了,郑野也没阻止他,想必也是同意宝宝出来玩耍的吧?   幺幺终于理顺了自己的逻辑,当下就决定陪宝宝好好地玩一场,宝宝可是第一次一个人离家这么远,它作为唯一陪伴的小伙伴,当然不能让宝宝失望。   花小宝爬啊爬,忽然停下抬起头,路边那个慢慢走的人不是他奶奶吗?   对啦,他可以让奶奶抱他去找拔拔麻麻!   “Nana,啊啊!”奶奶,我来啦,等等我!   郑野都要疯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家伙,抓着那个黄金手镯就给重宇的人发了世界消息。   “宝宝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猎人呢?为什么他的电话打不通?”   周小影:“宝宝不见了?他身上不是有定位仪吗?”   “他拆了撒!”   戴维:“……谁给他验过智商?”   文鸽子:“没人。”   草履虫:“文鸽子,宝宝这样正常吗?他才九个月。”   戴维:“老大的孩子聪明点也不奇怪。”   草履虫:“问题是他才九个月就拆了定位仪。”   文鸽子:“宝宝一直没有回来做详细检查,我也不知道他的智力发育到底如何。”   周小影:“喂!你们!现在是讨论宝宝智商的问题吗?难道问题的重点不是他不见了吗?”   钉子:“我觉得你们都钻了误区,也许定位仪不是宝宝自己拆的,也许是谁……”   “啊啊啊,你是说有人掳走了宝宝?天哪!”郑野揪着自己的头发冲出了别墅,他要把宝宝救回来!   文鸽子:“我会调看重宇庭院的所有监控,发现问题会联系你们。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手机必须打开。”   小影:“我现在就回去。要通知牧姐和老大吗?”   戴维:“暂时别,给大野一个小时,否则他会愧疚死。现在还有谁在家里?”   文鸽子:“只有郑野。”   戴维:“能赶回去的有几个?我算一个。”   草履虫和钉子:“已经上路,还有两个小时到达重宇庭院。”   戴维:“先就我们几个人找,暂时别把事情扩大,也许小家伙只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众人:“希望如此。”   戴维虽然不想把事情扩大,但郑野发的是世界消息,当时看到和回复的人不多,但不到十分钟后,八成以上重宇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重宇宝宝花五行被人掳走了!   小小满足了一把的花无意神清气爽正在开车,九歌面色红润微显疲累地躺在一边的副驾上假寐,被扔在后座上的笔记本和手机闪着光芒却无人看到。   丰斐文抚了抚自己的衣襟,开门下车。   他孙子已经不听他话,儿子又是个没用的,最后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他想要知道那个秘密已经到了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地步。   可是无论他怎么乞求牧九歌……是的,他在无可奈何之下给牧九歌打了电话,请她看在他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份上,把苏家的秘密告诉他,他还发誓说绝不会把那个秘密说出去。   可是牧九歌拒绝了,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骂他是凶手,诅咒他必会有恶报。   丰斐文冷笑,如果他当年没有因为过于痴迷研究苏家传承的秘密而不得不从位子上退下来,如今牧九歌那小女人又怎么敢那样跟他说话?   那个电话后,他决定孤注一掷,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的网络和电话都出了问题,无论让人怎么修,他都无法正常和外界联络。他去了网吧,找到那个可以发布任务的网站,却发现自己的ID被封,而要进行新的资格审核还需要一定时间。   他不想再等了,他决定亲自动手。   他的计划很简单,但也必将很有效。   他知道牧九歌住在哪里,也知道她生了一个孩子,一开始他还担心他们不在国内,可这几天他一直在监视重宇庭院,已经确定牧九歌和她的孩子都在这里,而就在刚才,他还看到了花无意的车子驶出了重宇庭院。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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